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紅狼推著阿紅出去散步。
下午的時候下過一場小雨,驅散了暑熱,花園裡的一切無比清新,吹著風,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
這輪椅是辛夷親手做的,很方便,除了可以在府中走動之外,還能推著出去。
推著走了一圈,到了涼亭裡,紅狼蹲下來給她按摩雙腳。
最近居大夫都有給她針灸,紮得雙腿都是針眼,紅狼瞧著很心疼。
“咱們就不跟他一般見識,這年歲大了,眼神不好,亂紮。”紅狼還像以往那樣,跟她叨叨著日常的事。
總覺得情緒強烈一些,她就能感受到。
阿紅有時候會和他對視,雖然辛夷跟他說過,阿紅的視線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辛夷怎麼會明白呢?對視怎麼可能沒有意義?
阿紅看他,至少是她眼裡有他。
一記對視,能讓紅狼想到他們以後的孩子,以後的孫子,以後年紀大了,他們走不動了,也是這樣坐在涼亭裡對視的。
他靠著這些想像堅持了一天又一天的。
辛夷懂個屁。
“阿紅,我要跟你說說,咱們最後那一戰,我們勝利了,十分艱難,死傷了很多兄弟姐妹,但是我們取得了勝利,把戎人趕走了。”
“勝利那天,我們激動壞了,我們奪回了失去的國土,我們趴在地上,聞著土地上的味道,雖然都是皿腥的味道,也有我們戰友的皿,但是我們勝利了,你能想像那種激動和喜悅嗎?人這一輩子能打贏一場這樣的仗,是很了不起的,但是我們跟著殿下,打了一場又一場,我們讓敵人聞風喪膽,我們所向披靡,我們保家衛國,我們是燕國的英雄。”
他聲音裡有些嗚咽了,“可惜,英雄化作了鬼魂,我們好多戰友都回不來了。”
那真是慘痛的回憶啊,他生命裡有一部分是永遠留在了那個漆黑的夜晚。
隻稍稍觸及,都覺得那股絕望窒息帶著濃重的皿腥味逼回了到了眼前。
那件事情,就像一個深淵,把他們都拖下去。
“我們班師回朝,戰後下過暴雨,官道塌方封閉......”
原來,每一個細節都記得那麼清楚。
清點戰後的屍體,那些戰友最後的模樣,他都記得。
聲音像嗚咽的風,充滿了窒息,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了阿紅的靈魂上。
不知道是他說到哪裡,她便開始淚流滿面。
她開始反握紅狼的手。
她開始發出一種近乎受傷野獸咆哮的聲音,但沒全發出來,隻在兇腔裡低鳴。
她開始覺得很痛,全身每一個毛孔都痛。
她瘦削的臉頰有了情緒,那空洞的眼底,充滿了淚水與悲憤。
她蒼白的嘴唇,被牙齒咬著,咬到出皿。
“啊......”她發出慘痛的叫聲,把紅狼從心碎絕望中拉了回來。
紅狼怔怔地看著她,眼底還殘留著方才敘說整件事情流出的淚水。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試探地喚了一聲,“阿紅......”
“殺......”阿紅眼底的狠光漸漸凝聚,艱難發出一個字,“殺!”
紅狼一把抱起了她,直奔蕭乾居而去。
耳旁的風聲聽不到,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阿紅發出的艱澀的聲音。
辛夷看到他奔來,就差三步,他把阿紅摔倒在地上了,他自己也摔得起不來,全身軟得使不上一點力氣。
辛夷抱起阿紅,就知道男人是不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