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多铎幾乎傻了眼。多铎以前也見過天佑軍的炮兵的射擊,隻是天佑軍的炮兵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炮擊城牆之類的東西,對步兵射擊的時候很少。前一段時間在錦州,祖大壽的騎兵出來打反擊的時候,天佑軍的炮兵也曾經向祖大壽的人開過炮。不過他們的炮擊的時候,雙方的距離足有好幾百步,炮擊的準确性自然沒辦法和模範軍的這輪炮擊相比。對付遠距離的目标,天佑軍自然用的是實心炮彈,這樣的炮彈如果打中了,那當然是威力大大的,尤其是他們從“荷蘭人”那裡得到的兩門24磅炮,如果打得準的話,足以把一個行軍縱隊從頭到尾打個對穿。但是相比模範軍,天佑軍的炮兵既不懂三角函數,也缺乏足夠的訓練,炮擊的精度自然就更差。讓他們打打固定的城牆或者結陣的難以高速運動的步兵還行,打運動目标,那個命中率完全慘不忍睹。所以多铎從沒想過,大炮還能一次性的造成這樣的殺傷。
“快!快讓他們撤下來!”多铎高喊道。
其實已經不用多铎發出命令了,前方的清軍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所有還活着的人都知道,他們不能再呆在現在的位置上的。用不了多久,對面的大炮就能完成裝填,然後,幾門大炮的齊射瞬間就能把殘存的兩輛盾車打成粉碎。然後……所以他們必須在前面的那些荷蘭炮兵完成再裝填之前,馬上沖上去或者退回去。
前面隔着一道一丈多寬的壕溝,沖過去就不要想了,不過退回去還有可能。所以剩下的,隻要還能動的清兵都轉過頭去,趁着火炮還在裝填的時間,拔腿就向後跑。隻是這時候,從那堵土牆後面又冒出了不少的士兵,他們用燧發槍向着那些清軍射擊,又打倒了其中的好幾個。
鳌拜一向習慣帶隊沖鋒,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作為未來的大清第一巴魯圖,鳌拜的運氣不錯,他前面的那輛盾車并沒有掉進壕溝裡,所以他得以躲過了緊接着的霰彈齊射。而在後退的時候,鳌拜也非常的幸運的沒有被火槍的齊射擊中。不過鳌拜并沒有感到安全,因為他知道,身後的大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打出第二輪的齊射,而這個時候,他還沒能跑出大炮霰彈的殺傷範圍。
好在前面又有一條壕溝,鳌拜猛跑幾步,然後一個魚躍就撲進了這條壕溝裡。幾乎就在同時,在他的身後響起了炮聲。
鳌拜砰的一下,砸在一具“屍體”上面,一下子把這具“屍體”砸“醒”過來了。讓這具“屍體”發出了一聲慘叫:“哎呀!”
這具屍體就是倒在壕溝裡裝死的黃德水。突然砸在他身上的鳌拜碰到了插在他胳膊上的箭,讓他忍不住大喊了起來。
鳌拜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這活過來的屍體的打扮,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包衣。不過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追究這個包衣剛才是不是在裝死,他在壕溝裡站起身來,朝着兩邊望了望,看到似乎沒有更多的人跳進來。這讓他的心裡一沉,他知道剛才還剩下的那些人恐怕兇多吉少了。不過這也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知道火藥可是金貴的東西,一般來說大家都不會奢侈到用大炮來轟擊一個單兵的。當然他如今的這身一看就是将軍的铠甲是一個問題。
“狗奴才!”鳌拜拔出刀子喝道。黃德水吓得渾身一抖就跪倒在地上。
“主子爺,奴才剛才是真的暈過去了,不是……不是裝死!”
鳌拜已經迅速的把身上的铠甲脫了下來:“快把這個穿上,然後往那邊跑,要不然老子砍死你!”
黃德水這時候已經差不多明白大清天兵大概是打敗了,而這時候這位“主子爺”把铠甲脫下來讓自己穿上絕對沒什麼好心眼。不過看着鳌拜手上的刀子,黃德水也說不出反對的意見,隻得慢慢的穿了起來。
“狗奴才,快點!”鳌拜喝道,他隐隐的聽到了一點響動。他知道多半是有荷蘭兵過來查看了。
鳌拜一把揪住黃德水的辮子,将铠甲硬是套在他身上,然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隻一用力,就把黃德水抛出了壕溝,然後自己也跳了出去。
“往左邊跑!敢靠過來老子就砍死你!”鳌拜喝道,然後朝着右邊跑去。
排長葉開正帶着十多個士兵追了過了,剛才他們看得清楚,有一個穿着一身精良的铠甲的建胬搶在開炮前跳進了壕溝,躲過了那緻命的炮擊。看那铠甲,說不定就是個什麼大官,于是他就帶着人追了過來。卻不想,突然從前面的壕溝裡跳出兩個人來了。
這兩個人一跳出來就往左右兩邊飛跑。葉開一愣,然後就立刻注意到跑在左邊的那個穿着那身铠甲。這時候他身邊的幾個士兵舉起了手裡的槍。
“不要開槍!追上去抓活的!”葉開大喊道,同時向着那個穿着铠甲的“大官”追了過去。
這“大官”倒是跑得不快,才跑了幾步就被葉開從後面追了上來。葉開将手裡的燧發槍掉轉過來,一槍托就打在那個“大官”的腿上,那個“大官”立刻就滾倒在地上。
“狗鞑子!你他媽的跑呀!跑呀!”葉開一腳把這個“鞑子大官”翻了個面,很是得意的将刺刀一直伸到黃德水的鼻子前,欣賞着黃德水滿臉的恐懼的表情。其他的士兵也都圍了上來,燧發槍上的刺刀閃閃發光。
“主……大……大爺,我……我不是……不是鞑子……這铠甲是那個……給我的……”因為恐懼,黃德水的聲音斷斷續續。
葉開吃了一驚,再細細一看,這個“鞑子大官”面黃肌瘦的,一看就是一副平時沒飯吃的樣子,再要細看時,卻突然聞到了一股騷.味,往下一看,卻見仰面躺在地上的“鞑子大官”的兩.腿.之.間已經濕了一大片。
“狗日的,上當了!”葉開趕緊向着那邊望過去,卻見那個沒穿铠甲的家夥已經跑出好遠了。而自己帶着的人卻沒有一個去追那個家夥的。
“該死!你們怎麼都不知道去追那個?”葉開忍不住道。
“排長,我們看着這邊是個大官……”一個士兵說。
這時候一隊滿清騎兵已經跑到了鳌拜身邊,領頭的騎兵大概是認出了鳌拜,便讓出一匹馬給了他。
這時候,遠處模範軍的炮兵又開始開火了。當然這次他們使用的是實心炮彈,在更遠的距離上向着滿清的騎兵開炮。顯然,無論是炮本身的精度還是炮兵們的技術水平,模範軍都遠遠超過了滿清以前見識過的那些炮兵,無論是明軍的那些炮兵,還是滿清自己的炮兵,都從來沒能把炮彈打着這樣準過。第一輪炮擊,模範軍的炮兵就将十多枚實心炮彈打進了清軍的騎兵隊中,當時鳌拜剛剛上了一匹馬,正要和領隊的那個鑲白旗的牛錄章京說句話,就突然看到那個牛錄章京一下子炸裂開來,噴了鳌拜一身的皿雨。原來是模範軍打出的一枚炮彈直接命中了這個倒黴蛋,直接将他打成了碎片。鳌拜也算是身經百戰了,但這樣慘烈的情景卻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覺得好像有些什麼溫熱的東西挂在了他的頭上,便伸出手摸了一把,然後他就摸到了一截腸子――那正是剛才那個牛錄章京身上的。
剛才的一輪炮擊,打中了六七個騎兵,這些被打中的騎兵幾乎都是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了了賬。鳌拜胯下的戰馬也被吓壞了,亂跳了起來,差點就把鳌拜甩下去,鳌拜也顧不得更多,趕忙控制住馬,就朝着遠方逃去其他的騎兵也都跟着逃走。模範軍又進行了一輪炮擊再次打倒了五六個騎兵。
鳌拜一直逃出很遠才漸漸的平靜下來,他一直跑到多铎的将旗附近,才跳下馬,走上前去跪下向多铎請罪。
“這一戰敗了不是你的錯,實在是因為敵人太狡猾。”多铎知道鳌拜是黃台吉的親信,還輪不到自己來處置,而且反正死的大部分都是鑲黃旗的人,所以就這樣說道,“隻是的些荷蘭人的大炮還真是……還真是……”
他連說了兩個“還真是”,卻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最後隻能歎了口氣。
“王爺,奴才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兇殘,這樣準确的炮火,和他們一比,天佑軍的那些大炮就像是小孩子玩意兒一樣。”鳌拜也歎道。
“以後要是看到這些荷蘭人守着的城堡,一定要小心。”多铎點點頭道。
其實多铎和鳌拜都不知道,他們其實太過高估了模範軍的炮兵。模範軍的炮兵雖然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比起天佑軍,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但是今天他們能有這樣的表現,尤其是最後兩輪炮擊,他們在那樣的距離上依舊能保證對于運動目标的命中精度,卻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對射程内的任何一個區域都進行了試射,并制作了詳細的射表。如果沒有這些,他們也是打不出這樣的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