姬宛白順着人流也走到了窗前,俯身往下看去,隻見不下有二十輛的馬車魚貫穿過聚賢樓前的街道。馬車一律是杏色罩布,轎簾密密實實遮着,隻有一個小窗戶留着透氣,那窗戶還蒙着窗紗,裡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頭,外頭的人卻看不見裡面。車夫的兩邊,分别坐着一個帶刀的戎裝男子和一個面白無須看不出年紀的男人。
“這次的秀女人數不多呀!”一個客人說道。
“不多是不多,聽說個個精挑細選的,出身名門,貌美如花,臀大兇挺,一看就要是會生娃的面相。”另一個客人接話道。
圍觀的人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那客人急了,眉一橫,“這消息可是宮裡傳出來的,當今天子都登基五年了,妃嫔們納了一批又一批,可這五年,不談王子了,就連公主都沒生一個,皇太後和皇上不急嗎?”
“難道是當今皇上……?”一個客人擠眉弄眼地說道。
“不,這幾年,宮中履履傳出有妃嫔懷孕,但不知怎麼的,不管如何小心,懷不到三月,就胎死腹中。皇太後懷疑是宮中有邪氣,找了法師去驅魔,也沒見效。隻有一個印妃娘娘現在身懷六甲,不久将到産期,不知能不能順利生下龍子呢!皇上位于九五之尊,子嗣如此稀薄,皇太後急呀,催着内官選秀女,巴望這一批裡面出個能生的。”
“幹嗎以為問題出在女人身上,說不定是男人精子質量太差呢?”一個脆生生的嗓音插了進來。
衆人聞聲回頭,對上姬宛白清澈慧黠的雙眼。
“怎麼了,難道不是嗎?懷孕是兩個人的事,每一個人的體質、皿型、基因,都會影響胎兒的成型和成長,精子和卵子的質量,這些都很重要,必須好好檢查,女人要,男人也要,唔……”
“呵呵,我家公子怕是喝多了。”竹青陪着笑臉,捂住姬宛白的嘴,對着目瞪口呆的衆人直哈腰。
“小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竹青把姬宛白按坐到椅子中。
“知道呀,我講的都有科學依據,不是胡說八道。”
“好了啦,快閉嘴,我快要被你吓趴下了。”竹青小臉苦成一團。小姐怎麼越看越陌生呢!
“雲公子,你說……這個好象不結巴了。”桃紅從窗口走過來,深究地看着姬宛白。
姬宛白四下環顧,乖乖地閉上嘴,她剛才是職業病上來了,忘了這是在某個久遠的落後朝代。不過想想還是覺得很生氣,女人就沒尊嚴嗎,一個男人生不出孩子,不找原因,還一批批的娶女人回去做試驗,有良知嗎?天子,天子就能這樣胡作非為?
“兄台,現在不吟風弄月了,可以過去和在下小酌一杯?”紅衣男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調侃的笑意,眼風密密地罩着姬宛白,不漏一絲給麗容突然僵硬的桃紅。
姬宛白還沒出聲,那男子已經牽住她的手向裡側的桌子走去。
她抗拒地想掙開,男子的手握得更緊了。
竹青愕然地盯着男子緊握住姬宛白的那雙手,嘴巴半張。小姐,小姐手的清白沒了。
桃紅幽怨地注視着男子的俊臉,銀牙緊咬,纖手在桌下絞得發白。
“這是我的兩個朋友,吳掌櫃和陸掌櫃,這是……”紅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姬宛白。
“我姓姬……”姬宛白一滞,吞了下口水,“我是雲爾青。”也叫雲映綠,她要習慣這兩個名字,至于姬宛白就付東流水去吧!
面色黝黑的兩個男人起身施禮,“雲公子既然是秦公子的朋友,那也是我們倆的朋友,失敬、失敬!”
這紅衣男人原來姓秦。
雲映綠瞟了眼紅衣男子,他臉上那抹笑意就象挂在臉上似的,永遠不褪,臉上肌肉不累嗎?
“爾青,剛剛吓得不輕,吃點東西壓壓驚。”秦公子招手讓小二給雲映綠添一幅酒具。
雲映綠斜睨着他,奇怪他口氣如此的熟稔,不是剛剛才互通姓名嗎?
秦公子捉挾地在桌下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尖上移,摸到她手臂上的玉環,俊容一蕩。
雲映綠忙抽回手。
“秦公子,那這批藥材我們就這樣說定了,銀票我們随後就送到貴莊。”那個叫吳掌櫃的男子說道,喚回了秦公子彎起的視線。
“不急,不急。”秦公子輕笑着把擱在桌子一側的玉如意推向吳掌櫃,“聽說吳掌櫃的五夫人給吳掌櫃生了位小公子,這個送給小公子玩吧!”
吳掌櫃的一怔,這柄玉如意色澤光滑,玉質精良,少說也得幾千兩銀子,就這樣送給一個奶娃娃,情份也太重了,他有些不敢受。
“吳掌櫃,别多想,比起你我之間的交情,這柄如意又算什麼呢?”秦公子端起茶碗抿了兩口,又轉身看向陸掌櫃,“陸掌櫃,三夫人想要的珍珠粉,已經送到你的客棧中了。”
“秦公子,不好意思,賤内的無理要求,讓你費心了。”陸掌櫃難掩激動之情。
“難得給我一個做人情的機會,怎麼談得上費心呢?”秦公子慢悠悠地說道,“夫人們歡喜就好。”
兩個掌櫃對視一眼,齊齊起身向秦公子敬酒,他們對這位年紀輕輕、俊美絕倫的男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公子擡擡手,指指桌上的酒菜,示意他們坐下飲酒,眼角的餘光瞄到身邊的雲公子一幅雲遊天外的神情,笑了笑,給她夾了點菜,“怎麼還在想着那群秀女?”
雲映綠不是個愛看熱鬧之人,她一向隻專心于自己的專業,天掉下來也與她無關,但今天那幾十輛載着秀女的馬車對她沖擊波挺大,她嚼着不是味。
這秦公子的眼神象會吃人似的,她不太自然地傾傾嘴角,避開他的眼神,端起茶杯。
她隻和病人有話說,對其他人,她不是吝于言辭,而是她不知怎麼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