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啊,以前朕說你意氣用事沒有做到知人善任,朕知道你不服,眼下這事,皇兒怎麼看?”
單獨面對著那既是父親又是皇帝的人,宋瑞陽張張嘴卻一時啞然。
朝臣們都已經退散,伺候的宮人也被遣了出去,空蕩蕩的大殿隻有皇帝和太子兩個人。
深秋的陽光穿過殿門鋪了滿地金黃,皇帝看看自己年輕的兒子,踩著那金光緩緩走下龍椅,慢慢來到太子面前站定。
“說說你心裡怎麼想的,讓朕看看猜得可準。”皇帝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宋瑞陽飛快地瞥一眼皇帝的眼睛,他覺得那裡面是沒有笑意的。
“兒臣……”,宋瑞陽隻開了頭便覺得難以為繼,深呼吸了幾次才重新接下去。
“周志遠利用兒臣的信任為非作歹固然可恨,但如若不是兒臣識人不清,他又怎能有這樣的機會?”
宋瑞陽一口氣說完,卻低著頭沒有看皇帝,雙手在身側用力捏成拳,隻盯著皇帝的靴子看。
皇帝將宋瑞陽的反應盡收眼底,眸中有了一絲笑意閃過,面上神情一派輕松。
“唔,如今你還沒大婚姓周的就敢如此放肆行事,可不像周大人的家風,好在及時發現事情還能挽回,皇兒準備如何收場?”
“父皇?……”
本以為會是一場暴風驟雨,至少會被斥責一番,現下皇帝這種淡然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宋瑞陽的意料。
而且在剛才的早朝上皇帝也壓根沒有提起一丁點這事,宋瑞陽以為這隻是顧忌皇家臉面,現在看來,應該另有隱情才對。
“父皇明鑒,兒臣打算先不動周志遠,但會讓人細細暗訪他所做的事情、收集證據,再一舉拿下,到時任誰也無法開脫。”
宋瑞陽邊斟酌著回話,邊在心裡飛快地復盤開鑿運河整治漕運以來的樁樁件件事情。
“行了別猜了,這從頭到尾的事情朕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皇帝不緊不慢地說著,示意宋瑞陽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往高高的殿門踱過去。
“你那是什麼眼神?別這麼盯著朕,”皇帝轉頭看到宋瑞陽的表情,像是被取悅一般笑了出來。
“你是朕的太子,第一次單獨主持一部事務,朕讓你放手去歷練,但也還得看著一二不是?”
“朝堂也好江湖也好,你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也不見得都是真的,那周家小子隻是個小人物掀不起大浪,所以朕也隻是看著,皇兒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他起疑的?”
遠遠的宮牆外高天卷雲一片靜謐,宋瑞陽落後半步站在皇帝身側,眯眼望著那紋絲不動慵懶的雲。
“兒臣有一次斥責了工部的人,說他們屍位素餐從不親自深入自己所管轄的工事,事後兒臣突然想到漕運一事兒臣不也和那些大臣一樣嗎?周志遠回報的事務面上看翔實井然,兒臣居然便全盤信了。”
“皇兒果然沒讓朕失望,漕幫以前屬飛龍門,飛龍門撤銷之前與皇家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皇兒便自己去了解了解漕幫吧。”
父子君臣之間的談話至此為止。
看著自己兒子背影在正午的陽光中好似鍍上一層金黃,皇帝突然開了口,“婚約一事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宋瑞陽聞言一滯,轉過身站定對皇帝恭恭敬敬躬身作揖,復才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