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狼攤開雙手:“你看清楚了,我并沒有動手。”
猛虎丹舉頭想了想,又看了看黑蠍子手中的鐵鈎,頓時一臉怆然,悲憤地叫道:“罷了,罷了,黑蠍子,你賞我一死吧。”
“沒有人會賞你死的,你沒有讨賞的資本。”獨狼冷冷地說。
“你想怎樣?”
“我要你用你的刀殺死你自己。你當然不能從我這裡讨得活路,但我這人做事向來留有餘地,我絕不會斷你死路。”
師父令已發出,黑蠍子勾起塵埃中的刀,扔向猛虎丹:“請自便!”
猛虎丹揀起刀,扭頭望了一眼傲岸不群的黑鹞子,面向太陽雙手舉刀,讓陽光灑滿刀刃,他的眼裡射出炯炯光芒,這一刻,他覺得陽光是那樣可人,人世間是那樣美好,連蒼白死寂的沙漠也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猛虎丹的眼裡突然湧出兩股清亮的淚水,他仰臉向天,慘然一笑:“獨狼,你放心,我會按你的要求去做的。在臨死前,請允許我說幾句話。我這人其實并不壞,我隻是愛胡鬧,失了規矩禮節,也傷害了你,傷得太深了,也活該有今天的下場。我認了,是我自做自受。不過,請你千萬别把我當壞人看待,幹咱們這行的,自出道那天起,就把性命交給閻王老子保管了,可是,尊嚴和信義永遠屬于我們自己。不說也罷,令徒很有出息,願你道山安甯,令徒前途順利。告辭了!”
說罷,猛虎丹突然掉轉刀尖,用力插向自己的兇口,一注熱皿噴薄而出,染紅了黃沙一片。
“兄弟……”
獨狼急揮拐杖企圖打掉猛虎丹手中的刀,已是慢了半拍。
兇中積聚了十幾年的郁悶之氣盡洩,在這當兒,獨狼忽然明白,這原來是一個錯誤,純屬個人意氣之争。死在他刀下的遊俠和客商已不下百名,他們難道就沒有對生命的依戀之情,沒有對尊嚴的關愛之心?他們死了,他們的靈魂就一定可以安甯嗎?都是生命,生命都是平等的,人都有尊嚴,尊嚴都是平等的,自己又有什麼理由生這十多年的氣呢。獨狼看着猛虎丹漸漸僵硬的軀體,好半天目光散亂,魂飛天外。
黑蠍子也是一陣手足無措,她第一次看見倒在自己面前的人,盡管不是自己親手所殺,但他剛才還那樣生龍活虎滿嘴葷話,頃刻間命歸無常,心裡不由得好一番震顫。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策馬奔向駝隊,将駝商一鈎拉下馬來,勾裂褲腿,那裡沒有她要的東西。
黑蠍子從懷中摸出一面绛紅色小三角旗,扔給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駝商:“打着這面旗子,沒有遊俠護衛,你也會順利通過西路駝道。”
旗子是遊俠的信物,輕易不可授人,駝商撿了命,又得到一件護身符,忙趴下磕一記響頭,顫聲道:“謝過女俠女菩薩大恩大德,你看上什麼東西,随便挑吧。”
黑蠍子微微一愣道:“那好,就借你尊口,把我的名号傳出去。”
師徒兩人将猛虎丹擡到一座背風向陽的沙包下,徒手挖起沙來,衆人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一齊趕來,衆手擾擾,黃沙紛紛,一會兒,掏出一個沙坑來,師徒合力将猛虎丹放下去,獨狼揀起扔在地上的刀,放在猛虎丹右手邊。
沙塵飛揚,一座墳墓突兀而起,獨狼跪下去,黑蠍子跟着跪下去,全體人等一并跪下去,面向墳墓行了大禮。
獨狼怆然說:“兄弟,原諒我,你是一位真遊俠,你雖是自殺,可你應該享有遊俠之禮。”
駝隊繼續西進,漠風驟起,曠野中,一柱柱沙塵橫沖直撞,狼奔豕突,攪得天地難辨。師徒兩人伫立滾滾沙塵中,望斷西行駝隊。
獨狼眼望長天,一臉悲涼哽咽道:“為師塵緣已了,将徹底金盆洗手,皈依佛門。徒兒,你才貌出衆,必遭人忌,今後之路,步步兇險步步難,我本是要帶你回去抽身而退的,但你母命在身,心願未了,既是無可選擇,為師當珍重勸你,珍愛生命,切不可擅動殺機,一旦了卻母親心願,立即遠避刀兵水火。珍重珍重!”
師徒二人在滿天風沙中,揮淚作别。
……
聽淨空和尚說完,張寶兒也是唏噓不已,他盯着淨空問道:“經常來你禅房找你的那個女子,就是黑蠍子吧?”
淨空點點頭。
就在張寶兒與淨空和尚講述他與黑蠍子的故事的時候,在康居城内呼羅珊總督府内,阿麗娅公主也正與父親屈底波交談。
昭武九國所處的河中地區,在大食國被稱為呼羅珊,屈底波率軍征服昭武九國,便被大食哈裡發任命為呼羅珊總督。
康國投降後,屈底波派大軍繼續進攻其他各國,剩餘的大食軍隊一小部份駐紮在城外,而其餘的都駐紮在了康居城内。康國國王突昏很知趣,灰溜溜地移居到了城中另外的地方,将王宮讓了出來,王宮便理所當然成為了屈底波的總督府,。
阿麗娅一臉擔憂地望着屈底波:“父親,您好最近怎麼憂心忡忡的,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屈底波歎了口氣,卻并沒有說話。
大食國等級森嚴,隻有貴族才能擔任總督,而屈底波出生于平民家庭,如今卻做到了總督的位置,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迹。
屈底波之所以能有今天,是源于大食哈裡發的寵臣帕賈吉對他的信任,在帕賈吉的斡旋之下,不僅屈底波被哈裡發擢升為呼羅珊總督,就連他的女兒阿麗娅,也被哈裡發封為了大食國公主,這是多麼大的榮耀。
當然,屈底波能成為一方諸候,絕不僅僅隻是因為帕賈吉的信任,更多的還是因為他的赫赫戰功。
屈底波連年出兵,先後征服了吐火羅巴裡赫、和花拉子模等地又圍攻河外的中心康國,康國被迫投降。屈底波并沒有就此罷休,他的軍隊繼續遠征錫爾河流域,征服石國、俱戰提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