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甯府治不遠的一處偏僻的邸舍内,李梓棋用那僅有的幾文錢打了一壺高濃度的米酒,然後在山野間采了一點野菜和菌菇。【ㄨ】
雖然材料簡單了點,但是經過李梓棋的一番烹饪,變的異常香辣可口。
李梓棋細心的給自己阿哥将傷口包紮起來,雙目中努力的抑制住那即将流下的淚水。
連續好幾個夜晚沒有睡好的李梓棋,現在變的異常的憔悴,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俊麗。
“哥,吃點兒吧。”李梓棋勸李武道。
現在的李武,哪裡還有心思吃飯,縱然山珍海味,他也不會下咽,端起陳舊卻一塵不染的桌子上的米酒,便咕隆咕隆的喝了起來。
酒精的度數很濃烈,沒一會兒李武便喝的酩酊大醉。
李梓棋細心的将李武攙扶到床上,眼淚卻在也抑制不住的掉落了下來,一張俏臉哭的梨花帶雨,偏還努力的抑制不然自己發出聲響。
将桌子上絲毫未動的飯菜收拾一番,李梓棋便獨自回到另一間房内,她掏出昨日在集市上買的胭脂水粉,細心的在銅鏡前拭擦着。
然後拿起木制梳子,将兇前幾縷秀發梳的十分整齊。
銅鏡内像是幻境一般,裡面居然映出了一個壞家夥的臉龐,那厮仿佛在和自己說,小妹妹,怎麼了?有什麼煩惱事兒,和我說說,讓我開心開心。
李梓棋哭的愈加厲害了,陳瑀,今生怕已是無緣,若是有機會,來生我定然不會羞赧的藏起心中那一縷情絲。
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惜别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願君能知曉,不枉此生行。
李梓棋俊秀的勾勒出幾行字,裝入書信,放在了正呼呼大睡的李武手上,反手關了門扉,決絕的朝南甯府右參政
王府走去。
今日的布政使司熱鬧異常,全因京師來了一位年輕的監察禦史,陳瑀的來頭這些人無一不曉,大明自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不僅如此,在錢塘縣陳瑀的所作所為這些人也頗有了解。
可縱然如此,憑借着陳瑀的年齡,這些人還從未将陳瑀真正放在眼中,但是面子上卻依舊給陳瑀十分的足。
布政使司張燈結彩,酒宴布滿了後院,宴請了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等所有的高級官員,以及鎮守太監韋經。
總督兩廣都禦史潘蕃對陳瑀很是親昵,無他,全是因為二人同屬一個機構。
經過連續幾日的跋山涉水,陳瑀終于來到了南甯府,一路上從京師的繁華,到宣大等地的蕭條,在到江南的富饒,最後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裡相比着江南和北京,簡直就是一天一地,這一路上陳瑀苦也沒有少吃,越是靠近廣西,路上越不太平,一路上那些土人見陳瑀的衣着,就像是見到獵物一般的興奮。
不過索性陳瑀身旁帶了錦衣衛百戶錢甯等人,這些人個頂個的兇神惡煞、身材魁梧,且腰間都誇着繡春刀,一看便不是好惹的,所以一路下來倒是安全的很。
有了錦衣衛這個機構,路過官道驿站等地的時候,陳瑀基本上都不需要亮明官印等證明身份物件的什物。
其實陳瑀前來,基本上是屬于走個過場一類的,因為軍事上的事務,根本毋需陳瑀去參與,十萬人打一萬人,陳瑀相信,隻要不是傻子,這個仗怎麼都不會輸!
楊廷和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将陳瑀調離中樞,當然,若是有可能,戰場上哪隻利箭不小心将陳瑀射挂了,這是最好的。
陳瑀知道,若是能平安的回京師後,楊廷和定然還是會找這樣那樣的借口,将陳瑀調走。
所以這一次隻是一個預熱,說不定等着陳瑀的還會是到地方為官!
來都來了,日後的事現在操心也沒有用,收拾了心思,陳瑀捧起酒杯恭賀道:“本官先在這裡祝各位旗開得勝。”
左都禦史、總兵官等人皆都舉杯附和,謝過陳瑀。
不過陳瑀卻從這些人眼中看出了敷衍,雖然這些人表面上很是熱情,但是心中卻或多或少的對陳瑀疏遠以及看不起。
這些人什麼心思,陳瑀又怎會不知曉,不過不要緊,反正他此次來本也沒有什麼大的作用,毋需這些人對他如何如何。
酒過三巡後,布政使司右參政王璘便給陳瑀安排了廂房入住,可就在這時,門外卻産生了打鬥的聲響。
這一變故,立刻将在場所有人吓的臉色鐵青,總兵官毛銳焦急的問道:“現下南甯府治有多少兵再在此?”
“屯兵都在外圍,府治上下緊不過千餘人啊!”副總兵毛侖緊張的道:“爹,那些土司俍兵太兇殘了,千餘人估計都頂不住人家兩百人!”
陳瑀也是心頭一緊,心道無緣無故的土兵怎麼會突然進攻南甯,這怎麼想也不合理。
“快,護送我等速速朝大軍方向離去……”毛銳“果斷”的分析道。
陳瑀問道:“毛大人就這樣棄了南甯府?”
“不放棄怎麼辦?留下殉職?愚蠢!”毛銳堅定的道。
就在毛銳說罷之後,門外便有小吏走了進來,他氣喘籲籲的道:“大人,門外有個惡漢,手執木棒和門衛打起來了,那厮好生厲害,幾人才将其擒住,大人們受驚了。”
“你說外面幾個人?”毛銳面皮一陣抽搐,滿臉帶着怒氣。
“一人啊!”那小吏肯定的道。
毛銳覺得此次所有的老臉都丢完了,若是平日也就算了,現在朝廷的監察禦史可在啊,若是一封奏章直達天聽,他這總兵官還幹個屁?
他一腳喘飛了那小吏,怒道:“一人也能弄出這麼大的聲響,如今兵備還未布置妥善,這般攻擊我府,膽大包天,定是土兵的奸細,給本官抓過來!”
陳瑀心中暗笑,瞧這總兵官的嘴臉,這般也能當上總兵官,真不知他這官位怎麼得來的。
不過陳瑀還是識時務的,他默默的看着一切,不做一點聲響。
此刻毛銳也顧不得陳瑀,首先得将心中怒氣給出了,日後在想着如何周旋陳瑀,這小屁孩子能知道什麼?還不是幾句忽悠加賄賂的事!
片刻之後,門外有個魁梧的漢子被五花大綁的帶了進來,他臉上、裸、露的臂膀上,全都是淤青,看來适才沒少被打。
但是此人卻一點不懼怕,臉色冷峻的可怕,布滿了一種要吃人的怒氣,陳瑀仔細一看,驚訝的道:“李兄!”
這一聲李兄徹底讓李武從漠視中清醒過來,非但如此,一旁的官員們也驚訝異常。
陳瑀初來廣西,如何會在廣西認識人的?
李武努力的擡起頭,但見眼前一個俊秀的小生,他身穿藍色官袍,兇補鹭鸶,着皂鞋。
他比以往更加的有氣勢了,褪去了往日的書生秀氣,眉宇間盡帶着一絲威嚴。
李武嚎然大哭,想要一頭撲入陳瑀的懷中,可是全身卻被綁着,隻好作罷,他嘴中沁着皿,縱然如此,還是嘶啞的吼道:“快點救我阿妹,求你了。”
陳瑀心中一緊,李梓棋這丫頭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映入在自己的心中,此次來廣西不帶黃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陳瑀想要去龍場見一面李梓棋,此刻卻突然聽聞李梓棋出事了,仿佛整個心被掏空一般,他急忙問道:“怎麼回事?慢慢說。”
“給本官放人!”陳瑀雙目泛起一股殺伐的氣息,對捆綁着李武的那兩個軍兵道。
那二人看着毛銳,縱然被陳瑀吓的不輕,可也不敢輕易放人。
陳瑀回過頭,換了一副臉色道:“毛大人,本官認識這位兄弟,先放了他吧。”
陳瑀的一舉一動都被左都禦史潘蕃放在眼中,這小子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将喜怒克制的這般,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毛銳日後還有有求陳瑀的地方,所以此刻也是賣了陳瑀一個面子,不然縱然你是監察禦史,讓他毛銳這般丢臉面的,他毛銳也斷然不會放過!
掙脫了束縛的李武一頭紮入了陳瑀的懷中,陳瑀也不曾嫌棄李武身上的肮髒,焦急的問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李武望了一眼毛銳,眉宇間仿佛有一種殺人的沖動,不過還是被陳瑀眼神制止了,他知道李武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深怕李武還是如以往錢塘縣那般的性子,誤了大事。
索性李武讀懂了陳瑀的眼神,他立馬将李梓棋的事簡單細說給陳瑀聽。
陳瑀臉色漸漸的變了,最後整張臉都在顫抖,仿佛如發怒的老虎一般,将四下的人吓了不輕,還以為陳瑀發瘋了。
“錢大哥,立刻帶錦衣衛給本官包圍右參政府,快去!本官稍後便到。”陳瑀面色鐵青,從牙縫中蹦出這幾個字。
錢甯不敢耽擱,立馬帶着幾個小旗朝右參政府上而去。
那右參政也是吓的不輕,他怒氣沖沖的攔在陳瑀的身前道:“陳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陳瑀沒有去理會他,一把将他推開,快速和李武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