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烈本是随口一問,他既為大騩鎮本地守軍千戶,手下士兵怎麼也有兩三百号人,哪能一個個都認得過來。
往日裡,除了跟在身邊的心腹親随他比較熟識外,其餘像唐牛兒這樣的,相貌平平,丢在人群中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的,他又豈能在意。
但就是這樣一句無心之言,在餘單等有心人聽來,卻如遭雷霆貫耳一般,登時,吓得他們一個個面色慘白,結結巴巴的就要找借口,替唐牛兒搪塞過去。
不過,沒等到餘單編出話來,劉谟已經搶着先道:“這……這自然是俺隊中兄弟,不瞞大人,這位唐……兄,無論是身手,還是膽識,那可是俺們軍中一等一的……”
劉谟此番既然抱着引薦的心思,那自然是将唐牛兒堅定不移的拉到自己的隊伍中,畢竟,這種人物,若真是被千戶看重,日後前程,必定不下于他,怎麼着,也是個隻得交好的對象。
至于那餘單,本就不受千戶重視,這次将他一腳踢開,量此人也不敢在千戶面前,如何與自己争功。
是以,當劉谟對着蒲察烈拍着兇脯說完後,他還略帶尋釁意味的看了眼,不遠處的餘單,可他哪裡知道,餘單正愁找不到理由将唐牛兒推脫過去呢,眼下,冒出個劉谟,心甘情願的替他背鍋,他又豈能不願意。
可無論如何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表面的太過得意忘形,讓對方瞧出端倪。
想到這,餘單強忍住心底的竊喜,但他還是努力繃緊了臉,裝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然後,惡狠狠的朝着劉谟反看過去。一看之下,劉谟隻當是因為那番話惹得了餘單的不快,但他壓根就沒将對方放在心上,還繼續朝着蒲察烈賣弄。
至于那蒲察烈,聽劉谟打折包票稱贊唐牛兒的武藝,這時候也收起了幾分不斷打量的目光,鼻子裡哼出一聲,“既然是老六一力舉薦,那俺便瞧瞧,你有何能耐,都使出來吧……”
說完這話,周圍的士兵就像是接到什麼風聲似得,原本按刀立在兩旁的守兵,這時候,竟然又齊齊向前數步,将唐牛兒嚴嚴實實包圍,看他們的樣子,分明是打算當場動手,與唐牛兒較量較量深淺。
“千戶,刀劍無眼啊,要不……”
劉谟也被蒲察烈此舉驚得不輕,他也想不到對方會如此心急,因為按照規定,就算蒲察烈此刻想要試一試唐牛兒的身手,那也頂多令其表演一把射術,或者是依照軍中其他的練兵項目,來對唐牛兒進行考核評定,哪有一上來就動刀動槍的?
當然,在這裡,劉谟也不是就單獨站在唐牛兒這頭,維護他的性命安全,畢竟從剛才一番交手看來,這唐牛兒若真的發起狠,蒲察烈身邊這幾十個衛兵,可真沒一個是人家對手。
所以劉谟突然叫停,那或多或少,也有存在避免場上出現傷亡的心思。他可不希望,等到一陣風過後,蒲察烈身邊人死的死殘的殘,那到時候,雙方沒辦法收場。無論怎麼說,這唐牛兒,是他舉薦過來的人,此人捅出什麼簍子來,他也少不得要擔責任。
所以,劉谟最終又忍不住,叫了聲停。
但那蒲察烈卻絲毫沒将其叫停聲放在眼裡,隻見他冷哼一聲,催促着兩旁猶豫的衆士兵道:“還愣着作甚,動手!”
“殺!”
士兵們得令,不敢怠慢,忙按捺下重重猶豫,舉起鞘刀,就照着唐牛兒面門劈砍下去,加之從一開始,不少人就對他産生了濃濃的敵意,所以這回動手,士兵們也沒留什麼餘地,一出手,便是刀刀殺招,完完全全封死唐牛兒退路。
“好,既然千戶想要看俺的手段,那俺便熱熱身子,讓千戶領教領教!”
眼看數柄鋼刀一湧而上,唐牛兒終于長嘯一聲,開了口。隻見他避也不避,居然身子一動,就直直朝着迎面而來的士兵撲去,與此同時,他的雙拳如炮,猛然貫出,剛掀起了一陣勁風,便狠狠地砸在了跟前兩名士兵的面門上。
那兩個最先沖将上來的士兵,就連手中舉起的鋼刀還未落下,便被唐牛兒沙包大的拳頭正中鼻梁。
“咔喳!”
伴着骨折的聲響,二人臉上的五官,都在那一瞬間,出現可肉眼可辨的塌陷。接着,便是兩潑混着涕淚的鮮皿,從唐牛兒的五指縫間飙出,将他的雙拳染得通紅。
可憐這兩個馬前卒,從頭到尾甚至連手中的鋼刀,都沒能劈落,便已經讓唐牛兒一人一拳,打的沒了氣兒。
見到二人直挺挺的倒下,其餘士兵雖趕到心驚,卻都已經刹不住了步子,隻能硬着頭皮,一個勁的湧到唐牛兒跟前,想乘着對方忙于應付别人,自己的能借機多捅上對方兩刀。
隻可惜,他們将唐牛兒想的太過天真了,那唐牛兒既然敢動手,便有了十足殺死衆人的把握,又豈會讓後面的士兵有機可乘?
原來,在兩個士兵仰頭到底的同時,唐牛兒又已經提氣一躍,劈手搶過了二人臨死前,還攥在手中鋼刀。
至于等到後面的士兵蜂擁而上時,有了鋼刀加持的唐牛兒,早已經如同旋風一般,來去再無半點阻攔,所過之處,更是皿肉橫飛,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也正是到了這個時候,遠處的蒲察烈才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唐牛兒來,與此同時,他也突然高呼了一聲,“好漢的手段,俺看到了,都住手吧!”
“撤手!”
蒲察烈喊話的時候,場面上,已經被唐牛兒放倒了四五人,餘下十多人,雖都還站着,但身上或多或少也都挂了彩,若非千戶突然叫停,就憑他們,指不定還能堅持多久。
畢竟從信心滿滿,再到遍體膽寒的過程,也僅僅是幾個回合的時間,但就是這短短的幾個回合,在場的士兵卻不亞于是在鬼門關口走了一圈。
這時候,千戶的喊停聲,在他們的耳中,也不亞于是悅耳的仙音,幾乎就在下一秒,所有人都撤手跳出了圈子,唯恐再去接唐牛兒半招。
可唐牛兒正打殺的興起,哪肯就這麼說停手就停手,更為重要的,此刻,那蒲察烈就在跟前,他此番進鎮的目的,便是為了一舉端下此處據點,對方既然是本地守軍千戶,便萬不能走了此人。
是以唐牛兒身子一晃,居然朝着蒲察烈走了過去,一邊走,他還一邊笑道:“俺還有許多手段,千戶還是再多看兩眼罷!”
說罷,唐牛兒的刀便已經擡到了半空,見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對面的蒲察烈面色霍然一變,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忙拔出腰間的佩刀,喝道:“某叫你罷手,你聽到沒有?來人……”
左右士兵原本都已經撤了下去,卻怎麼也想不到,唐牛兒居然有何千戶杠上了,一時間,衆人隻得又再一次鼓足勇氣,排成一排,擋在了蒲察烈的身前。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劉谟也都已經看傻了眼,起初見唐牛兒在衆士兵的圍困中大開殺戒,逼退衆人時,他心中還微微的慶幸。
覺得自己押對了寶,就連千戶都要對他刮目相看,可萬萬沒想到,打擊來的太快,唐牛兒居然作死般對蒲察烈發起了挑釁,他真的是連赢兩場赢傻了嗎,連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都分不清了?
“唐兄弟,快快住手,莫要惹的千戶發怒……”
情急之下,劉谟隻能在遠處,對着唐牛兒一個勁的招手喊着,要他務必冷靜。
可是唐牛兒卻充耳不聞,他的眼中,隻有被衆士兵排排守護的蒲察烈,他的目光從一排排士兵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蒲察烈的臉上。
這一回,等到自己将此人押回大營,看吳剛他們,還敢說俺不敢……
心中想着,唐牛兒不禁冷笑。
而在同一時間,那蒲察烈的目光也迎了上來,結果剛一見到唐牛兒的笑容,蒲察烈的心中便忽然咯噔一下。
等等,此人到底是何來曆……有這般武藝的人,絕非一個小兵那麼簡單……劉谟手下之人,前前後後無非那十幾個,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号不同尋常之輩………
想到這,蒲察烈忙扭過頭去,看向一旁的劉谟,一看之下,蒲察烈更是确定了什麼似得,他猛然推後一步,然後轉身朝着後面的衙堂大吼,“來人啊……此人是個敵軍細作,快擒下他!”
“嘿嘿,反應還挺快,可惜,遲了……”
被蒲察烈當場叫穿身份,唐牛兒眼中殺機乍現,他冷笑一聲,遂不再隐瞞,整個人猛地張開雙臂,如同一支展翅的大鵬,竟一連傳出兩三層人牆,又朝着連連後退的蒲察烈撲殺的過去。
同時,眼見身份敗露的餘單等人,也不敢怠慢,趕忙從身後摸出了早已經準備好響箭,對着天空一支接一支的放了出去,直到數聲哨響過後,一直據守在大騩鎮各處的守軍,終于在蒲察烈的喊聲中,呼嘯着朝此地聚集,将唐牛兒等人漸漸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