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蟒帶着士兵們稍作追擊,便退了回來,因為在不遠處的而另一條街上,局面正在惡化,他必須派出人員增援。
在另一條街上,尼堪帶着的八旗兵的打法相比孔有德要簡單得多,他們的打法就是直接一頭撞上去。
“漢人有一句話其實說的很對,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如今我們和那些漢人就是隔着的這條街就是一條狹路,如今我們和他們打,是勝是敗就看誰更勇敢。我知道你們有點怵對面的火槍。對面的鳥铳的确很強,至少,比明國的那些鳥铳強不少。不過對面其實更強的是人。明國的兵,隻有我們吼兩聲,他們就會亂開火,直到自己把槍管都打紅。他們覺得這樣能給自己壯膽子。”說到這裡,尼堪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士兵道:“從前面交戰的情況來看,我們的對手可不是這樣的軟蛋,他們敢頂着你的鼻子開槍,敢和我們大清的勇士肉搏。這才是對面最厲害的地方。鳥铳這東西,打上一發,裝彈就要老半天,足夠我們沖上去了。他們就那麼點人,就算他們的那一輪,百發百中,又能打死幾個人?然後還不是看肉搏?難道我滿洲的勇士,還怕和那些漢人肉搏不成?”
“不就是一群漢狗,老子砍死的漢狗數都數不清,誰還怕和漢狗肉搏?”一個滿臉胡子的白甲喊道。
“他們不過是靠着偷襲和那些卑鄙的花樣才占到上風的。老老實實一刀對一刀的砍,我一個人就能砍十個漢狗!”另一個很年輕的旗丁喊道。
尼堪微微的搖了搖頭,他想,對面的那些家夥可沒那麼弱,在前不久,他在南門的城樓上就親眼看到了對面的家夥在肉搏戰中如何擊潰了滿洲勇士。當然這些家夥占了偷襲的便宜,但是……這些家夥的手藝雖然可能,不,是肯定比不上那些白甲,但是應該,應該和那些旗丁差不多吧。
即使是尼堪,也不願意承認,對面的那些家夥,在肉搏的時候,會比滿洲的勇士更能打。所以他并沒有制止這些人吹牛,無論怎麼說,這也是在長自己的志氣不是?難道這個時候,他還能傻乎乎的站出來,自己滅自己的威風?
“很好!”尼堪道,“我滿洲果然沒有怕死的孬種!大家一起沖上去,頂着讓他們打一槍,我們把他們全殺光!”
“殺光漢狗!”
“殺光漢狗!”
一片豺狼一樣的喊聲響成了一片。
尼堪等着這些人喊過了幾聲,便下令道:“白甲兵和老子一起在前面沖,旗丁跟在後面。不要被天佑軍搶了先手,那才是真丢死人了!”
……
負責這條街道的防禦的是副連長蘇茂。面對對面這種不管不顧,隻是一頭撞上來的打法,蘇茂其實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隻能是先把士兵分成三隊用火槍打三輪射擊,然後再投彈,然後就上刺刀肉搏。
因為清軍頗為密集,所以這三輪射擊效果不錯,足足打死了好幾十個建胬,其中有一半都是最為精銳的白甲。但是投彈的效果卻遠遠沒有對孔有德的天佑軍的時候好。孔有德的天佑軍中有不少無甲的輔兵,但是尼堪這邊,卻大多都是披甲的旗丁,并沒有什麼無甲的包衣。“掌心雷”在對披甲目标的時候,殺傷力并不可靠。
接下來的肉搏便艱難了起來。相比一般的旗丁,模範軍的士兵在身材力量上都有一定優勢,但是對上白甲兵,這種優勢卻并不明顯。至于防禦,模範軍士兵上身的防禦幾乎堅不可摧,但是沒有铠甲保護的腿部卻是一個明顯的弱點。而且在武器上,他們也出于劣勢。清軍前排大多都是刀盾,但是在後排卻有不少的拿着短矛的旗丁。
雙方的肉搏戰敢一開始的時候,清軍還沒有注意到模範軍士兵的腿部完全沒有披甲的弱點,模範軍還能靠着上身堅固的半身闆甲,和清軍玩相互傷害的招數,反正清軍手裡的刀劍除非正好刺中接縫之類的地方,否則對于模範軍士兵的威脅就很有限,而清軍身上的铠甲,哪怕是雙層的棉甲,也擋不住刺刀的直刺。再加上街道狹窄,使得清軍的人數優勢施展不開,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模範軍的士兵在肉搏戰中還要更占優勢一些。但是正牌的八旗兵畢竟和天佑軍之類的不一樣,他們的戰鬥意志更頑強,即使處于下風,他們也沒有那麼容易崩潰。而且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模範軍的弱點:整個腿部都沒有铠甲!
“後排的,用長矛刺他們的腿!用長矛刺他們的腿!”尼堪一邊用盾牌擋開一把刺向他的刺刀,一邊大吼了起來。
十幾隻長槍從尼堪他們身後的縫隙你刺了出來,直直的向着正在和前排的清軍肉搏的模範軍士兵的腿部刺了過去,頓時就刺倒了好幾個士兵。更多的長槍又接着刺了過來,模範軍的士兵們隻得節節後退,以躲避這些長槍的刺殺。整個陣線頓時岌岌可危。
好在陳蟒的手中還有一個班的預備隊,這個班的人主要是陳鵬帶來的那個班的,隻不過他們當中的一等射手和拼刺能手都被調走了,然後又補充進來了一些士兵。他們還沒有加入戰鬥,他們的槍裡面還有子彈。這個時候,副連長蘇茂立刻就将這支隊伍投入了進去。他們從後面沖上來,将槍支從前面的戰友的身後伸出去,對着近在咫尺的敵人打了一個齊射,頓時就放倒了八九個清兵。
靠着這一擊的掩護,在後退的口令下,模範軍迅速的後退和清軍拉開了幾步的距離,越過兇牆,再次站到了兇牆後面,如今,靠着兇牆,可以掩護他們脆弱的腿部,他們還可以繼續堅持和清軍戰鬥了。不過,整個的局面依舊非常危險,清軍向發了瘋一樣的沖過來,用盾推,用槍紮,努力的想要将他們再打退一點,一旦清軍真的将他們迫退了,并越過了兇牆,模範軍腿部缺乏保護的弱點就要再次暴露出來了。而模範軍的士兵則死死的釘在那裡一步不退。
兇牆雖然保護了模範軍的沒有铠甲保護的腿部,但也限制了他們的移動,尼堪立刻就發現了這一問題,他便讓刀盾略退了一點,讓拿着長槍的旗丁們上前,模範軍的帶刺刀的燧發槍長度有限,他們又被兇前限制不能向前,正可以利用這個弱點,用長槍來打擊他們。
模範軍士兵的半身甲的确非常堅固,但是他們的兩臂卻是弱點,為了手臂靈活,同時也因為成本原因,他們的手臂的裝甲防禦,其實和一般的棉甲沒有太大不同。這樣的防禦程度是擋不住長槍的突刺的,所以不斷地有士兵被刺傷倒下,後面便又有士兵頂上來。但模範軍畢竟人少,眼看就要損失殆盡了。
就在這時候,陳蟒帶着三十多個士兵趕了過來,他剛剛帶着人擊退了孔有德,陳蟒估計,孔有德短時間内隻怕也組織不起新的進攻行動,便隻留下了十多人留守,帶着這三十多人趕了過來。
陳蟒看了看形勢,卻沒有立刻将這些士兵投入進去,而是命令他們先給燧發槍裝子彈。不一會兒,三十多人便裝好了子彈,陳蟒将他們分成兩隊,然他們輪流上去,從頂在前面的戰友的空隙間伸出燧發槍,打一個齊射。
在這樣的距離上射擊,完全不用考慮什麼瞄準的問題了,幾乎可以說是百發百中,頓時便将在前排的手持長槍的清軍打倒了十多個。緊接着第二隊的又趕上來打了一個齊射。這隊人打完了這一輪齊射,卻不往後退,而是替下了一直頂在前面的那隊士兵。而此時陳蟒已經将剩下其他的人又編成了一組,讓他們趕緊裝填子彈去了。
第二輪齊射打完之後,清軍卻沒有立刻沖上來,似乎發生了一些混亂。而因為連續兩次射擊造成的戰場迷霧,也讓陳蟒一時間看不太清楚對面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便聽到清軍那邊有人狂喊了一句什麼,這次行動前,陳蟒接受了突擊的滿洲話的培訓,勉強能聽懂一些詞語。然而這聲呼喊卻極為急促,喊得什麼,陳蟒一點都沒聽明白。不過他從這聲音裡卻聽出了明顯的惶恐和慌亂。
随着這一聲喊,惶恐的喊聲迅速此起彼伏的響起了一片。緊接着,一群清兵就朝着兇牆猛撲過來。這些清兵紅着眼睛直撞過來,完全就不再管什麼陣型不陣型的了。
不過此時,又有一隊模範軍的士兵完成了裝彈,正好迎上來就給了清軍一輪齊射。即使這樣,他們依然沒能讓清軍放棄攻擊,他們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朝着兇牆就撞了過來。隻是兇牆後面站着的模範軍卻也不是孬種,依舊死死的頂在那裡,而後面,不斷地有完成了新一輪的裝彈的士兵靠攏過來,然後将槍口向前伸出,幾乎頂在還在拼命的想要往前沖的清軍的腦門子上面,又連續的打了兩輪,終于清軍開始頂不住了,他們轉身便逃,一眨眼功夫就跑遠了。
陳蟒帶着士兵們略作追擊,然後就掉頭回來開始給倒在地上,卻還沒死的清兵補刀。陳蟒突然發現,在遍地的屍體中,有一具很是特别的,穿着相當高檔的鎖甲的清軍軍官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