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也就是1639年12月,一支由四十多條福船,五條西式戰艦以及六七條西式商船組成的船隊出現在了在原本的曆史上應該叫做蘇比克灣,而在現在被鄭芝龍命名為“鎮遠”的海灣附近。
鎮遠海灣是一個陷入在呂宋島裡面的海灣,海灣南北兩面都有些不算太高的山脈。而這個寬闊的海灣看起來就像是兩山之間的峽谷。山脈擋住了呼嘯的海風,所以海灣中的海水格外的平靜,幾乎有一種湖泊般的感覺。海灣内海面寬闊,上次科考隊到這裡的時候曾經探測過這裡的水深,這裡淺一點的地方都有七八多丈深,深一些的地方甚至有十多丈深,在這次負責“鎮遠港”的建造的楊朝棟看來,單就港口條件而言,這個地方要遠遠超過北港,甚至比泉州港都好。
“老楊,你看那邊,看到那個島了嗎?”作為他的副手和翻譯的陳光指着海灣當中的那個島嶼對楊朝棟說,“你看那個島的位置是多好呀!”
就在海灣的入海口處,有一個島嶼,這個島嶼不算大,距離海灣兩邊都不算太遠。
“這個島的位置不錯呀,将來炮台就可以放在這裡呀。”楊朝棟說,他一直以來都是跟着鄭彩幫忙做買賣的,後來鄭森治理台灣,需要人手,鄭彩便将他推薦給了鄭森,幫着處理些生意上的事情。雖然他基本上沒在軍隊裡呆多久,但是經常出海做買賣,對于軍事上的事情還是懂一些的。
“如果是我們的18磅炮,隻要放在這島上,就可以封鎖住南北兩面的航線了,任他是誰都打不進來了。隻是18磅炮産量不足,造船廠那邊據說又有新船要下水,那些新船的18磅炮都沒湊齊,暫時就更輪不到我們了。什麼時候輪得到我們也不太好說,畢竟造船廠那邊也在不停地造船。所以現在就隻有西班牙人的破爛給我們用了。”一旁的常樂插嘴說。在靜海一戰之後,因為作戰勇猛,已經升任營長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次鄭森将他派到這裡來,其實是對他的一次鍛煉,隻要他在鎮遠要塞這邊表現的不錯,就還有繼續升官的可能。
自從靜海一戰之後,“模範軍”得到了更多的資源,人數也擴張了不少,如今已經有差不多七千人了。這次常樂帶了一個營,大概三百來人過來,負責港口和要塞的安全保衛。
“這樣看來,還是要準備建三個炮台了。”楊朝棟說。
“即使有18磅炮,三個炮台也還是必須的。這樣才能形成交叉的火力。”常樂望了一眼中間的那個島,以及兩邊的半島又說道,“隻是這島和那兩邊都有些陡峭,在那上面建炮台可不太容易。你說那些荷蘭人還有英國人弄來的大猴子能幹這種活嗎?”
“這裡就不用擔心了,你隻要保證這附近的那些土人不會出來搗亂就夠了。老實說,我還真希望他們動作會慢一點呢。”楊朝棟笑了笑道。
船隊在靠近岸邊的地方下了錨。常樂向楊朝棟和陳光敬了個禮,道:“下官如今要組織士兵下船了。先要失陪了。”
“常營長公務要緊。”楊朝棟也笑着回答說。
這時候,一些小船已經被從福船和戰艦上放了下來,接着繩梯也被抛了下去。士兵們背着燧發槍,沿着繩梯一個個的下到了小船上,然後小船就向着岸邊劃去。
鎮遠灣的深水處距離岸邊也很近,所以船隻停泊的地方距離岸邊其實也不過十來步而已,三百來人很快就登上了岸。
“各連隊檢查自己的人員和裝備,然後依照計劃控制要點。”常樂下達了他的第一條命令。
就在常樂的士兵上岸後不久,那些西式商船上也放下了小船,一群群的“黑皮大猴子”也被送上了岸。
這些黑人分别屬于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下屬的“普特曼斯建築公司”以及英國人的一家臨時成立的,叫做“湯普森勞務輸出公司”的企業。依照鄭家和他們達成的協議,他們将向鄭家提供勞務輸出的服務。這次在鎮遠港的建設,是雙方的第一次合作。
鄭森不太願意自己直接購入黑奴,這倒不是完全因為所謂的道德上的潔癖什麼的,隻是出于兩個考慮,一個是從長遠看,中國并不缺乏人口,尤其是現在普遍出現災荒的情況下,缺什麼都不會缺人口。第二個原因則是不希望将來在自己的控制區有太多的黑叔叔,哪怕是作為奴隸的黑叔叔。因為從長遠來看,黑奴遲早會被解放的,而且遲早會成為國家公民的。
而這一次之所以要使用黑奴,主要是因為擔心工程的過程中的傷亡而已。
所以楊朝棟代表鄭森和荷蘭人以及英國人簽訂了一個協議,依照這個協議,鄭家将“鎮遠港”的一些相關工程外包給荷蘭人和英國人,由他們負責這些工程的建造。而鄭家則付給他們工程款。這筆工程款已經有三分之一交付給他們了,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則将在工程完成并通過了驗收之後再交付給他們。當然,如果工程不能如期交付,荷蘭人和英國人也都需要依照拖延的時間的長短,為此付出一筆違約金。
而且對于荷蘭人和英國人來說,早一天拿到那筆工程款,就能早一天用這筆錢來做下一筆生意。所以他們自己對于施工速度,也是看得非常重的。至于黑人,哦,不不不,為了避免道德上的麻煩,無論是荷蘭人還是英國人,在和鄭家的人談到這些和人的時候,都心照不宣的将它們稱為“黑色類人猿”,甚至還将白人監工稱之為“馴獸師”。他們告訴那些善良的中國人,他們用這些“黑色類人猿”來幹活,就像緬甸人用大象幹活,中國人用牛來幹活一樣,毫無區别。當然,“天真”的中國人也立刻表示了理解,至于說那些“黑色類人猿”能聽懂人話,見多識廣的中國人紛紛表示:“這東西真的好通人性喲。”什麼,你說這種“黑色類人猿”還會學着說人話?那有什麼?古人早就說過了:“鹦鹉能言,不離于禽;猩猩能言,不離于獸。”所以,哪怕他們會說人話,在分類上,他們還是應該算“類人猿”。嗯,老實說,十七世紀,對于一個種族主義者來說,真是個黃金時代。
“黑色類人猿”們在“馴獸師”的皮鞭的控制下上了岸。然後立刻就被派出去砍伐樹木。這邊是熱帶雨林地區,到處都是藤蔓和樹木。要想得到一塊空地,就必須将上面的樹木都砍掉。
荷蘭人和英國人給這些黑奴提供了鋸子,為了防備他們逃走,他們的腳上還被繩子捆綁着。“馴獸師”們則或者拿着皮鞭,或者端着火槍守在一邊,監督他們砍伐樹木。
另一隊“黑色類人猿”則被派去按照白人設計師在地上用石灰畫出來的圈圈挖坑。當他們将這些坑挖好了的時候,就有另一些黑奴拖着剛從船上被卸下來的一些圓木來到了這裡――他們将在這裡搭建起最早的一批木屋和木頭城寨。
……
雨林中蚊子什麼的非常多,不過“模範軍”的士兵們早就有所準備,他們在身上任何裸露着的位置上都塗滿了一種特制的,帶着濃烈的薄荷以及其他的一些藥物味道的藥膏,而他們的衣服也都用雄黃處理過,所以一般來說,蚊子也好,旱螞蟥也好,都不會找上他們。但是那些“黑色類人猿”就不一樣了,雖然他們的老家一樣是熱帶,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就不會得上瘧疾。就在建設工作開始不過半個月之後,第一例瘧疾就出現了。考慮到瘧疾的潛伏期,這幾乎就意味着這位倒黴的黑奴是一上岸就染上這種病。
随着第一個病人的出現,很快,第二個,第三個,更多的病人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了。為了控制疾病的流行,避免傳染。雖然那些荷蘭人英國人都将這些黑人視為非人類的類人猿,但是他們也清楚,這些“類人猿”身上的疾病一樣是能傳染給他們的。而在當時,這些歐洲人雖然已經從模範軍的士兵那裡得知,隻要不被蚊子咬,就不會得上瘧疾,也花了些錢從鄭家人那裡購進了一些專門用于驅趕蚊子的藥膏。不過這些寶貴的藥膏怎麼可能給那些“類人猿”用呢?而且,他們對中國人的說法也是半信半疑,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就對那些患上了瘧疾的“類人猿”進行了一些處理。簡單地說,就是直接丢進海灣裡去。
同時這些歐洲人也明白,大批的病人的出現也意味着這一批“黑色類人猿”的保質期快要到了。很顯然,降低勞動強度,也許能讓這些“黑色類人猿”死得慢一些。但是無論是荷蘭人還是英國人都沒有這樣做,因為和工程進度,以及由此可能帶來的經濟利益相比,“黑色類人猿”的損耗,在經濟上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說起來奇怪的是,雖然在常樂看來,就算真的是對待牲口,荷蘭人和英國人也太過苛刻無情,雖然每天都有幾個開始發燒的“黑色類人猿”被拉出去扔海裡,但是那些“黑色類人猿”卻毫無反抗,甚至連試圖逃走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