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棋百無聊賴的從六房來到了後堂,見花園内幾個丫鬟正在偷笑着什麼,他湊了過去問道:“你們幾個在聊什麼這麼起勁?可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兒了?和我也說說。”
這些丫鬟都知曉整個縣衙隻有這小姐心地最為善良,每次他們做錯事被管家罰的時候,小姐都會為他們求情。
“就是上次在衙内尿褲子的陳書生來了,正在亭内和老爺聊着什麼呢,我們便在猜想今日那陳書生會出什麼樣的醜呢。”說話的正是适才給李老爺捏背的丫鬟。
“什麼尿褲子的書生?人家現在是案首,若是再亂嚼舌根子,看不讓管家扒了你們的皮!”李梓棋說完,便朝閨房走去。
“咦,奇怪哩,小姐今日這是怎麼了?上次說了那陳呆子的事小姐不是聽的聽樂呵的嘛?”
年光到處皆堪賞,不說癡翁如何知?
袅青絲,小瑣窗,春愁漾,人立小庭深院,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
待銅鏡裡出現了自己最美的一面,李梓棋才步履輕盈的端着一盤冰鎮葡萄朝亭子中走去。
亭内,李扒皮已經和陳瑀打了大半響太極了,而且現在好像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他問陳瑀道:“你從縣衙哪裡而進?”
這不是沒事找事麼?這李扒皮到底玩什麼名堂,若是要拉攏自己,自己給點金子或者美女,豈不是來的很實在,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陳瑀真的快懵了。
還問我從哪裡進,廢話,老子總不能從天上飛進來吧?
“自然是正門!”陳瑀雖然内心糾結無比,但是面子上仍舊十分耐心的回道。
那邊朱壽快受不了了,他對陳瑀說:“你們慢慢聊,我去小解一番。”
這已經是朱壽吃的第十塊西瓜了,肚子裡面全都是水!
“嗯,進了正門之後,是否首先見到的不是六房,而是上了鎖的兩間大房?”李縣令見朱壽和劉公離開了,便開始朝正題問去。
“是呀,這是為何?”陳瑀十分奇怪的問道,這裡面的門道陳瑀當真不知。
隻聽那李縣令娓娓道來,他說:“那兩間房名為“承發房”和“架閣庫”其辦公之地十分靠近正堂,乃是吏胥之所。”
“九年前,我以舉人的身份補缺來到錢塘,那個時候我孤身一人,辦事全需比我早來一年的房主簿指導,可是久而久之,我發現那房主簿卻不是真心為我。”
“良久之後我才猜到了緣由,他是秀才出生,比我早來錢塘一年,本以為上一任知縣走了,自己可升任縣丞,但是我卻空降至此,斷了他的念頭,他治理錢塘頗為成效,心中自然是看我不過。”
“隻怪我那時初步官場,這人心拿捏的不準啊!”說到這裡,李縣令感慨了一句。
“那些吏胥有二三十人,他們地位不高,名義是官吏,實際是庶人在官者,時人稱其狗吏,賤之也。”
“然而,就是那些吏胥,他們欺上瞞下,但是治民我卻不得不用之,可是我發現這些吏胥卻始終聽着房主簿的話,對我則是陽奉陰違,他們熟悉政情,明習法令,專橫撥扈,上欺本官,下壓百姓,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罪,可是這些壞事無疑不是落在了本官頭上。”
“那時本官根基不穩,無法鏟除這些狗吏,隻能聽而認之,整整五年,本官才慢慢的從房主簿中接過權力,一點一點的将這些狗吏剪除,徹底關了“承發”和“架閣”二房!”
陳瑀認真的聽着李縣令的介紹,原來這小小的縣丞就有這麼厲害的争鬥,可是這些……管我屁事!
那李縣令繼續道:“本以為我徹底将房主簿擊垮了,可是自從車禦史巡按浙江以後,情況又變了!”
怎麼又扯到前任禦史車梁了?陳瑀心中十分的不解。
“巡按禦史的權利僅僅可督責州縣官,卻無調動和指揮州縣官之權,但他們可委屬佐貳和指揮調動之,所以這巡按禦史向來都是和縣佐貳沆瀣一氣,這個詞可能用的不好,可是用在車禦史和房主簿上卻一點無錯。”
“房主簿上有禦史支持,這情況又急轉而下,直到現在,我們權利不分上下,屬于平衡的狀态,但是我總是覺得錢塘縣暗地裡有一股勢力和财力在幫助他,所以不得不忌憚其。”
“然而,這些關我屁事?讓我張張見識?”陳瑀腹诽道。
“你一定覺得這些和你沒有關系吧?”房主博突然問道。
“大人英明……啊不是,學生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為大人分憂是學生的職責!”陳瑀擦了一把汗道。
“對了,你可知三年前案首是誰?”李大人問道。
“不知!”
“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李大人感慨了一句,然後道:“是房洵!”
“哦,房會長的兒子!”陳瑀道。
這李大人說話雲裡來霧裡去的,陳瑀知道,這最後定是會把自己繞進去。
“馬上要端午了!”李大人端起紫砂壺喝了一口茶:“啧啧,上好的雨前!”
“本縣往年都會在端午祭祀天地、山谷、社稷、忠烈!今年也不例外,也是定在端午那天,在保安坊小城隍廟附近舉辦!”
“兩屆案首都出在我錢塘縣,這是何等榮耀的事,雖沒有中舉人、進士那般風光,但這對我錢塘來說也已經是一段佳話了,所以房主簿和我商量準備在端午那天添置個彩頭。”
陳瑀菊花一緊,正題要來了,這老狐狸饒了半天的圈子,最終還是要把自己繞進去了。
“怎麼個添置彩頭法?”陳瑀問道。
“問道點子上了!”李縣令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是你說到點子上了!”陳瑀心裡十分鄙視的道。
“讓兩屆案首來一場文武比拼!”李縣令說到這裡略帶有憤怒,他道:“什麼比拼,其實就是向本官挑釁,那房洵不用說,自當代表的是他,而在你奪得案首的時候,我已經對外宣稱你是我的學生了!”
“可那房家是我親家呀,我怎能與其比拼?傷了和氣多麼的不好?”陳瑀心中千萬隻野獸奔騰襲過,以前也沒聽你這麼積極的認我這個學生!
“嘿嘿,本官就知道你會在意這個,但是不要緊,本官已經和房主簿約法,這次比試純屬為民娛樂,不傷任何的和氣!怎麼樣?本官為你考慮的好不好?”
“對了,那時候本官正在氣頭上,就任其出那什麼文武的題目,定是難不倒你的,這個……你沒問題吧?”李縣令笑呵呵的道。
尼瑪!
要不是這真的是本縣的縣令,陳瑀恨不得上去狠狠的揍一頓這豬頭,好事都被别人占去了,你倒是逞了口舌之快,有個屁用?
還讓全縣的縣民都去看,到時候丢人是丢不到你李縣令!
“這個……我可不可以不答應?”陳瑀試探道。
“外面已經在下注了,本官買了你五兩呢!”李縣令道。
“買我輸吧?”陳瑀苦着臉道,這下子真的騎虎難下了。
“怎麼可能?你是我的學生,我自然是買你赢,都是彩頭,幾兩錢算的什麼?”李縣令豪放的道,心中又補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還買了房洵十兩赢……”
這個時候朱壽和劉公也回來了,身後還跟着精心打扮過的李梓棋,隻是這個時候陳瑀也沒心情看這李梓棋的打扮了,魂不守舍的帶着朱壽離開了。
“記住,五月初五,老夫等你好戲啊!”李縣令沖着陳瑀的背影吼道。
李梓棋見陳瑀都沒有見自己一眼,失望的将那精心準備好的冰鎮葡萄放在了亭台上。
“爹,你和那陳瑀說了什麼呀?”李梓棋失望的問道。
李縣令拿着一顆葡萄填到了嘴中,笑呵呵的道:“我女兒何時這麼孝順了?”然後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和李梓棋說了一遍。
“吃吃吃!”李梓棋一把将那葡萄躲了過去,扭頭便走了。
“這孩子!”
…………
回陳府的路上,朱壽已經知曉陳瑀端午比賽的事,他不比陳瑀,倒是信心十足的道:“好呀!來呀,這文的你上,武的我上,還能不赢?我要買你二十兩赢!”
“哎喲,我的主子爺,這可使不得!”劉公緊張的道。
朱壽望了一眼劉公,然後道:“我也就說着玩,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他繼續對陳瑀道:“看來這李扒皮也不像别人傳言的那般不堪嘛!”
“額,他說話,反正我不全信,别看他說話七繞八繞沒個重點,但是仔細一回味,你會發現他說的每句都是重點,而且環環相扣,處處帶着玄機,這樣的老油條說話怎麼能可信?”
陳瑀想起那李扒皮,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繼續道:“況且,雖然他撤了“二房”但是六科幾十司吏的俸祿可都是他一人給的,這麼大的花銷,你說他不貪污不扒皮,我都不信,倒是放迷霧彈,把罪都推給了别人!”
“那你的意思是他誣陷房主簿咯?”
“一半一半,兩人沒一個好東西!”陳瑀出了縣衙,見四周無人,惡狠狠的對着縣衙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