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峋一雙黑眸緊緊凝着她,掌心裡是嬌嫩柔軟的臉頰,被風吹得冰涼。
他雙唇緊抿,一點一點抽回了自己的手。女孩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淡下去,唯獨那雙眼睛還倔強地等着他的回答。
視線相撞,一人掙紮着後退,t一人執着地等待。
夜風倏忽間變得溫柔,像絲絲縷縷的細線,将兩人緊緊纏繞在一起。
許久之後,男人長長出了一口氣,在她面前敗下陣來,認命地朝着她靠近。一手扶住她的肩背,一手自她膝彎下穿過,雙臂稍稍用力,将她輕輕松松抱起。
察覺到他的妥協,許星彎唇一笑,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頸,盈盈眸光落在他側臉上。
“溫峋,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就是舍不得我受一點傷。”她像知曉一切的上帝,毫無顧忌點出他的底線,“我才不信你對我沒有一點點感情。”
“閉嘴!”男人下颌線繃緊,冰冷無情地打斷她。
抱着她在紅藍交錯的警燈裡,一步步走向安全的地方,身後是簌簌作響的樹林和沉默端槍的戰士。
女孩的頭發被夜風輕輕撩起,一雙晶亮的眸子在夜風裡熠熠生輝。她借力撐起身子,又快又輕地在溫峋臉上親了一下。然後也不管他臉色有多糟糕,直接趴在他肩上。
溫峋腳步頓住,抱着她的手猛然收緊,整個人好似被凍住了,全身都硬邦邦的。
“許星!”他咬牙切齒,“你他媽再敢做多餘的事,立馬滾下去!”
許星在他肩上點頭:“嗯,不做了。”
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堅持到底。
溫峋抱着她回到車上,許星以為他會跟着一起上來坐在她身邊,卻不想,放下她的一瞬,他便轉身離開。
許星神色一慌,連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擺:“溫峋,你去哪兒?”
他現在不應該上車,仔細察看她身上的傷,然後喋喋不休說一堆有的沒的,警告她沒有下次嗎?
她都傷成這樣了,他怎麼舍得離開?
就因為她太突然,太直球,所以他要避開?
男人背對着她,肩背繃得很緊,眼睑下垂,視線落在她抓住他衣擺的手上。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隊裡有醫療員,我去找他們過來給你看傷口。”
許星不讓他走:“你不行嗎?”
“不行。”他冷硬拒絕,掰開她最後一根手指,大步離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許星緊緊抿着唇,莫名地有些難過。
她知道他在怕什麼,但其實,她不怕的。
今天她不也好好的嗎?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會哭的小姑娘了,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會讓他再一次經曆曾經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無力感。
醫療員很快過來,幫許星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
可能是一晚沒睡,再加上幾次驚險逃脫,這會兒安全了,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下來,困意緩緩襲來,許星靠在後座,緩緩閉上眼睛。
大概半小時後,車子回到村裡。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因為天氣好,遠處的天空已經透了點金黃色的光芒。
朝陽藏在群山背後,隐隐約約要刺破雲層。
村子裡随處可見一身勁裝,持槍站立的公安,特警人員。而他們面前,是半夜想要出逃的男女老少,全都乖乖抱頭蹲在地上。
車子停下,枭狼大隊長率先下車。随後,溫峋也跟着他從後座上下來。
見到他的一刻,村民們瞬間激動了。怨毒,憤恨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飲皿啖肉。
陸超的老婆更是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口水,雙目赤紅,聲音尖銳:“叛徒!”
有了一個帶頭,之後的人紛紛效仿,一時間,一聲又高過一聲的“叛徒”此起彼伏。
武警們端着槍,厲聲呵斥:“都老實點!”
溫峋嗤笑一聲,冷冷地看着這群拿他撒潑的人:“叛徒?老子能在這兒呆三年,就是為了把你們這幫垃圾一網打盡!”
陸超老婆這會兒腦子倒是轉得飛快,驚疑不定地看着溫峋:“你什麼意思?!”
枭狼大隊長走到溫峋身邊,和他并肩,站得筆直,沉着聲音,一字一句:“意思就是他是個兵!老子帶出來的最優秀的兵!”
一錘定音,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瞬間變了臉色,又懼又怕。
大隊長正讓人清點抓捕的人數,後面突然傳來醫療兵急促的聲音:“隊長!我們剛救回來的人質突然發高燒了,需要……”
醫療兵話還沒說完,隊長感覺自己身邊猛地刮過一陣小旋風,轉頭一看,他最優秀的兵已經沒了。
大隊長:“……”
果然,愛情就像一陣風。
溫峋想都沒想,一下撲到車門邊上,把醫療員一下掀開,大半個身子鑽進後座,伸手去探許星額頭的溫度。
“星星?”他小聲叫她,嗓音帶着些微的抖。
她的額頭很燙,剛剛被風吹得蒼白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臉蛋也燒得發燙。
他好像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眉心緊緊擰着,臉色已經有些慌亂。
迅速将人從車裡抱出來,頭也不回地往陸超家裡走。
挪動間,許星被燒得混沌的腦子迷迷糊糊醒來,模糊的視線裡是一截繃得很緊的下巴,下颌線條鋒利流暢,很漂亮。
她軟軟靠在他的肩上,聲音很啞:“溫峋……”
“我在呢,怎麼了?”
“難受……”
溫峋抱着她的手緊了緊,腳步變得更快,幾乎要跑起來,她聽見他嗓音裡的慌亂:“沒事的沒事的,一會兒輸完液,退了燒就好了。”
她的頭很痛,眼睛也很痛,昏沉沉的“嗯”了聲,在他懷裡睡去。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濕了,被冷風一吹,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
女警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看見她白皙單薄後背上整片整片的青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重的傷,剛才在車上硬是一聲都沒吭,這得有多能忍?
她小心翼翼用濕毛巾給許星擦了身上的汗,給她上了藥,才給她穿上衣服,開始打退燒藥。
等她退出去剛好看見溫峋靠牆站着,一雙長腿微微曲起。他垂着頭,額前碎發略長,擋住了他張揚的眉骨。朝陽從遠方升起,金色的微光落在他頭發,臉頰,兇前,溫暖又迷人。
男人嘴裡含着一根棒棒糖,咔嚓咔嚓地用力嚼着,好似有什麼深仇大恨。
門被打開的一瞬,他猛地轉頭,視線都不曾在女警身上停留,徑直看向屋裡沉睡着的女孩。
“她怎麼樣了?”
聲音很沉,很低,心疼又焦急。
女警輕歎一聲,說:“燒到了40度,背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脖子上的傷口不深,隻是破了個皮,過兩天就能好。腳上的扭傷也不嚴重,多養兩天就能下地了。”
她看着男人緊繃的身體,死死抿住的雙唇,又說:“這姑娘也太能忍了,剛剛在車上硬是一句不舒服都沒說。”
溫峋心尖發顫,聲帶也跟着顫抖:“我知道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