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瑀此刻睡的正香,房間外突然發出叮當響,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叫,“廠都大人。”
起初還以為做夢,到也沒怎麼在意,揉了揉眼睛,隻見眼前一群穿魚服校尉的人盯着自己,起初他以為是錦衣衛,後來才認出是内廠的人。
“卑職南直隸内緝事廠千戶裴文正見過指揮使大人。”裴文正說罷,身後百戶、總旗、還有百十個校尉整齊劃一的跪下,“見過指揮使大人!”
看來房小梅和自己料想的不錯,那丫頭絕對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主,看來她還是相信本官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而出自己消失到現在不出十二個時辰,可以看出那丫頭心思缜密到了什麼程度。
“起來說話。”
千戶急忙上前攙扶陳瑀起來,“大人,我們内堂說話。”
陳瑀點了點頭,這破房子還真的不太适合說話,這才睡了沒一會兒,腰胳的生疼,捂着腰便朝内堂走去。
那總旗冷冷的看了一眼掌櫃,掌櫃此刻早已經吓的魂不守舍。
正堂坐下後,掌櫃急忙端來一路上好的雨前龍井過來,隻是一雙手不自覺的在顫抖,茶杯中茶水落的滿地都是。
陳瑀的氣勢真的太過強烈,這種氣勢真的是久居高位才能慢慢養成的,尤其是他不說話的時候,讓那掌櫃直感到窒息的恐怖。
掌櫃送過很多人去诏獄,那些去過诏獄的,沒有一個再出來過,又一次他機緣巧合的去過一次诏獄,隻是一次,在他心裡便形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眼前這個可是内廠的頭子,隻要他開個口,自己真的就完蛋了,想起之前那樣對待陳瑀,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陳瑀端過茶水,淡淡的喝了一口,“上好的雨前,你是知道我是杭州人麼?”
“回,回大人,知曉。”
陳瑀看着跪在地上的掌櫃,半晌沒有出聲,隻是慢慢的品嘗着龍井,氣氛一時間詭異到了極點,掌櫃額頭上汗滴越來越多,即便現在是寒冬。
“你做的很好。”陳瑀将茶杯擱在案幾上,淡淡的說了句。
掌櫃的頓時急了,全身止不住顫抖:“大人,小的,小的有眼無珠,您饒了小的吧。”
“下去吧,做掌櫃的就應該要勢力,你做的很對,本官沒有責怪你,去領十兩銀子。”陳瑀擺了擺手。
總旗見陳瑀不是在說官話,實在是真的放了那掌櫃,這才攙着他道:“還不謝過陳大人,下去領賞?”
“謝……謝陳大人!”
望着那掌櫃離去後,陳瑀臉色才肅穆起來:“裴文正,穿本官的命令,快馬加鞭的将本官官印魚符拿給本官,另,傳書給沈指揮副使,讓他火速趕往南直隸和本官彙合。”
“得令!”裴文正道:“陳大人可要移千戶所?”
“不用。”陳瑀擺了擺手,然後想起什麼道:“最近南直隸可有個姓錢的官家死了?”
“大人如何得知?”裴文正道:“是南京織造府下的一個鹽運副使,死因還尚在查詢。這一家不久前被滅門了。”
“你們内廠查不出緣由?”陳瑀臉上頓時陰沉起來,“這其中可有冤情?”
“這個……大人,不是我們不想推進,實在是南京織造是楊廷和楊大人的人,還有直隸南京參政寗舉、知府陳威等,全都是楊大人的人,事情推進到他們頭上之後,如何都推不下去了。最後以流民犯亂草草了案。”
“楊廷和?”陳瑀敲了敲案幾,不知在考量着什麼,片刻後對裴文正道:“你派人先去南街,将一個叫錢冬菲的姑娘保護起來。”
“是!”裴文正給百戶一個示意,那個百戶便離開了。
“大人是要查這個案子?”裴文正道:“對了,最近我們一些官和楊大人那些官走的都很近,因為都是我們的人,所以卑職也沒去查。”
陳瑀微閉的雙目陡然睜開,他就是怕這一出,由于自己派系越來越強大,不免會有些人因為種種緣由叛變,這種事再說不免,況且楊廷和現在勢力越來越大,那些老油條心中本就沒有個天平,此刻到底屬于哪一方還真的說不定。
“查!你先不動聲色的把這些人都查出來!”陳瑀道:“是該敲打敲打他們了。這些日子本官先在這裡住下,有什麼事過來找本官。”
等裴文正離開之後,陳瑀歎了一口氣,伐累的靠在凳子上,本以為這個年關可以什麼都不用想,隻是簡簡單單的過個年就好,看來真的難啊!
一個鹽運副使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全家遭滅門?流民犯亂?為何誰都不犯,偏偏犯到了一個鹽運副使身上?這也太過蹊跷。
難怪流民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湧入了南京,看來不是不想阻撓,怕說不得是故意為之。
究竟是什麼原因,看來還是要找一找那個叫錢冬菲的女子了。
陳瑀閉上了眼睛,現在已經入夜,他走到窗子邊,望着門外漆黑的一切,歎了口氣,将窗子緩緩的關了起來。
他實在沒有想到楊廷和竟然會借着劉瑾的餘勢清理了這麼多人,而且手段還這麼的可怕,他不曉得,這鹽運副使這次事件會不會和派系的鬥争有關,但是他有一種直覺,肯定會有一絲聯系!
夜漸漸的深了,困意陣陣襲來,這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又加上在運河内漂了很久,隻感覺身子伐的很,頭暈眼花,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風寒。
剛走到床邊,便一頭倒了下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頭多了許多人,沈飛關切的問道:“陳大人你沒事吧?”
陳瑀指着自己,疑惑的搖了搖頭:“你不是在京師?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南京?”
“這麼快?大人,現在已經是掌燈了,您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大夫說您風寒嚴重,給你開了點藥,快些喝了吧。”
“什麼?一天一夜?”陳瑀想要坐起來,隻是感到眼前一黑,差點又躺了下去。
“大人,您的情況房大人已經說過了,說實在的,能挺到現在,下官真的已經很佩服了,您好好休息休息吧。”沈飛将藥物遞給了陳瑀。
陳瑀虛弱的将那藥水喝了下去,然後對裴文正道:“錢冬菲找到了麼?”
裴文正臉上露出難看的神色,欲言又止。
“大人,這個姑娘沒什麼事,您還是先别操心這個了。”沈飛道。
陳瑀不理沈飛,盯着裴文正,見他望向沈飛,陳瑀怒道:“怎麼?”
“回,回大人。”裴文正道:“今日一早,我們就去找沈姑娘了,可是她起的更早,府衙的鑼鼓早已經被她敲響,此刻她人被抓入了府衙牢獄。”
“嗯?什麼緣由?”陳瑀道。
“冒充官吏之女。”裴文正道:“但是大人您放心,牢獄内有内廠的人,那姑娘在裡面很安全。”
“那包子鋪姓孔的呢?給我帶過來。”陳瑀道,“關于鹽運副使錢大人的事,本官查定了,說不定還能揪出不少叛徒!”
“是!”裴文正得令後,快速離開了。
沈飛見陳瑀面色不善,小心的問道:“大人,怎麼回事?”
“有些泥鳅,就喜歡淌渾水,好像那樣就可以不被人看到,又可以和黃鳝混為一體。”陳瑀雙目眯了起來,發出令人膽寒的寒光道:“要不你就從泥鳅徹底給我變成黃鳝,要不這泥鳅也不要做了!”
“您說南直隸有些官可能叛變了?”沈飛疑惑的問道。
“不是可能。”陳瑀将手上的藥碗遞給了沈飛,道:“楊廷和借着劉瑾的餘勢收拾了不少我的人,怕是有些人看不到希望,已經開始傾倒了,不過也好,就是要看看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可以用,既然他借着劉瑾來攻擊我,這次南直隸事件我若不挖出個子醜寅某來,這件事還真停不下來!”
“你給京師寫一封信,調一個給事中過來,有些事沒有個言官還真不好辦!”陳瑀說罷接着道。
沈飛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大人你也快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