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招待所裡糟心事兒，她内心窩火。

　　等點數時，黃欣然挑出了個小的，甚至還額外單獨留了一小提籃出來：“這些果子，就不算在内了，給你嘗嘗鮮！”

　　“不用不用，該是多少就多少，都算上吧。上次還吃了你一籃子櫻桃，再要，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孫雅還希望黃欣然能一直供貨給她，自然不希望占這點小便宜，毀了二人的交道。

　　“拿着吧！俗話說得好，‘吃的東西，官都不究。’就是點小心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你也别和我客氣。”

　　‘吃的東西，官都不究。’這其實是當地的俗話，意思就是說，能直接入口的東西，即便是被人順手牽羊偷摘了，抓到了小偷，當父母官（代指舊時的知縣）也會說和，而不會深究其罪責。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孫雅見黃欣然是真心送給她，到底還是接受了。

　　雖然隻是半籃子櫻桃，她還是高興得很：“其實不瞞你說，上次我不是從你這買了一擔櫻桃嗎？回頭我就賣光了……哦，我好像忘記告訴你，我其實有固定的銷路……”她有些歉然的笑笑：“上次我本來給自己留了些，結果，因為某些原因我一顆都沒吃上。”

　　“那你這次可得藏嚴實了。”

　　黃欣然跟着樂，并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一共是1500顆櫻桃，按照20顆5塊錢的價格，剛剛好就是400塊錢……噢，對了！那天我還該退你10塊錢，你給我319塊就是了。”她又解釋一番，那10塊錢的由來。

　　“不用了，我這一籃子櫻桃都不止那10塊錢。”

　　孫雅被她認真的态度逗樂了。

　　雖然兩個人合作，自己是為招待所買的櫻桃之事，對方遲早都會知道。卻不代表，在二人交易沒完成前，就想讓她知道。

　　“放心，這次我一定藏好了！”

　　她高高興興地掏錢：“喏，這是櫻桃的錢。數目着實不少，你可拿好了！”又招呼黃欣然跟着她走：“走吧，把櫻桃送到車上去。”

　　這次她開着車來，直接放到車上就可以走。

　　400塊錢，都是10塊錢一張的大團結，确實不少了。

　　黃欣然倒是顯得很淡定，一邊應着，一邊随手往兜裡一揣，跟着她挑着擔子就走。

　　惹得孫雅也多看了她兩眼。

　　等黃欣然把櫻桃放下後，孫雅居然留了下來：“你不是說，你手上還有十幾棵櫻桃樹的果子嗎？我能随你一起去看看吧？”

　　與其說，她是和黃欣然商量。不如說，她是單方面敲定了此事。

　　現在去看？

　　黃欣然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樹上的櫻桃都是一個個的青疙瘩，孫雅過去看什麼？看風景嗎？

　　不過，她并沒有直接拒絕。

　　“按理來說，咱們既然達成了協議，我也該讓你看看果樹。隻不過……”

　　黃欣然有些羞澀的笑笑：“咱倆雖然有口頭協議，眼下卻無憑無證，甚至我也沒要求你支付訂金。孫同志您想看果樹也不是不行，什麼時候我見到了訂金，我就什麼時候帶您去看。如何？”

　　“哎喲，你看我這糊塗的……”

　　孫雅一拍額頭。

　　别說，她還真把這茬給忘了！

　　可惜今天出來，她原本就是來碰碰運氣，并沒有帶太多現金。加上剛才又支付了黃欣然四百塊錢，剩下的錢拿來做訂金顯然不夠。

　　她略一思索：“那行！我先回去一趟，和父母商量商量。明天一早，咱們還是在這裡碰面。到時候，我帶錢來親自走一趟。”

　　“行，沒問題。”

　　黃欣然并不怕她反悔。

　　她有“青帝心經”在手，想要櫻桃随時都能催出來，就算對方不要，大不了就賣便宜些。若真沒人買，留着自己吃也不打緊。

　　孫雅得了準信，跳上車就催促司機開車。

　　她得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爸她媽，最重要的是，得把訂金帶過來。

　　黃欣然又得了400塊錢，也放下了心頭的大石。

　　第一天櫻桃賣得最便宜，隻賣了110元，第二天賣了400多，不過又買了不少米面油之類的東西，花掉了一大筆錢，眼下算上今天賣的400塊，她身上還有190多塊錢。

　　190塊？

　　在八零年，能随随便便拿出來190塊錢的人家，特别是鄉下，估計屈指可數。

　　如今，她手握“巨款”，由不得她不高興。

　　掙了大錢的她腳步輕快往回走。卻絲毫沒發現，身後有一雙貪婪的眼神，正如饑似渴的盯着她。

　　天悄無聲息亮開了。

　　鋼鐵廠門口的早市也漸漸散開，隻餘下三三兩兩賣菜的攤位還在。

　　從昨晚一直忙碌到現在，黃欣然早就餓得前t兇貼後背，肚皮一直在“咕噜噜”叫喚。她原本打算買點吃食果腹，結果卻什麼都沒有。

　　正失望時，擡頭就看見旁邊小巷子裡有人端着一大盆大白饅頭鑽出來，頓時眼前一亮！

　　她怎麼就給忘記了呢！

　　鋼鐵廠掌勺的大廚可是山東人，做出來的不管是大白饅頭還是花卷，包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吃！

　　尤其是大白饅頭的個頭，兩隻手合攏那麼大，即便是她現在這具缺少油葷的肚皮，吃上四個也頂飽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挑着空擔子快速朝食堂跑。

　　其實鋼鐵廠的食堂并不禁止外面的人買飯菜，隻要你能拿出廠裡的肉票、菜票和糧票來，你要多少都賣。

　　偏偏黃欣然沒有票。

　　窗口裡的大白饅頭堆成了山，看着剛剛換崗的工人排隊買飯菜的熱鬧場面，黃欣然蹲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去了另一邊。

　　她不知道的是，她自認為自己現在并不引人注目，卻忘記了她是生面孔，早就引起了不少人興趣。隻是看她肩膀上的擔子，知道她是早市賣菜的，才沒有人驅趕。

　　即便這樣，還是有不少人暗中觀察她。

　　黃欣然一無所覺，她已經盯準了目标，一位明顯和後廚大廚說說笑笑走得很近的工人。等對方打了飯菜拿着往食堂外走，她就迅速跟了上去，并叫住了對方。

　　和那人一陣低語後，對方明顯意動了。他急匆匆離開，時間不長，就給黃欣然帶來了一摞票。兩人很快完成了交易。

　　等黃欣然走出鋼鐵廠食堂時，籮筐裡鼓囊囊的，一股面食獨有的香氣在不斷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