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附攻城本來就是下下之策。”鄭芝龍道,“我聽朝廷的武官講過一些攻城的事情,也看過一些相關的兵書。按他們說,如今遼東的建胬、中原的流寇更多的攻城手段無外乎圍困、穴攻和炮擊。所謂圍困,這個最是簡單,把城圍起來,等着裡面的人吃光了糧食自然就能不攻自破。前幾年建胬在大淩河就是靠着一招獲勝的。不過安平城和大淩河可不一樣,我們可以将城建在海邊,直接将碼頭圍在裡面。除非有人能同時在海上陸上擊敗我們,否則,圍城絕絕不可能。若是圍不死,那就隻有穴攻了。
一般來說,穴攻也有兩種常見的招數,一種是直接沖到城牆下,然後架起朝天的大盾牌就直接開始刨城牆。不過這一招對付荷蘭人的熱蘭遮這樣的城池卻不容易,朝天的大盾牌,加上一個支架,一般的滾木礌石什麼的,用處就有限了。但是對上熱蘭遮城,比如說你在這裡刨坑,人家可是直接就能用這裡的這門大炮轟你的,這世界上可沒有能頂得住大炮的大盾牌。就算有,那也不是人能扛得起的。所以,這樣做,幾乎就是送死。”
說着說着鄭芝龍也伸出手指頭在圖上點了點:“嗯,這樣蟻附攻城和刨城牆都行不通了。你們說是不是?”他擡起頭來望了望其他的幾個兄弟。
“奶奶的,荷蘭人這城池,好生陰險!”鄭芝虎首先說話了,“依我看,劉香這個虧吃得不冤枉,不要說劉香這樣沒攻過城的,就算換個人,也多半讨不到好。我覺得安平就照着這樣子做就不錯!你們覺得呢?”
鄭芝鳳想了想說:“大哥,還有些攻城的手段你也給兄弟們講講。”
鄭芝龍點點頭說:“穴攻的第二招就是挖地道。挖地道倒不是要偷偷挖到城裡來。地道狹窄,通風不便,就是挖進了城裡,也不可能通過地道進去多少人。(在沒有強制排風系統的時代,如果太多人從一條地道裡經過,後果必然是地道裡的氧氣迅速被耗盡,然後進去的人都憋死在裡面)挖地道是為了能從地下挖松牆腳的。等牆角挖空了,城牆就坍塌了,然後就可以沖進去了。不過這招也好對付,在地上埋幾個杠子,就能聽到挖地道的聲音,根據幾個缸裡的聲音,就可以大緻确定地道的位置,然後我們從上面打個小洞下去,往裡面灌水灌煙,那裡面有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而且,安平兩面是水,我們要挖一條深一點的護城河也不算難。有了這條護城河,要挖地道那就更是不可能了。我們的護城河都是活水,引不走的,隻能硬填,而要填平護城河,我們在城上擺上大炮,要多少人來填?所以這一招也是沒用了。”
說到這裡,鄭芝龍端起放在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繼續道:“至于最後的一招就是用大炮對轟了。這就看誰的炮多了,和我們比誰大炮多,呵呵……我們的大炮在城頭上,比人家的高,天生的打得更遠。當然人家也可以先堆一個比我們更高的炮位。不過,我們手裡的英國炮本來射程就更遠一些。而且,人家的大炮是要行軍的,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我們的可不一樣。嗯,所以,我覺得荷蘭人這種城倒是不錯,當然,要說缺點也不是沒有。”
“大哥,這個有什麼缺點?”鄭芝虎趕忙問道。
“阿森,你知道缺點是什麼不?”鄭芝龍卻問起了鄭森。
鄭森搖了搖頭。
“這個缺點就是……”鄭芝龍故意拉長了聲音,同時環視着其他的人,“就是……花錢太多。”說完這話,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你們看,要是築個四方形的城,要建的城牆怕是要短一半。”鄭芝龍用手指在圖上畫了一個圈,“而且這荷蘭人的城防,城牆低矮,也不陡峭,估計是為了防炮擊。這樣城牆挨上幾發炮彈也不至于坍塌。但是這樣一來也使得這種城池的防禦非常的依賴于大炮和火槍。一座小小的城池,怕是需要大量的火炮,這麼一來,這就真的很花錢了。好在按如今我們的收入,倒也撐得起,而且這城池要花的錢也不是一下子就要拿出來的。所以這個缺點至少對我們來說,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這話說完,鄭芝虎鄭芝豹他們就一起笑了起來。安平作為家族的基地,家族賺到的錢都放在這裡,多花點錢,搞得安全點,他們也都沒什麼意見,更何況這種城池雖然威力大,花費大,但是但就外形,除非你能飛到天上去俯視,否則看起來倒也很一般,不至于太紮眼,倒是可以算是一種低調的奢華了。
“孩兒覺得,這城其實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鄭森一邊說,一邊又摸出了一幅圖,在幾案上攤開來。
“爹爹你看,這樣改動一下,不但城池更為堅固了,而且城裡的軍隊出去反擊什麼的就更為方便了。”鄭森說道。
荷蘭人在台灣建造的熱蘭遮城因為造價等方面的原因,實際上是一個相對簡化了的棱堡。而鄭森如今的方案呢,實際上是上輩子他到歐洲旅遊的時候看到的完整版的大型棱堡的翻版。自然要更複雜也更強大。
“這個,這個花錢就更多了吧?”鄭芝龍問道。
“爹爹,您看,這其實也就是在熱蘭遮城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建築。這些建築大多都是在主城外面的。我們完全可以先把主城建起來,到時候如果有需要我們再往外面擴建。也算是個備案。”鄭森趕忙說。
“這樣倒是不錯。”鄭芝虎說。鄭芝龍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鄭森提出在安平建棱堡當然是有自己的考慮的。這座棱堡在鄭森的心中當然是為了再有個十年時間就會殺過來的滿清準備的。雖然依照一般的穿越者的速度,十年時間應該早就能打遍全球了,但是鄭森的能力卻比不上這些人,雖然是學理工出身的,但是什麼造船、煉鋼、造大炮,造步槍什麼的都不在行。更不可能像某人那樣,一邊天天去打仗,一邊順手開個五十一區,幾年時間就把電解鋁都搞出來了,在十七世紀把探照燈都玩出來了。鄭森覺得,如果他能夠在滿清打過來的時候,搞出一支古斯塔夫二世水平的步兵,以及一支克倫威爾新模範軍水平的騎兵就已經能讓他非常滿意了。
鄭森還要面對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即使他在家族中很受重視,但家族中說了算的畢竟是鄭芝龍。而且就目前而言,鄭芝龍的表現是相當的出色。鄭森不可能,也沒必要搶班奪權。在這樣的情況下,準備工作也隻能慢慢來了。
而且,鄭森也不想因為大陸上的上時間的鏖戰,而錯過了海外擴張的大時代,而且,戰争需要錢,錢從大海上來,在海上的擴張也是必不可少的。況且,我大明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些亂七八糟的勢力,不動刀子,實在是很難解決,而鄭森覺得,對他們動刀子的最好不要是自己。雖然如果有必要,鄭森也可以先念上兩句詩再去做,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讓人家做比較好一點。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鄭家的主要力量都隻可能是更為強大的海上力量。至于陸上,鄭森覺得他隻能建立起一支人數雖然不算特别多,但是戰鬥力很有保證的部隊,利用海上的機動優勢來和滿清對抗。所以,在大陸上的極其堅固的據點是非常重要的。這樣就可以盡可能的減少守備軍力,将更多的部隊解放出來。設想一下,先用這一類的據點吸引滿清的主力,當滿清頓兵于堅城之下,相持日久,疲憊不堪的時候,再利用海軍的機動優勢,從側翼登陸,切斷滿清軍隊的補給線,給滿清軍隊狠狠的一家夥,這是多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好事情。
“先放滿清過江,然後再利用堅城,配合登陸側擊,狠狠地給滿清一下,打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再直接用艦隊殺入長江,摧毀從入江口一直到三峽所有的碼頭和船廠,将所有的船隻全部擊沉或者掠走,一舉截斷江南江北……呵呵,到那個時候,滿清已經投入江南的軍隊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他們的損失怕是會大得他們無法承受。而群雄逐鹿的局面就能繼續持續下去,鄭家也就可以一邊對海外用兵,一邊維持和其他勢力在陸地上的均勢,等到時機成熟再一舉席卷天下……”
當然這些理由現在是沒法說出口的,将來估計也是沒辦法說出口的。
“爹爹,除了築城,尋找鑄炮工匠、造船工匠、以及移民台灣的事情也很重要,我倒是有點擔心,我們家的錢未必夠用了。”鄭森說,“不過這些事情一旦搞好了,就是萬世基業,說不得,我們家也能像雲南沐家那樣,來個永鎮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