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草蟲低吟,昏黃的光線從一間屋子的窗戶上透射出來,随着燈光搖曳得影影綽綽,一高一矮倆道人影投射到紙窗上,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一些家常絮語,讓偶然經過散心的吳永麟無心聽見之後,便停下來靠在牆邊,若有所思的聽着一老一少在那裡聊着天。
“紅啊,這些年不來看你娘,怎麼又瘦了,娘看着心疼,我已經讓鐵牛那小子到山裡轉悠去了,明天還這個時候來,定能吃到野味。”
“大娘,别看我瘦,我可是一天要吃五碗飯呢,力氣可大着呢,挑水下地可一點也不含糊,村裡的好多男人都趕不上我呢。”吳永麟内心一驚,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見過,隻是這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更稚嫩一點,吳永麟恍恍惚惚的,再也舍不得挪開步子了,本來他想在紙窗中掏一個小洞瞅瞅裡面的情景,隻是這一老一少似乎離窗戶并不遠,吳永麟便打消了念頭,如木樁般繼續停留在原地。
“别累壞了身子,你們家沒個男丁,有什麼事支使鐵牛去做,他那一身蠻力反正也使不完。”
“大娘放心,我和姐姐不會客氣的,我們前幾天才讓鐵牛哥幫我們劈完柴哩。”
“紅啊,你現在越發的水靈了,你姐給你張羅婆家沒有了呢?不妨考慮考慮我們家鐵牛,他就一牲口,好糊弄。”
“大娘,瞧您這話說的,鐵牛哥可是一個堂堂男子漢,您可别背後這麼說他,他可比誰都好面子呢。”
“心疼你鐵牛哥,好啊,好啊,哪天把你姐叫上,我們一起說說熱話,順道啊,把你和你鐵牛哥的婚事定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好有臉去地府見那老頭子。”
“呸呸呸,大娘别說這些喪氣話,您老這身體,絕對能長命百歲呢!”
“大娘再怎麼也得熬到抱孫子的那一天。”接着屋内傳來一陣咳嗽之聲,沒過多久又傳來‘咕咕咕’的喝水聲。
“大娘,您先躺着休息,我等您睡着了我再走。”
“紅啊,天都黑了,要不今晚和娘在這床上将就一夜?你這麼一個女子深更半夜的回去,大娘不放心啊。”
“姐在家裡盼着呢,大娘放心好了,回去的路見天來來回回好多趟了,不會出事的,我這腰上還栓着鐵牛哥給的鐮刀呢,我這一刀下去,牛鬼蛇神見了我都得繞道走哩。”
屋子内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陣輕微的鼾聲響起之後,吳永麟知道那位老人家多半已經睡着了,接着那盞昏黃的燭火被吹滅,一陣吱呀吱呀的關門聲響起,一個清瘦的影子從屋子内邁了出來,此時天已大黑,吳永麟完全看不清這個女子的模樣,出于一種好奇,便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背後,他内心生出一種護送她安全回家的突發奇想。
看見女子身高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人相去甚遠的時候,吳永麟早沒有了先前那種識廬山真面目的激動情緒,他就那麼不緊不慢的跟在女子背後,隻是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時不時回頭望望,幾次差點把吳永麟這個尾行者抓個現行,這一截山路崎岖凹凸,林木掩翠,吳永麟找個藏身之所倒不太難,一路倒相安無事。
“啊”女子似乎跌進了路旁的一處深溝之内,口中發出‘哼哼唧唧’的痛苦呻吟聲,吳永麟體内的修為早已今非昔比,對于前面小女子狡黠的動作已經知曉了個大概,此時知道她故意蹲在一個角落中,等着尾随着現身。
吳永麟發現她的詭計之後,決定學狼吓吓她,‘嗷嗚嗷嗚’一陣惡狼的聲音突然想起後,原本貓着身子的纖瘦背影騰的一聲就跳了出來,接着沒命的往前跑,完全是慌不擇路。
“喀喇”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在女子逃走的方向響了起來,吳永麟知道前面那個女子這次是真的受傷了,也不管暴露不暴露,他直接邁開大步就沖了上去。
“非要老娘受傷了才現身,是說感覺背後有什麼鬼東西陰魂不散的,想不到是你這個醜八怪。”
吳永麟傻笑一下,那是一張稚嫩的小臉,和她說話的聲音一樣稚嫩,隻是她的眼神卻與她的身段有些不符,吳永麟本能的将她的那隻受傷的腿撩了起來,脫去她的鞋子,幫她檢查起傷口來。
吳永麟一邊幫她正骨推拿活皿化瘀,一邊口中唠叨着:“這路恐怕走不成了,你家是不是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傻大個,你可比鐵牛溫柔多了,娶妻沒有?你如果願意等我長大,我到時候就嫁給你。”
吳永麟笑得很苦澀,今天這到底是哪跟哪啊,一個澹台玉瓶動不動就要和自己私奔,一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小丫頭張口就說要嫁給自己,難道自己今天面帶桃花?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像拐賣婦女兒童的人販子?
“那你鐵牛哥怎麼辦?”吳永麟反譏了一句。
“不是還有我姐嘛,我這瘦弱的身闆可經不起他折騰,我覺得他們倆才是天生一對。”
吳永麟也不理會她瘋瘋癫癫的說詞,把她那消瘦的身闆放在了背後,當女子給他指明回家的方向後,他就那麼背着她上路了,少女也不和他客氣,直接用雙手把吳永麟箍得緊緊的,做完這一切,居然趴在他肩膀上打起盹來。
“我剛剛的建議不妨好好考慮一下。”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此刻她在吳永麟耳邊吐氣如蘭,弄得吳永麟臉上紅紅的。
“我覺得你還不如把你姐介紹給我靠譜一點,我可是隻争朝夕的,等你長大,我都老了,到時候都不中用了。”
“我是說你個鬼東西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幹嘛,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敢情打我姐的主意呢?說吧,準備用什麼封我的嘴?我在村子裡出了名的挑三揀四,沒一點誠意,看我不打斷你狗腿。”
“除了天上的月亮,我都答應,行吧,姑奶奶。”
“那就先娶我。”
“這恐怕有難度啊。”
“大不了老娘把家裡的那頭牛一起随過來當嫁妝,那家夥,犁地可帶勁了。”
吳永麟忍不住哈哈大笑,隻是看見遠處一個提着燈籠的女子照出那張熟悉的臉龐的時候,卻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