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他置身于封家老宅,剛從棺材裡爬出來,被一個小丫鬟拉着逃命。
封景無視了焦急的小丫頭,低聲道:“我叫什麼名字?”
“小姐,什麼時候了你還……”
“我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回:“褚、褚莺莺。”
果然。
他成了褚莺莺,馬上要被活埋的褚莺莺!
一想到即将再次經曆窒息的絕望,封景頓時撒開腿朝後門跑去。
小丫頭跟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
“小、小姐……你怎麼突然……”
兩人好不容易到了後門,小丫頭雙手撐在膝蓋上,彎着腰大口喘氣。
“小姐,你跑太快了……”
确定沒人發現,封景小心翼翼拉開後門。
“刷。”
冰冷的長棍抵到他的臉上。
“呀!”小丫頭吓得尖叫一聲。
“嫂嫂。”年輕男人站在門外,示意家仆抓住小丫頭,而他則看着她笑,“這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裡呀?”
他說着話,一步一步逼近她,将她逼回到庭院裡。
封景呆了。
他認出男人。
是年輕時的封珞——他那位為家裡人操碎心的溫柔和藹的爺爺。
此時的封珞比起老年的溫文儒雅,多了幾分淩厲和陰沉。
他眯眼打量他時,讓他有種被毒蛇盯上的緊張感。
“封、封珞……”他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叫他的名字,央求他,“你放我離開,我保證不會把聽到的事說出去,求你……”
“這可不行啊。”男人輕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輕聲道,“要你陪葬,是家主的命令,我又怎麼能忤逆呢?”
他的手冰冷,鐵鉗一樣抓在他的腕子上。
封景哆嗦了一下,脫口道:“家主病了,你放我離開,不會有人知道……”
“哈?”封珞一愣,啞然失笑,“嫂嫂,你可真是……”
他湊近他,低聲呢喃:“比我想的還要天真啊。”
“小姐!”被家仆按壓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頭大聲道,“别求他!就是他唆使的!我都聽到了!是他唆使封老爺讓你陪葬的!就是她!”
什麼?
封景徹底呆滞。
褚莺莺會被活埋陪葬,是、是他爺爺唆使的?!
“下毒的人也是他!害死姑爺和二少爺的人都是他!”小丫頭還在叫嚷,“小姐你不是聽到了嗎?他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就是要殺人滅口!”
轟!
封景聽到自己的三觀崩塌的聲音。
原來,這才是褚莺莺必須死的原因嗎?
“哎呀,知道我要殺人滅口,你還嚷嚷這麼大聲?”封珞笑睨小丫頭,一字一句道,“堵上嘴拖下去,打死。”
“等一下!”被小丫頭的尖叫聲喚回理智,封景下意識抓住長輩的胳膊,“等一下!别殺她!她還是個孩子!”
“是你先忤逆我的,嫂嫂。”他悠然說道,“乖乖聽我的話去死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非要掙紮呢?你不會指望借此引起家主的注意,說些不該說的話吧?”
“我沒有!”他大聲辯解,“我隻是想活命!想活命有錯嗎?”
誰能眼睜睜等着被活埋?
想活命有錯嗎?!
“呵呵,你活了,我就不能活。”他輕輕拍拍她的臉,“褚莺莺,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爸媽在這個時候把你嫁進來。”
不等他回話,他揚聲:“等着幹嘛?帶下去打死!”
說完,用力将她推給仆人。
“既然你們主仆情深,好啊,我成全你。”他笑着吩咐,“讓大少夫人去觀刑,結束了再把她送回到棺材裡去。”
家仆哆哆嗦嗦應了:“……是。”
仆人扯着小女孩的頭發把她拖走。
“小姐!小姐!”
“封珞!”耳邊是小丫頭被拖走時的尖叫,封景目眦欲裂,朝男人咆哮,“你沒有良心的嗎!”
那個小女孩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就是個還在上初中的孩子!
他怎麼下得去手!
“良心?”男人的笑容更加明顯,“早不知道丢哪裡去了啊。”
……
他聽到褚莺莺在罵他,很快,在沾皿的棍棒聲響起的時候,罵變成了求。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朝他磕頭,隻求他饒了自己的侍女。
她說自己什麼都不會說,會把秘密帶進墳墓,她說自己再也不會逃跑,會乖乖就死……然而無論她說什麼,封珞都沒有停手的意思。
最後,她眼睜睜看着跟了自己十年的小丫頭喪在了棍棒之下。
“封珞!”她抱着女孩染皿的身體,咬牙看着他,含淚的眼睛裡映出他悠然自得的身影,“我就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封景分不清這句話出自褚莺莺之口,還是他自己的心裡話。
自從到了褚莺莺的身體裡以後,他的言行大多數時候不受控制,唯獨這句話,是發自他内心深處的,帶着最深刻的憎惡。
他的爺爺是個劊子手。
在他握有對下人的生殺大權時,他可以眼也不眨地打死一個未成年小女孩。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在他面前消逝,他什麼都做不了。
在某個瞬間,他完全理解了褚莺莺對他爺爺、對他們整個封家的憎恨。
封珞沒把女人的威脅放在心裡。
他利落揮手:“送大夫人回棺材——這次記得釘死了,我可不想第二次在其他地方見到她。”
“是。”
“至于這個——”他掃了眼斷氣的少女,“扔到亂葬崗喂野狗。”
“……是。”
“封珞!”被下人拖走時,褚莺莺始終瞪着男人,“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你這個魔鬼!一定會不得好死!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男人揉了揉耳朵,笑道:“我等着,嫂嫂,變成鬼了别忘了回來看我——看我如何飛黃騰達,長命百歲,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聲越來越遠,他被重新按進棺材。
棺蓋合上以後,外面傳來釘釘子的砰砰聲。
他躺在狹窄密閉的空間,不停罵娘。
随着釘子落下,上好的棺材變得密不透風,他很快便感到呼吸困難。
缺氧的威脅讓他不停地掙紮、推搡,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最後的最後,他像條被拎上岸的魚張大嘴拼命呼吸,以此緩解兇口憋悶的刺痛。
真的要死了。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距離死亡這麼近。
他悲哀地想,即使真的死在這裡,似乎都是他應得的。
誰讓他的爺爺為了榮華富貴草菅人命,而他,作為晚輩,享受了他爺爺帶來的優渥生活——踩着累累白骨獲得的優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