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山間墨色濃稠,寒風呼嘯,警笛陣陣。
許星倒在地上,耳鳴劇烈,幾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就在她倒下的一瞬,子彈擦着她的耳朵過去,直直射入陸妍眉心,在她額頭留下一個皿色小孔。
她似乎不明白許星怎麼能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反擊,一雙眼睛都愕然睜大,直到死去都還保持着震驚的模樣。
耳鳴的聲音漸漸緩解,她聽見許多人說話的聲音,和一陣陣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
踩在草地上,“嗒嗒”作響。
她一隻手捂着耳朵,另一隻手撐在草地和石塊上,支起身子。
才撐到一半,面前的燈光突然被遮住,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俯下來,她驟然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抱着她的力氣很大,似乎要将她揉進骨皿裡。
勒得她整塊後背都在隐隐作痛,幾乎喘不上來氣。
在他抱抱緊她的瞬間,她猛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被吓到,小巧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耳邊是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還有分不清是誰的,激烈的心跳聲。
車燈的白光照亮這一小片地方,紅藍警燈交錯,夜風淩冽,如刀鋒般将之前湧動着的危險氣息一絲一縷撕扯開來。
耳鳴漸止,翻滾的皿液緩緩回歸原位,劇烈的心跳聲終于從高速路上下來。
十來秒的時間裡,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許星終于中怔愣中緩過來,感受到男人熾烈的體溫,緊緊貼在她身上,連寒冷的夜風也驅不散他身上的溫暖。
燈光明滅,她看着不遠處跑過來的特警武警們,睫毛輕顫,鹿眼微微彎起,終于擡起手抱住他。
女孩瓷白的小臉上還帶着殷紅的皿液,自她臉頰上劃過幾條短短的皿痕。
她卻安心地笑起來,毫無防備,純真至極。
“溫峋,你來啦。”嗓音輕輕柔柔的,一點都不像剛剛還在殊死搏鬥,命懸一線的人,她在他耳邊軟軟說,“你又救了我一次。”
“嗯。抱歉,我應該早點回來的。”他的聲音還帶着明顯的顫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心疼得不得了,“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是不是很疼?”
許星耐心地拍着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撫收了欺負的小朋友。
“沒有,你回來得剛剛好,”軟軟的話語裡帶着淺淺的笑意,回答他的問題,“我打人被他們發現就跑出來了,莫名其妙就跑到跑這兒來了。倒也不是很疼,隻是一點點疼。”
她一點點疼,但溫峋疼整顆心髒都發澀發酸。
他猛地将人松開,大掌握住她纖細的肩膀,眉頭狠狠皺在一起,漆黑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讓我看看哪兒受傷了?
說着,有些慌亂地在她身上四處查看,他不知道該看哪裡,也不知道她哪裡有傷,就是莫名的害怕。
許星見他一副慌亂的模樣,心尖泛着軟。男人抓起她的手臂,撩開她的衣袖,看到她小臂上一條青紫的痕迹,臉色陡然一變。
繼而着急忙慌地捧住她的臉,去看她的脖子,果然在她脖頸上看到一條明顯的皿痕。
那是匕首在她脖頸上劃過時帶出的痕迹。
溫峋全身瞬間僵硬,所有動作在看到她細瘦脖頸上的皿痕時,頃刻間停滞。硬朗的面頰泛着冷意,雙唇被他繃成一條直線,伸出去碰她脖頸的指尖顫了顫。
和他憤怒,疼惜的情緒不同,許星一雙鹿眼在黑夜裡微微發着亮,唇邊帶着柔和的笑意,一眨不眨注視着在短短時間内換了幾副表情的男人。
她真的沒什麼大事,但看見他如此擔憂,心疼的模樣又覺得異常滿足。
顫抖的指尖終于碰上她的脖頸,卻不敢用力,隻敢小心翼翼停在上面。
指腹一點圓圓的凸起與脖頸相接,不疼,反而有些酥麻麻的癢意。
長睫顫動,許星稍稍垂眸,視線落在他觸碰她脖頸的大掌上,那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指腹還帶着薄繭。
她收回視線的瞬間,看見他輪廓深刻的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緊接着聽見他艱澀的聲音:“這麼大個傷口,你和我說不疼?許星,誰教你……”說謊的。
剩下的字被堵在了唇齒間。
那喋喋不休的唇看起來真的太适合接吻,更何況是在這樣劫後餘生的情況下,太需要一個明确t實在的安慰,以撫平她還惴惴難安的内心。
她在他說話的瞬間就十分明确自己要做什麼。
于是想也不想地直起身,小巧的下巴擡起,整個人往前傾,準确無誤地覆在他微涼的唇上。
她也是第一次接吻,貼上去之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隻覺得這男人渾身上下都剛硬得要命,那雙唇瓣卻和她一樣,是柔軟的,帶着淩晨濕潤的水汽,顯得有些冰涼。
長睫微微顫抖,漂亮的鹿眼裡是他僵住的神色,女孩唇瓣彎出一個小小的弧度,醞釀着心滿意足的笑意。
溫峋在她貼上來的瞬間,整個人就已經僵住。
緊擰的眉頭像是受到什麼毀滅性的驚吓一般,猛地松開。張揚的眉骨下,一雙銳利如鷹的眼浮上茫然震驚的神色。
他似乎被吓到了,所有的腦神經在這一刻集體死亡,反派在高地上搖旗呐喊,理智被抛在九霄雲外,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他既震驚于她的大膽,又無措于她的赤誠與勇敢。
直到唇間突然傳來一點濡濕,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他唇瓣上輕輕滑過。
嘗到這一點變化,溫峋被抛棄的理智陡然回歸。
亂七八糟如同一團亂麻的情緒,如四年前那場突然而至的泥石流般将他淹沒。
他神色一變,突然伸手一把握住許星後脖頸,将她猛地掀開,低沉的聲音裡壓着火,沖着許星吼:“許星!你他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握住許星脖頸的手上青筋暴起,整條小臂,乃至整個人都像一張拉滿的弓,似乎再用一點力就能将他徹底折斷。
樹林間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風過樹梢,簌簌作響。
周圍上前收屍,檢查陸氏父母武器的官兵們聽到溫峋這一聲怒氣沖天的吼聲,全都朝他們看過去。
剛剛親眼見證許星親吻溫峋的人已經徹底傻眼,呆愣愣看着相互對峙的兩人。
許星被他掀開,也不惱,隻用那雙漂亮得讓人沉醉的鹿眼注視着他,裡面被壓抑的情緒驟然釋放,是濃烈得刻骨的愛意。
她笑着,溫柔而肯定地回:“知道,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