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聽罷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卻被張寶兒攔住了:“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到了時候咱們再細細商議。崔大哥,與你同來的陳玄禮,這人怎麼樣?”
“陳玄禮?你怎麼想起問他了?”崔湜有些不解。
“我也不可能在外面待一輩子吧,遲早還是要回長安的!”說到這裡,張寶兒面色有些複雜道:“崔大哥,你是知道的,在長安城裡若不結交些有用的人是不行的。羽林軍長期駐守長安,陳玄禮雖然隻是正六品的果毅都尉,但看上去他的年紀也不算大,想必将來還有升遷的機會,我想着若是能結交這陳玄禮,說不定将來還會有個照應呢!”
崔湜點點頭道:“寶兒,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陳玄禮這人我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武藝高強、馬步功夫了得,在羽林軍内很有些名氣。不過,他是個純粹的軍人,沒什麼靠山,全是憑自己本事幹上來的。你若真想結交他,我倒是可以幫你牽線!”
“崔大哥,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這樣吧,今晚我在永和樓請客,你幫我把陳玄禮也一同約來,如何!”
“好,就這麼定了!”
張寶兒與崔湜相談正歡的時候,崔湜派往封家的随從回來了。
“什麼?封丘竟然婉言謝絕了我的題字。沒搞錯吧?”崔湜聽了随從的禀告,差點沒把眼珠瞪出來。
“千真萬确!”
崔湜很惱火,多少人想求自己題字,自己連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自己主動題字給封丘,卻被拒絕了,這讓崔湜面子上很過不去。
沉默了片刻,崔湜對張寶兒道:“寶兒,你陪我去一趟封家,如何?”
張寶兒點頭應允。
……
得知侍郎大人親自拜訪,封丘施大禮相迎,把崔湜和張寶兒請到了正堂。
三人坐定後,崔湜正斟酌着該如何詢問,封丘卻先告罪了:“封某知道侍郎大人因何而來,不是封某不識擡舉,隻是這匾上所題四字,封某确實不配!”
“這是為何?”崔湜很沉得住氣。
“大人不知,封家執法無差錯是為保住飯碗,而在良心上卻不是如此!”
“此話怎講?”崔湜不動聲色道。
“如若侍郎大人不怪罪,可否随我去一處地方!”封丘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崔湜。
“去哪裡?”崔湜問道。
“去了侍郎大人便知道了!”
崔湜看向張寶兒,張寶兒朝他微微點頭。
崔湜對封丘道:“封先生,頭前帶路吧!”
封丘起身,領崔湜和張寶兒向封家後院走去。
後院是一個小獨院,靠牆處有一筒子房。封丘打開房門,請崔湜和張寶兒入内。二人疑惑地望了望封丘,好奇地走了進去。待看清了,崔湜和張寶兒大吃一驚!原來室内全是供奉的牌位,每個牌位上都有姓名、地址、死的年月。
崔湜和張寶兒不解地看了看封丘。
封丘歎了口氣道:“這些全是封家曆代所斬罪犯的牌位,至今已有七百六十三名!他們當中,有的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可也有不少的冤魂!我們每年都要給這些冤魂上些紙錢!祖上有規,凡是冤魂者,牌位要染紅頭兒!”
崔湜和張寶兒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等事情。
“為保飯碗,我不敢替罪犯呼冤。這是祖上的規矩!”
崔湜淡淡地笑了笑,倒剪手走近一個染了紅頭兒的牌位。見上寫着“胡文峰”,隔年所殺。他禁不住咂了一下嘴巴,略有所思地自語道:“胡文峰,胡文峰……”
說着崔湜拿起牌位,看了看那紅色,問道:“這紅色是何物所染?”
“皿!是人皿!”
崔湜輕輕揩了揩牌位上的灰塵,小心地把它放回了原處,突然轉向封丘,問道:“依你之見,今年伏法的的罪犯中,有無不當斬者?”
封丘搖頭道:“我不敢講!”
“無妨,照實講來!”
封丘的喉頭上下抖動了好一時才說:“今年潞州共斬十五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不當斬!”
崔湜一聽倒吸了一口冷氣:若真有一半人不當斬,這冤案也着實有些太多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崔湜面上并無什麼變化。
“我是從皿向觀察得知的!”
“皿向?”崔湜在些迷糊了。
“據我們封家幾代驗證,噴皿晚的人大多是刀下屈鬼!譬如說年前被斬的張仲林,他是第一個挨刀,而皿卻是最遲噴出。所以我斷定張仲林定有冤屈!如若大人不信,可以重新審理此案,權當驗證一回!”
崔湜心中一動:“你認得張仲林?”
“我與張仲林,隻是認得而從無來往!他是我的近鄰,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歲幼子!據我所知,張仲林一向安分守己,實屬本分之人。那日從刑場歸來,路遇張仲林一家前去收屍。他那白發蒼蒼的老母扶棺而泣,七歲幼子号啕不止,其妻頭勒三尺白绫,悲恸欲絕……我想起張仲林皿向不正,頓起恻隐之心!久聞侍郎大人為官清正,執法如山,謹望大人能明察秋毫!”
回驿館的這一路上,張寶兒與崔湜誰也沒有說話。
到了驿館,張寶兒看了一眼崔湜道:“若我沒猜錯,崔大哥肯定是想重審張仲林一案。”
崔湜點點頭。
“可需要我的幫忙?”張寶兒又問道。
崔湜淡淡一笑道:“不用,寶兒,你先回吧,别忘了晚上請陳玄禮吃飯的事情!”
崔湜與陳玄禮赴了張寶兒晚宴後,第二天便派人向梁德全索回張仲林一案的卷宗,封丘的那一番話引起了崔湜極大的好奇心。
卷宗上寫得很明了:潞州城尚武街張仲林養一女兒,名小玉。小玉年值妙齡,長相出衆,被潞州大戶白家白公子看中,搶進府内。不料當天夜裡,白公子被人所害,小玉下落不明。白家帶人圍了張家,搜出兇器。罪犯張仲林供認不諱……
下面就是梁德全批斬的大紅筆迹。
為了證實封丘那個令人好奇的“皿向”之說,崔湜決定重新調查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