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丁不是第一次到北港了,作為一個葡萄牙海商,他每年都會到北港來進行貿易。不過每次到達北港的時候,他都能發現北港的變化。
“北港真是發展得快呀,如今已經遠遠超過了澳門。再過些年,怕是就連泉州都要被它比下去了。”望着繁忙的北港碼頭,克裡斯丁對自己的合夥人拉法内利說。
“我聽說他們和西班牙人打起來了?”拉法内利問,“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結果?我的朋友,這還能有什麼結果?”克裡斯丁說,“其實這些中國人并不關心你對他們領土外的僑民幹了些什麼。其實若幹年前,西班牙人就有過一次大規模屠殺中國僑民的事情,但最後,中國也并沒有追究他們。”
“可是這次不同了,我聽說鄭家的艦隊,”拉法内利四下裡望了望然後說,“襲擊了西班牙的船隊,一家夥捕獲了四條商船。”
“那有什麼?鄭家是商人,無非就是想要借這個機會,敲詐西班牙一家夥。最後雙方還是會妥協的。你看,西班牙人肯定沒力量來攻擊泉州和北港。别的不說,就北港的這座棱堡要塞,那上門可都是24磅的重炮,西班牙在遠東所有的軍艦加在一起,都打不過這座要塞。當然,西班牙人在馬尼拉的那座要塞一樣是堅不可摧的。我的朋友,你知道,對付這樣的要塞,除了靠着長期的圍困,一直圍困到要塞中的人都死于饑餓之外,大家都基本上沒什麼别的好辦法。而無論是鄭家,還是西班牙,其實都難以采用這樣的長期圍困的手段。既然大家都無法消滅對方,那麼除了談判,還有什麼别的可能呢。不過,為了在談判中占據上風,他們首先還是要好好的打一場的。對我們來說,持續的時間越長越好。不是嗎?”克裡斯丁笑道。
拉法内利點點頭,他知道克裡斯丁的意思,西班牙人是不可能停止和中國的貿易的,如果沒有了精美的絲綢、瓷器,整個遠東殖民地的意義都消失了一大半。所以如今西班牙人一邊和鄭家處于戰争狀态,一邊卻通過克裡斯丁這樣的葡萄牙商人,甚至是荷蘭商人做中介,來從北港或者泉州購進貨物。如今克裡斯丁做的就是這樣的買賣。北港距離馬尼拉并不遠,十來天就可以跑一個來回,而鄭家艦隊也沒有直接封鎖馬尼拉的港口。這種買賣又安全有能賺錢,所以克裡斯丁自然是希望鄭家和西班牙人的這一戰拖得越長越好。
“你看那是?”拉法内利突然看到一支船隊駛入了北港。
這是一支有二十多條船的大船隊。随着這支船隊的出現,北港碼頭上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你看那些船,那不是西班牙人的白銀船嗎?那些中國人擊敗了西班牙的白銀船隊,并且捕獲了他們!”法拉内利喊道,“天呀!西班牙人這次可虧大了!他們一定會發瘋的吧?”……
阿奎拉總督真的覺得自己要發瘋了,在幾天前,白銀船隊遲遲沒有到來的時候,他就有一點擔心了,而就在剛才,他得到了壞消息――一些去了北港的葡萄牙商人宣稱,他們在北港看到了被鄭家艦隊俘獲的白銀船隊,包括八條白銀船和兩條巡航艦。這個消息意味着整個的白銀船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僅僅是這一隻船隊的損失,就已經不比阿奎拉此前組織的那次對華人的屠殺中掠奪到的錢财少多少了。再加上禁運帶來的損失,這次對華人的屠殺帶來的損失已經超過它的收益了。而且随着戰争的繼續,禁運的持續,這種損失還在繼續擴大。
阿奎拉知道,自己低估了鄭家的力量以及他們的行動能力,已經對西班牙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如今之計,也隻能盡快的和鄭家達成新的和平,否則,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這個總督估計也已經做到頭了。
但是鄭家原先提出的那個條件實在是太過苛刻,以至于阿奎拉如果同意了這樣的條件,那也一樣會斷送掉自己的政治生命,而要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那就必須保證,他和鄭家達成的協議必須是一個“平等的協議”。
但是阿奎拉知道,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不可能得到什麼“平等的協議”,在戰場上處于劣勢的一方,怎麼可能獲得“平等的協議”呢?
“我覺得,我們必須想一個辦法,通過一次海上決戰,一舉擊敗鄭家的那隻艦隊,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獲得一個能讓人接受的和平。而如何擊敗鄭家的艦隊,諸位有什麼辦法嗎?”阿奎拉總督向正在參加會議的那些人問道。
“總督先生,我有一個想法。”一個人說。
“哦,博格先生,您又有什麼想法了?”阿奎拉皺起了眉頭。他當初自己做出屠殺華人的決議,導緻了如今這樣麻煩的局面,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這個家夥的慫恿。
“總督先生,如今的問題是,我們在戰場上蒙受了損失,但是鄭家卻在戰争中獲利了。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鄭家肯定不會有議和的誠意。要議和,我們就必須能給鄭家造成相當的損失才行。”博格說,“所以,我認為,我們的艦隊應該主動的去打擊他們,而不是被他們牽着鼻子到處亂跑。”
阿奎拉總督聽了這話之後,想了想道:“尼爾森上校,我們的艦隊有沒有直接攻擊敵人的港口,或是封鎖它的力量?”
“總督先生,”尼爾森回答說,“我們的艦隊自然比那些海盜的艦隊更強大,但是攻擊他們的港口卻非常難。依照現在我們得到的情報來看,無論是北港,還是泉州,都建有堅固的炮台。我們的軍艦如果要向港口發起攻擊,就必須和這些炮台作戰――那簡直就是――所以,直接攻擊這些港口難度非常大。”
阿奎拉點了點頭,他知道,讓海軍的艦隊去死磕海防炮台,那幾乎就是自殺性的行為。炮台的位置更高,所以在使用同樣的火炮的時候,炮台的射程是明顯要優于艦炮的;而且作為射擊平台,軍艦是晃動的,炮台卻是穩固的,所以在射擊精度上,炮台也能壓倒艦炮;更不用說,炮台以大地為承載,可以近乎無限的堆防禦,軍艦最多有一米左右厚度的木闆來防炮擊,但是炮台那邊,隻要有需要,在大炮前面壘起幾米厚的花崗岩做掩體都沒問題。所以,一般來說,要攻占海防炮台,隻能依靠陸軍的迂回攻擊,光靠艦隊去硬幹,那幾乎就是去給敵人送勳章的了。而通過陸軍迂回攻擊,西班牙在遠東才多點軍隊,根本是想都不用想了。
“總督先生,我的意思并不是去攻擊北港和泉州,這樣做在軍事上,我們很容易陷入到當初荷蘭艦隊的困境中。而如果試圖封鎖這兩個港口,很可能還會導緻那些急于和他們貿易的家夥向我們宣戰。我們不能這樣攻擊他們,而是向他們學習,主動去攻擊他們的商路。總督先生,我想,鄭家的那隻艦隊剛剛兩次襲擊了我們的商船隊,他們也不可能毫無損失。在經過了這麼多的戰鬥之後,無論是他們的船還是人,都需要休整,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内,他們多半不會出現在海上。和我們一樣,有一條貿易線路對于鄭家來說也非常重要,那就是他們通往日本的航線。總督先生,您知道這條航線以前每年都能給他們帶來巨額收入。而且因為日本幕府如今的鎖國政策,我們也無法和日本人進行貿易了,所有的對日貿易就都被鄭家控制了。所以,鄭家在這條航線上獲得的收益肯定比前些年更大。我們可以趁着他們的艦隊在修整的時機,襲擊他們和日本之間的貿易線,俘獲他們的商船。這樣一來可以彌補我們的損失,二來也可以讓他們明白,戰争不是隻會傷害到我們的利益。我相信,如果我們能切斷他們和日本之間的貿易線路,就一定能讓他們坐到談判桌前面來,而且也能讓他們在提出條件的時候,更務實一些。”
聽了這話,阿奎拉點了點頭,然後又對尼爾森上校說道:“上校,您覺得襲擊鄭家和日本的貿易線的這個建議如何?”
尼爾森上校想了想道:“這個計劃可行。而且,我們還可以通過打擊這條貿易線,将鄭家的艦隊引誘出來,然後一次性的幹掉他們。”
……
“法比奧先生,我們的這些戰船還需要在船塢裡修理多久?”鄭森問道。
“啊,少将軍,您要知道,每條船的損壞程度都不太一樣,比如說‘奮進号’,隻有一點皮外傷而已,所以對它的修理是最快的,大概到後天它就可以重新起航了,不過那些在風暴中受傷的快速交通艦,至少有兩條其實已經沒有修理的價值了。此外,繳獲的那兩條巡航艦,估計至少要半年才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