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嚴城反倒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溫晚栀能答應得這麼幹脆。

　　思忖片刻，薄嚴城歎了口氣，移開視線：“你欠我這個人情，先留着。日後，你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就是了。”

　　溫晚栀也沒多想，點了點頭：“行。”

　　如果說她從之前幾年的狼狽生活裡得到了什麼經驗教訓，那就是少糾結沒發生的事。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到時候總會有辦法。

　　薄嚴城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裡，開始處理堆積的文件：“既然辦法已經定下了，我就不送溫總監了。相信你能處理好向依然留下的爛攤子。”

　　溫晚栀回到總裁辦，職員們都已經吃飽喝足，重新開始加班工作。

　　她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盡管薄氏集團裡危機四伏，但至少，薄嚴城還願意站在她這邊。

　　打開電腦，溫晚栀眉頭緊蹙，有幾家設計事務所已經回複了向依然發出的合同，言辭冷硬，态度決絕。

　　想想也知道，這樣的合同會讓身為設計師的一方多麼憋氣。

　　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孩子，落地就要冠上别人的姓名，可笑。

　　溫晚栀揉了揉酸脹的額頭，心裡默默盤算着。

　　就這樣任由輿論發酵，總不是個辦法。

　　曹晴說過，所有輿論，不管是绯聞熱搜，還是公關危機，都隻有二十四小時的解決時間。

　　過了這個時間，是福是禍就得看造化。

　　溫晚栀一時沒了主意，給曹晴去了個電話。

　　很快接通了，對面音響的聲音震天響，曹大忙人似乎又在什麼活動現場。

　　聽了溫晚栀簡述情況，曹晴暴脾氣又上來了：“啊？我就說向依然那傻帽，腦子一半是水，一半是粉，搖一搖全是漿糊！”

　　溫晚栀披着外套站在走廊盡頭的露台打電話，被曹晴的奇妙比喻逗笑了：“别說她了，處理這種事你是專業的，我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電話那頭喧嚣聲減弱，響起打火機的微小聲響，半晌才有了回音。

　　“這麼直給的錯誤，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登門拜訪挨個道歉吧，估計名單上的工作室也不多吧？”

　　溫晚栀蹙眉算了算：“加上幾個個人，大概有個十四五家，也不少。”

　　曹晴啧了一聲，這個數量一天确實走不完。

　　溫晚栀心裡有了主意，歎了口氣：“行了，你去忙吧，我有辦法。”

　　曹晴吐了幾個煙圈，也不啰嗦：“行，有事兒叫我。”

　　挂斷電話，露台上一陣蕭索的秋風吹過，溫晚栀縮了縮身子，裹緊外衣，看着眼前閃爍如星火的城市夜景。

　　向依然代表薄氏集團發出的那份合同，可笑至極。明天一早，肯定會在業内掀起軒然大波。

　　她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向依然發完那封郵件就回了薄家老宅，用過晚飯，惬意地敷着面膜泡着澡。

　　手機上進了新消息，向依然瞥了一眼，是自己在公司裡的眼線。

　　【溫晚栀和總裁辦還在加班，她正伏案寫着什麼東西。另外很多設計工作室已經回複了郵件，态度非常強硬。】

　　向依然臉上浮現出笑意，把手機丢在一旁，舒服地喟歎一聲。

　　“溫晚栀，你鬥不過我的。”

　　不管是薄嚴城，還是薄氏集團，最後都将是她向依然的囊中之物！

　　夜色漸深，薄嚴城眼睛離開屏幕，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擡眼一看，時鐘已經指向了淩晨兩點半。

　　鬼使神差的，他下了樓走向總裁辦。

　　不出所料，辦公室果然燈火通明。

　　薄嚴城眉頭擰緊，輕手輕腳地推開磨砂玻璃大門，濃濃的咖啡味撲面而來。

　　偌大的辦公室，角落裡橫七豎八都是折疊床，年輕員工們裹着毯子，正緊急補眠。

　　角落裡，本屬于溫晚栀的獨立辦公室，也成了女員工的休息室。

　　薄嚴城心裡軟了一瞬。

　　是不是把這麼大的爛攤子交給她，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走近溫晚栀的格子間，才發現女人小小的身影伏在桌案上，呼吸均勻。

　　似乎是累極了，眼下青黑，面前是厚厚一疊寫滿工整字迹的信紙。

　　薄嚴城眼裡閃過一絲驚異。

　　她給所有的設計師都寫了親筆的道歉信？

　　男人不自知地笑了一下，眼裡有些不易察覺的心疼。

　　這年頭，哪裡還有這麼傻瓜的處理辦法。

　　可在這個詭谲的商業世界裡，也許最稀缺的，就是這種傻瓜一樣的真誠吧。

　　薄嚴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信紙，仔細閱讀起來。

　　通篇站在設計師的視角上，字迹工整，言辭懇切，深度共情。

　　讀下去，寥寥幾段，既點明了問題，又提供了解決辦法。

　　就連他這種從來隻看利益和結果的上位者，都難免會被打動心軟。

　　薄嚴城悄聲放下信紙，粗略估算了一下那厚厚的一疊。

　　前前後後十八家，她就這樣手寫了十八份嗎？

　　薄嚴城眸光掃向身側的廢紙簍，裡面果然躺着不少廢稿。

　　他似乎……對這樣執着的溫晚栀并不陌生。

　　歎了口氣，男人拿出鋼筆匆匆留了字條，離開了總裁辦。

　　明天對她來說，還是一場惡戰。

　　溫晚栀醒來的時候，晨光熹微，鐘表顯示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她一個支棱站起身來，頭一陣發暈，扶着椅子清醒了好一會兒。

　　不年輕了，感覺熬個夜都要去了半條命……

　　小文也已經醒來了，正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被突然起身的溫晚栀吓了一跳。

　　“總，總監！早……”

　　溫晚栀穩住身子，一邊整理信紙一邊匆忙交代：“去叫閃送，把這些信送到所有接收到合同的設計師手裡。另外抓緊時間預約，我會在三天内登門拜訪。”

　　小文剛醒來，人也是懵的，接過厚厚一疊親筆信，嘴裡還念叨着：“閃送，給設計師，預約會議……嗯嗯？”

　　一張便簽掉了出來，小文掃了一眼，一臉驚訝：“總監，這是……？”

　　溫晚栀正灌着剩下大半杯的冷咖啡，擡眼一看，眸光一軟。

　　【我已安排薄氏專人專車送信，交給前台即可。另外今天的外勤，找我特批司機和用車。】

　　蒼勁有力的行楷，黑色的萬寶龍鋼筆，特制的墨水還散發着熟悉的松香。

　　薄嚴城昨晚來過。

　　溫晚栀抿了抿嘴，低聲開口：“就按他說的辦。預約會議時間就好……”

　　話沒說完，溫晚栀就眼前一黑，腳下發軟。

　　小文驚慌上前，一把扶住溫晚栀搖搖欲墜的身子：“總監，小心……你身上怎麼這麼燙？不是發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