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聚很慘,被打的慘不忍睹,可即便如此,仍舊是親自來到了陳府,并且讓校尉親自将徐祯卿給送了過來。【ㄨ】
趴在轎子上,被一群校尉擡了出來,見到陳瑀後痛哭流涕,再也沒有以往猖獗的樣子,“陳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當老奴是個屁,放了吧!”
說實話,丘聚這舉動還是很勵志的,不過陳瑀沒有理會丘聚,轉而見到虛弱的徐祯卿,問道:“昌谷兄,你如何了?”
“沒……沒事。”徐祯卿說話間,竟然暈了過去。
陳瑀連忙讓緻末帶着府上的小吏将徐祯卿送入了内堂歇息,然後又吩咐緻末前去找醫工。
丘聚急忙道:“陳大人,這位是太醫院的禦醫。”
“呵呵,丘都督真是好手段啊,這是準備折磨好之後在刑訊?”陳瑀皮笑肉不笑的道。
丘聚急忙擺手,“不敢不敢。”
陳瑀也不像和這太監鬧的太僵,對那禦醫道:“大人這邊請。”
丘聚見陳瑀這般态度,心下放心了很多,見陳瑀幾人進屋後,便讓一旁的校尉将自己擡回了東廠。
那為禦醫也姓徐,據聞是太醫院中醫術數一數二的,太身旁還帶着一位二十出點頭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眼神中帶着強烈的自信,這種自信陳瑀還從未見過,不由得十分好奇的問道,“這位小哥叫什麼?好生眼熟。”
“陳大人上次去太醫院找徐長今醫工的時候,小的曾和大人有過一面之緣,小的名叫李言聞,是太醫院的小吏。”那年輕人不急不緩,思維十分的清晰,并沒有因為陳瑀的身份而有一點懼怕。
“李言聞?”陳瑀驚訝的道,“你結婚了沒?可生下兒子?”
那人聞言一怔,心道陳大人這什麼意思?莫不是好男風?他急忙道:“小的已經結婚了,隻是還未嘗有所出!”
“好好。”陳瑀拍了拍手道,“我給你兒子起了個名字。”
這小不僅僅是李言聞詫異,就連那徐禦醫也是微微驚訝,正給徐祯卿把脈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哦,呵呵,你們莫要誤會,近日我研習相術。”陳瑀道,“你兒子将來定能在醫學上有一番作為!”
李言聞道:“大人,小人還不知曉是兒子還是女兒,可即便是兒子,小人覺得還是讀書科舉,像大人這樣做個狀元比較好一點!”
“做什麼狀元?李時珍怎麼能做狀元?”陳瑀怒道,随即覺得自己這舉動确實很奇怪,便提筆寫了“時珍”二字送給了李言聞,叮囑道:“以後你若是有所出,這便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雖然陳瑀說的話莫名其妙,不過能得到狀元親筆的字,還是很榮幸的,李言聞急忙收了起來,一個勁的道謝陳瑀,并且說日後生了兒子一定會告訴他,他的名字是當朝狀元郎所賜!
那邊徐禦醫也已經看完了,他起身對陳瑀道:“陳大人,徐大人的身子非常的虛弱,且極度不佳,即便藥石休養,怕也是活不過幾年……”
“老夫給他開了一份藥方,隻要好生修養,相信五六載還是可以度過的!”
“謝過徐大人了。”陳瑀急忙抱拳道。
他心理生出了一絲悲涼,天妒英才麼?四大才子的祝枝山屢次科考不中,唐伯虎又遭逢科考舞弊案,徐祯卿好不容易考上了進士,可這生命又……還有那文征明,也好不到哪裡去!
見那徐禦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陳瑀心中又是一驚,莫不是又出了什麼狀況,轉念一想,豁然開朗,急忙拍打着腦袋道:“瞧我這記性!”
陳瑀急忙從懷中掏出了幾兩碎銀子,道:“大人辛苦了!”
那徐禦醫急忙推脫,他道:“陳大人這是做什麼?老夫出診從來不要錢!”
也是,能讓你出診的基本都是王貴,估計你也不敢要!
接着那徐禦醫又腼腆的道:“其實老夫也還生個兒子,現在已經三歲了,隻是這名字……”
額,陳瑀終于明白這老家夥想要做什麼了,于是笑呵呵的道:“成成,你姓徐,徐……徐什麼呢?”陳瑀一雙眼睛四下亂瞟,這起名哪能說來就來?算了算了,随便起個阿貓阿狗算了,陳瑀看到門前的階梯,幹脆的道:“就叫徐階吧!”
那徐禦醫如獲至寶,道:“好名,不知陳大人可否……題個字?”
陳瑀無奈,便又揮毫寫下了大大的“徐階”二字,并在一旁提道:“動心忍性”。
等徐禦醫走後,祝枝山便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看的出祝枝山和徐祯卿的感情十分的深厚。
看着徐祯卿這副場景,聯想着自己十二載四次科舉不中,又想到朝廷腐敗的樣子,祝枝山突然頓悟了,心态轉變了,從以往的不甘心,到現在的徹底大徹大悟。
我做官到底是為了什麼?再這樣的條件下做官和不做官又有和區别?倒不如隐居山水之間讓浮名消散?
學習這唐伯虎老弟,每日嘻嘻人間,早起、營生、作畫、遊玩!
見祝枝山神态恍惚,陳瑀問道:“枝山先生,怎麼了?昌谷兄身子會好起來的,爾毋需傷感。”
“廷玉。”祝枝山認真的問道:“你可否告訴我,做官到底是為了什麼?”
陳瑀一怔,明顯感覺除了祝枝山的不對勁,道:“不為名利,不為青史,可能就為了心中那一腔赤子之心!”
“現如今朝堂這幅模樣,即便你有李閣老那樣的才學又能扭轉什麼?皇上貪圖享樂,終日不視朝政,八虎太監嚣張跋扈,大臣恐恐不安,但凡有點動作可能都是昌谷這般的下場,這就是做官麼?”祝枝山問道。
“先生想的太黑暗了,我相信,終有一日,皇上會歸于正途,朝堂會迎來光明,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便是隐忍!”陳瑀信口胡說道。
他知道,想要讓朱厚照歸于正途,這簡直是癡人說夢,他的性格已經成功的被大臣們塑造成了,想要扭轉,基本不可能了。
現在朝堂黑不黑暗,這和陳瑀沒有關系,因為陳瑀的黑白定義和他們不同!
“或許吧,我不想繼續科考了。”祝枝山道,“想要學伯虎。廷玉,你知曉嘛,其實我許多時間都是不開心的,我以前不知道原因,一直在糾結和掙紮,我想我現在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先生?”陳瑀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祝枝山的結果陳瑀知道,現在才是第四場會試,接下來等待的還有三場九年會試不中,九年,人生有多少個九年?
與其蹉跎歲月,倒不如換一條路,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我之所以糾結,是因為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所以我的人生一直在掙紮,在徘徊,因為我沒有勇氣去放棄,因為我還存有一絲希望,但是今日見昌谷,我突然感悟到了,其實人可以有許許多多種活法,我太在意世俗的看法,而忽略了内心的本源,我想,我明白了!”
陳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突然很羨慕唐伯虎和祝枝山,他們是幸福的,然而自己呢?一份責任壓在肩頭,這是一條孤獨的路,永遠都不會有人理解陳瑀做的到底是為了什麼,沒人會知道他的目的,甚至他會遺臭萬年。
可是這份曆史責任感支撐着他走這一條艱難無比的路,他知道若這條路自己沒有走下去,那麼接下來大明将千瘡百孔!到時候又誰人能試手補天裂?
“我支持先生,希望先生能尋找到自己的快樂!”陳瑀道,“昌谷兄可能需要休養一段時日,大理寺那邊我已經給其請好了假,京師現在不适合待,若是可能的話,先生何不同昌谷一同前去吳中?”
祝枝山點了點頭,“爾說的很有道理,京師烏煙瘴氣,廷玉,你也要小心點。”
第二日一早,陳瑀便送祝枝山和徐祯卿來到了碼頭,船馬上準備起錨,陳瑀走到祝枝山身前,對祝枝山道:“希望先生能代我向師父說一句話。”
“什麼話?”
“吾終身以于少保為信仰,至死不渝,或有不解,或遺臭萬年,但吾心從不後悔!”陳瑀堅定的道。
祝枝山看了看陳瑀,不曉得陳瑀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旭日東升,一掃連日來的陰霾,那首開往吳中的船緩緩的駛離了陳瑀的視線。
此刻的陳瑀,五味陳雜。
還未來得及感懷,便有幾個番子找到了碼頭的陳瑀,在陳瑀耳邊耳語了一句,“常麟出事了!”
陳瑀大驚失色,急忙道:“不是才升任的左布政使,怎麼可能?出了什麼事?”
陳瑀快速的回到了翰林院,劉瑾已經在翰林院等候陳瑀。
陳瑀此刻也顧不得翰林院那些詞臣們鄙夷的目光,快速的來到自己的當值場所,見到劉瑾便問道:“常麟出何事了?”
劉瑾示意陳瑀不要着急,緩緩的将福建沿海這兩日發生的事,事無巨細的告訴了陳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