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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話說奸商釣女

禦醫皇後 林笛兒 4348 2024-01-31 01:14

  春天,日光慢慢漸長,時候已經不早,天色還一團通亮。

  辰光一近黃昏,竹青就站在大門外張望着通往皇宮的街道。從小姐入宮那一天起,她翹首以盼的身影就是雲府外固定的風景。以至于街坊鄰居都怕她當作了時鐘,“瞧見沒,雲府的竹青丫頭出來了,該回去做晚膳了。”幾個常聚在一處聊家常的老婆婆說道。

  竹青揉揉眼,還是沒見小姐坐的馬車影子,小姐今兒回家晚了。

  說起來真是不習慣,朝夕相處的小姐突然丢開她,一個人跑宮裡做什麼太醫去了,她一夜之間象失了個主心骨,做什麼事都懶懶的。

  還沒老,就常常走神、發呆。

  照顧好小姐,保護好小姐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生存的價值,現在,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就象一個操心大半輩子的娘親,女兒一出嫁,整個人感到非常的失落、無措。

  幸好小姐隻有每月逢五的日子住在宮裡,其他每個晚上都會回府,每月逢九的這天還休息,這樣,她還有許多機會侍候小姐。

  小姐呆在府中的時候,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現在的小姐和以前的小姐根本就是兩個人,以前的小姐任性、嬌蠻,詩華滿腹,但脾氣很大,動不動就闖個禍,害得她被員外和夫人常訓斥。現在的小姐,性情淡定,輕言柔語,文靜恬雅,不談闖禍了,就連高聲講話都很少有,而且莫名其妙多了一身高超的醫技。

  為小姐這個改變,夫人請相士蔔卦,請法士做法術,詢問原由,銀子花得不少,可沒人能說得出個子醜寅卯。有一個經過東陽的遊方和尚說,小姐怕是自盡時,在去地府的路上,和别的人撞上了,被換了魂,後來閻王發現小姐壽辰還有很長,又讓她回來了,可是魂卻換不回來了,這樣,性子就不同了。

  員外和夫人是聽得雲裡霧裡,後來看小姐挺好的,人很正常,一樣的俏模樣,一樣的冰雪聰明,性子換了就換了吧,也就不再追究。

  換了性子的小姐可比從前的小姐讨喜多了,還有出息多了。

  早知這樣,應該鼓勵小姐早點自盡,竹青壞心地想。

  “哒哒……”街道的青石闆路上出現了一輛馬車,竹青一看,正是小姐坐的那輛,歡喜地迎上去,才走兩步,她愕然地停下了腳步。馬車旁邊還多了匹馬,馬上之人一臉冷峻肅然,不是那隔壁杜宅的杜大公子,又是誰呢?

  “杜大人,你散朝啦!”竹青滿臉狐疑,盈盈道了個萬福。

  “嗯!”杜子彬輕輕颔首,跳下馬。

  竹青上前去掀轎簾,一雙長臂搶在她前面。

  雲映綠一張小臉稍顯蒼白,兩眼無神,她盯着杜子彬伸過來的手,愣了下,“不麻煩杜大人了。”她昏迷之初,可是聽他一直在念叨“男女授受不親”,唉,這位孔夫子門生,她就不要毀他的清白了。

  “竹青,扶我一把。”雲映綠探出身,手擱着竹青的肩頭,跨下馬車。

  杜子彬的手在空中抓了把空氣,尴尬地收了回去。

  “那雲太醫請多保重。”他僵直着身子,拱了拱手,轉身步入杜宅,家人在身後牽着馬。

  “小姐,到底怎麼一回事?”竹青可是好奇瘋了,杜公子和小姐一同回府呢,杜公子剛才那神情好象很關心小姐哦。

  雲映綠揮了揮手,拿下頭上的官帽,“别提了,今天真是恐怖的一天。”

  “快說給竹青聽聽。”竹青挽着雲映綠的胳膊,興奮得兩眼發光,“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适,然後杜公子剛好遇到,接着他救了你?”

  雲映綠向天翻了翻眼,“竹青,你的猜測真準呀。我身體到不是不适,是餓得頭昏眼花,再加上曬了會日光浴,一時昏了過去,剛好杜……竹青,府裡今天有什麼人來了嗎?”

  雲映綠剛跨進大門,看到客廳中燈火通明,不時還有笑聲傳出。

  竹青挪谕地撇了下嘴,笑了笑,“秦論公子來了。”

  “他來幹嗎?”雲映綠納悶地對着客廳張望。雲府裡有人身體不好,她是個現成的醫生,不需請外面的人,目前雲氏珠寶行好象與棺材鋪也沒什麼業務聯系。

  竹青踮起腳,湊到雲映綠的耳邊,“小姐,秦論公子其實就是那天你在慈恩寺相親的對象,現在兩家已經準備為你和秦公子定婚了。”

  雲映綠一陣暈眩,原來這恐怖的一天還沒過完。

  那天她慈恩寺回來,半路上被萬太後拉進宮,她滿腦子全是那本《神農百草經》,早把與秦論相親的事給忘了。

  她忘,秦論可沒忘,記得清清楚楚的呢!

  隔天,秦員外和張媒婆就鄭重其事上雲府來提親了,你看,這家長都出面了,可見有多認真。

  雲員外和秦員外雖說生意上沒有往來,但都在商界混的,每年的商業聚會都能碰到,各個掌櫃家的大小喜事宴請時,在酒席上也喝過不少次酒,沒想到,有朝一日能成為兒女親家,這當然是件好事。

  雲員外對秦論也早有耳聞,有才有貌,原本就格外欣賞,如果能結成這門親,他也不愁這雲氏珠寶行有一日會無人繼承下去。

  這親事,左瞧右看,都很合心意。

  隻是不知女兒可中意這位秦公子。

  他家女兒可不比那些深閨人家的小女子,有見識有才華,性子又剛烈,可不是别人能随意做得了主的,弄不好,再來個割腕自盡,那就不好玩了。

  雲員外兩口子對于秦員外的來意,表示出無尚的榮幸,說親事是終身大事,還得女兒自已拿主張。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就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把秦員外送出府。

  秦員外回府和秦論一說,秦論搖搖手中的折扇,笑了笑。

  如果一提親就應下,那娶的人就不是雲映綠了。他喜歡的就是這份挑戰,曆盡曲折得來的成就那才是真正的成就。

  秦員外去雲府隻是個敲門磚,打個招呼而已。過了兩天,秦論自已就親自出場了。

  他沒有直接去雲府,而是先去了雲氏珠寶行,不是婚約之事,很謙恭地向雲員外請教生意之道。雲員外見一個縱橫商場的青年才俊對自已如此尊重,心裡那個得意啊!兩人一見如故,從早晨聊到天黑,還嫌不盡興,約好了改天再繼續。

  秦論可是人精,存了心想讨好一個人,你就是塊石頭,也會被他說得笑開了花。和雲員外有了這麼個一來二回,雲員外一下子就疼愛上了。沒多久,喜滋滋地把秦論領回府中小酌,順便讓夫人也見見秦論。

  雲家是做珠寶首飾生意的,那什麼寶物沒見過。秦論一上門,也沒帶什麼禮品,簡簡單單拎了個紙包。雲夫人把紙包一打開,驚住了,裡面是個小盒,盒子裡裝的是一朵天山上的雪蓮。這東西對于養顔、消毒,有極好的功效,罕見而又價值連城,有時有錢還買不着。

  這麼一份厚禮,雲夫人如何不喜歡呢?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

  秦論,就這樣成了雲府的常客。

  從雲員外和雲夫人的口中,他知道了雲映綠曾和刑部大人杜子彬有過婚約,後來退婚,雲小姐現進宮做了太醫。關于雲小姐怎麼突然有了一身的醫術,雲員外夫婦沒有多說,畢竟女兒自盡不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秦論不僅是讨着雲員外、雲夫人的歡心,就連雲府裡上上下下的下人,包括竹青都收買了,就一個當事人雲映綠還蒙在鼓裡,不知自已早被出賣了。

  秦論很奇怪,他來雲府的時間都是挑着雲映綠不在府中的時候,兩個人從來沒碰過面。今天不知怎的,他下午來了,閑閑地和雲員外在書房下了會棋,看天色快黑時,他和雲員外移坐到客廳,陪着雲夫人聊家常。

  雲府的廚子忙得一頭的汗,今晚秦公子在此吃晚膳,這菜可得精細點。

  “我聽到馬車的聲音,怕是雲小姐回來了。”秦論的耳朵一直豎着,辯别着外面的一切聲響。

  雲夫人站起身,走到廳門邊,笑了,“秦公子耳朵真好,是映綠回來了。”她颠颠地跨出門,迎上前去。

  對于女兒入宮做太醫,雲員外夫婦有點無奈,他們家不差這個錢,女兒應嬌養在府中,但太後的旨意,能違抗嗎?

  反過來想想,這也是一種榮耀。東陽城,不,全國,多少女兒家,可就他雲家的女兒能入朝為官。

  秦論禮貌地請雲員外先行,随後也跟着走出了客廳。

  淺淺的暮色中,寬大的醫袍越發顯得雲映綠纖細如竹。雲映綠冷着臉看着他,他看着她,面帶溫柔的輕笑。

  “映綠,怎麼不向秦公子打聲招呼?”雲夫人嗔怪地說,瞧瞧女兒,又瞧瞧秦論,這兩人要是配成了對,真是天下無雙。

  “秦公子,你最近很閑嗎?”雲映綠有些惱地問,這人今天很難得地穿了件青色長袍,襯得俊容如美玉一般,令女子都相形漸慚。

  “不閑,實際上我最近有些忙得焦頭爛額。”秦論步下台階,晚風拂起長袍的下擺,他避過風,一轉,恰巧站在雲映綠的身邊,将她籠在他的身影之下,俯望她清麗如月的嬌顔。

  “怎麼了,秦公子?”雲員外詫異地問。坐了一下午,可沒聽秦論說起這事。

  秦論從容地擡起頭,故作憂慮地說:“秦氏藥莊常年有幾位大夫住店鋪中看醫問診,這幾天不知怎麼回事,幾個大夫一起請假回鄉探親,藥莊裡全亂了套,病人來了沒人理,藥方有沒差錯,也沒人懂。要是從外面臨時請個大夫,我不放心,怕砸了藥莊的牌子。呆在莊裡瞧着那一切,心裡煩得很,這才找雲員外來說會話。”說到最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雲員外和雲夫人對視一眼,目光悠悠地落在雲映綠身上。

  “映綠明天在家歇息,要不,讓……映綠去你莊中幫一天。”雲夫人嘀咕一聲。

  雲映綠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雲夫人。這不是叫她接私活嗎,就象走穴一樣,毫無職業道德的。

  “可以嗎?”秦論等的就是這句話,恨不得拍着大腿叫好,臉上卻是一幅過意不支的神情。

  “當然可以,坐診一天,不是什麼難事,映綠,秦府和雲府交情這麼深,這個忙一定要幫的。誰沒個難事呀,朋友就是這時候起作用的。”雲員外接過話道,非常義氣地拍拍兇膛。

  雲映綠直抽氣,“爹爹,我看的是婦科病。”這聲音小的一點都沒力度。

  “萬病不離其宗,都差不多的。”雲員外聲如洪鐘,拿出大家長的威嚴,不容拒絕。

  “映綠,别讓你爹爹為難,就一天,好嗎?”雲夫人也是沒有立場地向秦論倒去,心裡想着找個機會讓小兩口多接觸,兩人若對上眼,也可以早日把這親事定下來。

  竹青在一邊眨了眨眼,“小姐,我明天陪你去。”

  好了,她四面楚歌,孤軍作戰,還能赢嗎?

  好不容易等來的一個休息日,就這樣在秦論一聲輕歎中泡湯了。

  這個晚膳,秦論是吃得滿津生香,雲映綠是食不知味,邊吃邊瞪着那個臉上象挂了個笑面的美男,她憑什麼要為他放棄原則呢?

  秦論迎視着她的目光,笑得别有用心、笑得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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