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
崇祯帝緊皺雙眉,埋頭處理着文案上的奏折。滿鞑入侵,正搶掠山東,河南又被闖賊占據,南方已經和朝廷失去了聯系,這也使得崇祯的工作量大大減小,不過隻是北京城内這一攤子已經夠他頭大如鬥了。
剛剛過了新年沒多久,可能是因為沒法俸祿年沒有過好的緣故,那些禦史言官們上蹿下跳,逮住什麼事情就狂噴一頓,搞的朝堂依然亂七八糟每日争執不休。
山東的奏報如雨點般而來,滿鞑已經攻陷了兖州,魯王朱以派被俘自殺,滿鞑兵分兩路,一路向東攻打青州、登州、萊州,一路渡過黃河向南攻打徐州。山東總兵劉澤清一戰即逃,逃往徐州淮安方向。
薊遼總督趙光卞帶兵數萬駐守通州,手下更有唐通、白廣恩兩員大将,可哪怕是崇祯下旨連連催促,卻不敢帶兵往南一步。
于是朝廷便商議,應該派一位重臣為督師,總督京畿四周各路兵馬,絕不能讓滿鞑就這麼帶着無數财富數十萬大明子民從容返回關外。可是議來議去,卻無人敢主動擔當。蓋因敢出頭的都沒有落得好下場,遠有薊遼總督袁崇煥,近有兵部尚書陳新甲。
最後,責任落在了首輔周延儒的身上,周延儒無可推脫隻能主動請纓願意出城帶兵,卻以沒有糧饷為由,遲遲不願動身。
崇祯看着面前的奏折,隻覺得每一道都像一柄刀子,刀刀紮向他那無比脆弱的心,他的心已經千穿百孔變得無比的麻木.....
吳孟明輕輕的走了進來,把一束紙張放在桌案之上。
“這是什麼?”崇祯看了一眼,冷冷的問道。批閱奏章的時候,他最讨厭别人打擾,哪怕是吳孟明這樣的心腹老人。
“回皇爺,這是西山兵備道陳越派人送給微臣,求微臣轉交給皇爺。”吳孟明輕輕的說道。
“是陳越啊,”崇祯語氣緩和了下來,“他也是朝廷的大臣了,怎麼做事如此沒有章法,有事情怎麼不寫奏章,由通政司正常上奏?”
“可能是事情緊急,他覺得由通政司轉送内閣,太過耽誤時間吧。畢竟,他現在還有錦衣衛百戶的另一重身份。”雖然崇祯語氣很輕,他卻覺得一股涼氣從後背升起,他是錦衣衛副統領,卻與在外領兵的外臣接觸,若是崇祯在意的話?想到這裡,吳孟明身上生出了冷汗。
“好了,陳越有朕賜予的尚方寶劍,有事情直接給朕說也行,通過内閣又會惹出一堆事端來。”輕輕敲打了吳孟明兩句,崇祯便打開了奏章,仔細看了起來。
吳孟明仔細的打量着崇祯的臉色,就見他的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時而又咬牙豎起眉頭,到最後臉色竟然完全舒緩了下來,臉色露出了絲絲微笑。
“好個陳越,真是一個粗魯軍戶,做事竟然如此魯莽!”崇祯說道,隻是說話的語氣卻沒有一絲責備之意,反而帶着絲絲的欣喜。
見吳孟明和侍候的大太監王承恩一臉懵逼的樣子,崇祯笑了一下,道:“你們倆也看看吧,看看這莽夫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臣不敢!”吳孟明連忙道,王承恩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看看奏章無妨,他一個錦衣衛副統領,可沒有資格觀看。
“看看吧,你早晚也會出宮為朕辦事,那佟養性這幾年辦事着實不力。”崇祯輕描淡寫的說着,吳孟明精神卻是一振,連忙湊到拿起奏折的王承恩身邊,一起觀看了起來。佟養性是現任錦衣衛指揮使,看來崇祯已經對他極為不滿。
“五十萬兩銀子啊,想不到這些煤黑子這麼有錢。這陳越可真是個福将啊,這下可為朕解決了天大的難題,出兵打滿鞑的饷銀算是湊齊了。”崇祯興奮的搓着手,在殿裡踱步。
吳孟明觀看着奏折,卻越看越是心驚,别人不知道那些煤礦主的底細,他卻是深知的,煤礦的利潤很大,京師内的勳貴官員就連宮中的太監們都牽涉其中,陳越竟然把西山所有煤礦一網打盡,這可真是天大的膽子啊。
第一次,吳孟明有些後悔和陳越的交往,這樣的人若是不能青雲直上,肯定會墜入萬丈深淵,與之交往好處多多,可擔的關系也極大。
“皇爺,這陳越的膽子有些大了,他怎麼能不加審訊就私自處置這些煤礦主呢,如此把朝廷法紀置于何處?”王承恩輕輕的對崇祯道。
“嗯?”崇祯詫異的看了王承恩一眼,“你沒看陳越奏報嗎,數千礦工聚齊,險些鬧成暴亂,西山距離京師如此之近,礦工就有數萬,若是礦工真的暴動後果不堪設想,幸虧陳越處置果斷,帶兵查抄了礦主們的家,找到了他們私通山匪的證據,這才使得礦工們解了恨,散了去。”
“可,可他也不該牽連過大啊。”王承恩輕輕的道,不可能所有礦主都勾結山匪,可陳越怎麼把他們都一網打盡了,這分明是貪圖礦主們的财産啊!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此事不必再說!”崇祯揮了一下手,示意結束這個話題。
王承恩歎了口氣,捏了捏袖筒裡的銀票,暗道,王之心啊王之心,皇爺已經被銀子迷住了眼,咱家可是沒有辦法了!
第二天的早朝,當群臣們還為出兵的饷銀争論不休時,崇祯突然說會拿出四十萬兩銀子作為此次出兵的饷銀,再拿出十萬兩補發積欠的官員們的俸祿,向來清貧的禦史言官們優先補發。
戶部尚書倪元潞驚訝的問銀子的來路時,崇祯隻說了一句你們不久就會知道,然後便宣布退朝,留下了驚詫不已的群臣。
“恭喜元輔了,此次督師和滿鞑作戰,一定要旗開得勝,擊敗滿鞑,揚我大明國威啊!”次輔陳演站到周延儒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四十萬兩銀子,勉強夠出兵的費用,周延儒已經無法再借故推脫了。
看着滿臉嘲笑的政敵,周延儒哼了一聲,拂袖而去。陳演微笑了一下,也跟着走出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