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糧隊從海邊出發,向着塔山堡前進。從塔山堡到這段海岸有一條土路,因為在這附近有關甯軍的一處軍屯。當年遼東淪陷之後,大量的難民逃到了這裡,然後就淪為了遼西将門手裡的農奴,為遼西将門的那些将領們耕作農田,這也就是所謂的“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
不過如今,即使是在這些地方,也經常會有建胬的騎兵出現,所以,如今屯田的農奴都已經被轉移到附近的一些堡壘中去了。這些堡壘的防禦能力有限,裡面的物資也有限。所以如果有大股敵軍過來了,這樣的堡壘也是保不住這些人的。不過如果來的隻是一些小股的偵察騎兵,那他們肯定不能把這樣的堡壘怎麼樣。
自從洪承疇的大軍從甯遠出發後,滿清派出的小股的偵騎也越來越多了,明軍和清軍經常性的會發生小規模的交戰。這些滿清騎兵當然沒法直接向多達十餘萬人的洪承疇的主力發起攻擊,但是他們卻一直很努力的在獵殺明軍的夜不收,盡可能的壓縮明軍騎兵的活動範圍。從運糧的海岸道塔山堡的這段路上,也曾有過建胬的騎兵出沒。
運糧隊在沿着土路走了大概五六裡之後,在他們的左邊出現了一隊建胬的騎兵,人數不多,大概隻有二十來個。他們牽着馬,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隻是些蒙古人罷了。他們人太少,啃不動我們的。”放下手裡的單筒望遠鏡,吳三桂對在旁邊的鄭芝虎道。這望遠鏡是不久前鄭芝虎賣給吳三桂的,價格也非常有良心,每一具要價兩百五十兩銀子。
“我們要不要去幹掉他們?”鄭芝虎問道,“老讓他們跟着也不是個事。”
“他們不會和我們打的。”吳三桂搖了搖頭道,“你看這些蒙古人,連皮甲都沒穿,也沒什麼像樣的武器,真要和我的兒郎打,他們都不夠看的。不過這些蒙古牧民的馬術都不錯,人家畢竟從小就會騎馬,論騎馬跑路,我們誰都比不過他們。不過,派人過去把他們趕遠一點也好。”
說完,吳三桂招了招手,一個瘦瘦的家丁就跑了出來道。
“三猴子,你帶上一隊人,去把那些蒙古人趕遠點。”吳三桂道。
“得令!”那個家丁應了一聲,便立刻轉身而去,不一會兒,大概三十來個明軍騎兵就向着那隊滿清騎兵慢跑了過去。騎兵對沖的時候,速度更高的一方會更占便宜。但馬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一開始就全速奔跑,那等到雙方真正接戰的時候,馬就跑不動了。
随着明軍騎兵的靠近,這些蒙古人也都迅速的上了馬,不過他們并沒有向前沖鋒,而是如同吳三桂預料的一樣開始向後撤退。當蒙古人都開始背對着明軍騎兵撤退的時候,明軍騎兵突然開始加速,這個時候不加速肯定就趕不上那些蒙古人了,而那些蒙古人也已經在向後跑了,如果在中途掉頭,不但會損失速度,還會自己把自己的隊形弄得一塌糊塗。所以他們已經不用擔心可能存在的騎兵對沖了。
随着明軍騎兵的加速,那些滿清騎兵也開始加速,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有披甲,更輕一些,也許是因為他們的騎術更好,所以他們加速明顯要更快一點,很快就拉開了和明軍騎兵的距離。
明軍騎兵開始減速,他們其實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樣的追逐中趕上那些蒙古牧民。他們的任務也僅僅隻是将那些讨厭的蒼蠅趕得遠一點。
“記錄下他們的速度數據了沒有?”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鄭森正對一個模範軍的軍官說。
“少将軍,已經記錄好了,不過您也知道,靠密位測距,再加上沙漏計時來判斷速度,得出的數據是很不準确的。”那個軍官回答說。在原本的曆史上,世界上最早的利用鐘擺計時的時鐘還要到一六五七年才能出現。而在這個時代,雖然鄭森明白在工業上對于精确計時的要求,而且也知道所謂的鐘擺原理,但時鐘的研制并不順利,直到現在,也沒有制造出可用的産品。
“這我知道。但總能有一點參考作用。”鄭森一邊說,一邊想,如果剛才發起追擊的是自己的将來的裝備着安達盧西亞馬的兇甲騎兵,或者是裝備着用阿拉伯馬混皿的馬匹的輕騎兵,能不能迅速的追上并且消滅這些蒙古牧民。
明軍的騎兵開始轉了回來,跟上了繼續向着塔山堡前進的隊伍,而那些滿清騎兵則沒有再出現,顯然,他們也明白,這個目标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到了下午,運糧隊順利地到達了塔山堡。塔山堡并不大,不足以容納十餘萬軍隊,所以大部分的軍隊都駐紮在塔山堡外,運糧隊穿過一座座軍營,一直來到塔山堡的城門口。
“糧食什麼的就讓他們拖到糧倉裡面去好了。鄭總兵,我們還是一起去向督師交令吧。”吳三桂道。
鄭芝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于是幾人就一起進了塔山堡,向着洪承疇的駐地去了。
依着我大明過去的習慣,就算是總兵,在面見洪承疇這樣的文官的時候,也如奴仆一般。不過近兩年來,局面大有改變,朝廷對于那些地方軍頭已經越來越沒有制約力了。如今即使是洪承疇這樣的大人物,在接見下屬的總兵的時候,也不至于太傲慢了。
所以當鄭芝虎和吳三桂前往拜見的時候,洪承疇雖然沒有玩出什麼降階相迎,但是也沒有故意讓他們在門房裡久等,而是直接就讓他們進來了。洪承疇甚至也已經知道鄭芝虎将鄭森帶來了,還特意讓鄭森也跟着進來。
幾個人跟着洪承疇的親随進了他在塔山堡内的臨時府邸。走了沒幾步就到了一間廳堂前。
“二位将軍,洪督師就在裡面等着你們。”帶着他們過來的親随說。
“末将鄭芝虎(吳三桂)前來向督師大人繳令。”鄭芝虎和吳三桂站在台階下躬身大聲道。
“二位将軍快快請進。”廳堂裡傳來了洪承疇的聲音,同時一位親随打開了房門。
“謝督師!”兩人一起說道,便直起身子,走了進去。
兩人進了屋,見洪承疇正坐在正堂上,鄭芝虎便捧起手裡的一支令箭道:“末将奉命運送軍糧,今日已經送到,特來交令。”
等鄭芝虎說完了,吳三桂也捧起一支令箭道:“末将奉命護送軍糧,今軍糧以安全抵達,特來交令。”
洪承疇站起身來笑道:“二位将軍辛苦了,且請坐下。”
這是就有親随過來,接過了兩人手裡的令箭。
“在大人面前,哪有末将坐下的位置。”兩人都一起推讓道。洪承疇再三要求二人坐下。兩人才斜着身子,在兩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洪承疇便問起海上的事情,鄭芝虎便一一回答了。洪承疇又道:“聽說鄭總兵的侄兒也來了?”
“回禀督師,末将的侄兒原本是要到京城訪友的,在末将那裡聽說了此事,他一向好事,便要跟着末将過來。末将拗不過他,便隻好帶他過來了。”鄭芝虎趕忙回答道。
“我記得令侄是有功名在身的吧?”洪承疇又道,“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也是正理。”
“回督師的話,末将的侄兒乃是南安的廪生。隻是中了這個秀才之後,卻不肯老老實實的準備考舉人,一天到晚的說要做聖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鄭芝虎趕忙謙虛一下。
“讀書人讀聖賢書,本來就是為了要做聖賢,卻也算不上是不知天高地厚。舍弟來信,也經常向我提起令侄,以為是我福建第一奇才。”洪承疇笑道,“他寫的那些書,我也看過一點,天授之說,也算得别開生面。我也早就想見見這位少年了。”
“督師,鄭總兵的侄兒如今正等在門外面呢。”吳三桂突然插嘴道。
“哦?那為何不帶進來?”洪承疇道。
“督師這裡乃是讨論軍國大事的地方,未得召喚,末将卻哪裡敢将不相幹的人帶進來?”鄭芝虎趕忙道。
“如今也沒什麼大事。”洪承疇道,“就請鄭總兵将令侄喚進來,老夫看他的書,有些地方也不是很了解,正好可以和他切磋一番。不知道鄭總兵可同意讓他在我這裡多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