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桀眼底閃過一絲鋒芒,老太太這問話,看似是淡淡一說,其實是征詢他的意見。
因為,擡起誰,便意味著誰在後宮掌權。
但是,後宮之事,慕容桀是不可能幹預的,他道:“後宮娘娘們都很賢惠,母後可放心用,隻是,要吸收皇後的教訓了,外戚坐大的,不可能再提拔起來,否則便是第二個皇後。”
皇太後想了一下,沒有外戚勢力的,又在妃位以上的,大概隻有梅妃了。
梅妃的娘家因夏家老夫人的事情牽連,一蹶不振,一個人若受過挫折,至少知道怎麼做人做事。
皇太後心裡有數,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皇後今日巴巴地來找哀家,說你要誣陷宜妃和太子有染,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桀笑了,“母後是問宜妃和太子是怎麼回事還是問兒臣有沒有企圖誣陷?”
皇太後笑打了他一下,“哀家什麼時候懷疑過你?但是皇後急匆匆地來找哀家,必定是你放出去的風聲。”
慕容桀大呼冤枉,“兒臣還真沒放出什麼風聲,這事兒還是有分寸的,這於皇家的聲譽有損,兒臣不可能會這樣做。”
“那是怎麼回事啊?皇後總不會編造這事兒來哄哀家吧?對她和太子都沒有好處,還把宜妃拉下水了……”
她說著,忽然止住了嘴,除非,除非是他們心虛。
為什麼心虛?因為這是事實。
皇太後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她看著慕容桀,“你告訴哀家,你知道什麼?子安是真的看見了嗎?”
慕容桀摟著她的肩膀,笑罵道:“你這老太太,疑心倒是很重,子安什麼都沒看見,看見了還不得馬上入宮跟您告狀嗎?子安和宜妃可不對付啊。”
“真的?你可別當哀家是傻子哄。”皇太後不信他的話。
慕容桀道:“哄你一老太太做什麼啊?要哄,本王也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哄啊。”
“去去去,別企圖轉移話題,不過你說起這個事情,哀家倒是有些擔心,那皇後以前也是折墮,對子安下了重藥,子安是不能生育的,你這攝政王一脈可不能斷了啊,這事兒你別怪哀家多事,就是哀家不提,你母妃也得提。”
“喲,這麼快就想著提本王找妾侍了?這本王可做不主,跟子安說去。”慕容桀懶洋洋地道。
皇太後道:“你答應了的話哀家可真問了?”
“問吧。”慕容桀一本正經地道。
皇太後眯起眼睛,“她會同意嗎?”
“敢不同意嗎?您親自跟她說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慕容桀橫眉豎眼地道。
“瞧你裝得那威風樣子,怕也是個懼內的,得了,咱慕容家的子孫,都懼內,看老三就知道,在阿蠻面前跟個孫子似的。”皇太後笑了起來,笑容卻是十分勉強,可見心裡還是藏著不痛快的事。
慕容桀怎會不知道她是強壯歡顏?望了她一眼,寬慰道:“行了,行了,開心點,天塌下來不也有慕容家的男兒頂著嗎?你該吃吃去,該睡睡去,該玩樂玩樂去。”
皇太後也裝不下去了,垂淚道:“你們都別哄哀家,哀家知道鑫兒的情況不好,壯壯命懸一線,皿羚羊角不見了,這下該怎麼辦啊?你說我們慕容家,怎就出了太子這個混賬東西?哀家真是無顏面對先祖啊。”
“和你有什麼關系呢?別什麼狗屁倒竈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皇太後拉住他的手,“如今皇帝的病情又嚴重了一些,看樣子,怕是熬不過這個年關了,可怎辦啊?局勢太亂了,他若駕崩,不定得亂成什麼樣子。”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怎麼辦?”慕容桀蹙眉,皇上的病情確實嚴重了,但是,又能如何呢?他的病是不能公開的,母後也不會同意讓子安去看,再說,這病壓根無藥可治,就算子安去治,也未必能治好,反而會落一個罪名。
皇太後心裡始終念著那件事情,想了一下,她凝重地看著慕容桀,“如果宜妃和太子之間真有點什麼,你千萬得壓住不許任何人公開此事,他還活著的時候,多少給他留點顏面,哀家會去查證,若真實的,宜妃不能留。”
慕容桀正色地道:“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可別去查,一旦查了,即便沒有也會叫人猜忌,後宮是非多,知道嗎?”
宜妃不是等閑角色,她貿貿然去調查,漏了風聲,宜妃一旦狠下心腸,她會很危險。
皇太後見他再三保證,才放了心,“那好吧,聽你的,哀家不查。”
為了讓她高興起來,慕容桀湊到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頓時驚得她幾乎跳起來,“你說真的?”
“這還能騙你?”慕容桀道。
皇太後一邊抹眼淚一邊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替哀家好好謝謝子安,沒想到,哀家還能盼到這一天,他一定要活著,他這輩子有希望了。”
靜寧宮那邊,一派死氣沉沉。
自打廷議廢後的旨意下來之後,皇後便一直坐在靜寧宮正殿的椅子上,坐的姿勢很直,和往常接見嬪妃那樣,姿態傲然。
往事像走馬燈似地在她腦海中掠過,她是從龍之妃,當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她便已經是太子妃了,到皇上登基,她便隨即被封為皇後,她這一輩子,都是平步青雲,從沒受過什麼苦,也無人可以動搖她的地位。
她以為,她這輩子若還有什麼改變,那就是從皇後變成皇太後。
坐了許久,便聽得殿外有聲音響起。
宮女走進來,“娘娘,太子和太傅大人來了。”
皇後看著殿門,神色漠然地道:“傳!”
她已經不是皇後了,隻是梁嬪,連個封號都沒有,以娘家姓氏冠在嬪前,是不是意味著,她不是皇家的人了?可她也不是梁家的人了啊,打從她嫁給皇上那天起,她就不是梁家的人了。
太子和太傅入殿之後,便把殿門關閉,所有宮人都遣走出去。
殿門一關閉,太子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母後,兒臣不孝,連累了母後。”
皇後沒有動,隻是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哭,他的眼底,一滴眼淚都沒有。
她也沒有。
太傅見她這般神情,知道她心裡有怨,道:“今日此舉,是不得已為之,總不能真的讓慕容桀廢了太子,太子被廢,你還有希望嗎?”
皇後古怪地笑了起來,“沒有希望嗎?太子被廢,立的會是何人?梁王,梁王也是本宮的兒子,本宮依舊有指望。”
太傅冰冷地道:“你以為梁王還能活得下去嗎?方才為父去問過當日診治的禦醫,禦醫說活下去的機會不到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