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大又黑的楊梅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果盤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許星被這聲音吓得渾身僵直,閉緊了眼睛,心跳加劇,裹着害怕的情緒,在心裡暗罵自己笨蛋。
她維持跌倒的姿勢在原地等了好幾秒,本以為會聽見溫峋的問話,但好一會兒房間裡都安安靜靜的。
她有些疑惑,緊閉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做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呼吸,才緩緩扭頭往身後看。
沙發上的人已經安靜地躺着,面容安靜,似乎并沒有被這意外的聲響吵醒。
許星捂着自己的心口長長出了口氣,她快被吓死了。
要是被他發現偷親,肯定要罵死她,然後和她保持絕對安全的距離。
好在,他可能是被噩夢困住,好不容易放松下來,沉入了睡眠。
她小心地将果盤撿起來,把落在地上的楊梅、葡萄都裝進去,輕輕放在矮幾上,然後才撐着矮幾起身,像做賊一般輕手輕腳出門。
還不忘幫他把客廳的門關上。
黃毛在樓下邊哼歌邊玩遊戲,見許星下來,擡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把他給看愣了:“許星,你臉怎麼這麼紅啊?峋哥開空調了?你這才上去一個多小時就着涼了?”
許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找到女朋友的。
許星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逃跑似的出了紋身店。
黃毛抓了抓自己的一頭亂毛,嘀咕道:“這都快高考了,可不興感冒啊……”
他覺得這是個大事,必須讓溫峋知道,于是丢下自己的手機上樓。
溫峋沒有鎖門的習慣,黃毛也随意慣了,沒敲門,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就把客廳的門開了。
“峋哥,許星是不是感冒了?我看她的臉好紅啊,像發高燒了一樣。”
溫峋坐在沙發上,肩背躬起,兩隻手肘撐在膝蓋上,他垂着頭,空茫的視線落在矮幾的果盤裡。
楊梅,葡萄,還有兩個油桃。
夏天要來了,他也快瘋了。
黃毛見他一動不動地坐着,也不回話,連視線都沒有聚焦,頓時感覺後背有點涼飕飕的。
這不對啊,他峋哥但凡遇到有關許星的事,恨不得分分鐘沖上去,今天怎麼這麼鎮定?
他往前走了兩步,試探着問:“峋哥,你該不會和許星吵架了吧?”
依舊沒回他,黃毛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茶幾上的果盤,道:“阿婆讓許星送過來的,你不喜歡啊?那我拿下去。”
說着就要伸手去端果盤。
離果盤下海十來公分的時候,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溫峋力道極大,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
“啊——峋哥,疼疼疼!!!”
黃毛頓時哭爹喊娘地叫了起來。
溫峋總算給了點反應,擡眸瞅了他一眼,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緒,唯獨一雙眼睛又黑又深,如同看不見底的幽潭。
黃毛哪還敢碰他的果盤,連連求饒:“峋哥,你再不撒手我就要廢了。”
聞言,溫峋才松開他,黃毛立馬抽回自己的手,在一旁呼呼地吹,真的,疼死他了!
沙發上的人似乎很累,嗓音裡的疲憊連黃毛都聽得出來:“你怎麼上來了?樓下沒客人?”
黃毛愣了一下:“啊,沒……沒人。”答完了才反應過來,溫峋狀态似乎不對,連忙問,“峋哥,你不舒服啊?”
溫峋沒理他,向後一倒倒在沙發靠背上,閉上了眼睛,輕輕“嗯”了一聲:“所以,别在我面前礙事,趕緊滾下去。”
滾是不可能滾的,起碼在沒弄明白之前黃毛一點都不想滾!
他峋哥诶,兇悍得讓所有人都害怕的峋哥诶,居然會說自己不舒服,這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觀!
于是他搬了根小凳子過來,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發問:“峋哥,你哪兒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真是奇了怪了,你和許星做了什麼啊,你倆都生病了?”
做了什麼?
溫峋呼吸稍稍滞阻,他什麼都沒做,隻是當了次演員,故意不去拆穿。
睡着是真的,做噩夢是真的,夢到一隻手緊緊抓住他也是真的,但許星直起身子的動作太大,被他握着的手也跟着狠狠抽了一下。
然後他醒了,聽到了瘋狂的心跳聲,知道他握着誰的手,眉心間一點溫熱的觸覺讓他坐立難安。
但她還在,他不能醒,醒了她的謊言就要被戳穿,醒了就要面對這不合時宜的偷親,會擾亂她的心緒,會影響她考試。
所以他隻能睡着,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醒過來,起碼這最後的十來天要讓她安安心心的度過啊。
隻是他沒想到,許星的膽子太大了,她親了一下猶覺不夠,于是一下又一下。
直到現在,他右眼皮上的小痣都還在灼灼發燙。
這小混蛋,怎麼這麼不知輕重!
溫峋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心想,要不等她考完試,就給她報個旅行團,讓她帶着阿婆出去玩一圈吧,最好玩兩三個月,回來直接上大學。
黃毛沒聽到回答,又問了一聲:“峋哥,你哪兒不舒服你倒是說啊?真是,急死我了。許星說不了,你又不是不能說。”
溫峋懶懶地擡起眼皮睨他一眼,又煩躁地收回目光:“别去打擾她,她沒事,還好得很。滾下去看店,别他媽煩我。”
黃毛:“可是……”
“啧!”溫峋似乎真的有點毛了,逐漸不耐煩,“你他媽……”
“走走走!我走我走!”黃毛立馬起身,“您就是我爺爺,爺爺讓我走,孫子哪能不走!”
“嗤——”溫峋笑了聲,對着他擺擺手,“滾滾滾!”
黃毛剛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他遲疑了一會兒,說:“今天你上來找我的事兒,不許告訴許星。”
黃毛不明所以:“啊?”
溫峋耐心告罄,沒好氣道:“聽到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誰都不說!爺爺您休息!”
溫峋:“……”
黃毛離開,溫峋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皮,眼皮上殘留的熱度,順t着指尖,一路燒到了他的心裡。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即斷了她的念想,又守在她的身邊?
他可以一個人承受這些心動,克制,不舍,思念,煎熬,可獨獨不能讓她的感情在自己身上生根。更何況她還那麼小,這個世界都在等着她去探索,她不能在他身邊爛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