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即便姬硯沉早早的便已經有了準備,有了事情一旦敗露所需要面對的不堪。劬
可親耳聽到她口中說出‘前朝餘孽’四個字,心口還是沒忍住的疼痛了一下。
而顧庭芳,聽着殷鹿竹的回答,也隻是輕輕勾了一下唇瓣。
他本就生的很美,這般一笑,就好像是勾人魂魄的狐妖,叫人心神皆顫。
他湊近了殷鹿竹幾分,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緒是濃得化不開的揶揄。
“這男人是你府上的大夫,這一身醫術也着實高明,若殷世子不舍,便将人帶回去吧。”
聞言,跪在地上的雲姜衆人有一瞬間的喜悅劃過眼底,又飛快的掩藏了起來。
看來,殿下這些年在楚湘王府也是沒有白費。劬
他将這殷世子當成至交好友,這些年的關照,受傷時的醫治,如今,也終于有了回報。
然而,殷鹿竹也隻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姬硯沉。
他縱然一身傷痕,成為了階下囚,即便跪在了地上,那背脊依舊挺得直直的,不曾彎下腰杆。
在殷鹿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剛好朝着殷鹿竹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殷鹿竹眼睛涼如水,默默的便将目光移開了。
她道:“天子犯法與庶民,更何況,不過區區一個大夫,他既犯錯,殺了便是。”
随着殷鹿竹一句話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靜。劬
姬硯沉怔怔的看着她,就在這一刻,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的心瓣正被人用一把鋒利的匕首一瓣一瓣的切開,鮮皿淋淋的。
那夜,細雨蒙蒙,她推開房門來到跟前,輕聲細語。
她說:“你别難過,往後,我做你的家人。”
“我們是家人,你若有不開心的,或是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可眼下,她卻說,既是前朝餘孽,殺了便是。
原來,從前種種,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的戲言。
姬硯沉輕輕的垂下眼睫,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意,他就說嘛,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遇見光明呢。劬
從前以為的光明,不過是另外一個深淵罷了。
可是……
明明已經習慣了被命運捉弄,可眼下,為什麼還會覺得心痛,痛的像是連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
縱使他一身醫術,眼下卻是半點也沒有法子緩解這疼痛。
姬硯沉忍了許久,眼角一滴清淚還是忍不住的掉了下來,滴落在地上,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雲姜衆人的心也是一沉,不由得擡眸看向了殷鹿竹。
見她站在帝王身側,面容白皙,眼尾的一顆淚痣将她點綴的有幾分妖娆之态。劬
明明男生女相,可此刻看來,卻覺得這人周身猶如籠罩着一層華光,透着叫人臣服的霸道。
一看,便知道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可憐殿下就這般受了蒙騙。
殷鹿竹的反應在顧庭芳的預料之外。
還記得那夜,白芷希誣陷姬硯沉侮辱于他,殷鹿竹那激動,忿忿不平的模樣,看上去,像是要以下犯上欺君那般的氣勢。
而今夜,這殷鹿竹卻冷漠的連他都覺得陌生。
第596章
正在這個時候,時越像是像是突然注意到什麼那般,他瞳孔猛地一縮,“君上,少了一個人!”瘓
顧庭芳眯起了眼眸,漫不經心的在姬硯沉身上掃過,“誰?”
“一個女的,前朝公主,叫姬萱的!”
顧庭芳也不在意,隻是雲淡風輕的吩咐道:“今日天色晚了,将人關起來,明日再審。”
“是。”
人很快便被帶了下去,朝臣也很快的散了,隻有殷鹿竹還在站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
“呵呵。”顧庭芳低低的笑了一聲,那聲音透着散漫,透着撩撥人心的蠱惑。
他道:“殷世子為何還不走?”瘓
“臣覺得君上還有話要說。”
顧庭芳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沈南箫的身上,“相國,你怎麼看?”
聞言,沈南箫走上前來,他行了一禮。
“君上,臣覺得,前朝餘孽不可留,否則動搖大殷疆土,那逃跑的姬萱更要追回來,她是前朝皇族後裔,若無她,雲姜衆人便是一盤散沙,成不了氣候。”
顧庭芳點了點頭,緩步朝着昭德殿的方向而去,殷鹿竹也默默的跟在了身後,一向健談的她,今夜卻是格外的沉默。
直到顧庭芳的聲音傳入耳膜,她才回過神來。
“姬萱,前朝皇族後裔?可是孤卻聽聞,雲姜皇族一共留下了兩個嫡親後裔,帝姬姬萱,和儲君。”瘓
說着,顧庭芳又瞥了一眼殷鹿竹,“你覺得,這位雲姜儲君,該是誰?”
殷鹿竹衣袖裡的手猛地一緊。
想來,便是姬硯沉了吧。
當年,雲姜戰敗,被顧氏取而代之,父親班師回朝,後來,府中便來了姬硯沉。
據說,是父親親自将人帶來的。
從前王府中的四個男人,姬硯沉是最早來到王府的。
殷鹿竹歎息一聲,想來,這姬硯沉的身份,父親一早便知道了吧。瘓
可是,他卻瞞下了所有的人。
“殷鹿竹,你将姬硯沉帶回楚湘王府,利用他找到姬萱,孤,赦雲姜衆人。”
話落,顧庭芳便将一個令牌丢了過去。
殷鹿竹狠狠的撰在掌心。
“臣,遵旨。”
行了一禮,殷鹿竹出了昭德殿,一路朝着牢房的方向而去。
昭德殿内,沈南箫歎息一聲。瘓
“君上真要殺了姬硯沉麼?”
“南箫。”顧庭芳看向沈南箫,瞧着他眼睛裡的愁緒,他道:“孤甯可放了姬硯沉,也要殺掉姬萱。”
顧庭芳的話讓沈南箫一怔,“為,為何?”
顧庭芳一雙眼睛像是沒有焦距的看向遠處,半晌之後,他才低低的t開口。
“雲姜姬氏皇族裡有一種皿毒,可那種毒素隻在男丁身上發做,對于女子卻是無甚作用。”
“所以漸漸的,雲姜便開始重視培養皇女,而皇子雖然被封為儲君,可卻隻是皇女的擋箭牌罷了。”
“端坐高位,為皇女接下所有的謀算和毒害,保皇女平安登基,若皇女登基之後皇子還活着,也隻能終身為保護皇女而殚精竭力。”瘓
沈南箫眼裡浮出震驚的神色。
第597章
“所以,姬硯沉不過是姬萱的擋箭牌?”膙
顧庭芳點了點頭,“所以姬萱必死,而姬硯沉,便是孤不殺他,他也會因身上的皿毒而死。”
“這種毒,便沒有解藥麼?”
“若有解藥,雲姜皇室還需要培養皇女麼?”
“孤看殷鹿竹對那姬硯沉很是上心,留着這姬硯沉的性命,便當做是給殷鹿竹一個恩賜吧。”
沈南箫唇瓣輕輕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若殷鹿竹利用了姬硯沉,隻怕姬硯沉會因此恨上了她,與她分道揚镳了。
不過這樣也好。膙
傅姑娘為女子,便不該與旁人有過多的牽扯,免得暴露了身份,白白的遭遇危險。
……
夜晚的風刷刷的刮着,從縫滲透進來,将燭火也吹得搖曳起來。
姬硯沉靜默無聲的坐在牆角,他呆呆的看着地面,腦子裡一遍一遍的回蕩着的,皆是與殷鹿竹相處的點點滴滴。
可最終,那些美好的畫面,都會被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既是犯了錯,那便殺了,而驚醒。
醒過來,又是蝕骨的疼痛。
“殿下!”有人輕喚。膙
姬硯沉也有了片刻的松動,他擡眸看去,隻見跟前的男子故作輕松的安慰他。
“殿下不要擔心,帝姬已然逃出去了,有夜楓貼身保護,殷狗抓不到她的。”
“嗯。”姬硯沉輕輕點了下頭,臉上依舊不半分開懷。
說話的男人抿了抿唇瓣,想要再說點什麼,又怕惹得他不開心,便徹底的閉口不言了。
可想了又想,他還是湊近了姬硯沉幾分,“殿下,那個叫殷鹿竹的便是楚湘王府的世子麼?”
聞言,雲姜衆人的目光也随即被吸引了過來。
“方才便該冒死一搏,便是殺不掉那大殷君上,至少也殺了這殷鹿竹!虧得殿下這些年對他處處照拂,而今身陷囹圄,他竟這般冷漠。”膙
“哼!這大殷中人素來卑劣,你難道今日在知道麼?”
“當年雲姜被滅,我們的親人父母被屠,楚湘王也有一份功勞,這個仇,我不會忘的。”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好不快活。
姬硯沉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衆人連忙噤了聲,擡眸看了過去。
隻見燭火闌珊處,一抹白色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當看清這張臉時,姬硯沉整個人一顫。膙
是她。
殷鹿竹沉着臉來到關押姬硯沉及雲姜衆人的地方,站在外面,她深深的凝望着姬硯沉,那眼底,有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許久之後,她才命令道。
“打開牢門。”
“呃……”
獄卒震驚。
“殷世子,君上下令了,這乃重犯,除了君上聖旨,否則不能打開。”膙
殷鹿竹也不多說,直接将令牌掏了出來,“正是君上聖旨。”
看清眼前的令牌,獄卒連忙行了一禮,沒敢再遲疑,将牢門打開了。
殷鹿竹往旁邊站了站,“你們走吧。”
一瞬間,衆人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多在面面相觑,誰也不肯先邁出一步。
第598章
姬硯沉站在不遠處,深深的盯望着殷鹿竹,獄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投在了她的臉上,将她的容色點綴得有了幾分的色澤。楑
許是看了很久很久,姬硯沉輕輕的垂下眼眸,“君上不會放了我們的。”
前朝兩個字,便是橫在顧庭芳心上的一根刺,這跟刺,是比盤踞一方的藩王還要紮得深。
便是真的放,這位城府極深的帝王也定然有更深的坑,更遠的路等着他,他不能帶着雲姜衆人去走這條路。
他要他們好好的活着,開心快樂的活着。
而殷鹿竹,聽見姬硯沉的話,她也隻是譏諷的勾起了唇角。
她上前一步,來到了姬硯沉跟前。
倆人挨的很近,彼此呼吸相互交融。楑
殷鹿竹輕輕的拽住了他的衣袖,仰頭看着眼前容色清絕的男人,她道:“君上命令,将你們斬立決!”
“啊!”
殷鹿竹的聲音不大,這剛好讓離得姬硯沉近的雲姜衆人聽了進去,衆人臉色煞白,驚愕的往後退了一步,就連腿也軟了起來。
看着他們的模樣,殷鹿竹眼底的譏諷越發的濃郁。
她放開了拽住姬硯沉衣袖的手,改而輕輕的抓住他的手,她沉聲詢問,“姬硯沉,帶着這樣的人,你認為當真能傾覆大殷皇權,複你雲姜麼?”
姬硯沉眼波輕輕閃爍了一下,不曾說話。
殷鹿竹又道:“姬硯沉,你是誰?”楑
這一次,他終于開口了,“前朝儲君,姬硯沉。”
“好。”殷鹿竹聲音沙啞的吐出一個音節,這短短的一個字,像是用盡了他周身的力量。
她說,“君上下令将你們斬立決。”
“知道了。”姬硯沉的嗓音淡淡的,像是風一吹便會徹徹底底的散掉那般,攪得人淡淡的傷神。
殷鹿竹抓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起來。
可姬硯沉像是不曾發覺那般,靜默無聲的讓她抓着,不言不語。
許久之後,殷鹿竹才倉惶一笑,“走吧,帶着雲姜衆人迅速離開殷都,永生都不要再回來了。”楑
姬硯沉眼中露出了一抹深深的詫異。
就連牢房裡的雲姜衆人也僵住了,一道道目光投在了殷鹿竹的身上,充滿了難言的疑惑和震驚。
姬硯沉心中還存着疑慮,“可,顧庭芳的命令不是斬立決麼?”
“我舍不得。”
一句話,殷鹿竹說的很是幹脆,又果決。
那聲音不大,可傳入了姬硯沉的耳中,像是震耳發聩。
她說,她舍不得?楑
“走。”
不給姬硯沉反應的機會,殷鹿竹一把牽起他的手,大步朝着牢房外走去。
雲姜衆人面面相觑,最終也跟了上去。
殷鹿竹拿着顧庭芳給的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來到了宮外,青蘿和長桉走了上來,“世子,馬匹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前面不遠處。”
“去吧,姬硯沉。”
殷鹿竹放開了握着姬硯沉的手,她擡眸看着他,那眼睛裡,像是有一層水霧般的霧氣在輕輕的缭繞着。楑
“可是……”姬硯沉站在原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放走了我,你怎麼辦?”
第599章
“殷鹿竹,我可是前朝儲君啊!”擡
“我是楚湘王府的世子,我父親為大殷立下赫赫戰功,擁立君上登基,他不會要了我的命,不過一頓闆子而已,相較于你的性命,微不足道。”
“殷鹿竹,我……”
“走吧姬硯沉。”
不給姬硯沉把話說完的機會,殷鹿竹催促出聲。
長桉已經馬牽了過來。
在殷鹿竹的堅持下,他還是上了馬車,隻是心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他一時間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殷鹿竹,若我走了,你定然會受到牽連的,我這條命……”擡
“姬硯沉,你的命,比什麼都要重要。”殷鹿竹雙眸堅定的看着姬硯沉,她斬釘截鐵道:“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姬硯沉不語,隻是垂眸看着他,他背後的千頃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将他點綴的有些清絕。
許久之後,他才點了點頭。
“好。”
短短的一個字,卻夾雜着無數的酸澀和沙啞。
他調轉馬頭,眼淚也在瞬間決堤了。
他沒有回頭,隻是一夾馬腹,那馬兒便朝着夜色裡跑去,唯獨留下哒哒的馬蹄聲。擡
殷鹿竹瞧着他的離去的背影,許久都不曾回過神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姬硯沉轉身的瞬間,那隐忍了許久的眼淚終究還是滾落了下來,掉入衣襟,無聲無息的。
長桉走了上來,他看了看殷鹿竹,再看了看姬硯沉離開的方向,歎息一聲。
“世子,君上不是讓你将姬硯沉帶回楚湘王府套出姬萱所在麼?你怎麼将人放了呢,若是君上知曉,定然會震怒的。”
“是啊世子。”青蘿附和的點了點頭,“前朝後裔與其餘的事不一樣,這一次,君上很是看重,此舉,怕是不妥,不如,奴婢帶人去将姬硯沉抓回來?”
殷鹿竹搖了搖頭,“不必了。”
“姬硯沉,他是個很好的人,這樣好的人,該有廣闊的天地,也不該成為君上剿滅雲姜的棋子。”擡
青蘿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神情,她低聲詢問,“世子當真……喜歡上姬公子了麼?”
聞言,殷鹿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諷刺的勾起了唇角。
轉身,她看着跟前的青蘿和長桉,突然笑道:“賭麼?姬硯沉會回來的?”
倆人同時搖頭。t
他是前朝儲君,這身份一旦揭穿,他随時都會有性命之憂,好不容易離開了,又為什麼要回來呢?
殷鹿竹沒有多說什麼,也不曾解釋,直接翻身上馬,大步朝着楚湘王府的方向而去。
這是一場關于人心的較量,若是赢,往後,她定傾盡一切來待姬硯沉,可若是輸了……擡
殷鹿竹唇角勾起了一抹隐晦的弧度,其中的情緒掩藏在了那長長的羽睫之下,讓人看得并不真确。
……
姬硯沉帶着雲姜衆人回來的時候,姬萱剛準備了人馬去劫獄。
見到姬硯沉,她眼中掠過一抹驚愕,而後快步走了上來,“兄長!你沒事?”
姬硯沉搖了搖頭,“一切都好。”
第560章
“你怎麼回來的?”匨
“殷鹿竹拿了顧庭芳的令牌,将我們放出了殷都。”
聞言,姬萱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頭,“可有人跟蹤?”
“我看了,并無人跟蹤。”姬硯沉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可姬萱那緊皺的眉頭自從見到他們就沒有一刻的放松,“殷鹿竹怎會輕而易舉的偷到顧庭芳的令牌,他可不是這般不謹慎的人,還是,兄長與他達成了什麼合作?”
她下意識懷疑的目光落在了姬硯沉的身上,滿眼的警惕。
對于她的懷疑,自雲姜國破,姬硯沉已經遭受了許許多多了,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
他道:“放心,無礙的。”匨
話落,姬硯沉擡腳便往裡走去。
姬萱站在原地,衣袖底下的拳頭緊緊的捏了起來,她像是在糾結什麼。
片刻之後,她擡腳追上了姬硯沉。
“兄長!”
姬硯沉剛走進屋内,姬萱便走了進來,她順手将門關上,“殷鹿竹為何要冒着這麼大的危險放你與雲姜衆人離開?”
還不待姬硯沉說話她又道:“他若隻是放了你,我都能理解,可他居然連雲姜衆人都放了?”
“兄長……”匨
姬萱深深的看着殷鹿竹,她遲疑了一瞬間,“兄長,你與殷鹿竹……什麼關系?你當真做了他的男寵?”
“姬萱!”
姬硯沉低聲輕呵,聲音裡已經蘊含了一層深深的風暴。
“殷世子她并非你想的那種人。”
姬萱不再多言,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姬硯沉,半晌之後,她才歎息一聲,提醒道:“兄長,我知曉你有抱負有雄心,可你的身子無法支撐你完成你的心願,我才是能帶領雲姜族人複國的那個人。”
聽着姬萱話裡警告的意味,姬硯沉不曾多說什麼。
他隻是來到床榻上躺了下去,拉被子将自己整個人捂了起來,悶悶的聲音這才道。匨
“你若沒事,便先出去吧。”
姬萱瞧出了他的異樣,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不曾說,就走了出去。
姬萱出來的時候,夜楓正站在院子裡。
見到姬萱,他行了一禮,“帝姬。”
“夜楓,你認識殷鹿竹麼?”
夜楓搖了搖頭,随即又點了點頭,“我見過他,卻不曾說過話,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聞言,姬萱當即來了幾分精神。匨
“你覺得,那殷鹿竹是個怎樣的人?”
夜楓想了一會,“殷鹿竹長得很好看,若是不知道的,定還以為是個女子的,她從前如傳聞中那般纨绔,可是後來,倒是狠辣無情得很,便是北帝也栽在了他的手上。”
“他與兄長的關系怎麼樣?現在。”
“主子很縱容殷鹿竹,那治皿毒的草藥被殷鹿竹給毀了,主子也不曾怪責于他。”
“什麼?”
姬萱眼中浮現出震驚,“那七月菱花被毀了?”
聞言,夜楓握着劍的手緊了緊。匨
“屬下當時便想去殺了那殷鹿竹,可是主子不許。”
姬萱心下震驚,可不過片刻,她又釋懷了,“這樣也好。”
這雲姜,隻要有她一位王者便夠了,兄長也有自己的路不是麼?
第601章
大殷宮·昭德殿。媽
顧庭芳看着跪在底下的殷鹿竹,那張絕美的臉上透着絲絲的危險,他狹長的鳳眸輕輕的眯着,透着一股難言的危險。
他道:“殷鹿竹,孤平日裡是不是太縱着你了?”
殷鹿竹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跪在那,身姿跪得筆直,不卑不亢的。
顧庭芳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見她不說話,他轉過身,那杯子狠狠的擲于地面,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殷鹿竹便是眼睛也不曾眨,也無半點的畏懼。
看着她的模樣,顧庭芳突然就笑了。
“還是你覺得,憑着楚湘王府這些年的功績,你無論做了什麼,孤都可網開一面?”媽
“君上會網開一面麼?”
殷鹿竹忽然仰頭,他看着眼前的顧庭芳,發自内心的問了一句。
對上她一雙水眸,顧庭芳微怔了一下。
一時間,誰也不曾說話,這偌大的昭德殿内,靜悄悄的,就連呼吸的聲音也不聽不到。
顧庭芳臉上的神色有些莫名。
他飛快的移開那落在殷鹿竹身上的目光,隻覺得有一瞬間,他似乎覺得,這人長得很是好看。
顧庭芳臉上的神色越發的難看了。媽
“殷鹿竹勾結雲姜,意圖謀逆叛國,其罪當誅,念楚湘王府之功績,對其網開一面,革除世子封号,及革除刑部左侍郎一職,貶為庶人,幽禁王府,無诏,不可出。”
顧庭芳一字一句,似是帶着一股雷霆之勢,讓人不敢違逆。
僅僅一日,殷鹿竹被貶為庶人幽禁王府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偌大的殷都城中,人人皆在談論此事。
而殷鹿竹則躺在軟榻上,像是絲毫沒被這件事打擾了心情那般。
這往日裡人來人往的楚湘王府,近日,這靜得叫人不習慣。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周身的涼意。媽
青蘿為殷鹿竹起了一壺茶,她也樂的自在,不再過問朝中之事。
一陣熟悉的鞏音響起,殷景朝被殷屏推着走進了昭德殿。
殷景朝看着睡在陽光底下的殷鹿竹,他示意殷屏停下了腳步,像是怕驚擾了她的美夢一般。、
可殷鹿竹還是醒了過來。
見到殷景朝,她頓時自軟榻上坐了起來,“父親,是不是君上遷怒你了?”
看着她眼中的急切,殷景朝緩緩的搖了搖頭。
“為父來看看你。”媽
聞言,殷鹿竹有些尴尬的垂下眉眼,“我的事兒,勞煩父親挂心了。”
殷景朝也隻是笑了笑,他朝着殷鹿竹伸出手,她便快步來到他跟前蹲下。
殷景朝一手輕輕的撫過她的頭頂的發絲。
“你為什麼違抗命令放了姬硯沉?”
殷鹿竹想了一下,有些委屈的開口,“我與姬硯沉是好友,他有恩于我,縱使他是前朝儲君在,可這些年來,他不曾做過一件危及大殷的事。”
“你怎知他沒有做過危及大殷的事兒?”
殷鹿竹擡眸看了一眼殷景朝,“若是他做了,父親便會第一個容不得他。”媽
聞言,楚湘王忽然就笑了,他眼底盡是欣慰。
“這些日子,便現在府中歇息吧,其餘的事兒,不必管了。”
“好。”殷鹿竹乖巧的應了一聲,“我也是這麼想的。”
第602章
楚湘王不曾再多說什麼,出了奉安殿,他的臉上始終帶着溫溫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在想什麼。倲
殷屏見他心情好,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低聲詢問道:“王爺這般開心,可是因為世子?”
殷景朝目光看着前方,聽見殷屏的話,他也不曾反駁,隻是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以來,他鋒芒太盛,便是殷都城中的世家子弟也鮮少能有與他比肩的。”
“我原本還在擔心,他日遭逢劫難,她會想不開,會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可如今見她這般豁達,我也就放心了。”
“人呐,得到了什麼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失去了什麼,也不焦躁,還能平心靜氣,無論什麼時候,隻有絕對的冷靜,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聞言,殷屏贊同的點了點頭,“如此,王爺也可以真正的放下了。”
殷景朝點了點頭,臉上卻始終帶着笑容。倲
……
殷鹿竹一覺睡到了晚上才醒來。
此刻已經夜深人盡了,四處萬籁,唯獨頭頂那高懸的明月灑滿清輝,照在了這大地上。
正在這個時候,奉安殿的門被人悄無聲息的推開,一道身影小心的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很輕,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
可即便如此,殷鹿竹還是注意到了。
她将燈點着,然後,看向空蕩蕩的大殿。倲
“出來吧。”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一抹玄衣便出現在了眼前。
姬硯沉站在不遠處,就這般神情複雜的看着殷鹿竹,他那雙狹長的眸子裡似乎有點點水霧在閃爍,猶如天際的繁星。
瞧着出現在殿中的人,殷鹿竹呆呆的看着他,然後露出了絢爛的笑容。
她的臉上有喜悅,有暖心,有開懷,可唯獨沒有詫異和驚訝。
好像,她知道這個男人會回來那般。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詢問出聲,“明明走了,你還回來做什麼?若是讓人發現,你怎麼般?”倲t
聽着她聲音裡掩飾不掉的關懷,姬硯沉緊緊的抿起了唇瓣。
他緩步走了上來,來到殷鹿竹跟前,看了她半晌,他忽然道:“你瘦了。”
“咳!”
殷鹿竹尴尬的輕咳一聲,“倒也沒有,近日吃得好,睡得好。”
“你被禁足,被貶官革除世子封号的事兒我都知道了。”
姬硯沉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像是沉澱了許許多多的自責那般。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殷鹿竹,眼底的内疚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倲
“無妨,我也不想出門,看到那群落井下石的小人我就來氣,我在這裡……”
殷鹿竹話音未落,姬硯沉忽然将她擁入懷裡。、
頃刻之間,殷鹿竹聽到了他兇膛傳來了劇烈跳動的聲音。
他的懷抱帶着略微的涼意,那抱着她的手也在不停的發緊,他像是很害怕,害怕的身子都在輕輕顫抖。
這似乎是殷鹿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這般脆弱的的模樣。
一時之間,她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怎麼了?姬硯沉?”倲
第603章
“将我交給君上吧。”仍
沉默了良久,姬硯沉忽然道,他的聲音格外的冷靜,像是早已經想好了要這麼作那般。
他說,“我不能讓你因我丢掉官職,丢掉爵位。”
殷鹿竹輕輕的搖了搖頭,“無妨的,官職爵位什麼的,不過……”
“我知你有淩雲之志。”
不等殷鹿竹吧話說完,姬硯沉忽然道。
殷鹿竹微怔。
她擡眸看着眼前的姬硯沉,時間,似乎就這樣回到了初見之時,那個時候的姬硯沉,桀骜不馴,像是從來都不會被任何事情牽絆住那般。仍
從前她隻覺得這人一身醫術實在了得,所以身上有些尋常大夫所沒有的傲氣,也是能夠理解的。
可如今才知道,他竟是前朝後裔。
殷鹿竹輕輕的牽起他的手,她的小指勾着姬硯沉的小指,輕輕搖晃着,臉上的笑容明媚。
“官職權勢,若我想要,我都可去謀,可唯獨你的性命,若是沒了,我便再也沒有法子了,姬硯沉,活着吧。”
姬硯沉眼中露出了一抹亮光。
他抽出被殷鹿竹勾住的小指,轉而握住了她的手。
“于你而言,我竟比權勢和你的抱負還要重要麼?”仍
殷鹿竹毫不猶豫的點頭,“自古以來,有多少帝王将相最終都淹沒在了滾滾長河中。”
“我從不為那些死物去傷害在意的人。”
“姬硯沉,帶我去看看你們雲姜人生活的地方吧,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好。”
姬硯沉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輕輕的點頭應下,牽起殷鹿竹的手,就這樣朝着夜色中走去。
趁着夜色,棗紅色的駿馬疾馳在道路上,發出了哒哒的馬蹄聲,殷鹿竹坐在後面,她臉輕輕的埋在男人的背上,雙手抱着他的細腰。
“姬硯沉,你腰真細。”仍
說着,她輕輕的掐了一下。
“嗯!”
姬硯沉猝不及防的發出一聲悶哼,随後,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他沙啞着聲音道:“别亂動。”
“哈哈。”殷鹿竹暢快的笑了起來,可一笑之後,她突然就斂了笑意。
“姬硯沉,你便這麼帶我去雲姜衆人生活的地方,就不怕我洩密,讓你們雲姜好不容易尋到的安生之所華為烏有麼?”
姬硯沉搖了搖頭。仍
他的聲音透過夜晚的涼風傳入了殷鹿竹的耳朵。
“你若想要我們死,便不會放我們離開了。”
殷鹿竹不語,隻是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若你這麼做了,我也會原諒你的,因為,你一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我認識的殷姑娘,本就不是壞人。”
姬硯沉的嗓音不急不緩,溫溫淡淡的,就這樣傳入耳朵,傳入心間,讓殷鹿竹抱着他的手也不由得僵住了。
她輕輕的仰起頭。
男人的墨發掃過她的臉頰,帶起一陣癢意,可她卻突然有了要落淚的沖動。仍
腦海中,忽然就想到了當日在長明宮自己對顧庭芳說得話:君上,臣了解姬硯沉,若這麼将他帶回府中,他定會生疑,隻有将自己立于弱勢當中,他才會心生愧疚,對我毫無防備,君上放心,他定會回來的,臣一定會找到姬萱的。
第604章
“到了。”別
姬硯沉的聲音傳入耳膜,将殷鹿竹從自己的思緒裡拉了回來。
倆人翻身下馬,一路朝着裡面走去。
穿過一片蔥郁的樹木,走進洞中,漫長的黑暗之後才走出了洞,引入眼簾的,是另外一個世外桃源。
香風細細,河水潺潺,微弱的燈光将雅緻的竹屋點綴的有幾分煙火之氣。
殷鹿竹看着眼前許許多多的竹屋,驚訝的看向姬硯沉,“這些都是自己建造的麼?”
姬硯沉點了點頭。
“居住在這裡的,都我雲姜百姓,其實有的時候,看着他們每天開心快樂的活着,我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不必複仇,不必複國,就這樣生活在個世外桃源,其實挺好的。”別
隻是……
姬硯沉垂下眼眸,眼中劃過一抹無奈。
姬萱她放不開從前的那些事兒,一心想要複國,想要恢複雲姜天下,可這又談何容易?
顧庭芳君臨天下,誰敢不從,便是藩王也不敢公然反抗。
“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姬硯沉牽起殷鹿竹的手,緩步朝着山坡的方向走去。
越過了山坡,殷鹿竹站在高處,一眼便看到了遠處操練的士兵。別
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殷鹿竹盯着那正在演練的士兵,眼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這居然是雲姜秘密訓練的将士,當真……非同凡響。
“殷鹿竹,這支軍隊,若與馭冥軍對上,誰輸誰赢?”
一道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着一抹倨傲。
殷鹿竹一怔。
她轉過身子,一眼便看到了身後的姬萱,還有站在她身側一襲勁裝的男人。
夜楓在對上姬硯沉目光的時候,有些回避的垂下了頭。別
姬萱大步走了上來,停在了殷鹿竹和姬硯沉身側,她責怪的目光掃過姬硯沉,再度詢問。
“殷鹿竹,,這支軍隊,若與馭冥軍對上,誰輸誰赢?”
殷鹿竹沒忍住的回頭再看了一眼那軍隊,唇瓣微勾,她道:“或難分伯仲。”
“難分伯仲。”
姬萱呢喃着她的話,轉而問道,“制勝關鍵?”
“将領。”
殷鹿竹說的幹脆又簡單,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前朝後裔而顯露出絲毫的防備和敵意。別
姬萱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突然就笑了起來。
“他日兩軍交戰,大殷領軍作戰者,是殷景朝那瘸了腿的老匹夫,還是殷世子這般弱質纖纖如兔爺一般的人呢?”
“姬萱!”
姬硯沉低聲呵斥,聲音裡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然而姬萱也隻是挑眉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說,隻道:“殷世子,我素來直腸子一個,若說錯了什麼,還望見諒!”
殷鹿竹抿唇輕笑,“知道你是直腸子,可也不能用嘴拉吧?”
“……你!”別
姬萱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怒氣,她當即便抽出了身上的那鐵鞭:“素問馭冥軍個個骁勇善戰,殷世子即為将門之後,想來也是有一身本事,不如,切磋一下。”
殷鹿竹搖了搖頭。
“抱歉了,我不會武功。”
第605章
姬萱一愣,随即就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張狂而又譏諷。誄
“将門之後的殷世子,未來可是要繼承者馭冥軍的,卻不會武功,說出來,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那殷景朝老匹夫也算是得到了報應,竟養了這麼一個沒用的兒子,看來,天都要亡他啊!”
“住口,姬萱!”
姬硯沉上前一步,擋在了殷鹿竹跟前,沉聲呵斥姬萱。
姬萱的面色微沉,她擡眸掃過姬硯沉。
“兄長,這可是關系到所有雲姜衆人的生死之事,你便這樣将一個殷國鷹犬帶到此地,你想幹什麼啊?”
“你是想讓我們這些好不容易從殷狗手底下逃過一命的人全部喪命麼?”誄
面對姬萱的質問,姬硯沉好看的眼眸也隻是輕輕垂下。
他的一隻手堅定不移的握住了殷鹿竹的手,似是在無聲的安慰,他道:“殷世子不會。”
“不會?”
姬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看來兄長是忘記了我雲姜國是如何被滅的。”
“兄長還記得當年殷天成是如何帶領馭冥軍闖入我們的皇城的?”
“父皇母後,其餘的兄弟姐妹,皆是是死在了殷天成的屠刀之下,而今,兄長既然也能與仇人之子談笑風生了麼?”誄
姬萱的聲音猶如雷霆之勢那般,重重的敲擊在了姬硯沉的心口,也讓殷鹿竹詫異的看向了姬硯沉。
“她說的可是真的?”
蒼翠綠蔭的山坡上,寂靜的隻聽得見風輕輕拂過的聲音。
姬硯沉猶如被石化了那般,他站在風裡,任由風卷起他的衣袂盤旋在空中。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刃一刀一刀的劃開。
似乎是過t了許久,他才僵硬的點了點頭。
殷鹿竹心中震驚,她驚愕的看着姬硯沉久久不語。誄
瞧着倆人之間的氣氛,姬萱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這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知己好友,倒像是一對你侬我侬的眷侶。
“那你這些年住進楚湘王府,是為了什麼?”
殷鹿竹的嗓音淡淡的,不見絲毫的情緒起伏,就好像是在問一句無關緊要,也無關自己的話那般。
姬硯沉緊緊的抿着唇瓣,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來。
瞧着他眼睛裡的痛色,和臉上隐藏不住的糾結。
姬萱冷笑一聲,“還能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竊取大殷機密,為了趁機殺掉殷景朝,以及你這位殷世子了!”誄
殷鹿竹看見,姬萱每說一個字,姬硯沉眼睛裡的暗芒便深了一些。
他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炙烤,心中有千百愁腸,卻是有口難言。
半晌之後,姬硯沉才扯了扯唇瓣,艱澀的吐出一句。
“我不會殺你的。”
“兄長!”姬萱沉聲制止,“殺掉這殷鹿竹,殷景朝便是斷了一臂,從前是兄長仁慈,遲遲下不了手,今日這殷鹿竹既落到我的手裡,我便不會放他離開!”
姬萱低吼道:“來人!”
轉瞬,殷鹿竹便被雲姜鐵甲衛圍得水洩不通。誄
姬硯沉下意識的将她護在身後,他冷厲的目光直視姬萱,“我說,放她走!”
第606章
姬萱微微揚起下颚,她那張與姬硯沉有幾分相像的面容此刻浮着一層冰霜。貸
她盯望着姬硯沉,一字一句的開口,“兄長能忘了父皇母後的仇,可我忘不掉!”
“今日,誰能取下殷鹿竹首級,賞金百兩。”
聞言,殷鹿竹一陣詫異,一句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百兩金?看不起誰呢?我再暗閣殺手名單可是位列第一的,到了這,居然才百兩金。”
姬萱譏削的看着她。
“在我這,百兩金都多了!”
話落,姬萱後退一步,做出一個殺的手勢。
士兵迅速朝着殷鹿竹刺了過來,手中的長矛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銀光。貸
可還未逼近,一柄短劍突然破空而來,竟将士兵生生逼退。
殷鹿竹轉身,隻見姬硯沉上前,他身影矯若遊龍,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般,叫人沉溺其中。
也是在這個時候,殷鹿竹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會武功,且不弱。
士兵們不敢與姬硯沉打鬥,不消片刻便退到了一邊。
姬萱站在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沉的吐出兩個字,“廢物!”
話音落下,她手中長鞭突然朝着殷鹿竹甩了過來,不出意外的,那鞭子便姬硯沉截住了。
姬萱拽了拽,沒有拽出去。貸
“姬硯沉,放手!”
這一次,她沒有叫他兄長,而是沉聲命令。
殷鹿竹靜默無聲的看着那一幕,僅僅一瞬,她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她走上前來,輕輕的拽了拽姬硯沉的衣袖,“放開吧。”
姬硯沉垂眸看着她,殷鹿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對殷鹿竹的擔憂。
可他還是放開了姬萱的鞭子。
他道:“殷鹿竹是我的好友,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貸
姬萱不語,她隻是靜默無聲的看着姬硯沉,她的眼中滿是失望和涼意。
自雲姜被滅,他們便相依為命,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都在習文練武,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複國,能夠為慘死的父皇母後複國。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兄長他變了。
即便他不說,她也能從他的眼裡看出他的猶豫和退縮。
從前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可此刻,她似乎明白了。
姬萱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殷鹿竹的身上。貸
這個人,他必須死!
他若不死,兄長的心便會一直被牽絆,她不能讓這些年的苦楚和希望都化為泡影。
姬萱閉上眼睛,沉沉的歎息一聲。
再度睜開眼睛,她的眼裡,除了無盡的涼意便再無其它。
她問,“兄長當真要護着他麼?”
姬硯沉始終擋在殷鹿竹跟前,他堅定的點頭。
姬萱垂眸,笑得落寞。貸
下一刻,她忽然拿出了手中令牌,高聲道:“黑甲衛聽我号令,我以雲姜王姬的身份命令你們,殺掉殷鹿竹。”
衆人看向殷鹿竹的目光皆是充滿了敵視,都躍躍欲試。
姬硯沉不動聲色的牽起殷鹿竹的手,一副随時備戰的模樣。
可殷鹿竹卻掙脫開他的手,她緩步上前,妖媚的眸子微微一挑,紅唇輕勾,“王姬素來都這般沖動的麼?”
還不等姬萱說話,她又道:“為君者,這可是大忌。”
第607章
瞧着殷鹿竹身上所展現出來的鎮定和從容,姬萱有一瞬間的不解。憚
這個人,到底是太過狂妄,還是以為,隻要有姬硯沉護着,他便可以全身而退。
“你想說什麼?”
“你想要複國,何不找一強勁的隊友呢?”
殷鹿竹的嗓音溫溫淡淡的,透着一絲蠱惑,讓姬萱成功的攔下了準備進攻的士兵。
姬萱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她打量着眼前的殷鹿竹。
“你什麼意思?”
殷鹿竹低笑一聲:“呵呵,你何不與我為謀,共圖大業呢?”憚
“……”
有那麼一瞬間,姬萱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
就連姬硯沉也在第一時間看向了殷鹿竹,他不懂,這是她的緩兵之計,還是她當真想要與雲姜合謀?
“殷鹿竹,你以為我傻?”姬萱譏削的反問出聲。
“你如今是楚湘王府的世子,即便如今暫時丢了爵位,丢了官位,可那顧庭芳早晚會給你複位,你還是楚湘王府的繼承人,何必攤雲姜這渾水,一個不慎,還會落得一個滿門被誅的下場。”
“王姬便這般不自信?”
殷鹿竹看着她,眼睛裡閃爍着堅定的光芒。憚
她道:“想來王姬也是知道了,這些日子以來,君上都在削藩。”
“可藩王一旦上繳了兵權,便隻有我楚湘王府擁兵自重,君上如何能容?”
“最終的結果,好一點的,不過沒了兵權,空有王爺的頭銜,壞一點,便是滿門皆為冤魂。”
話落,殷鹿竹仰起頭,深深的歎息一聲。
“想來,第二種可能會大一些吧,馭冥軍是我父王一手組建,心中隻有楚湘王,沒有君上,這樣的軍隊,便是交給君上也定然是不放心的。”
殷鹿竹輕輕的垂下眼眸,她清澈的眸子裡覆了一層霧霭。
“權臣,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的。”憚
“到時,從盛極的王侯,到衰敗的俘虜,也不過刹那時光。”
姬萱看着殷鹿竹,那我在手裡的鞭子也漸漸的松了些。
她道:“你怎就知道,與我雲姜合謀,他日功成,我不會殺了你呢?”
“因為,我相信姬硯沉。”
殷鹿竹的聲音猶如雷霆,重重的敲擊在姬硯沉的心上。
“殷鹿竹,你以為我會信你?”
姬萱冷笑。憚
“你這人滿腹陰詭,口蜜腹劍,你騙得了兄長,騙不了我!”
“若王姬不信,你現在便可以殺了我!”
殷鹿竹半點懼色都不曾有,那一字一句,更是锵锵有力。
“若王姬有魄力賭一下,我十萬馭冥軍相助,奪了這大殷帝位,保我楚湘王府百年榮光不滅!”
瞧着殷鹿竹眼睛裡的堅定,看着她那藏不住的野心,姬萱心中有一刹那的動容。
眼前的殷鹿竹,他的眼睛裡有和自己一樣的野心,甚至,比自己還有盛過幾分。
也是直到此刻,姬萱才認真的審視起殷鹿竹來。憚
這人醉人風姿,無須輕裝,已是天然。
姬萱輕輕垂下眼眸,“殷鹿竹,今日我可以放過你,隻要你敢吃下這個。”
第608章
瞧着姬萱手中的藥丸,殷鹿竹點了點,“好。”酟
不等姬萱反應,她便大步上前,将那藥丸迅速的吞了進去。
這行雲流水半分猶豫都沒有動作,倒是讓姬萱詫異了。
“你可直到這是什麼,你就吃了?”
“毒藥而已,殷某也得讓王姬看到我的誠意不是麼?”
姬萱忽然就沉默了,她深深的看着殷鹿竹,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之後,她才道:“殷鹿竹,你當真想反?”
“不是我想反,而是顧庭芳逼我反,我不是父親,我沒有忠君愛國的心,我隻想讓我在乎的,時過境遷後,皆在。”酟
姬萱垂下眼眸,深深的歎息一聲。
她忽然覺得,其實她與殷鹿竹是一樣的人,他們也隻是想用心守住自己所在意的。
隻是,從前的她沒有能力,而如今的殷鹿竹,卻有能力。
她突然有寫羨慕起殷鹿竹來。
若當時她與他一樣的年紀,是不是也能護住雲姜,護住父皇和母後。
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她道:“兄長,帶他離開吧。”
姬硯沉看了一眼姬萱,他也不曾多說什麼,隻是小心的牽起了殷鹿竹的手,緩步朝着外面走去。酟
姬萱站在山坡上,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說不上是為了什麼,總覺得,兄長與這殷鹿竹在一起的時候,竟有一t種說不出的和諧。
隻是……
兄長素來不與人親近,如今,竟會有殷鹿竹這般親密。
親密的不像是知己好友,倒像是了早一許諾了對方一生的眷侶。
……
高天雲碧,落葉滿地,秋色連波,徐陽落入水中,潋滟的波光,彌漫着寒煙薄霧,離離野草,鋪向看不見的天邊。
殷鹿竹和姬硯沉肩并肩的走着,置身于這般美妙的畫卷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惬意。酟
姬硯沉無數次看向殷鹿竹,想要說什麼,最終也隻是張了張嘴。
将他的滿面糾結看在眼裡,殷鹿竹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你想說什麼?”
姬硯沉搖了搖頭。
見他不願意說,殷鹿竹便也沒有再問,隻是安安靜靜的走着,清風拂過,卷起她束起的長發,美的有些不真實。
姬硯沉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他問道。
“你與姬萱說的那些話,可……可是真心話?”
殷鹿竹腳步微頓,随即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卻讓人難以看清她此刻的真實情緒。酟
她道:“若我說是假的,你會殺了我麼?”
姬硯沉搖了搖頭。
“不會。”
從前,他是想找個合适的時機殺掉她,讓楚湘王嘗一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可後來,他費盡心皿,隻想讓她一生安康。
殷鹿竹扭頭看了一眼姬硯沉,笑的眉眼彎彎。
“其實,君上有給我官複原職的法子,令我将功贖罪。”酟
“什麼?”
“利用你,找到姬萱,找到你們雲姜的所在地,屠之。”
姬硯沉腳步頓時僵住,他俊美的面龐在瞬間毫無一絲皿色。
“看吧,你就是不信任我。”
殷鹿竹擡手輕輕撞了姬硯沉一下,“君上說了,可我也不願意這般去做,畢竟,這樣會傷了你。”
第609章
姬硯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弈
他覺得,他此生聽過最動聽的旋律,大概,便是這個人的聲音了吧。
殷鹿竹很是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她仰着腦袋問他,“你說,我像不像話本子裡那些陽奉陰違的奸臣呢?”
瞧着她這樣子,姬硯沉忽然就笑出了聲。
“呵呵,像。”
聞言,殷鹿竹擡手在他腰上輕輕的掐了一下,“總之,無論君上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我隻想讓你好好的。”
“嗯。”
姬硯沉點了點頭,他指尖輕輕的搭上殷鹿竹的脈搏,片刻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弈
“你也不問問是什麼藥,便這般沖動的吃下,若當真是見皿封喉的毒藥,你怎麼辦?”
“不是還有你麼?”
“我家庸醫醫術高明,肉白骨生死人,定會保我無憂的。”
姬硯沉不語,他眷戀的目光落在了殷鹿竹的側臉。
從前,厭煩極了這張臉,甚至多看上一眼也會覺得煩悶,可如今,卻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想到自己皿脈裡的毒,他臉上的神色漸漸的黯淡下來。
無論他如何努力,他與殷姑娘終究是有緣無分的吧。弈
他不能活着陪她長長久久,也不能與她有以後,否則,若是誕下男兒,這皿毒,也會害他一生的。
姬硯沉不動聲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他道。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你這樣的。”
一句話,殷鹿竹幾乎是脫口而出。
姬硯沉抿了抿唇瓣,“我……身體不好。”
聞言,殷鹿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突然就笑出了聲,“我看你挺好的,便是不好,也無妨,至少這小臉不錯。”弈
“呵呵。”
姬硯沉冷笑:“說起容色,誰又能與顧庭芳相較呢?”
殷鹿竹本能的搖頭。
“他不行,他是好看,可太刻薄了,不是長命之相。”
姬硯沉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的陪在殷鹿竹的身畔,與她一道往前走去。
其實,不是長命之相的人,分明是他姬硯沉吧。
……弈
殷鹿竹回來的時候,便被一道聖旨傳入了大殷宮。
昭德殿内,還是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主位上的君王依舊透着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着,那落在殷鹿竹身上的目光仿佛早已經洞悉了一切。
他道:“找到了?”
殷鹿竹輕輕的垂下眉眼,随後搖了搖頭。
“沒有。”
顧庭芳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他也不說話,隻是安靜的看着殷鹿竹。弈
昭德殿内,是一陣叫人窒息的靜默。
許久之後,許是沒有聽到什麼話,顧庭芳才道:“那你與那前朝餘孽去了哪裡?”
“他約臣出去走了走,說是喜歡臣來着。”
“呵呵。”
顧庭芳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當即便笑出了聲。
“孤記得,還未給你官複原職,在孤面前,自稱為臣恐有不妥。”
“可是君上,這不是假的麼?不過是一出騙取姬硯沉的戲碼,做不得數的。”弈
顧庭芳似笑非笑的看着殷鹿竹,這個人,倒是心狠。
若不提防,恐怕有朝一日,便是自己也會被他狠狠咬上一口的。
第610章
良久之後,顧庭芳歎息一聲,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敲擊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鵀
“你覺得,那姬硯沉是個怎麼樣的人?”
聞言,殷鹿竹眉眼微微一挑,直言不諱道:“他醫術很高明,這些年在臣的身邊,讓臣安心不少。”
“他雖然是前朝儲君,可臣看得出來,他并不想反,他甚至覺得,如今的天下,君上治理的很好,雲姜王是比不上君上的。”
聽着她的話,顧庭芳低低的笑出了聲。
“殷鹿竹,這些話,是你的想法還是他的?”
殷鹿竹不悅的蹙眉。
“君上,臣所言句句屬實,姬硯沉隻是無法改變自己的身份,他有許多不得已,若可以,希望君上可以留他一命。”鵀
顧庭芳臉上那溫溫淡淡的笑容,随着殷鹿竹的話,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黑了下來。
他的身上像是有絲絲縷縷的寒氣在蔓延。
這段時間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聽殷鹿竹為一個人求情。
這個人的心腸冷硬得很,任何人在她這裡,似乎隻有一個死字,可是如今,他竟為了一個姬硯沉求情。
顧庭芳站起身。
他拖着長長的衣袍在殷鹿竹跟前,垂眸瞧着她。
下一刻,他修長的指尖突然就勾起了她的下巴,迫使殷鹿竹仰起了頭。鵀
“怎麼,看上他了?”
殷鹿竹搖了搖頭,“臣喜歡君上這樣美豔強大的。”
一句話,殷鹿竹說的很是認真。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這話的真實性,她還伸手朝着顧庭芳拍了過來。
殷鹿竹本以為他定然會躲開。
顧庭芳卻以為,這人不敢如此放肆。
然後,殷鹿竹的手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顧庭芳的臀部。鵀
瞬間,男人身子猛地僵住,就連呼吸也差點就卡住了。
殷鹿竹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想要将手縮回來,可那說卻像是不聽使喚那般,在顧庭芳的臀部輕輕捏了一把。
然後,就見顧庭芳高大的身子輕輕晃動了一下,險些就要栽倒在地上。
殷鹿竹抿了抿唇瓣,輕輕敷扶了他一把。
“君上,沒事吧?”
顧庭芳剛準備說話,就聽到殷鹿竹心裡的聲音傳來。鵀
‘這男人生起氣來,是越發好看了,這鳳眸,這細腰,這大長腿,真不錯。’
于是,顧庭芳即将出口的呵斥突然就哽住了。
他深深的将殷鹿竹看了一眼,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同情。
他道:“你也一把年紀了,楚湘王府還後繼無人,不如,孤賜你一門親事?”
搖頭,殷鹿竹果斷的搖頭。
“多謝君上美意,臣隻想效忠君上,不想談兒女私情。”
末了,殷鹿竹又在心裡默默的補了一句。鵀
‘畢竟,我也沒有能力讓女子有孕,甚至讓女子快樂也做不到,沒屌的痛,誰懂?’
殷鹿竹站在那,言辭懇切的拒絕。
然後,她也不知道顧庭芳到底是聽錯了什麼還是想錯了什麼。
隻見他瞳孔清晰可見的一縮。
而後,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就落在了殷鹿竹的身上,随後往後移動了幾分,最終停在了她某個難以言喻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