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重生文(85)
饒是這麼優秀的賀明隽,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也被賀父賀母批評了。
他們說他說話不夠委婉,容易傷情面、得罪人。
賀明隽“把醜話說前面,才不會傷情面。”
“那你可以委婉一點,都是親戚,而且說不定哪天就需要人幫忙呢。”
賀明隽應了一聲,沒再反駁。
每個人行為處事的習慣不同,他不喜歡人情往來,也覺得自己有底氣不必那麼小心翼翼、委屈自己來維護人際關系。
過完初五,賀明隽離開了“家”,這個時候返校顯然不合适,所以他稱自己是和同學一起去滑雪。
而實際上,隻有他一個人。
比起籃球這樣互動性比較強的項目,他還是覺得單人運動更自在随意一點。
白團子不方便帶着,賀明隽就把它留下了。
期間,賀明隽也會和賀母視頻,聽說白團子不時撓門找他,到了傍晚該遛彎的時間,它還不習慣。
賀母吐槽白團子沒良心,明明是她經常抱它、給它梳毛鏟屎。
賀明隽清醒又有點不近人情地指出“或許它清楚,買貓糧的人是我。”
他在外面玩了一周,其中大半時間都在酒店呆着。
回去後,白團子還記得他,隻是可能因為再次被抛棄,就别扭地不願意接近他,卻又隔了三四米亦步亦趨地跟着,像是怕真被丢下。
過完元宵節,賀明隽帶着白團子返校。
它本來就是校園流浪貓,賀父賀母又要工作不方便照顧,還是帶回學校比較好。
開學後,賀明隽開始新學期的工作安排補考、指導學生的畢設初稿、參加研究生複試
除了這些常規的工作,本學期他還要錄制網課。
現在高校出于打造學校名片、響應教育變革等目的,都會在慕課等平台上傳免費的網課。
網課需要錄制再後期制作,而不能直接将平時上課内容錄像後上傳。
甚至錄制時還有些與面對面授課不同的細節要注意,比如,不能穿得太随意,也不能穿季節性太強的衣服。
于是賀明隽就穿了正裝,白襯衫黑西裝,沒有系領帶。
學校給他安排的錄制時間是在周二下午。
而上午有課的賀明隽自然不會中午特意去換身衣服。
天冷的時候他就在外面加一件大衣。
不刷朋友圈、不加年級大群的賀明隽也就不知道,他的照片在金融學院刷了屏。
“都是學金融的,為什麼賀老師穿西裝那麼高級,而我看起來就像是個賣保險的”
“可能是他的西裝比較貴”
“我換上同款能有這樣的效果嗎”
“西裝剪裁和面料很重要,但更貴的是他的那張臉和氣質吧。”
還有同學将照片剪裁後做成手機壁紙,比如“拜隽哥不挂科”、“論文寫完了嗎還玩手機
”
不少人表示很有用
“謝謝,一想到畢設答辯時可能要面對賀老師,我連玩手機都提不起來興緻的。”
賀明隽講課時儀态很好,條理和口齒都很清晰,哪怕隻是面對機器,他都不會磕磕巴巴。
因此,他錄制網課效率很高。
等天氣漸暖,賀明隽把大衣脫掉的時候,他的課錄完了。
到了四月,校園裡春意盎然,這個時候天氣不冷不熱,垂柳青翠,又沒有柳絮紛飛,正适合舉辦校園運動會。
賀明隽在做熱身運動的時候,淡定得一點也看不出他從上學期就開始練習的模樣。
就連最後赢了,他也有一種一切盡在預料之中的氣度。
像這種全校參與的盛會,不僅各學院的學生會要做推送,就連學校的官網以及在各平台的官方号都會發稿或視頻。
有些學生還會自己拍攝剪輯,将視頻發在社交賬号上。
這時候,除了表現得格外精彩的運動員,長得好看的人總是能吸引更多目光。
各學院在入場儀式上舉牌的院花、青春靓麗的啦啦隊、身着挺括制服的儀仗隊
還有,看起來像是學生誤入老師隊伍的賀明隽。
賀明隽本就年輕,要是有人入學比較晚,又考研兩三次才上岸的話,恐怕年紀都能趕上賀明隽這個老師了。
而他這副皮囊更顯年紀小。
賀明隽平時衣冠楚楚、氣場強大,倒是很容易和學生區分開。
隻是他現在身穿運動服,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完美流暢,運動過後的臉白裡透紅像是水密桃,發絲有點淩亂,再配上他清冷的眉眼
這分明就是多少人心中想象的校草學長嘛
賀明隽是在與賀母通視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網絡上小小地火了一把,但他并沒有在意。
他的任務隻是當好這個教授而已,不包括成為名人。
校運會的熱鬧結束,師生的注意力又都轉移到教學和學習上。
尤其對于畢業生來說,先不提離開校園後該如何,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畢業論文這座大山。
提交終稿、查重、準備答辯
一切都順利而有序地進行着當然,這是對少數同學來說。
大多數人還在臨陣磨槍,焦慮到頭秃又覺得無從下手。
這個時候,賀明隽帶的那四個本科生就表現得十分雲淡風輕。
什麼三月份就把初稿寫好啦,查重一次過啦他們讓室友嫉妒得牙根兒都癢癢。
面對畢業答辯,他們四人都毫不緊張。
經過賀老師的指導,或許他們的學術水平提高得并不明顯,但他們的心裡素質和抗壓能力的進步絕對是突飛猛進。
還能有導師比賀大佬更嚴厲可怕嗎
四人組的答辯都通過了。
讓他們覺得意外的是,匡傑因為反駁一
句就被别的導師砸了一連串問題時,賀老師竟然幫他解圍了。
匡傑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是他太廢物,給賀老師丢臉了。
看到匡傑發的朋友圈,或聽到他感歎的朋友都十分詫異“你是受虐狂啊還是被ua了每一個導師都巴不得自己帶的學生通過呢。”
匡傑就搖搖頭,一臉高深地說“你們不懂。”
他賀老師是那種會妥協的人嗎
他這哪裡是被ua啊,分明是被大佬卷到
賀明隽帶的四個本科生中,隻有秦昭的畢設被評為優秀畢業論文。
别看她當初被吓哭顯得有點膽小,這也說明她對自己要求高,才會在賀明隽的一個個提問中反思,覺得自己很差勁。
她寒假都花了不少時間看文獻、查數據,遇見問題了,她一開始請教賀老師時還有點忐忑,後來就發現果然如學姐所說,賀老師隻是看着不近人情,實際相當負責。
秦昭自己用心,再加上有賀明隽的指導,她的畢設論文能被評上優秀,也不算什麼意外。
可秦昭十分驚喜。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開會時的表現,以及楊淑雲學姐來開導她,還說過事後賀老師要請喝奶茶的事,就買了束鮮花和一點水果,準備送給賀老師當謝禮。
賀明隽沒有收,他說“論文能被評為優秀畢設是你自己的努力,指導你本來就是我的分内工作。”
最終那束花也沒有白買,秦昭拿來當拍照的道具了。
學校正式的畢業典禮在六月末,可他們院、系、班級拍畢業照會提前一點,甚至有些宿舍或關系好的同學還會買統一的服裝拍照。
賀明隽找出壓在櫃子底的學位服,提前清洗熨燙。
一張張照片被定格,一頂頂學位帽被抛向空中。
賀明隽拍完合照就打算離開了,畢竟六月份操場上還是有點熱的,周圍又是一片嘈雜,他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隻是他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住了,是他帶的那四個本科生。
趙旭新被推出來當出頭鳥,他咧嘴,露出一個陽光開朗的笑,才問“老師,能和你合個照嗎”
賀明隽點頭,說“可以。”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學位服。
先是五人合照,然後是每位學生逐一和賀明隽合照。
拍照用的是林穎聰的手機,她說“我把照片發群裡。”
賀明隽說了幾句祝福語,和他們告别。
這時旁邊又沖出來一位學生,要和他合照。
賀明隽愣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
女生趕緊把同伴拉過來,把自己的手機交給她,拍完後還問同伴“你要拍嗎”
同伴呆愣愣的,看了一眼賀明隽,問“我可以拍嗎”
賀明隽不至于連這點小請求都拒絕。
又合照一張,他才離開。
兩個女生湊在一起看拍攝的照片。
“你好勇啊看着賀老師那張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臉,我都不好意思提出和他合照。”
“啊我看有學生和他合照啊,還怕等會兒要排隊,就搶個先。金融院草哎,都畢業了,要是沒張合照也太遺憾了吧。”
“可是,那幾個好像是他帶畢設的學生。”
“”
畢業生離開校園,學校又送走一屆學生。
對此,賀明隽倒沒有過多的感慨,他隻是難得地想起自己的任務和系統所說的男女主。
顧辭還在本校讀ba。
賀明隽在周末見過幾次。
他們學校設置的ba課程是兩年制,如果顧辭主要是沖着白夢绮才參加這個課程的話,那他們剛好可以一起畢業。
賀明隽不清楚他們兩個的感情狀況。
因為他不主動、甚至覺得梁雙雙發來的消息大多是廢話很少回複,梁雙雙也不怎麼聯系他了。
他隻知道梁雙雙打算考公,而白夢绮已經在準備考研。
賀明隽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任務的要求沒牽扯到男女主的糾葛中,認認真真當教授,完成教學工作。
可是系統還沒有給出任務完成的判定。
是需要他度過導緻賀教授聲名狼藉被解聘的節點
還是,要等白夢绮畢業、徹底遠離賀教授的生活
第19章重生文(19)
賀明隽不知道答案,而系統既沒有給出任務完成的信号,也沒有關于評分标準的提示,那他隻有順其自然。
賀明隽這邊是風平浪靜、順風順水的。
而白夢绮的生活就有些波瀾起伏了。
她和顧辭的家境、閱曆本就是天差地别,顧辭有從小認識的青梅,他的母親也看不上她。
在大多數人眼裡,白夢绮和顧辭在一起,是她高攀了。
甚至白夢绮有時候也會生出一點自卑的心理。
她又沒了賀教授這個條件不差的初戀“火葬場”、丢掉體面和以往的含蓄來追求她。
某些男人大概就是賤,有人搶的才覺得珍貴,好不容易得手的才更在意。
之前顧辭确實很在意賀明隽這個潛在的情敵,可賀明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向學,和白夢绮沒什麼接觸,就連白夢绮自己也對她愛慕多年的人徹底死心。
慢慢地,顧辭就不把賀明隽當成威脅了。
顧辭少了很多吃醋、展示自己魅力的機會。
在白夢绮介意顧辭的青梅時,他有時還會覺得她太敏感、無理取鬧。
對于這段感情,白夢绮有點迷茫。
将近一年的時間,她和顧辭認識、加深了解、暧昧、試探、誤會、正式在一起、鬧分手、複合
她有數不清的幸福和感動的瞬間,但更多的時候,她感到很疲憊。
白夢绮這次沒有荒廢學業。
隻不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又不是那種灑脫、能從感情中迅速抽離出來的人。
談戀愛還是多多少少影響了她的學習。
白夢绮有好幾門課程的成績都沒有達到預期。
她大概就卡在能不能保研的邊緣。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要為考研做準備。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和顧辭在一起增長的見識,她有點不滿足在本校讀研了。
他們學校是不錯,處于省會城市,但到底算不上,這裡也不是金融中心。
所以這個暑假,白夢绮就打算留在學校泡圖書館,背書刷題。
賀明隽是不知道這些的,他按照自己的節奏和計劃生活着。
這個暑假,他依舊沒打算回家。
但他也不會像上個暑期一樣,一直呆在學校。
那時他是剛進入任務世界,需要學習賀教授應該掌握的知識。
而現在,不管是教學還是科研,他都遊刃有餘了。
如系統建議的,他需要豐富自己的閱曆,多學點以往覺得沒用的東西。
他接了一家公司的聘請,擔任顧問,暑假需要出差。
賀明隽把情況和賀父賀母說了,并說自己中秋節再回去。
出差不方便帶貓。
賀明隽就裝了自動投喂的機器,和校園的保安打了招呼,并花錢找一個暑假留校的學生幫忙照顧。
準備離校的前一天傍晚,賀明隽給白團子倒滿貓糧。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就不來喂你了,你要習慣。
白團子再聰明也聽不懂人話,像往常一樣開心地吃着。
賀明隽看起來也不在乎白團子是否接受到他要傳達的信息,他隻是打個招呼告别而已。
拍拍褲腳沾上的幾根貓毛,他站起身。
沒走幾步,隔着一人多高隻做觀賞的石榴樹,賀明隽影影綽綽地看到幾個人影。
他并沒在意,繼續往前走。
繞過小花壇的拐角,他才看出來其中的兩人有點熟悉。
眼前的場景應該是傳說中的修羅場吧
白夢绮和一位男生大概是剛從圖書館出來。
那位男生個子高高的,五官看不真切,但僅憑穿着和遠遠一看,應該算是清新帥氣的。
白夢绮的長相和光芒更不用說。
關鍵是他們沐浴在陽光下,身旁是盛開的紅色月季,看起來氛圍很好。
兩人的面前站着一個身穿黑襯衫的男人,他袖子撸到胳膊肘處,就站在路中間。
賀明隽的角度隻能看到黑襯衫的背影,但不用多想,這位肯定就是顧辭了。
賀明隽隻猶豫了兩秒,就擡腳轉了個方向,從另一個門出校園。
他倒不是害怕和覺得尴尬,隻是這些事能不攙和就離遠點吧。
系統告訴賀明隽,去年今日,白夢绮和顧辭第一次相遇。
賀明隽腳步沒有停,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顧辭看着白夢绮和别的男生并排走在一起,臉色不怎麼好看,他冷笑一聲,有點口不擇言地譏諷道“怎麼,這還沒和我分手呢,就開始找别人了”
那男生有點尴尬,看了眼白夢绮,見她垂着眸,緊抿着唇一言不發,隻好自己解釋道“你們是情侶啊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隻是同學,順路”
顧辭并不領情,他反問“我們”
“我和夢兒才是男女朋友,哪裡需要你這個外人插嘴”
男生皺着眉,張着嘴發出幾乎無聲的“啊”。
疑惑jg
白夢绮這時候才開口“顧辭你别太過分我和什麼人一起走,關你什麼事至少我們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男生臉上的表情更複雜、難以描述,他丢下一句“你們好好聊,我還有事”就快步離開了。
他是對白夢绮有點好感,但還不到喜歡要追求的程度。
既然白夢绮有了男朋友,且這個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社會精英,脾氣看着也怪,他還是躲遠點吧。
男生逃得飛快。
白夢绮喊了一聲,男生也沒有停下。
白夢绮瞪了顧辭一眼,同樣往那個方向走。
那是去食堂的路,他們本來就要去吃晚飯的。
顧辭上前幾步,緊緊攥住白夢绮的手腕,用力一拉
,再伸出另一隻胳膊把她攬進懷裡。
“故意氣我,是不是”
白夢绮自然是要掙紮的,她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臉色微紅,氣息有點喘“你放開我”
夏天的衣物很薄,顧辭能感受到兇膛偏下位置貼着的柔軟,他喉結滑動兩下,慢悠悠道“不放,反正這是你的學校,被人看到了,丢臉的也不是我。”
系統十分關注男女主的感情狀況,令它失望的是,兩人吵吵鬧鬧後,又親親熱熱地拉着手一起吃飯去了。
系統
是它不懂人類的感情了。
系統想和它的任務者交流分析一下,可賀明隽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
賀明隽覺得,既然他的任務中包括不要被女主吸引、牽扯到他們的感情中,那他就不必關注,自己更沒有絲毫的好奇。
不過,有些事情不以賀明隽的意志為轉移。
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但某些劇情,或城門失火,他卻無法避開。
過完一個充實的暑假,又迎來新的學年。
新生入校,老生升了一年級。
而老師,大多是在重複上一年的工作。
對于賀明隽來說,他隻是更加得心應手。
本科的新生與賀明隽沒有什麼關系,但研究生這邊,他們一開學就要開組會的。
組會結束後,一位同學有問題向賀明隽請教,其餘人離開辦公室。
系統也不知道看到什麼,像天塌了似的慘叫一聲。
賀明隽敲了下桌面,暗含警告。
系統隻得耐住性子,等沒人的時候,才哀嚎道“天哪,怎麼辦那個叫林詩的女生不就是害賀教授被開除的人嗎”
“要是早點發現的話,你就不要當她的導師了。”
系統有些自責,它太松懈了。
劇情中明明提到這個名字的,可它等見了面,掃描林詩的體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賀明隽無奈地歎氣,這個系統既不靠譜,又不着調。
還好他根本不依賴系統。
研究生分給哪個導師是早就定下的,他們之前通過郵件已經聯系過,賀明隽還列了書單文獻讓他們學習。
因此,賀明隽早就知道了。
系統所給的劇情中,賀教授會被解聘,是因為他喝醉後對一個女生動手動腳。
這個女生就是林詩。
會發生那樣的事,是因為林詩的身形和白夢绮很相似,原本的賀教授一時腦子不清醒,認錯了人。
賀教授沒做出實質的傷害,隻是抱着人不甘心地質問、不讓人離開。
可不知怎麼地,那些照片和視頻就被傳到了網上。
賀教授就成了潛規則學生的衣冠禽獸。
他酒醒後,也記不太清當時發生了什麼。
網友已經給他定了罪,他隻有一個人,勢單力薄,也無處辯駁。
了解
他的同事和學生隻是給他發了信息,表示相信他,安慰他事情總會過去的。
林詩可能被吓住了,沒有替他說話。
校方迫于輿論壓力,考慮到學校的名聲,就把賀教授解聘了。
這是劇情中賀教授的視角看到的内容。
而實際上,這是一場陰謀,是針對賀教授和白夢绮的陰謀。
顧辭有一個家世相當、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
青梅不僅喜歡顧辭多年,也是他母親心儀的兒媳人選。
可偏偏顧辭喜歡白夢绮,還打算等白夢绮畢業後就訂婚。
青梅不甘心,想着,若是白夢绮沒了清白、連名聲都毀了,她還怎麼嫁到顧家
白夢绮曾經喜歡過賀教授,以及在白夢绮重生後賀教授追求她的事,不是什麼秘密。
那位青梅就下了藥、拍了照,事後還買了水軍。
白夢绮被顧辭救走了。
或許事後的輿論也有顧辭插手。
畢竟,林詩的體型,尤其是從背後看時和白夢绮很像,她們又都是黑發,連長度都差不多。
再加上白夢绮和賀教授的牽扯
若是那位青梅想把受害者往白夢绮身上引導,也有機會成功的吧
可是,沒有。
一般這種輿論對女性會更加苛刻。
總有些人會猜是不是那個女生想要順利畢業或是發論文,才用身體做交換。
但這次,網絡上所有的猜測、謾罵、诋毀都是針對賀教授的。
可他追求自己學生這樣很多人難以接受、有損師德的污點卻沒有被爆料出來。
總不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良心發現,保護“受害者”吧
其實,最後的受害者隻有賀教授一個人。
被無辜牽連的林詩同學,事後會得到學校的安撫和補償。
賀明隽沒有忘記這段劇情。
但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賀明隽并不完全相信系統所給的劇情。
他做了許多原來賀教授不同的選擇。
蝴蝶翅膀煽動了這麼多次,誰能料到今後會怎樣呢
況且,那些真相主要是從男女主的視角描述的,或許會有失偏頗。
所以,賀明隽在得知林詩被分給自己帶時,并沒有拒絕。
他覺得,系統用“害”這個詞也不準确。
若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話,沒了林詩還會有别人。
現在賀明隽的心态就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他沒什麼好擔憂的。
他不是原來的賀教授,他不喜歡白夢绮,他從不參加和學生的聚會,他也不喝酒
再不濟,他還有系統。
系統再廢物,利用監控或手機錄個像還是能做到的。
哪怕他再次被陷害,原來的劇情也不會發生。
時間飛逝,一學期很快
臨近結束,又到了本科生畢業生分導師的時候。
白夢绮被分給了賀明隽
在原劇情中,這是賀教授主動和别的老師交換的。
而現在,賀明隽隻是輕輕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區區小事去自找麻煩。
如果順利的話,他和自己負責的畢業生也隻會在第一次開會和答辯時當面接觸,其餘時間都是郵件交流和視頻會議。
視頻會議也是分享屏幕。
賀明隽十分坦然,心底沒有絲毫的介意。
然而,白夢绮就沒那麼淡定了。
她有點忐忑,還為今後的指導提前尴尬、局促不已。
但白夢绮也沒打算想辦法換導師。
隻有老師挑學生的,哪有學生選老師的呢
更何況,她聽說賀教授學術能力又強對學生又負責,她還不至于為了一點面子給自己的畢業增添阻力。
期末考完,畢設小組開會。
白夢绮就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不愧是被評為全校最不近人情的學習機器的賀教授,他對所有同學都一視同仁。
隻不過,哪怕他沒有說一句貶低的話,他們也覺得自己在他眼裡都是垃圾。
壓迫感太強了
面對賀教授抛出來的那一個個一針見皿的問題,白夢绮哪怕早有準備,也不得不打起全部心神應對,根本沒有心思亂想。
白夢绮她當年是眼瞎還是缺心眼啊,竟然敢觊觎賀教授
簡直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白夢绮現在對賀明隽既有點尴尬,還有點懼怕,完全不想因為表現不佳被他注意到、批評。
她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畢設完成了。
賀明隽收到白夢绮的畢設初稿時,考驗初試成績也出來了。
他聽梁雙雙說,白夢绮分數不錯,複試穩定發揮的話,就能成功上岸。
白夢绮考的是外校。
賀明隽想,等白夢绮畢業,他的任務是不是就完成了
天氣逐漸熱起來,學位服又再次分發到畢業生手中。
賀明隽這次對畢業生離校倒是有點期待。
六月的某天晚上,賀明隽已經睡了,梁雙雙的電話把他吵醒。
梁雙雙說自己和舍友在酒吧,現在喝得有點多了,天又晚,她們幾個女生有點害怕,問他能不能來接她們一下。
賀明隽一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
他不太想去。
隻是,“酒吧”這個地方
或許,他需要走一下劇情
當了兩年教授,賀明隽已經對繼續教學沒什麼興趣了,但這一條又是任務限制。
處在遊戲中,他總要遵守規則。
他現在的身份是賀教授,梁雙雙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妹妹,他不能接了電話後置之不理。
賀明隽換好衣服,洗漱提神,導航去梁雙雙發的定位
第20章重生文(20)
賀明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是第一次進酒吧,甚至他都不是來喝酒的。
外面的街道已經沒了白天的喧嚣,可酒吧裡依舊十分熱鬧。
賀明隽這副皮囊生得好看,他又是一個人來的,沒走幾步,就有醉醺醺或雙眼迷離的人來搭讪。
哪怕他冷着臉,也依舊有混着煙味酒味的手試圖攀上他的肩膀或胳膊。
這對賀明隽來說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但并不怎麼愉快就是了。
大概是因為賀教授這張略顯溫潤的臉太沒有威懾力了吧。
他以前若是面無表情、輕皺眉頭,見到他的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賀明隽擋住伸過來的一隻手,冷聲說了句“讓開”。
好不容易找到梁雙雙幾人,隻見她們四個女生已經倒了兩個。
梁雙雙還能站起來沖他揮手,白夢绮完全趴在了桌子上,還有一個女生依在另一個女生身上。
“哥,我大學畢業了嘿嘿”
賀明隽有點嫌棄。
唯一一個清醒的張躍有點局促地喊了聲“賀老師”。
賀明隽問“你還能走嗎”
“可以。”張躍點頭。
梁雙雙舉手道“我也能”
兩個清醒的人,其中有一個還是身高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完全是能帶兩個喝醉的女生離開的。
可賀明隽沒有動手,他找了女服務生幫忙。
他隻在梁雙雙迷糊沒有跟上時,拽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了幾步。
上了車,梁雙雙坐在副駕駛,張躍坐在後面,她肩膀上靠着兩個腦袋。
好在白夢绮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靜,另一個女生酒品也比較好。
賀明隽沒有就近把他們安置在酒店,而是帶她們回了學校。
雖然她們會挨宿管阿姨的罵,但至少他避免了瓜田李下的麻煩。
賀明隽還是有點良心的,得知他們宿舍沒有可以解酒的,他還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牛奶和蜂蜜茶。
從把她們接上車到送回宿舍,賀明隽讓系統全程錄了像。
也就是系統現在沒有虛拟形象,不然,它一定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宣誓一定會維護它的任務者的清白和名聲。
賀明隽很少去關注網絡上無用的信息,現在他也不想不時拿手機搜索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把關注網絡輿論的任務同樣交給系統。
系統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終于有它大展身手、發揮用處的機會了
然而,第二天,完全無事發生。
賀明隽的手機上隻有梁雙雙一條條微信轟炸
“啊啊啊啊哥你這個大腹黑”
“你就是故意的吧”
“早知道就不叫你去接了,竟然把我們大半夜送回宿舍”
“今天我們被阿姨教訓了半個小時”
“年輕人有點夜
生活怎麼了你活得就像個老幹部。”
賀明隽是懶得教育梁雙雙的。
他隻回道“需要我把你的夜生活向梁老師分享一下嗎”
梁老師,賀教授的母親,梁雙雙的親姑姑。
如果梁老師知道了,梁雙雙就免不了兩頓罵,因為梁老師批評完之後還會向她父母告狀。
梁雙雙立馬慫了,發了張下跪的表情包,緊跟着就是一段語音
“大哥,我錯了我就是看着要畢業了,稍微放松那麼一下下,而且夢夢她哎,反正就僅此一次,求别告狀”
賀明隽回了個“嗯”。
又過幾天,網上還是無事發生。
賀明隽的防患于未然完全沒用上。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像原本的賀教授那樣追着白夢绮,所以沒用了
對于這次虛假防禦,賀明隽沒什麼失落的。
他本來就不喜歡算計人心,又對那幾人及他們如今的感情糾葛沒什麼了解。
在信息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他要是能做出正确的預判,那才奇怪吧。
既然自己沒有被牽扯其中,賀明隽就沒再為此耗費時間和精力。
至于梁雙雙語音中提到白夢绮時那句說了一半的話,賀明隽聽到了,但他當時沒有追問,事後更沒想過要進一步了解。
他隻等畢業典禮結束,又一屆學生離開校園。
那時,他的任務應該就結束了吧
本科生的畢業典禮被定在5月25日,上午是校級的典禮,下午是各院系舉辦的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同時也包括院級優秀畢業生頒獎等項目。
相關的流程早已經通知到各班群。
可在5月21日這天,一個用戶大多為年輕人的視頻平台上,一條視頻有了五萬多的播放量,并上了熱搜榜的尾巴。
視頻的内容是一個人的求助,或者可以說是不實名舉報。
主人公變了聲音,沒有露臉。
聲音聽起來像個女生。
她說學校評選優秀畢業生不公平,有個學生成績隻算中等,可因為和導師關系好、長袖善舞,畢設也被評為優秀
她隻透露了自己的學校,稱怕影響學業不敢暴露其餘真實信息。
但在評論區,卻有人提到了“白夢绮”的名字,陰陽怪氣地說她長得好看呗,養過的魚有什麼學生會主席、年輕教授,還有商界富二代
正值畢業季,這個話題本就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鳴。
很多學生對這些學術不端、不公平的行為難以容忍,紛紛助力增加熱度,甚至官方号給出解釋。
有系統實時轉播,賀明隽全程圍觀了,在有心人的引導下,一群網友的狂歡。
和系統事先的劇情不同,這次的輿論是針對白夢绮的。
有不少自稱是白夢绮校友、同學的人爆料。
最後,
沒有人在意發視頻的人是誰、她所說的是真是假又拿出了什麼證據。
熱情的網友們關注的是白夢绮的長相、她的私生活,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人肉她,就連她重生前後的變化都成了她走後門靠關系的實錘。
這是一場針對白夢绮的網絡暴力。
而賀教授隻是她海王、靠男人的一個佐證和背景,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出現,隻有“某教授”這個代稱。
賀明隽看着相關讨論的熱度越來越大,暫時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在想這應該不算賀教授身敗名裂吧
賀明隽有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他性格如此,也因為他其實不會把網絡上的評價放在心上。
他從沒有過被人污蔑、潑髒水的經曆。
他以前連現實中接觸的人都很少,他的相關信息更不可能被放在網絡上被人議論。
即便有,賀明隽也不是會在意别人的議論的性格。
哪怕别人對他有誤解,他都未必會解釋。
隻是因為現在他的任務包括維護賀教授的名聲,他才會關注這些。
賀明隽清楚那些爆料是假的,且又不是針對他的。
作為被殃及的池魚,他要澄清,是很容易的事吧。
白夢绮就沒有賀明隽那麼強大的心髒,她又是被針對的那個人。
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話語、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跟風對她進行辱罵、還有人開黃腔白夢绮既委屈又憤怒。
她就是一個大學生而已,招誰惹誰了
就算有同學覺得她獲獎不公平,向學院反應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在網上造謠
她的成績有進步,是她重生後自己的努力。
她除了追求過賀教授,從來沒有對别的男生主動。
有人追求她或是對她表示明顯的好感,她都拒絕了,沒有故意吊着人撈好處。
其餘的,隻是正常的社交而已。
在大學校園裡,順路去圖書館,偶爾一起讨論題目、交流信息,這些不都很正常嗎難道她還要因為對方是男生而退避三舍嗎
被評為院級優秀畢業生,她是沾了一點顧辭的光,但程序都是正當的。
因為那次與賀老師、楊學姐一起參與公益活動,之後她也組織過活動,給一些貧困學校捐贈了不少書本文具和運動器材。
她自己還資助了兩個家境不太好的女生。
當時,她和顧辭剛正式确認情侶關系不久,他知道了,就說“我們公司每年都要做公益項目,你要不要寫個策劃書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後來,媒體和學校的官網都報道過這件事,還誇了她。
那時的誇獎可沒有現在的诋毀這麼聲勢浩大。
學校評選優秀畢業生也不隻是考慮成績啊。
這真的是有同學覺得不公平才鬧到網上的嗎
白夢绮有些懷疑,她還有點害怕。
她平時會上網,看一些八卦和熱點新聞。
連明星都會被先發制人的小作文或營銷号毫無證據的爆料扣帽子,熱鬧過後,澄清無人在意。
也有素人因為一張照片、一段掐頭去尾的視頻,被辱罵、騷擾,甚至最後承受不住選擇自殺。
網上關于她的所謂的黑料,好像是有預謀的,有人故意引導、爆料,還有水軍下場。
她的舍友和真正的同學的澄清,根本沒多少人看到。
相關的議論雖然比不上明星的八卦那麼有熱度,但對一個學校和一個普通大學生來說,已經不小了。
校方在各平台的賬号都發了澄清公告,并警告造謠污蔑的人。
網絡管理中心的老師還查了i,發現最先發視頻的賬号以及知情人用的都不是校園網。
輔導員約了白夢绮談話,然後又在年紀群裡發消息,找各班班長開會,了解是哪位同學有懷疑,可以在學校解決,而不要鬧到網上。
白夢绮平靜下來之後,也在讨論熱度比較高的平台發布了澄清視頻和文字版。
她沒錢買營銷推廣,就算有,她也不會花在這上面。
清者自清,那些帶着有色眼鏡的人她大概永遠都叫不醒。
白夢绮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向顧辭求助。
他們已經分手了,徹底的,不同于以往的小别扭。
白夢绮要讀研的學校是在外地,顧辭對此很不滿,說她沒有考慮他,異地戀太辛苦,讓她放棄讀研。
她自然不可能答應。
她為了上岸付出了多少努力,怎麼可能放棄
兩個人産生了争執。
她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試圖說服他,平靜地提出了分手。
或許,她在選擇外地讀研的時候,心裡就覺得他們不會繼續走下去了。
他的母親看不起她,他的小青梅家和他家有利益糾纏,她和他的圈子格格不入,重要的是,她覺得他的愛意在消退
白夢绮給母親打了電話,确認她沒有聽到網上的流言蜚語,就下載了一部搞笑電影然後把手機斷網。
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吧,她又不是什麼大明星。
白夢绮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另一邊,看到網上這些料的顧辭,還在等着白夢绮向他求助。
顧辭其實猜到是誰做的,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止。
他想讓白夢绮意識到沒了他不行,想讓白夢绮主動服軟。
他不想再主動到她學校哄她了。
顧辭看着衣帽間的禮服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穿哪一套比較好呢
可事情出乎了顧辭的預料,白夢绮沒有聯系他。
網上的輿論,也沒有如白夢绮所願,慢慢平息下去。
甚至,最後的發展超乎了始作俑者的預期。
關于白夢绮以及她相關的,包括青禾财經大學、她的長相、她的成績、她的感情這些讨論已經像滾雪球似的,有點不受控了。
就連賀明隽和顧辭的信息都被扒了。
聽到系統的轉述,以為自己隻需靜等畢業典禮結束、即将完成任務的賀明隽,有些不悅。
“男主是死了嗎”
原劇情中顧辭不是很厲害、很護着白夢绮嗎
并不是賀明隽覺得白夢绮隻能依靠顧辭,而是,現在白夢绮會遭遇這些,是因顧辭而起。
就像原本的賀教授,現在遭受無妄之災的人變成了白夢绮。
第21章重生文(21)
這世上從來不缺無緣無故的惡意。
尤其是在互聯網上。
“有些人的恨是沒有原因的,他們平庸、沒有天分、碌碌無為,于是你的優秀、你的天賦、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白夢绮是再合适不過的。
也就是賀明隽不在意外貌,甚至因為白夢绮與他的任務有關,比起别的同學,他更加不關注她。
其實,白夢绮長得很漂亮。
除了樣貌,她還擔任過院學生會主席,拿過模拟炒股大賽一等獎,和同學組隊參加競賽也拿過獎,校級或院級公衆号上不少照片都是她拍的,她人緣也不錯
她說自己重生後大三大四的考試成績沒有達到預期,那是因為她的目标是95。
在全專業一百多人中,她的成績能排到前三十。
考研那麼卷,她報考的還是金融類排名靠前的院校,可她還是上岸了。
但是這些,鍵盤俠統統看不到。
或許他們看到了,隻是故意無視。
比起真相,比起白夢绮優秀的那一面,他們更願意捕風捉影、對她的私生活指指點點。
啧啧,這就是大學生啊,她上學就是為了提高身價吊男人的吧
論文、競賽這些,陪導師睡就有,還有考試,大學不都是老師自己出題嗎躺着就能拿滿分。
她現任男友家裡是開證券公司的,這也太牛叉了吧
建議出書,我也不想努力了。
未必是男朋友吧,人家有錢的公子哥可能隻是玩玩,年輕的女大學生嘛
甚至有人不知從哪裡找到了白夢绮的電話号碼,開始發短信、加好友來騷擾她。
白夢绮這邊尚且如此,網上關于賀明隽的不懷好意的揣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可能有二十多歲的教授真的不是走後門進來的嗎
去年他帶的畢業生中獲得優秀的,也是個女生哎。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種人還不開除
就連白團子跟着賀明隽進入教室,打擾他上課,他提着白團子的後脖頸把它丢出去,那一個動作也被制成動圖,成為他虐貓的證據。
在系統所給的劇情中,關于賀教授隻有一句“他是青禾财經大學最年輕的教授”的概括,并沒有詳細介紹他的履曆。
但如今賀明隽身處這個世界,一切細節都被完善了。
賀教授的學曆、證書和職稱都沒問題。
賀明隽對此接受良好,因為他覺得這并不是什麼了不起、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就。
在賀明隽原本的世界,如果他願意任教的話,他也可以做到。
退一步講,就算有些庸碌之輩以己度人,覺得賀明隽擔任教授有問題,那他們大可以去查證。
作為大學老師,賀教授的學曆、科研成就、獲得獎項等基本信息,都在學院的官網上挂着。
可這些人根本不願意動動手指。
或許,名校的老師學生名不副實、讓他們能夠踩上一腳,會給他們帶來愉悅吧。
這些言論沒有給賀明隽帶來任何傷害。
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賀明隽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去關注他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情,他不喜歡随意評價、議論别人,他更不會被隻言片語引導、被一些煽動性極強的話帶偏
可有人要這麼做,他既不會意外,也不覺得可悲。
賀明隽之前不悅的點在于,他本來以為馬上就要任務結束了,結果有人故意搞事。
他對于顧辭的遷怒也是因為這一點。
就好比,一個廢物同事惹了麻煩,偏偏這個同事還不及時解決,害得期待許久、即将離職的打工人不得不加班。
這擱誰能不生氣啊
賀明隽也隻不悅了那一小會兒而已。
或許這是躲不過的劇情。
而且,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多餘的情緒無用。
他還是去解決問題吧。
賀明隽這次沒再選擇置之不理。
雖然他做出和賀教授完全不同的選擇,現在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被解聘,學校還會幫他澄清,但,萬一有人把他推出來擋刀子呢
這一次,賀明隽的預判完全正确。
顧辭确實有這樣的想法。
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如果撤熱搜、删評控評或許會引起相反的效果。
還是澄清後,再用相關但又不牽扯他們的事來轉移視線比較好。
顧辭給白夢绮打電話,卻沒人接,發消息又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他不禁有點心煩,還是試着聯系了一下白夢绮的室友,結果隻收到一個紅色的感歎号。
顧辭緊握着手機,差點摔出去。
他做了個深呼吸,又撥出一個電話。
被接通後,他沒打任何招呼,直接問道“查到他有什麼可以做文章的黑點嗎”
“比如,和學生尤其是和女生私下來往過密,學術造假,搶學生的成果,貪研究經費”
“我就不信他幹幹淨淨的。”
對面大概是搪塞了什麼,顧辭冷聲道“要不是你助纣為虐、給康婧茹介紹水軍,會有現在的麻煩嗎”
康婧茹就是他的青梅、他母親看中的兒媳婦。
“你沒料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所以”顧辭語氣帶着威脅的意味。
“我這不就在給你彌補的機會嗎”
片刻後,顧辭的神色一松,邊大步往外走,邊說道“嗯,就這麼辦吧。”
他開車往白夢绮的學校駛去。
白夢绮會拉黑顧辭,不是因為分手,而是她知道了一些事情。
在她和學校
的賬号澄清之後,輿論沒有平息來,反而愈演愈烈,那她自然也不會忍氣吞聲。
和輔導員、校方領導溝通了一番,她決定起訴最開始發視頻和在各平台爆料的人,以及後來某些出言惡臭、含有侮辱詞彙的網友。
她甚至不需要去外面找律師。
他們學校就設了法律系。
令白夢绮覺得溫暖的是,學校給了她莫大的支持,沒有讓她選擇息事甯人。
而且,很多同學都幫她在網上澄清、怼人。
甚至還有計算機系的同學幫她查了點東西
看到那些,白夢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其實她早有猜測。
若真是學生做的,學校應該早就查出來了。
學生也不會那麼有組織,甚至還買得起營銷和水軍。
白夢绮本想去理論的,但她冷靜下來後,隻是把顧辭拉黑了。
她讨不到公道的。
她也不想再折騰了,隻想今後與他們再無牽扯。
學校發了白夢绮畢設答辯的視頻。
白夢绮也把自己的論文、和賀老師通過郵件和微信群溝通的錄屏等發了出去。
有金融博主看了相關的内容,都給出比較客觀的評價,說她一個本科生論文寫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白夢绮答辯時也對答如流。
隻要不是戴着有色眼鏡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她自己完成的,而沒有找人代寫。
慢慢地,那些理智的、真正義的路人下場,幫她說話。
鼓勵和安慰蓋過了謾罵。
白夢绮清楚,她已經算是“洗白”了。
她不是公衆人物,不像明星那樣有很多利益糾葛,再過十天半個月,這事或許就沒人再提起。
學校也不會不管賀明隽。
新聞媒體中心給賀明隽制作了一個專題介紹,包括他哪一年到哪一年在哪所學校就讀,獲得什麼獎項;教學期間又發表了多少論文,參與了什麼項目;他錄制網課的片段;每學期末學生對他的評教評語;教職工及學生的采訪
當然,也少不了傳說中被虐待的白團子。
前後兩年的照片對比,很明顯能看出來白團子更油光水滑了,它漂亮幹淨得不像是校園流浪貓,甚至可以去貓咖打工了。
還有白團子對别人高傲,和它到了賀明隽跟前就化身小舔貓的對比。
然後,這條視頻下的評論區簡直是青禾财經的大學的團建。
或許,也可以說是賀明隽“後援會”的反黑
我賀老師隻是一個大學教授而已,他頂多就是年輕一點、帥氣一點、學術能力強了那麼一點,就這麼招人嫉妒嗎竟然被這麼無腦黑
懷疑賀教授德不配位的人,能不能去找兩篇他的論文看看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根本看不懂,甚至不知道在哪裡下載呢
天哪
,竟然有人說賀教授虐貓,你看看白團子吃的是什麼牌子的貓糧。圖片jg
當我們青禾财大沒人啊
我也是才知道賀教授比我大不了幾歲,還以為他隻是看着年輕,主要是他的氣質就很大佬。少年班、數學系轉金融、直博,這也太秀了吧。
防止有些噴子什麼都不懂就尬黑,前排解釋一下數學轉金融是被允許的,甚至可以說是受歡迎,隻要轉專業後把之前的學分修完就行。
拜拜學神,希望明年能順利畢業,不要延畢
這個時間,大學生考完試了,都比較閑。
别的學院的學生或許隻是幫忙說幾句話,點贊轉發之類的,而金融學院的大多數同學簡直比賀明隽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不停和一些無腦的噴子對線。
隻是上過賀明隽課的同學尚且如此,那麼,算是拜在他師門的研究生和被他指導過畢設的學生,似乎就更有發言權。
楊淑雲有一個名叫“金融民工小羊”的賬号,有兩萬多粉,她連着上傳很多視頻。
比起學校官方号發的視頻,她的視頻内容更生活化一點,包括她日常發朋友圈的錄屏,日期能追溯到一年前。
且她還是從學生的角度,看起來就更加可信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不信有這樣的導師,因為我沒有嗚嗚aaaaaaaat
郵件溝通、回複及時還不喜歡學生客套,社恐人羨慕哭了。
雖然我不是學金融的,但這個老師的回複一看就很有東西啊,是在認真指導。
但也有杠精提出質疑
怎麼幫賀明隽說好話的都是女生這個世界真膚淺啊,就是看臉吧。
他帶的學生,獲得優秀畢設的都是女生,你細品
還有心裡更肮髒的人還說什麼“都是被睡服的”吧。
研究生期間發表多篇論文、被評為上一屆研究生優秀畢業生的于超
他就這麼沒存在感嗎他尋思着自己的名字也不像個女生啊
匡傑、趙旭新等人
他們也幫賀教授說話了啊
總不能因為他們文采差、誇獎的話不夠精彩,就當他們不存在吧
隻能說,有些裝睡的人,你永遠也叫不醒。
眼見着賀明隽口碑反轉,幾乎要成為被人家的教授時,一個詞條空降熱搜賀明隽搶學生一作
第22章重生文(22)
一個粉絲量不少的吃瓜博主表示自己圍觀了某高校的熱鬧,然後他就去稍微扒了一下那位被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教授,結果就發現了該教授帶的研究生投稿的論文一作全是他,無一例外。
這位博主洋洋灑灑寫了不少,還以一副學術人的姿态科普了一下論文“一作”。
話裡話外都在說賀明隽人設崩塌,根本不像學校官方澄清的、學生誇的那樣,暗示本科生或許是被迷惑了,而研究生很可能是迫于壓力。
他寫道懂得都懂,研究生都稱導師為“老闆”,他們能不能發論文、能不能畢業都捏住導師手裡呢。
下面附了十幾張截圖,一作都是那三個字“賀明隽”。
這下,一開始踩賀明隽的人就開始洋洋得意地表示看吧,就說他
被青禾财大學子怼的網友也像是找到了尚方寶劍,開始反駁。
這就是你們維護的人,好嘛,等你們讀研了好搶你們一作。
有些人對他爹都沒這麼孝吧。
之前咄咄逼人,現在被打臉了吧
之前青禾财大的學子确實語氣不怎麼好,怼人時嘲諷值拉滿,這并非他們因為自己是高校的學生才高高在上。
而是他們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黑他們老師的行為感到憤怒。
大多數人沒有賀明隽那麼淡漠。
若是那些噴子是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容易被人煽動當槍使,他們會覺得可悲。
若是那些人本就心黑、故意挑事,他們又覺得氣憤。
都是二十歲左右容易熱皿上頭的青年,對上那些人,他們能有好态度才怪。
他們還覺得自己為了維護本校名聲、沒有罵髒話已經很有素質了呢。
即便如此,那些先胡編亂造、诋毀别人的鍵盤俠反而覺得被冒犯,想要找回場子。
很多本科生沒有投過論文,他們看到網友提到“賀明隽搶一作”,不知道該怎麼直接有效地反駁。
但他們有腦子,根本不會一下就相信這是真的。
不少人紛紛賀明隽帶過的研究生,其中以“金融民工小羊”這個賬号被的次數最多。
以為麻煩已經解決正收拾行李準備離校的楊淑雲,看到網上的消息,登時怒了
那麼多學術不端、半點責任都不負的導師你們不去沖,盯着我們顔值、學術、人品都在線的賀教授不放,真是吃飽了撐的
楊淑雲打開手機攝像頭,開始錄視頻
“看到了網上關于論文一作的料,來回應一下。”
“我們的論文一作都是賀教授,其實不止賀教授帶的研究生,我們學院幾乎所有研究生的論文一作都是導師。”
“其實,經管類大都是如此。這算是學科特色吧,如果一作是研究生,稍微上點檔次的期刊說不定看都不看就退回來了。”
“凡是懂點金融的人,去看
看賀教授的論文,再看看我們的,就知道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什麼叫天壤之别啊”
“更别提,賀教授在我完成論文期間确實給出了指導,署一作也是應該的。”
“說實話,要是沒有這項潛規則,我覺得賀教授肯定不願意在我這些對學術界造成不了絲毫威脅的廢料上署名。”
“為防止有人說我是被威脅之類的,我先聲明一下,我是賀教授帶過的研究生,今年剛畢業,所以完全不存在因為擔心拿不了畢業證而妥協、說昧良心的話的可能。”
“我就不明白了,我們這些和賀教授有接觸的人都在誇他,為什麼網上有這麼多不相信、黑他的言論呢”
“師生,尤其是導師和研究生大多關系是緊張的,甚至是對立的。”
“如果他真的學術或人品有問題,如果我們真的被壓榨的話,就憑現在網上的輿論,我們一起舉報他,那他肯定會被開除,根本沒有顧忌好嗎”
“所以,我們誇賀教授,那完全是因為他值得啊”
“黑賀教授搶學生一作的,你們讀過研嗎就算沒有,買通稿之前好歹也做點功課吧。”
水軍别說研究生了,連大學都沒上過。
顧辭在國外留學,不了解國内特色。
但此時的顧辭沒有關注網上的消息。
他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青禾财大,又在白夢绮的宿舍樓下等了一個小時。
托别的同學到白夢绮叫人、借别人手機聯系、向宿管阿姨求情
顧辭試了多種辦法,确認白夢绮就在宿舍,可她就是不理他。
是被網上的議論打擊到,又覺得他沒有及時出現所以在使小性子嗎
無論什麼原因,他今天是一定要見到白夢绮的。
顧辭氣沉丹田,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大聲喊“白夢绮”
宿管阿姨被驚動,讓他打電話,不要在樓下大喊大叫。
顧辭沒有解釋,隻說“您能幫我轉告一下我女朋友,如果她不下來,我就不走了。”
沒等阿姨上樓,白夢绮已經下來了。
白夢绮其實不想見顧辭,尤其是在網絡上的風波還沒有過去的時候。
可她是了解顧辭偶爾的不可理喻的,幹脆下來說清楚。
白夢绮的氣色不怎麼好,顧辭剛想表達一下關心,就被她冷淡地打斷“有什麼事”
“你”顧辭特地跑這一趟,又被晾了這麼久,見白夢绮的态度,他心裡是有氣的。
隻是想到她這兩天經曆的事,他就把怒氣壓下去了。
“我們好好聊聊,關于網上那些”
白夢绮輕輕搖頭,說“不用了,學校已經幫忙澄清了,很快熱鬧就會過去,等有了新的八卦,誰也不會關注我一個普通人。”
顧辭忽然感到一陣恐慌,他上前想拉住白夢绮的手。
“你不覺得
委屈嗎”
不應該向他哭訴或求助嗎
白夢绮躲開,雙手環在兇前,把抗拒表現得十分明顯。
她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說什麼”顧辭的目光有點危險,“我知道這次”
白夢绮忽然發現,顧辭是如此難以溝通。
她抿抿唇,視線落在顧辭腳步的一枚落葉上。
“我累了。”白夢绮歎氣,她說的是這段感情。
但她清楚此時此地不适合和顧辭剖白心境。
她在學校已經是名人了,實在不想在離校前再鬧出什麼動靜。
于是,她補充道“我是說我昨天沒有休息好,現在有點累,我想睡一覺,改天再聊好嗎”
不給顧辭拒絕的機會,她接着說“至于網上的議論,我沒那麼脆弱,反正他們隻會在網上叫嚣而已。”
就像某人也隻會煽動網友來诋毀她一樣。
顧辭覺得有哪裡不對,可白夢绮這樣脆弱的樣子又惹人心疼,他猶豫兩秒,說“那你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好。”白夢绮立即拿出手機操作。
顧辭“我叫助理給你送點算了,你們這宿舍樓連電梯都沒有。”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顧辭上前幫白夢绮理了下頭發,見她沒有拒絕,又伸出胳膊把她攬在懷裡。
白夢绮忍着,停了一會兒才輕輕把顧辭推開。
“好了,你回去吧,這麼熱的天。”
她真的不想再多呆一秒。
顧辭卻覺得自己被關心了,心裡那種莫名的煩躁散了些,又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白夢绮慢慢上樓。
她剛才也不算說謊,若不是顧辭打擾,她确實在睡覺。
宿舍裡,還有梁雙雙在。
白夢绮回來後,見梁雙雙神色有異,一顆心都揪緊了。
她扣着手心,問“是又出什麼事了嗎”
梁雙雙有點猶豫,這讓白夢绮更加忐忑。
梁雙雙問“你要和他複合嗎”
白夢绮苦笑一下說“怎麼可能”
“不會的。”她又重複一遍,聲音雖輕,卻透着堅定。
“那就好”梁雙雙松了一口氣,拍拍兇口,然後臉上極快地浮現怒容,聲調也提了起來。
“他是不是和你說網上的麻煩快解決了現在大家的關注點已經”
梁雙雙吧啦吧啦地把網上的新情況和白夢绮說了。
憑她吃瓜和看多年的經驗,現在她哥突然被黑絕對是有人搞事。
而顧辭恰好在這個時候找來,不就是來邀功的
白夢绮聽完,眸中閃過一抹厭惡,是針對新的網絡暴力,和背後引導的人。
“你怎麼不告訴我”
梁雙雙“見你難得睡個好覺,就沒喊你。”
白夢绮對
賀教授感到很愧疚,之前網上那些非議對他來說已經是無妄之災,現在更是被推出來轉移視線。
“賀老師,他怎麼樣”
梁雙雙撇撇嘴,說好着呢。我醞釀了好一會兒想安慰他,結果他嫌我啰嗦說話沒有重點。我說aaaasquo我這是在關心你aaaarsquo,他回我一句aaaasquo謝謝,不用aaaarsquo。1414來”
白夢绮才經曆過網絡暴力,梁雙雙的話并沒有讓她放輕松,她自責道“都怨我。”
梁雙雙“你不要這麼想了,反正黑我哥的人沒有得逞,都是假料,發的多了,就沒人信了,現在網上都是誇他的。那些彩虹屁,我的天,簡直像追星現場一樣。”
梁雙雙說得不算誇張。
“搶一作”本就是很容易戳破的假料。
不隻楊淑雲發聲,還有很多經濟管理類、文科類的研究生都表示确實如此。
很多網友都被搞逆反了。
再加上,現實中與賀明隽接觸的人都是誇他的,關于他的有實錘的料都在表明他是如何優秀,網友們越扒就越佩服得五體投地。
還有不少學生慕名去看了賀明隽的網課,然後酸成檸檬
長相或學識,我的老師但凡有一樣,我也不至于一點都聽不進去。
為什麼好老師都是别人家的
目标有了,我要上青禾财大
我就不一樣了,我想上賀教授。
畫風變得奇怪起來。
有位網友評論了一句話,很快被頂成熱評,還被搬運到别的平台
“他理智而冷淡,但不妨礙我覺得他有一種禍亂衆生的性感。”
其實,賀明隽什麼都不用做,危機就解除了。
自己不會落得和原來賀教授同樣的下場,賀明隽對這一點早有預料。
他也清楚,網上的謠言早晚會被澄清。
隻不過,他沒想到反轉來得這麼快,快到他做的準備完全沒用上。
賀明隽沒有去注冊賬号,為自己解釋,他隻是接受了一次訪談。
他還打算視情況而定,或許還要再買點營銷。
因為任務中提到了“不要身敗名裂”,而這個程度的界定又有點模糊,所以賀明隽不會完全被動地觀望,多少還是要做點什麼的。
誰能想到,有人雪中送炭呢
第35章重生文(35)
對于梁雙雙的“買熱搜的人目的沒有達成”這一說法,白夢绮并不贊同。
現在大家的注意力不是已經被轉移了嗎
雖然賀教授的感情經曆乏善可陳,但他在其餘方面可以稱得上傳奇,讓人敬佩不已又産生探究欲。
然後,大多網友就不會揪着一個相對而言很普通的女大學生不放了。
也包括她的富二代男朋友。
白夢绮已經不想細究,顧辭這麼做是為了她,或是不願看到他自己成為大衆的談資。
之前她雖和顧辭分手了,但對于這段感情,她覺得還是有值得珍藏的片段的,可現在,她隻剩下惡心。
果然,顧辭的母親最了解她的兒子,也很有眼光她兒子和她看中的兒媳真是絕配。
都自私又卑鄙。
白夢绮想,她以前大概是被戀愛蒙蔽了雙眼,又因為自己算是獲利的一方,忽視了很多問題。
現在她隻慶幸自己重生以後吸取了教訓,沒有放棄學業,以及她考到了外地的學校,可以離她讨厭的人遠遠的。
對于賀教授,白夢绮十分愧疚。
不隻因為他被自己牽連,還有,她今天見到顧辭,才真切都體會到,拒絕後還自我感動地堅持,對于被追求的人來說有多煩。
白夢绮拿起手機,打了兩行字之後,她又長按删除鍵。
或許她現在的道歉對賀教授來說,依舊是一種打擾吧。
其實,顧辭并不覺得自己目的達到了。
網友不再盯着白夢绮不放、減少對他的關注是顧辭想要的,可看着賀明隽被全網誇,他煩躁地把手機丢到一邊。
網上談起賀明隽,都是“天才”、“大神”、“夢中情導”之類的詞彙。
而提起他,隻用一個“富二代”代指。
雖然顧辭不想成為談資,但他依舊很不爽。
他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尤其,這人還是曾經白夢绮喜歡過的人。
當然,顧辭是不承認自己比賀明隽差的。
顧辭也不認為他利用輿論有什麼不對。
隻不過賀明隽很幸運,他們因為時間緊急沒有找到賀明隽真正的黑點,讓賀明隽逃過一劫甚至因禍得福。
這讓顧辭有一種為别人做嫁衣裳的憋屈。
此時的顧辭還不知道,他不僅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賠了夫人又折兵。
用大多數人的評價标準,賀明隽确實可以算得上因禍得福。
他出名了之後,除了有更多公司請他去開講座做培訓,還有考研教育機構邀請他授課,給出的薪酬比在學校當老師要高多了。
隻是賀明隽沒有接受。
這不在任務要求之内,他不想多事。
令賀明隽滿意的是,現在賀教授在網上的風評很好,完全不需要他再買營銷。
不過,那支訪談視頻還是如約地上線
了。
其實以前也有專欄或節目請賀明隽寫點評論文章之類的,但他并不喜歡這些,又覺得與任務無益,就拒絕了。
這次的訪談,不是賀明隽為了澄清托關系求來的,而是對方主動找上門。
甚至不隻這一家媒體。
賀明隽隻是選了一個合适的。
不管網上如何流言紛飛,業内或相關人士心裡是門清的。
現在賀明隽又風頭正盛,媒體自然要趕這個熱度。
視頻上線後,播放量和評論數都增長飛速。
屏幕中的賀明隽狀态很好,絲毫沒有被網上的髒水影響到。
如果他是神态萎靡地出現在公衆面前,訴說着自己被網絡暴力影響到睡不好覺之類的話,這固然可能會令人同情,也是很理所應當的做法。
但難免會讓人覺得不太對味,或是有點幻滅。
像神跌落神壇。
很多人都是慕強的,他們做不到的事,卻期待有人可以做到,他們或許平凡,卻向往着耀眼的光芒。
就如現在的賀明隽。
他的見解、條理、氣度、顔值還有心态,都十分令人折服。
當然,賀明隽心理強大、不在意某些跳梁小醜,并不影響喜歡他的人想要維護他的那份心
他沒有被網上的诋毀中傷,他的時間應該放在更有價值的事上,但是我閑啊,反正每天都要摸魚浪費時間,我很樂意怼你們這些鍵盤俠找點樂子。
煩死了,現在竟然還有人說賀教授是故意營銷的,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他要是想當網紅老師,直接露個臉就行了好吧,還用這麼折騰
放過賀教授,讓他好好教書、搞學術吧。
我的天,這樣的賀教授都有人黑,是擋了什麼人的路,遭人嫉妒學校能不能好好查一查
最終,網上的喧嚣歸于平淡,這場鬧劇沒有查個所以然出來,始作俑者也沒有付出相應的代價。
白夢绮起訴的結果,不過是得到替罪羊的道歉和金錢賠償。
畢竟,他們學校不知有多少學生畢業後要到顧家和康家的公司求職呢。
白夢绮徹底和顧辭分開了,鬧得不怎麼好看。
系統一開始就鼓動賀明隽拆散男女主,可真到這麼一天,它卻很費解。
它的任務者沒有幹涉他們的感情,他們不應該更順利地在一起嗎怎麼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賀明隽說“或許,就是因為我沒有走賀教授的劇情吧。”
對白夢绮來說,上輩子求而不得的人轉而追求她,會讓她更有自信。
而顧辭則是有危機感,他會表現、改變自己,更用心地追求喜歡的人,免得被比下去。
這樣一來,顧辭為他的玫瑰花費更多時間,沉沒成本讓他不會輕易放棄。
白夢绮就能看到顧辭的付出,或者說,愛意。
此外,顧辭
那邊可是有個小青梅的,白夢绮這邊沒了初戀,平衡就被打破了。
系統聽了賀明隽的解釋,敬佩不已“你好厲害啊沒談過戀愛都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賀明隽不過是多看了幾本書罷了。
系統的任務面闆顯示本任務的進度條已達到滿格。
它問“要結算積分脫離這個任務世界嗎”
出乎意料地,賀明隽答“不急。”
一份試卷上,選做題賀明隽隻會答那一道最簡單的,而附加題,他從來不會空着。
現在,這場有預謀的網暴對他來說,就是一道附加題。
始作俑者并沒有付出什麼代價,不是嗎
賀明隽本人是不在意那些的,更不會有出氣打臉的想法。
但現在他在做任務。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拿不到滿分。
反正對他而言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還是上一道保險吧。
他沒有用什麼陰暗手段,而是光明正大的競争。
賀明隽不願浪費時間去創辦公司,他選擇當顧問、給顧、康兩家的競争對手出主意。
哪怕賀明隽經曆網暴卻安然無恙,哪怕他學術上的成就都被扒出來,顧辭依舊沒有太把賀明隽放在眼裡。
一個才教了幾年書的大學老師而已,就算他風評不錯,也有教學能力,那能怎樣呢
直到得知白夢绮下定決心和自己分手的原因,顧辭也隻是說他會讓康婧茹給她賠禮道歉,而沒想過自己有錯,應該給賀明隽道歉。
白夢绮隻說沒必要了,她對顧辭依舊是拒絕的态度。
話不投機,白夢绮不想和他多說,隻道“三觀不同,家境也有差别,我們不合适。”
白夢绮清楚,顧辭這麼做,隻是因為他現在還對她有情意,而不是覺得她是受害者,理應得到道歉。
她能指望他一直愛他嗎
或許他會,可是她不相信,也絲毫不想要這份愛。
她隻祈禱,什麼時候有更大的資本讓顧辭和他的青梅也嘗嘗她受過的委屈。
白夢绮沒想到自己一時腦嗨竟然會成真
顧辭家除了證券公司,還有别的投資,和康家也有不少合作。
他們像是遭到了競争對手的聯合狙擊,處處不順,短短半年就損失過億。
雖說商場本就殘酷、競争激烈,可他們這樣被針對,很可能是得罪了人。
顧辭的父親到處送禮打探,有人向他透露“不是我們故意針對你,隻是,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不是要說我們公司的顧問那簡直是點金手,眼光獨到”
後來,顧辭被辭了副總之位。
賀明隽也輾轉收到對方想要賠禮的意思。
賀明隽沒有理會,他大緻算了一下他們損失的利益,辭去了顧問一職。
是時候脫離這個世界了。
賀明隽對系統說“結算吧。”
任務結算中
聽到這道提示音,賀明隽并無太大的喜悅,隻有一點好奇他能拿多少分呢
第24章團寵文(01)
其實賀明隽對系統毫無信任可言。
對于系統畫的大餅,他既不相信,也不期待。
他隻是接受而已。
因此,當意識回籠,看到新的軀殼和環境後,賀明隽稍微愣了一下。
這次甚至沒有進入他最初的那個“中轉站”緩沖。
室内隻有賀明隽一人,他試着喊了一聲“系統”
請接收劇情
劇情傳輸中
上次系統掉線後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不同的是,這次多了一道稚嫩的、有音調起伏的聲音“我在呀。”
賀明隽梳理着記憶,邊問道“上個任務的積分結算完了嗎”
系統調出任務界面。
前面的基本信息沒怎麼變,隻年齡這一項後多了個相對年齡。
而任務相關情況,完成量實現了從0到1的突破。
不過獲得的積分
“1200”賀明隽的語氣透着淡淡的嫌棄。
不用系統說,他都能猜出這個積分不高。
按照任務世界的時間流速,将近三年才掙了這麼點,性價比太低了。
讓賀明隽稍微能接受的是,這已經是能取得的最高分數了。
系統怕他撂挑子,安慰道“剛開始嘛,初級任務的積分稍微低了那麼一點點,以後會好的。”
賀明隽沒再細究積分的事。
在這方面,系統也不知是不能透露,還是自己也不知情,總是支支吾吾的。
對于任務世界,他沒有選擇權,完成任務能獲得多少積分也沒有事先明碼标價,他積攢多少積分才能和系統解綁、如它承諾的那樣複活,更是個未知數
處處透着奇怪。
但僅憑目前的信息,賀明隽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他把注意力放回當前的任務。
賀明隽從一本圖冊中拿出一張集體畢業照,同時問系統“你不是說自己許久都搶不到一個任務嗎怎麼現在能無縫銜接呢”
系統“啊可能是我有了業績,地位不一樣了”
它現在不用搶都有任務分給它。
賀明無語了一瞬,放棄和系統套話,專心熟悉起房間的擺設和新的身份。
根據系統的劇情,這次的任務世界可以概括為“團寵文”。
主角是賀靈舟,小名粥粥、賀小寶。
而賀明隽的身份是賀小寶的哥哥,名字同樣叫賀明隽。
賀哥哥也有個小名,叫“冬冬”,被取這樣一個小名,是因為他是在冬至那一天出生的。
兄弟兩人在家裡的地位、被家人在意的程度,似乎從小名上就可見端倪。
“小寶”這個名字雖常見到有點俗氣,但至少說明有人把他當寶貝。
在劇情中,賀小寶不隻是家裡的寶貝,還可以說是
上天眷顧的寵兒。
在賀小寶出生之前,賀家的經濟條件已經比較好了。
在他預産期前兩天,賀父有種強烈的感覺,就去買了幾張彩票,中了三百多萬。
家裡用這筆錢在他們原來的住處附近買了兩個商鋪,以及樓下的房子。
第二年,那裡就因為市政規劃要拆遷。
他們拿着拆遷款開了個中高檔的餐廳,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後來還開了分店。
對于這個家來說,賀小寶完全就是個福星,加上他從小就長得十分好看,所以他很輕易能獲得大家的喜歡。
被寵愛着長大的孩子,自信大方,撒嬌賣萌都信手拈來。
于是,嘴甜的賀小寶就更讨人喜歡。
家裡、校園、親戚、他認的幹親不管在哪裡,他都是團寵。
而賀小寶的哥哥賀冬冬就完全是他的對照組。
賀冬冬幼時的長相比不上賀小寶可愛,長大後性格更加陰郁。
他還嫉妒比自己小九歲的弟弟,沒有一點哥哥的樣子。
賀小寶願意把自己的零食、玩具分享給他,而他卻把自己的東西看得很牢,這樣一對比,就顯得他這個哥哥更加不稱職。
他甚至還說過恨不得要掐死弟弟這樣的話。
他鬧出很多事情,惹得父母生氣,可是賀小寶像是不知道哥哥的敵意一樣,還軟乎乎地喊着“哥哥”,在父母面前幫他說好話。
某次,賀冬冬被賀父抽了一腰帶,還被鎖在屋裡反省,不給吃飯,是賀小寶爬到陽台的窗子外面,試圖給他扔小面包,吓得賀父急忙把賀小寶抱下來哄,又把賀冬冬放出來。
可賀冬冬把小面包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腳,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真空包裝的面包袋子炸開,聲音很響,把賀小寶吓哭了。
還有賀冬冬那看仇人一般的眼神也讓賀小寶害怕。
當晚,賀小寶就發起燒來。
賀冬冬沒有再挨一頓打。
他的父親隻是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說“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之後,家裡的窗戶和防護欄都換了,除了賀冬冬房間的。
賀小寶也有一段時間沒再理賀冬冬。
賀冬冬在這個家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但小孩子大概是不記仇的,沒過半個月,賀小寶還是拿着玩具想找哥哥玩。
賀父賀母則是防備着賀冬冬,暗地叮囑保姆不要讓他與賀小寶單獨相處。
後來某一天,因為保姆粗心,讓賀小寶把手指燙傷出了個水泡,保姆卻故意支支吾吾暗示是賀冬冬幹的。
面對父母的指責,賀冬冬沒有為自己說一句辯解的話。
還是賀小寶無意地說出“阿姨在看電視呀,後來還是哥哥幫我抹藥”,才讓賀冬冬洗刷了冤屈。
父母當然不會和他道歉,隻是給他買了身新衣服,還批評他“不是你幹的你不會解釋啊整天像
個鋸嘴的葫蘆,好像誰欠你似的。”
兩兄弟慢慢長大,賀小寶似乎意識到哥哥和父母間的矛盾,總在兩邊說和。
賀小寶會教賀冬冬撒嬌,會向父母說哥哥的委屈。
在這樣一個小團寵的溫暖下,賀冬冬有所改變,開始喜歡這個弟弟,父母也與他和解。
隻是,賀冬冬依舊感覺自己是個外人。
直到高三那個暑假,兄弟倆被卷進一起綁架案,賀冬冬為救弟弟失去右手,被精心照顧、百般呵護的時候,他才恍然,原來被關心是這樣的感覺。
這是賀明隽從圍繞着賀小寶展開的劇情中提取出來的部分内容。
除此之外,賀明隽還接收了一份“記憶”,或者說,是從賀冬冬視角看到的劇情。
于秀麗女士,也就是賀母,懷第一胎時完全是意外,她沒做好準備,事業正在上升期,所以她對這個孩子完全沒有期待。
在賀冬冬三歲的時候,于秀麗就繼續去工作了。
而賀冬冬被寄養在他姑姑家裡,一直到七歲才被接回家。
他姑姑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哪有過多的精力操心他這個侄子
而且,他自己的父母都不見得多在意他,他姑姑自認是“潑出去的水”,覺得管他吃飽穿好就算盡了親戚的那份心。
賀冬冬的親姑姑尚且如此,和他完全沒有皿緣的姑父及那邊的親戚就更不在乎他了。
寄人籬下的滋味當然不好受。
賀冬冬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提要求、有什麼委屈就自己往肚子裡咽。
他看着姑姑是怎麼照顧管教自己的孩子的
表弟飯前不洗手,姑姑會揪着表弟的耳朵;表弟不好好寫作業,姑姑就舉起笤帚
而他,幹什麼都沒人在意。
物質上的偏心更是不用多說。
賀冬冬被接回自己的家,身上一堆壞毛病,還和父母很生分。
面對父母隻有嫌棄、又不像姑姑對自己孩子那樣帶着關切的指責,賀冬冬就更不願意親近父母。
他變得越來越敏感自卑,像個烏龜一樣豎起堅硬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
尤其是在家裡有了弟弟,感受到差别對待之後,賀冬冬就更加委屈、憤憤不平。
弟弟出生後,母親就做了家庭主婦。
弟弟有幹淨合身的新衣服,有各種他沒見過的玩具,甚至還有專門的保姆照顧。
弟弟讀的是父母精心挑選的幼兒園,弟弟的生日能收到很多禮物
可他的生日,父母很多時候都不記得。
明明,他的生日在冬至,那麼特殊的日子。
每年的冬至并不固定,哪怕他們不記得他的生日具體是哪一天,隻要在冬至那一天就好
然而,他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
就連中考,他都沒有人送,因為那兩天弟弟有點中暑。
每次那個小屁孩給他分享東西
的時候,他都覺得那是炫耀和施舍。
賀冬冬很嫉妒自己這個弟弟▃來,也讨厭他。
可是,全家隻有弟弟對他最好,哪怕這點好對于施舍者來說微不足道,更比不上弟弟對父母的好的百分之一
慢慢地,他就被“感化”了。
賀冬冬發現,如果他聽弟弟的建議、他對弟弟好,那他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哥哥,會被他們誇獎、得到他們的關心。
那就這樣做吧。
不用想那麼多
賀冬冬開始慢慢融入這個家,帶着幾分妥協。
後來他斷了手,弟弟對他有心疼和愧疚,父母更是小心翼翼地呵護、安慰他,表示他是為救小寶才受傷的,以後小寶會報答他、對他好的,若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家裡會給他分更多的财産。
一朝從健康人變成殘疾,失去的還是慣用手,賀冬冬隻是低落了一段時間,他沒有大鬧、沒有埋怨賀小寶,因為他知道,若自己不懂事的話,隻會把他們的同情和愧疚消磨幹淨
他手都斷了,不能沒人養
賀明隽看完,心裡倒是沒有太大的觸動。
哪怕他自己不是在和睦有中長大,他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正如賀明隽沒有盡信系統給的劇情,在他看來,這段屬于任務世界的“賀明隽”的記憶,大概也是比較主觀片面的。
不過,這種家務事、親情糾葛又不是判斷題,能輕易說出個對錯,更多的是立場問題,感情上更偏向誰。
賀明隽更無意去把這個家庭誰虧欠誰、誰受委屈或有苦衷算個一清二楚。
他更關心自己的任務是什麼。
他如今的身份是個很缺愛的孩子。
這一點,不管是從系統所給的劇情,還是他接受的“記憶”,都能看出來。
而且,按照大衆的觀點,這孩子的性格也很有問題。
大概就是網上常說的“有些人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賀明隽很坦然地承認,他如今這樣的性格脾性,未嘗沒有小時候經曆的影響。
隻是,他很接受現在的自己,不覺得自己需要治愈。
但任務世界的“賀明隽”不一樣,這孩子似乎很期待家人的愛。
賀明隽有點擔心,如果任務内容是要求他扮演一個好兒子去讨好父母、獲得寵愛,那他可能做不到
第25章團寵文(02)
好在,任務要求隻是“比賀靈舟賀小寶活得更耀眼,讓父母意識到他們的不合格、讓他們後悔”。
賀明隽還算能接受。
令他有點意外的是,任務時限竟然長達十年。
賀明隽不願意耗費那麼多時間,但他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
任務要求的前一項隻是針對這個角色自身的,對他來說不難做到。
至于讓賀父賀母後悔
這種感情債,他并不擅長。
現在這具身體還差兩個月才滿十七歲。
再過十年,賀父賀母也沒有老到需要孩子照顧的地步。
而且,他們還有另一個兒子,若是他不孝,他們多半隻會用一副意料之中的姿态說“就知道他靠不住,還好有小寶”,應該不會後悔吧。
賀明隽将照片重新放回原位。
他還是先專注自身。
現在是十月份,賀冬冬剛讀高二,選的是理科。
這個世界高考還是單純隻分文理科。
賀冬冬大學想讀心理學。
心理學屬于理科,排名靠前的高校也隻招收理科生,不過,還有很多學校都是文理兼收的。
賀冬冬的學習成績比較一般,他文科比理科好一點,所以在高二分科的時候,他想選文科。
可是父母都說“讀文科能找什麼工作就你那性格,别說長袖善舞了,連正常的溝通都做不到,你覺得你到時候能做什麼工作”
“還有,你的成績理科成績提升更容易一點,你努點力,說不定能上個本科。”
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條件,絕對能報的起補習班、請得起家教的,賀父賀母看着賀冬冬那有點慘不忍睹的成績,也提過這個建議。
但賀冬冬沒有接受。
也不知是賀冬冬過于敏感,還是賀父賀母沒有隐藏好情緒,他總覺得他們為自己請家教老師,不是關心他的成績,而是純粹覺得他學習差丢人。
而且,他也不願意給人添麻煩,哪怕這是他本應最親的家人。
他還擔心,萬一他請了家教成績沒有太多的提升,到時候父母會不會嫌他笨
“都花了那麼多錢請老師了,還考這麼一點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這是賀冬冬想象中會發生的事。
賀明隽想了下賀冬冬的月考成績語文95,數學50,外語108,物理53,化學50,生物55。
确實,賀冬冬更擅長偏文科一點的科目。
賀明隽按照自己的習慣,把書桌、衣櫃等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這是一間兼具卧室和書房功能的房間。
賀冬冬也就隻有這一間房。
賀小寶有兩間房,一間卧室,緊挨着賀父賀母的主卧,另一間是畫室兼玩具房。
現在賀小寶七歲半,讀小學二年級,他從四歲就開始學畫畫。
那一年
,家裡也給賀冬冬報了興趣班。
父母問他想學什麼。
可是,賀冬冬根本沒有自己的興趣。
他接觸過的東西很少,而且那時他讀初二,學習已經讓他不堪重負了。
賀冬冬不是特别聰明的孩子,但他還算努力,他初中成績還是不錯的。
但聽到他的拒絕,賀母就皺着眉說“你總是這樣,給你你不要,又覺得我們對你不好、偏心。”
最後賀冬冬選了鋼琴,他隻學了一年,成果是能流暢彈奏一首小星星。
他聽到賀母對賀父說“真是浪費錢”。
對比賀小寶小小年紀就能畫得像模像樣、收到的都是誇獎,賀冬冬更自卑了,他再也沒提過要學什麼别的。
其實,後來賀冬冬發現了自己的興趣。
他想學擊劍。
帶着面罩,動作敏捷地擋、刺
光是代入一下擊劍運動員,賀冬冬都覺得熱皿沸騰,一直壓抑的情緒都似乎得到宣洩。
可是,他對誰也沒提。
自卑的種子已經埋下,賀冬冬心裡冒出去學擊劍想法的下一秒,随之而來的就是各種擔憂
擊劍是從國外傳來的貴族運動,應該要花不少錢吧他能學得好嗎要是他兼顧不了學習,成績更退步了怎麼辦
還是算了吧。
面對新鮮事物,賀冬冬根本不敢嘗試,他害怕失敗。
賀明隽在整理房間的同時,腦子裡就浮現出這些小細節。
把挑出來的教輔資料放在一邊,賀明隽沒有立即開始學習,而是拿出手機查了些自己想了解的信息,接着就開始搜學校附近有沒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
賀家現在的住處就是學區房,離賀小寶的小學、賀冬冬的高中都不算遠。
賀冬冬讀的學校很一般,不強制住校,但他不喜歡家裡,甯願住校。
哪怕舍友中有人不講衛生、有人在宿舍抽煙、他們經常在晚上打遊戲,他和舍友的相處也并不和諧
但賀明隽可不願意忍受這些。
他不喜歡和人同住,而且,宿舍有門禁、會熄燈、洗衣機是公用
還是租房方便一點。
賀冬冬攢了一些錢,當然,這些錢都是來自于賀父賀母。
現在賀明隽隻能動用這些錢,等以後再還了。
不隻是他進入任務世界後花的錢,也包括他們之前養賀冬冬的錢。
這是前些年還沒有被感化的賀冬冬的想法,他一直記着帳,想等有一天把他們花在自己身上的錢加倍還回去,之後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恰好,賀明隽作為局外人,也不想和這家人生活在一起。
他還是搬出去,讓他們一家三口相親相愛吧。
賀明隽已經為自己新的人生做了大緻的規劃
學業是肯定不能落下的,他打算高二讀完,也就是在明年六月,
提前參加高考。
大學就讀心理學專業好了。
這是賀冬冬的願望,恰好賀明隽也有點興趣。
賀明隽一直清楚,他的情感比較淡漠,共情能力很差。
他不打算刻意去改,但學一點心理學,更準确地認知别人的行為,是他現在需要的。
在搬出去後,他還需要找一份能獲得穩定收入的兼職。
維持生計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身份還未成年,要受到不少限制。
而按照現在的法律規定,如果滿十六歲、又能以個人的勞動收入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個人的勞動收入”不包括彩票、專利等偶然、一次性的獲利。
所以賀明隽需要找一份在上學之餘可以做的正經工作。
他不願意等一年多才能不需要法定監護人做自己的代理人。
而且,有了收入證明,他就可以開戶炒股。
他到時未必會這麼做,但到底多一條路。
等房東回複的間隙,賀明隽又查了一下這個世界各種競賽的時間。
因為原來的賀冬冬學習一般,他就讀的高中也很普通,他沒有了解這些的必要和途徑,這也就導緻了賀明隽獲取的記憶裡沒有半點相關信息。
搜索後,賀明隽得知今年的數理化競賽已經結束或進行中,隻剩下生物聯賽他還有機會參加。
他當然不會錯過。
競賽的獎金是他需要的。
而且,他總要拿出點什麼,證明自己有實力高二就參加高考。
賀明隽聯系了三個房東,其中有一位回複今天就可以看房子。
他換上校服,拿着身份證和學生卡就出了門。
今天是周六,現在這個時間,賀小寶在上興趣班,賀父多半在飯店,而賀母可能是在逛街或做美容,然後去接賀小寶。
賀明隽騎着自行車,到了約定地點。
他見到的房東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太太,姓吳。
房子是一居室,面積不算大,勝在幹淨整潔,家具等一應俱全,可以拎包入住,而缺點則是這裡臨街,隔音不太好。
這個缺點對賀明隽來說無所謂,他問了租金後就決定簽合同。
可房東太太見他未成年,有點不放心,問他原因、能不能請家長來辦理。
賀明隽就說“我沒有父母。”
“本來我是住校的,可與舍友有點不和,就想搬出來住。”
房東太太登時同情得不行,她可能考慮到再多問是戳人傷口,就轉移話題,向賀明隽了解些别的方面,又提出幾個租房守則。
賀明隽一一作答。
最終房東太太不僅同意簽合同,還打算給他減租。
她完全沒想過賀明隽是說謊。
一是,按照大多數人的觀念,誰會在父母的生死這種事上說謊啊
二就是因為賀明隽
太有迷惑性了。
在房東太太眼裡,他就是那種不會花言巧語很誠實可靠、還聰明上進的好孩子。
明明還是那副皮囊,賀明隽和之前的賀冬冬是完全不同的。
賀冬冬氣質有點陰郁,他總是喜歡縮着肩膀,把過長的頭發垂下來遮住眉眼。
而賀明隽不喜歡眼前有遮擋,他将額發梳了上去,還打算等會兒就去剪頭發。
他的氣質并不張揚,但由内而外散發的自信卻是遮擋不住的。
他說那句話時,不管是神态還是語氣,都看不出絲毫的心虛。
房東太太自然信了,看向賀明隽的眼神都帶着憐惜。
賀明隽沒有接受房東太太減租的好心,他撒這種小慌隻是為了省事,而不是想占便宜。
簽完合同,又支付了押金租金之後,賀明隽就開始聯系換鎖公司、熟悉周邊環境、購買所需的生活用品
他争取明天就入住。
賀明隽還沒有忙完,就接到于秀麗女士的電話,說他們今晚不回去,讓他自己解決晚飯。
賀明隽求之不得。
他又往返一趟,把一些要用的書搬到出租屋。
至于生活用品和衣服等,他沒帶。
不是怕被賀父賀母發現,他們幾乎不怎麼進賀冬冬的房間,或許就算進了也未必會發現其中有哪些變化。
他隻是不太習慣賀冬冬的風格。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年
等賀明隽再次返回賀家,不隻芯子,他連外形也像換一個人似的
略短卻清爽不失少年氣的發型,完全符合幾乎沒有人遵守的、關于儀容的校規要求;身上穿的是藏藍和白配色的校服外套,裡面是一件圓領的黑色衛衣;腳上是一雙白色帆布鞋,鞋帶整齊連交錯都是有規律的
賀明隽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從客廳方向混在動畫片聲中傳來一句“冬冬”
聲音帶着疑惑的上揚。
因為角度的原因,客廳的人是看不到賀明隽現在的樣子的。
那麼,于秀麗的疑惑是意外賀明隽從外面回來嗎
他不在家,他們竟沒有發現
賀明隽應了一聲,轉身就看見過來查看的于秀麗。
她看見賀明隽,先是愣了一下,才問“你出去剪頭發了啊”
賀明隽“嗯。”
于秀麗覺得他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但她擰着眉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而覺得自己腦海中關于大兒子的形象有點模糊。
冬冬都長這麼高了
第25章團寵文(03)
賀明隽本來就不算多話,現在面對“家人”,他更加沉默,連基本的禮儀都沒講。
不主動開口,也不喊稱謂。
就如賀冬冬大多時候表現的那樣。
于秀麗顯然也和他沒什麼話聊,說了句“你現在這樣看起來精神多了”,就轉身回客廳。
這時,“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賀小寶穿着明顯是大人的拖鞋跑了過來。
“哥哥”
于秀麗立即帶着關切呵斥道“不要穿着大拖鞋跑這麼快。”
“哥哥會接住我哒”賀小寶撲過來,抱住賀明隽的腿。
“哥哥的新發型好帥呀”
其實,賀明隽還真不想接,隻是他現在躲開太明顯,而且萬一賀小寶摔倒或撞到了,可能就沒完沒了了。
等賀小寶站穩後,賀明隽把他推開,後退了半步。
沒有任何解釋。
賀小寶愣了下,擡頭看了賀明隽一眼,像是有點無措。
“哥哥”他猶疑地輕聲喊,然後就看向自己的母親。
于秀麗則是皺着眉,同時向下抿着唇,還沒開口,就見賀小寶看了過來,于是她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平靜地說“你哥剛從外面回來,衣服上都是灰塵和細菌,不能抱知道嗎”
現在的時間線,賀冬冬和家人的關系已經有所緩和了,尤其是和賀小寶。
談不上兄友弟恭、親如一人,但賀小寶撒嬌時,賀冬冬會配合;賀小寶提出什麼要求,他也照做。
如果現在是賀冬冬,見賀小寶撲過來,他多半會伸出雙手把人抱起來的。
至于賀冬冬是被賀小寶的熱情暖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妥協
現在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了。
賀明隽隻記住一點他的任務是活得比賀小寶更耀眼,并不需要去扮演一位寵愛弟弟的好哥哥。
既然不是任務要求,賀明隽就不會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他本來也不喜歡小孩子。
于秀麗牽着賀小寶的手往客廳走。
賀明隽回房間也要經過客廳,就壓着步子跟在他們身後。
賀父,賀啟年,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腦袋小幅度地轉動,看看左手拿着的試卷,再看看右手拿着的手機,專心緻志得宛如在研究什麼重要合同。
賀明隽目光掃過,依舊沒喊人,轉身去衛生間洗了手。
他出來時,就聽到賀小寶在說“爸爸你要是不會做的話,我就問哥哥了。”
“誰說爸爸不會了”賀啟年這才擡頭,他在看到賀明隽時也愣了一下,随後才點頭道“這才有個學生樣子,以前那”
于秀麗拍了賀啟年一下,阻止道“孩子現在不是挺好嗎你就别唠叨了。”
他們對自己的大兒子,有一種疏離的客套。
賀明隽是很接受這樣的疏離的,甚至有點暗自慶幸。
不過,經曆過上個任務
世界那樣和諧、彼此尊重的家庭氛圍後,賀明隽也清楚,這個世界的賀冬冬與父母的關系,應該算是不太正常的。
但賀明隽無意改變。
他丢下一句“我回房間了”,就擡腳轉身。
賀啟年見狀,臉上立馬浮現出壓抑的怒容。
他最不耐煩見到賀明隽這樣,整天木着一張臉,沒個笑模樣,看着就晦氣。
要不是顧忌賀小寶在場,賀啟年大概當場就拍桌子瞪眼罵開了。
确實,賀冬冬的性格有點不讨喜。
可他們也不想想,他這樣是誰造成的呢。
從小就寄養在别人家就不說了,他被接回來之後也沒有受到太多的關愛。
在賀小寶出生之前,賀啟年是在一家酒店的餐飲部工作的。
或許是把微笑都給客人了,回到家後,賀啟年總是沉着一張臉,不怎麼愛說話,偶爾開口,也大多是對賀冬冬進行訓斥。
賀冬冬面對他總是小心翼翼的。
于秀麗是不是慈母不好說,但賀啟年絕對是個嚴父。
當然,是針對賀冬冬而已。
有時候賀啟年也意識到是自己小題大做,把在工作中收到的怨氣發洩在孩子身上,可他不會道歉,甚至還有些嫌棄賀冬冬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一點好話都不會說。
而小兒子就恰恰相反,賀小寶一出生,家裡不說飛黃騰達吧,絕對是好運連連。
賀小寶又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不愛哭鬧,見人就三分笑,一看就很讨人喜歡。
等他會說話了,小嘴那叫一個甜,好話一籮筐,把人能哄得找不到北。
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
賀啟年和于秀麗從心底覺得,賀小寶這股伶俐勁兒才像是他們的孩子。
至于賀冬冬他自己不親近他們,他們做父母的難道還要上趕着嗎
就像現在,一見賀啟年不太高興,賀小寶就湊過去,三言兩語就把爸爸哄得臉色緩和了不少。
賀小寶這麼做,不是故意讨好人。
這像是他的一個天賦技能,自然而然,不費吹灰之力。
賀小寶窩在賀啟年懷裡,故意哼道“爸爸你就是不會做,想故意轉移話題,我去問哥哥好了。”
賀啟年不自覺就流露出一種輕蔑“就他那成績”
賀小寶卻不聽,又哒哒跑過去,在賀明隽房間門前拉住了他的左袖子。
本就寬松的校服袖子輕微上移,露出賀明隽左腕上新買的手表。
戴手表是賀明隽的習慣。
賀小寶見了,就說“哥哥沒有給我買嗎”
賀小寶這麼說,并不是想搶别人的東西,他隻是習以為常地撒嬌。
而且,最近賀冬冬有什麼都會給賀小寶帶一份,所以見到哥哥沒有記挂着自己,賀小寶就不免有點失落。
賀明隽不想糾纏,當即就把手表解下來,送給賀小寶。
他明天再買
一塊就是了。
賀小寶拿着自己完全戴不上的表,有點懵。
哥哥我不是aaaaheiaaaahei
賀明隽垂眸問還有事
賀小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來,委屈從他眼中溢出來。
他是能感受到賀明隽的敷衍和冷漠的,畢竟賀明隽都沒怎麼遮掩。
但他不明白原因。
明明早上的時候,哥哥還是好好的。
賀小寶把手表遞回去,說“我不是要哥哥的手表。”
賀明隽接過,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同時右手推開房門,準備回去。
賀冬冬的作業現在是他的作業,還沒寫完,他是真的不想浪費時間。
賀小寶卻有點不依不饒,追問道“哥哥是今天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還是生我的氣”
後面的半句說得很小聲。
賀明隽沒有表示出任何安慰,他說“沒有生氣,我要寫作業。”
他已經跨進了房間,見賀小寶已經站在門口,他又問了一遍“還有别的事情”
以他的教養,是做不出有人站在面前而直接把門關上這樣的舉動的。
賀明隽的确不喜歡賀小寶,這隻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喜歡小孩子,再萌、再會撒嬌的小孩也打動不了他。
他隻會覺得麻煩。
他本人對賀小寶倒沒有什麼惡感,連一絲嫉妒都沒有。
然而,哪怕賀明隽沒有摔門,他甚至覺得自己态度足夠和善了,可還是引起了不滿他們一家三口的。
賀小寶委屈地撇撇嘴,仰着頭問“哥哥你不喜歡我了嗎”
于秀麗之前已經把電視聲音調小了許多,現在幹脆關了電視,快步走過來,連聲問道“又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和爸媽說。”
她的話雖然沒有主語,但針對誰不言而喻。
隻有賀冬冬會有話憋在心裡。
隻有賀冬冬會因為不滿而遷怒賀小寶。
賀啟年就直接得多,他大聲訓斥道“賀明隽你是不是要惹得大家都不高興,你才開心小寶作為弟弟都比你懂事,還要他哄着你”
賀明隽“”
就很迷惑,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嗎
果然,他選擇搬出去住,是一個再正确不過的決定。
賀明隽幹脆從屋裡走出來。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隻是用平靜淡漠的目光從那一家三口臉上掃過。
等賀啟年罵完,賀明隽才開口“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就直接說,如果沒有,我要回去寫作業了。”
賀明隽覺得自己是在好好溝通的,可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輕飄飄的姿态,讓賀啟年更加怒不可遏。
賀啟年感到自己家長權威被挑釁了。
他覺得現在的賀明隽不像自己的兒子,而像是他曾經招待過的某些傲慢、自恃身份覺得高人一等的富二代。
看着就令人讨厭。
賀啟年怒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于秀麗則是安撫地拍拍賀小寶,又對賀啟年說“當着孩子的面,你發什麼脾氣啊你忘了那教育專家怎麼說的了”
于秀麗現在就是全職家庭主婦,除了賀小寶的家長會,她甚至還會參加一些教育講座。
這是以前賀冬冬又覺得父母偏心的一點,他從來沒有這些待遇。
每次于秀麗給他去開家長會都有點不情願,回來後,也不會像給賀小寶開完家長會回來那樣喜笑顔開、有說不完的話。
賀冬冬知道那是自己成績不好的緣故,但他還是會難過。
而賀啟年脾氣一直不算很好。
也就是賀小寶乖巧、可愛、伶俐、嘴甜很少讓賀啟年生氣。
賀明隽想,大概這樣能突出賀小寶的團寵地位
面對賀啟年的怒火,賀明隽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他不像賀冬冬那樣垂着頭任罵,也不像賀小寶那樣去撒嬌、讓賀啟年不要生氣,他就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實際上,賀明隽也确實不在乎賀啟年是高興還是生氣。
他甚至有閑情思考明天該做什麼,以及賀冬冬就讀的學校的相關情況。
以前發生類似的事情,都是賀冬冬一個人回房間,越想越委屈。
而對賀明隽來說,那些情緒無用又浪費時間。
所以現在隻有賀啟年白白生氣,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在于秀麗的勸說以及賀小寶的撒嬌攻勢下,賀啟年沒再繼續發火,而是轉身回了客廳。
賀小寶剛才解釋了,他和賀明隽沒有鬧矛盾,他隻是想向哥哥請教問題。
于秀麗看樣子是有話想和賀明隽說,不過暫時忍住了,隻是交代一句“你們兄弟倆好好相處。”
賀明隽有些不耐煩,他曲指抵着額頭,大拇指在太陽穴處揉了兩下。
“什麼題”
盡快解決,他好回房間做自己的事。
試卷在客廳的茶幾上放着。
賀啟年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他本來已經沒有心情去研究那道小學奧數題的答案了,見賀明隽走來,他又重新拿起手機。
他不覺得賀明隽這個月考數學不及格的人能做出來。
賀明隽沒想那麼多,他眼中甚至沒有賀啟年。
不想帶賀小寶回房間再惹出什麼事端,賀明隽幹脆就站在沙發後稍微傾着身子看了一眼試卷。
别說拿起筆演算了,他甚至連卷子都沒碰一下。
然後,他就面向賀小寶,開始了他的講解。
賀小寶不是完全不會,隻是陷阱沒有繞過去,把題做錯了。
賀明隽指出兩個關鍵點,問“明白了”
賀小寶
賀小寶趴在茶幾上,對着題目認真研究了兩分鐘,搖搖頭,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賀明隽皺眉,又講得更詳細了點。
賀小寶依舊不明白。
其實賀明隽的耐心不怎麼好,他能給大學生講課,卻沒法和小學生溝通。
畢竟大學生不會讓他同一個問題講三遍。
賀明隽不懂,這麼簡單的問題,他都講得這麼透徹了,為什麼賀小寶還不明白。
但他不會說出“智商不夠就不要為難自己”這樣刻薄的話勸退賀小寶,更不會高情商地表達安慰。
面對賀小寶求知又茫然的眼睛,賀明隽隻是說“可能,我不太會講題。”
誰都能看出他的敷衍。
賀啟年“對你弟弟能不能多點耐心”
這其中有幾分是為賀小寶出頭,又有幾分是因為自己沒做出來被打臉而不悅,隻有賀啟年自己知道了。
面對長輩,尤其是不講理的長輩,反駁并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尤其賀明隽并不打算與賀啟年長久相處。
于是,他從善如流地又重複了一遍,和之前講的并無差别。
賀小寶也不知是真忽然懂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反正他點頭說自己明白了。
賀明隽終于得以脫身,成功回到自己房間。
第二天,賀明隽吃完早飯,就稱自己有學習上的問題要和同學讨論,提前去學校了。
學校的氛圍讓賀明隽覺得自在得多。
雖然老師的教學能力一般,有些難題直接略過;雖然班級的學習氛圍很差,晚自習熱鬧得宛如菜市場
但這些對賀明隽都沒有影響。
他上課都是在自學,那些噪音也不會幹擾到他。
而賀冬冬在學校沒有什麼知交好友這一點也令賀明隽十分滿意。
就是,這一周過得也太快了。
怎麼一眨眼就周五了呢
第27章團寵文(04)
賀明隽不太想“回”那個家。
那他當然不會委屈自己。
找借口拖延這種事,賀明隽做起來已經得心應手了。
他給于秀麗發短信,說自己有個同學腿骨折了,又是一個人獨居,所以他這幾個周末要去同學家住,照應一下。
隔了幾分鐘,于秀麗回了電話,沒有說不許,隻是問賀明隽什麼時候回來拿厚被子。
賀冬冬的衣服是自己收拾整理的,隻有被子,因他房間沒有合适的地方,是放在玄關櫃或衣帽間的吊櫃裡,需要于秀麗幫忙找。
可現在,賀明隽已經買了新被子。
他沒有過多解釋,隻說“暫時不用。”
于秀麗就沒再多問,隻給他的校園卡和銀行卡裡都轉了錢。
賀冬冬不依賴家人,他們也就對他頗為放任。
賀明隽應付完,沒事人似的放下手機,開始刷高考套卷。
系統頗有點心情複雜。
賀明隽如今的長相就不說了,這是任務世界的角色設定的皮囊,在賀明隽接手後,沒了以前的陰郁,裝扮和發型都有所改變,他看起來就是那種很乖的好學生。
而且賀明隽本人的氣質,也完全像是不屑于撒謊的樣子。
可實際上呢,他的借口是張嘴就來,明明說的是假話,他也一點都不臉紅心慌,簡直跟真的一樣。
而且,他說完謊後也沒有任何羞愧,更沒表現出為将來某一天被戳破而忐忑或提前尴尬。
坦然得簡直宛如一個撒謊成性的人。
系統生怕他兩頭騙到時候翻車了,不僅形象崩塌,還會被罵。
系統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試圖勸賀明隽注意一點。
至少,也找個真腿骨折的同學串通一下啊。
賀明隽卻說“不必。”
這隻是暫時的手段而已,他達到目的就好了。
“更何況,我現在扮演這個世界的賀明隽,不就是最大的騙局嗎”
系統就不再多話了。
賀明隽繼續做題。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賀明隽并不願意撒謊。
當時房東會拒絕,多半是擔心他拖欠房租,或是家長出來找事,他當然可以作保證、說實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可那也太麻煩了。
而且,萬一房東是個太熱情、喜歡管閑事的,說不定還要勸他和家人和解。
所以賀明隽一句“沒有父母”就脫口而出了。
實際上,他确實不想認這次父母。對梁冬冬來說,他們除了金錢大多時候似乎也和沒有差不多。
賀明隽不對于秀麗坦誠,同樣是為了避免麻煩。
如果他說自己想搬出來,以後獨立,那麼于秀麗、賀啟年多大概覺得他是在叛逆鬧别扭找存在感。
接着就是談心或争吵。
沒有必要。
他現在沒有心情和時間
應對這些瑣事。
如果一個小小的謊言就能讓他們各自安好的話,那何樂而不為呢
若有一天謊言被戳破
賀明隽甚至不會費盡心機去圓謊。
可能,被他騙的于秀麗也不是很在乎吧。
賀明隽清楚,這個照顧同學的借口隻能支撐兩三周。
但也足夠了。
因為很快就是期中考試,需要占用一個周末。
再接着,他就可以開始補習、為生物學聯賽做準備。
按照往年的時間安排,生物學聯賽是大概在一月中旬進行校内預報名。
在這之前,各校就開始培訓、考試,進行篩選。
而賀明隽現在就讀的學校的往年戰績不提也罷。
等他期中考試完,就可以和生物老師提參加競賽的事,之後就有了更正當的理由。
他不至于一次都不回去,但大概也就像是拜訪親戚那樣,隻是去坐坐、吃個飯吧。
一切都按賀明隽預料的那樣進行。
除了賀小寶很熱情地打來電話,表達了思念,分享自己的日常,再問他“這周怎麼不回去”、“什麼時候回來呀”、“這周怎麼還不回來”
賀明隽的回答十分簡短“有事”、“不一定”、“到時候再說”、“還有事嗎”
他實在過于冷漠,讓電話那頭在一旁聽着的于秀麗和賀啟年十分不滿。
賀小寶更是問道“哥哥你現在是不是又不喜歡我了”
賀明隽沒有回答,隻是說“我現在高二,學業很忙。”
潛台詞是“沒事别來打擾”。
對于這樣一個小團寵剃頭挑子一頭熱地來示好,賀明隽沒有絲毫被打動。
他甚至理智到有些冷皿地想,賀小寶對于賀冬冬這個哥哥真的很喜歡、有着深厚的皿緣親情嗎
一個從小受盡寵愛的孩子,遇見一個明顯表示出對他不喜的人會怎麼做呢
如果這個人實際對他造成了傷害,可能他會同樣還以厭惡。
可要是沒有呢
把不喜歡自己的人收服,大概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
賀明隽不想去讨論“性本善”還是“性本惡”,也并不是故意惡意揣度賀小寶。
他隻是翻看了幾本心理學的書籍,随便分析一下。
小孩子都有着利己的本能,賀小寶更是從小對别人的情緒感知很敏銳,他又是被偏愛的孩子,有任性的底氣。
對賀冬冬來說,賀小寶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天真。
或許是出于好奇,或許是小孩子都喜歡和年長幾歲的人玩,又或許是見不得有人不喜歡自己,賀小寶就主動而熱烈地哥哥長哥哥短。
一開始,賀冬冬是十分排斥的。
賀小寶一句“我喜歡哥哥”,若賀冬冬拒絕,父母就會訓斥
“小寶那麼喜歡你,你現在又沒有什麼事,就不能陪他玩一會兒你一個
當哥哥的,有沒有點當哥哥的樣子
也不知道你整天窩在房間裡幹什麼來。十幾歲的孩子整天陰沉沉的”
賀冬冬讀初三的時候,賀小寶恰好離開幼兒園進入學前班。
那時賀冬冬是在家住的,也沒有晚自習,賀小寶就喜歡與賀冬冬一起寫作業,讓他幫忙做手工、檢查背誦
父母很樂意見到他們兄弟友好相處的場面。
賀冬冬覺得,他縱着弟弟,父母對自己的笑都多了。
他自己喜不喜歡、樂不樂意,似乎并不重要。
回想到這些細節,已經讀了心理學書的賀明隽腦子中就冒出一個詞讨好型人格。
而賀明隽就恰好相反。
他一直很自我,有時候還有一種不顧别人死活的灑脫。
不提賀冬冬與賀小寶的恩怨糾纏,誰是誰非。
對賀明隽來說,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賀小寶打來電話叽叽喳喳個沒完,他不覺得自己被關心,反而有點厭煩。
都是些沒有實際意義的話,怎麼能說這麼久
在賀明隽明确地表示自己要忙、不想被打擾後,雖然又被批評“孤僻”、“不識好歹”,但他好歹落了個清淨。
除了這點小插曲,賀明隽其他方面還是很順的。
考完期中的最後一科,他自我感覺良好。
期中考試之後,學校要舉辦校園藝術節,大概要熱鬧一周。
有些學校的學生可能比較重視學習,這樣的活動就敷衍了事,可他們學校,主打的就是一個快樂。
提前兩周就有人開始忙活動漫社的學生穿着奇裝異服;藝術中心和操場經常能見到排練的人;藝術長廊挂滿了書法和繪畫作品
各班也要準備節目。
要是以前,賀明隽是不會湊這樣的熱鬧的。
可現在,他的任務裡有一項要比賀小寶更耀眼。
那他就不能不表現一下。
好在他在上個任務世界學過鋼琴、吉他,現在不用再臨時學新才藝。
于是當文藝委員問有沒有人要報名時,賀明隽就問“吉他可以嗎”
文藝委員很意外。
賀明隽之前在班裡很沒有存在感,雖然他近一個月都快被各科老師誇麻了,可他依舊很沉默,也不怎麼和同學說話。
誰能想到,他會彈吉他,還要表演
“啊,吉他彈唱嗎”
賀明隽“隻彈不唱可以嗎”
他沒學過唱歌,選吉他是因為他現在買得起又不占地方。
文藝委員說“隻彈的話,有點單調吧,而且可能吉他彈唱節目不少,不容易被選上。”
賀明隽很聽勸“那就換成鋼琴好了。”
他選了個比較有難度的曲目報上,并托文藝委員如果這個節目通過初選幫他申請一下借用學校的鋼琴練習。
文藝委員點點頭,有點
呆滞地走了。
這是什麼深藏不漏的大佬
等臨近節目彙演的時候,全校都呆滞了。
因為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
賀明隽一戰成名。
七百分的大佬是什麼概念
就是這個分數一出,有點腦子的人雖然驚訝,但根本不會懷疑他作弊。
就他們這學校,可沒考生能答案給他抄。
就算答案洩露而能背下答案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啊。
除非是他拿着答案在考場上抄。
而那樣的話,監控、監考老師和改卷子的老師又不是傻子。
而且,恐怕也隻有傻子會作弊抄到七百多分吧
更何況,還有賀明隽同班的同學和教他的老師見證了他的努力和進步。
期中考試成績一出,大家就更期待藝術節的節目彙演了。
同學們口耳相傳聽說那位考七百分的學神要表演節目。
甚至還有外校的學生來湊熱鬧。
那天,賀明隽沒有特意打扮,連禮服都沒穿,他一身校服,坐在彈琴前。
他的彈奏,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不過這又不是什麼音樂會,光是炫技就足夠了。
一曲結束,台下掌聲雷動。
賀明隽在同學們口中變得更加傳奇。
而這一切,于秀麗和賀啟年都不知情。
賀明隽的班主任倒是想和他家長溝通一下的,因為他的進步有點誇張。
然而賀明隽卻說“我的成績,應該沒有什麼和家長溝通的必要。”
班主任“”
狂妄簡直太狂妄了
班主任還想語重心長勸年輕人要低調、戒驕戒躁,結果就聽賀明隽說了句更狂的話
“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還有一件事要和老師說一下,我打算參加明年的高考。”
第25章團寵文(05)
賀明隽之前就查過相關政策,本省是可以高二就參加高考的。
而且他們省份提交報名申請的時間是在11月上旬,現在完全來得及。
班主任一聽到賀明隽要提前參加高考的話,就開始勸他要腳踏實地、慢慢來。
“一次期中考試說明不了什麼,這次考試範圍隻有半學期的内容,而且考題又是市裡出的,不算很難。你不用這麼着急,一步一步穩紮穩打”
賀明隽沒解釋自己十分有把握,隻是說“如果我們學校不允許的話,我可以換所高中。”
班主任
這是威脅吧
一個學生而已,還敢威脅老師了學習好了不起啊還真了不起。
他們學校在全市屬于中下等,别說高考了,就是平時模考上六百分的同學都寥寥無幾。
這樣一個好苗子,估計學校的領導老師都覺得他留在這裡可能會耽誤了,但他們同時也私心地不想放他走。
而且,作為賀明隽現在的班主任,他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等賀明隽升了高三,他未必還能教賀明隽。
他不是他們學校比較頂尖的老師。
若是賀明隽高二就參加高考,算是他的業績吧
賀明隽高考成績不錯的話,他還能拿不少獎金呢。
咳咳,他為人師表的,怎麼會五鬥米而折腰主要是有成就感。
而且,賀明隽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總得放他出去見見世面。
要麼順順利利一鳴驚人,要麼被打臉後踏踏實實學習。
雖然是親老師,但他竟然有點損地期待後者
班主任壓下心裡的各種想法,端起保溫杯喝了口茶,又十分盡責地和賀明隽談起他這麼做要面臨什麼。
賀明隽表示自己都清楚,他已經做好了計劃。
班主任見實在勸不住,幹脆拿出一份高考真題,說“那你先做一套卷子,讓我看看你的水平。”
班主任是教物理的,他拿的自然是理綜卷。
賀明隽“我已經做過了。”
見班主任愣了下,還想找别的年份的卷子,賀明隽又補充了一句“近十五年的都做了。”
班主任“”
今天他已經無語太多次,現在他是相信賀明隽是真的有這個想法并且有所行動了。
“是認真計時模拟高考嗎感覺怎麼樣”
賀明隽保守地說“二百九十分應該是沒問題的。”
班主任已經有些麻木了,他都當老師了,為什麼還要受到這種碾壓
“那其他科目呢”
賀明隽“還沒開始。”
他喜歡一門科目一門科目地學,因為計劃參加生物學聯賽,他就先從生物下手。
理化生有點聯系,他買的又是理綜合卷,那就幹脆順便一起做了。
其餘的科目,他隻看了大綱,認真
地學了本學期用的那一本,現在還沒開始刷題。
班主任又了解了一些賀明隽的情況,最終确認道“你真想好了和家長也溝通清楚了我還是要和你家長聊一聊比較好。”
面對老師,賀明隽就不能再用“我沒有父母”這樣的借口了。
他說“我可以自己做主,他們很忙,不會插手我的學習。”
聽到這話,班主任擰着眉頭思索了一下。
他也是賀明隽高一時的班主任,但那時沒分班,班上有六十多人,别說賀明隽的家長了,他就連賀明隽都沒有太深的印象。
經常惹事的刺頭學生中沒有賀明隽。
經常關心自家孩子的情況、想給孩子換個更好的座位和同桌的家長中,也沒有他的家長。
看起來确實是不太管着孩子的樣子。
班主任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我會和學校溝通的。”
賀明隽站起身,帶着暗示意味地問“老師,您不會還打算私下裡和我家長溝通吧”
賀明隽清楚,這是老師的責任,而且在大多數人眼裡,高考是一件大事。
他不希望賀啟年和于秀麗知道後以父母的身份幹涉,或覺得他變化太大,進而影響他的進度。
但他也明白,要完全瞞着他們可能有點難度。
他隻能盡力而為。
“如果我家長知道了,萬一想讓我轉校呢或是不支持我呢隻是徒增麻煩。”
他丢下這句話,對班主任輕點頭,轉身出了辦公室。
隻留下班主任有些淩亂。
到這個時候,班主任也大概明白過來,賀明隽是不太想讓家長知道。
至于更深層次的原因,是為了給家人一個驚喜,還是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班主任先去和領導溝通商量了一番,還是覺得不能瞞着家長。
班主任給于秀麗打了電話,接通後,對面大概也沒聽清他說什麼,就打斷道“老師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需要處理,等稍後我給您回電話,可以嗎”
這一“稍後”,就是兩天過去了。
這時,賀明隽的報名工作已經在進行了。
網上提交報名申請的時限也就十天,賀明隽情況特殊,手續還多些,自然不能耽誤。
賀明隽自己态度堅決,他還在辦公室做了一套模拟卷,表明自己的實力。
老師就開始幫忙跑手續、和高三的老師溝通等。
現在要是家長不同意來鬧,或是要賀明隽轉校,确實比較麻煩。
所以班主任糾結了一會兒,沒有第一時間和于秀麗提賀明隽要提前高考的事,而是先提起他期中考試成績進步明顯。
見于秀麗有點不放在心上,完全沒問賀明隽成績如何,隻說了“都是老師負責”之類的客套話,班主任還是如賀明隽所願,隻說了家長應該支持學生、做好保障等場面話,就挂斷了電話。
賀明隽不知道背後的這
點小曲折。
沒有多餘的事發生,他求之不得。
賀明隽現在還是在高二的班級,不過班主任會從高三那裡拿一些試卷和複習資料給他。
得知賀明隽要提前參加高考後,教他的老師都在背後偷偷努力,他們生怕賀明隽來請教問題而他們回答不上來。
那也太丢臉了吧。
他們學校一般,吸引不來中考成績好的學生,老師的教學水平顯然也做不到讓不愛學習、聽不懂的學生如醍醐灌頂,感到振聾發聩
這樣就形成惡性循環學生更學不動,老師也佛系。
現在的賀明隽就像鲶魚,把他們這些沙丁魚攪動得更有活力了。
盡管賀明隽一直沒怎麼向老師請教過問題。
不過班上還有其他同學,總不會讓老師們被激起的熱情無處發洩。
那些沒了上進心的學生照舊擺爛,但有些還想學好的同學就覺得不僅老師們上課更用心了,連班裡的學習氛圍也變好了點。
賀明隽倒是沒有特别明顯的感受。
搞定高考報名的事後,他又和生物老師說了自己想報名生物學聯賽。
老師隻問了句“你能顧得過來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老師就沒再多勸。
經過這段時間,他們幾個老師都清楚賀明隽腦子是真的好使,而且他還很有主見,輕易勸不動。
老師們因為對他了解不多,對于他前後的變化,隻當他是開竅了。
以前也有這樣的學生,不過進步幅度沒有賀明隽這麼誇張罷了。
期末考試前,賀明隽完成了學校的生物學聯賽預報名。
包括賀明隽在内,他們學校一共就三個人報名。
其實每個學校能分到十個名額左右,但他們學校,學生和領導都有自知之明,也懂上面的領導的暗示,把名額讓給更有希望通過省初賽的人。
但今年不一樣啊,他們有賀明隽。
不過,校領導們覺得愧疚的是,他們連個競賽指導老師都沒有。
今年必須安排上
學校不好意思去蹭别的學校的老師,也怕到時候說不清,就開始發動關系找退休的老師。
賀明隽“不用”
老師“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咱們全學校的榮譽。你隻管考完期末,假期安排好時間來參加競賽輔導。”
老師說完,鼓勵地拍拍賀明隽的肩膀就走了。
賀明隽“”
他是想說,他不需要輔導啊。
而且,他寒假還有别的安排。
賀明隽之前在一家擊劍俱樂部報了課程,學了一個半月之後,他就獲得一份陪練的兼職。
學擊劍的有不少是家境不錯的學生,或是工作黨。他們來練劍的時間都在晚上或周末,與賀明隽的空閑時間契合雖然他呆在學校上課也不怎麼聽講。
賀明隽原計劃是用兼職為借口,可以假期大多時間不回家。
他也确實要去擊劍俱樂部打工。
現在再多一項競賽輔導
行吧,如果地點設得不遠,倒是可以接受。
高三期末考試時間定在1月5日開始,高二是從1月8日開始,都是為期兩天。
但賀明隽不一樣,他要連着考四天。
考号是按照期中考試名次排的。
賀明隽不是高三的,他參加高三的考試是在最後一個考場的最後一個位子。
不隻監考老師對他好奇,前面的同學每聽到他翻頁的聲音都忍不住往後看。
賀明隽倒是不受幹擾,做完卷子檢查一遍,他就提前交卷離場。
同考場不會做題但磨時間的高三生不是,怎麼能比他們一群學渣跑得還快呢
賀明隽參加高二的考試,則是在第一個考場第一個位子。
這下,其餘考生隻需要一擡頭,就能看見賀明隽擡手把卷子翻過去的動作,看到他提前交卷走出去的背影。
高二的同學就,能不能給賀明隽單獨設一個考場不然,他們的心理壓力也太大了呀
考完試,就是寒假。
除了高三還要補一周的課,高一高二的學生大都迫不及待離校了。
賀明隽他想繼續上學
第29章團寵文(05)
這一個學期,賀明隽一共“回家”了六次,有一次還是為了拿戶口本。
其中的三次都有點不歡而散。
架是吵不起來的,因為賀明隽不會失控,他的語氣是平靜的,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委屈或憤怒,眼中偶有情緒流露,也是不耐煩和無奈居多。
這讓賀啟年和于秀麗兩個家長有一種錯覺仿佛他們才是不懂事的熊孩子。
他們怒氣無處發洩,十分憋屈。
慢慢地,他們就覺得其實賀明隽不回來挺好的,就不會再拿他不着家說事了。
也有一次,他們用不給生活費這樣的手段,試圖讓賀明隽妥協。
可賀明隽暫時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感謝賀啟年和于秀麗對賀冬冬在金錢上還算大方,也感謝賀冬冬有存錢的習慣。
其實,就算賀明隽身無分文,這樣的威脅也不會讓他妥協。
也就是賀明隽不願表現得太出格、他現在的身份還沒有成年,不然,掙錢對他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賀明隽現有的存款足夠他支撐到高中畢業。
等他競賽出結果、高考出成績,那時他就有獎金了。
之前他之所以會接受于秀麗給的生活費,一是因為反正将來都要還的,也不缺這一筆,二就是他不想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叛逆”,然後牽扯出一連串麻煩。
不過,後來于秀麗還是繼續給他打錢了。
大概是因為賀明隽還未成年,要是鬧大了就太難看了。
經過這些事,賀明隽與他們的裂痕就更大了。
他們之間門仿佛隻剩下撫養義務的約束。
賀明隽是很自在的。
但不了解、也沒有關心過賀明隽近況的賀啟年和于秀麗,隻當他是叛逆,覺得他性格不好、太封閉自我、和人不親近。
就連賀小寶問起哥哥情況,提出要去哥哥學校看看,他們也說“哥哥現在處于叛逆期,見了面就要吵架,還是讓他自己冷靜冷靜,想明白。”
他們還等着賀明隽服軟,或是放假回來後好好談談。
沒想到,賀明隽還沒回呢,關于他的消息先傳到了于秀麗耳中。
“聽說你家大兒子要提前參加高考哎呀,他學習這麼好的嗎我都記不太清了,還以為你家隻有小寶比較聰明呢。”
于秀麗完全是一臉懵,她當即否認道“怎麼可能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就賀明隽那成績,能考上個本科就不錯了,還提前錄取
提前被專科院校單招還差不多。
朋友就說“不是你家賀明隽難不成是重名這個名字也不常見啊你兒子是不是在xx高中”
于秀麗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她應道“是是啊。”
對面激動得好像賀明隽是她兒子“我姑娘在外校都聽說了,他還參加了高三的期末考試,答得可好了。”
于秀麗則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對面還在喋喋不休“我是想問,你家孩子是有什麼學習技巧啊,還是你給他請了好老師要是他寒假有空,能不能指導一下也不是指導,就是讓兩個孩子一起學習交流一下。”
于秀麗說了些場面話搪塞過去。
挂斷電話後,她就想問問賀明隽究竟是什麼情況。
可看着通話記錄中的時間門,她打算撥通的手指頓住了。
原來,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通過電話了。
于秀麗又想找賀明隽的班主任了解一下情況,但她很快又放棄了這種方式。
因為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在老師眼裡,就成了不負責任的家長。
最終,于秀麗還是選擇給賀明隽打電話,但沒問他高考的事和在學校的情況,隻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或許他們需要好好聊一聊。
賀明隽同意了。
于秀麗心裡很亂。
她摸不透賀明隽的态度,似乎他真的不想在這個家呆了,完全把他們當成陌生人。
她更不确定,自己是期待賀明隽真的要提前參加高考,還是希望朋友說的是假的
于秀麗打算和賀啟年商量一下。
可賀啟年頗有點不以為意,他說“怎麼可能就是咱們市最好的高中也沒幾個人提前高考,頂多那什麼保送。就你兒子那成績,你覺得他可能嗎”
“還離經叛道想一個人獨立,等他沒錢了,就知道回來認爹媽了。他這樣就是被慣的,真不知天高地厚。”
賀明隽回來時,和大多放假回家大箱小包的學生不同,他隻背着一個書包。
他不像是回家,而像是一位過路人。
見賀啟年和于秀麗端坐在客廳沙發,宛如會審一般,賀明隽也沒有任何的忐忑。
是時候攤牌了。
第30章團寵文(07)
賀明隽覺得,這對父母的做法真的有點令人費解。
在賀冬冬年紀尚幼、正需要關心和教導的時候,他們把他丢在一邊。
而等他長大了,他們又嫌他不夠親近他們;若他有什麼想法或選擇,是他們不贊同的,他們會覺得他不懂事,還要來幹涉、試圖糾正他。
到頭來,賀冬冬心生埋怨,他們作為父母,也對他失望,怒其不争。
何必呢
賀明隽在心裡默默歎氣。
家庭關系和糾葛實在是太複雜難辨,還是做題比較簡單。
賀明隽的思緒控制不住地飄到書包裡裝的生物競賽題集上。
這是老師才發的資料,他隻翻看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筆。
不過,有兩道題他記住了
賀明隽這種淡定甚至有點心不在焉的态度,落到賀啟年眼裡,就是不思悔改、死豬不怕開水燙,甚至還有點挑釁。
賀啟年的火氣登時就上來了,他很重地把保溫杯放在茶幾上,訓斥道“你還有沒有一點為人子女的樣子連爸媽都不會喊了”
“啟年”于秀麗拉了下他的袖子,“有話好好說。”
她看向賀明隽,深呼一口氣,放柔了聲音“我覺得,我們需要聊一聊。”
對于理智的交談,賀明隽是很樂意配合的。
他甚至期待着大家心平氣和地把話談開,然後他天高任鳥飛,一個人潇灑。
賀明隽不再解那道生物題上,他對着于秀麗輕點頭,同樣輕聲“您說。”
于秀麗就開門見山地直接問“你要提前參加高考”
賀明隽“是。”
見他承認,并絲毫沒有繼續解釋的自覺,于秀麗隻好繼續問“為什麼不和我們商量甚至連知會一聲都沒有。”
賀明隽“我覺得沒有必要,還以為你們不怎麼關心這些。”
“怎麼會”
于秀麗話還沒說完,賀啟年就拍起了桌子,怒道“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翅膀硬了是不是沒必要你上學的學費還是老子出的”
于秀麗這次沒有開口勸,顯然也是覺得賀明隽這話不妥當,同樣不悅。
賀明隽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姿态、說出的話氣人。
他想,賀啟年的脾氣真是太差了,動不動就發火。
多虧他情緒穩定、不容易被激怒,不然,這話就談不下去了。
為了溝通順利的進行,賀明隽把到嘴邊的那句“我也可以不用你出學費,并把之前那些費用還給你”咽了下去。
他說“現在你們知道了。”
看賀啟年和于秀麗的反應,貌似,他這句話并沒有好到哪裡去。
賀啟年被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
于秀麗一臉壓抑的怒容,語調都高了幾分“現在,我們知道了難道你不覺得你這麼做不合适嗎你什麼都不和家裡說,這樣的
消息我還是從别人嘴裡聽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别人問起你是不是要提前高考,而我一無所知,那時我是什麼心情”
賀明隽誠實地搖搖頭。
他說“我不知道你那時是什麼心情,但我覺得,你生氣的點,不在于我提前高考,也不在于我瞞着你們,而是,你不知道我要提前高考這事讓外人知道了,你們覺得難堪。”
一般情況下,父母知道孩子要提前高考會是什麼反應
關心孩子少一年的準備時間會不會壓力太大,擔心孩子萬一考不好會不會受打擊、參加下一屆的高考還能不能以應屆生的身份
連賀明隽的班主任都提醒了他這些。
就算孩子瞞着,若是一般父母,應該先問原因吧。
可賀啟年和于秀麗一點都沒問。
他們是不在乎,還是心裡清楚他們的孩子與他們有了隔閡
更何況,以前的賀冬冬學習成績可不怎麼好。
他們最先關注的,竟然不是賀明隽怎麼可能提前參加高考。
賀啟年和于秀麗會生氣,是覺得他不受掌控,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要提前高考的事被别人知道了,覺得他們是不負責任的父母,失了面子。
賀明隽的那句話把這一切都戳破了。
于秀麗感覺自己的臉皮仿佛被他放在地上踩,她眸中情緒複雜,嘴唇有些顫抖,半晌才開口“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賀啟年緊跟着說“你怎麼和你媽說話的你自作主張、瞞着我們還有理了”
如果仔細辨别,他的聲音中的怒氣比之前發火時少了幾分,顯得像是底氣不足似的。
賀明隽并不在意這些。
他不是賀冬冬,不會奢望他們的親情,不會因為他們的态度而失落傷心。
他那麼說,隻是因為他就是那麼想的,并沒有指責于秀麗的念頭。
見他們兩個人反駁,甚至還帶着點委屈反過來指責自己,賀明隽很無所謂地說“如果是我多想的話,那我為自己的言辭不當道歉。”
賀啟年和于秀麗不禁啞口無言。
他們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或者,表演給了瞎子看。
對方完全不在乎。
賀明隽繼續道“現在可以繼續談了嗎”
沒得到回應,他自顧自地說“我确實要參加今年六月份的高考,已經完成了報名。并且,我還要參加三月份的競賽。所以,我寒假會在外面補習,為了節省時間,就不在這裡住了。”
兩人震驚又茫然這真的是他們那個性格沉悶、腦子和嘴一樣笨的兒子嗎
賀啟年提出質疑“你那成績,怎麼能參加競賽,還提前參加高考”
于秀麗則是問道“你為什麼都不和我們提”
賀明隽答“我成績有進步。不提,是覺得沒有必要,也是不想浪費時間和你們解釋、說服你們同意。
“沒有必
要浪費時間”于秀麗不可置信地反問,我們是你的父母呀來”
賀明隽“高一時的家長會,你就不願意去,回來後還說浪費時間。”
于秀麗一愣,她仔細回想
大概半年前的事她隻記得自己去參加了家長會,但細節卻記不清了。
不過,她倒是想起來兩個月前賀明隽的班主任給她打了電話,好像是說孩子成績有很大的進步。
當時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于秀麗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這怎麼能一樣我沒有不願意參加家長會,可能是當時有别的事”
在賀明隽平靜的眼神中,她說不下去了。
她問“你怪我是不是”
這時,賀啟年也不知是真的理直氣壯,還是為了掩蓋自己想心虛,他拍着桌子大聲道“你這是什麼态度一點小事就記恨上父母了你的學費,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我們出的錢”
賀明隽十分無語。
他隻是在回答他們的問題而已。
他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又哪裡态度不好了
反駁不了就隻能發脾氣
賀明隽不想吵架,他揉了揉太陽穴,再次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實話“這是你們的義務,法律規定。”
自己生了孩子,就必須要撫養教育。
在教育這一項上,他們作為父母已經很不稱職了,現在還拿本來就該自己做的事情來道德綁架
不好意思,他不是什麼道德高尚的人,他的底線就是法律。
别說他隻是在做任務,哪怕是他親父母,若像這對父母一樣,他也隻會盡到贍養義務,而不會以德報怨當個孝順兒子。
果不其然,賀明隽這句話又差點讓賀啟年暴跳如雷。
“什麼意思你還想去法院告我們不成以後老子就不管你了,你去告啊。”
賀明隽搖搖頭說“我不會那麼做的。”
賀啟年以為他這是要認錯妥協了,不由得冷笑。
哪知賀明隽繼續說“我要準備競賽和高考,沒有時間。”
賀啟年被氣得想抽腰帶。
面對賀啟年鐵青的臉色、幾乎要噴火的雙眼,賀明隽還是把後半句說出口“而且,我還有十一個月就成年了,沒必要。”
浪費時間,且不劃算。
更何況,他并非真的是他們的兒子。
賀啟年怒極反笑“好,好,很好那你大學的學費就自己掙吧有本事以後你的生活費、你下學費也自己想辦法”
賀明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糾正賀啟年的說法。
等到九月份他讀大一還未滿十八歲,家長依舊有撫養義務。
而且,他們學校的學費是一年交一次,他下學期不用交學費。
隻是看賀啟年的樣子雖然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這麼生氣,但他還是不要火上澆油了吧。
于是
,賀明隽隻是點點頭,說“好。你們之前花在我身上的錢,我也會還給你們的。”
他沒提将來履行贍養義務的事,因為那時他已經脫離了任務世界。
似乎,賀明隽這句話依舊沒有好到哪裡去,甚至殺傷力更大。
賀啟年覺得自己需要一瓶速效救心丸,不然他肯定會被這個逆子氣死
他有點口不擇言地說早知道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于秀麗覺得這話很傷人,就擡手拍拍賀啟年的胳膊,勸道“你再生氣,也不能說這種話。”
她又安慰賀明隽“你爸正在氣頭上”
賀明隽卻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說“如果賀冬冬能選擇的話,他大概也不想生在這個家。”
而他一個任務者,更不想代替賀冬冬在這個家生活下去。
賀明隽覺得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如果沒有别的事要談,那我就走了。”
斷絕親子關系、不用撫養之類的保證書沒有法律效力,賀明隽也就沒提。
“等等。”于秀麗叫住了他。
經過震驚、生氣、難以接受等情緒,于秀麗漸漸冷靜下來。
“你們剛才隻是在吵架,算什麼談話”
賀明隽沒有反駁,但他心裡卻想着是賀啟年單方面的吵架。
賀啟年倒是張嘴想說什麼,被于秀麗厲聲打斷“閉嘴你現在不理智,說話壓根兒不過腦子。”
這話是對賀啟年說的,但很難說沒有點含沙射影、指桑罵槐。
于秀麗又看向賀明隽,繃着一張臉。
“我們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談。”
“你是不是對我們有怨氣有什麼不滿的,就說出來,你自己生悶氣,有事不和我們溝通,又嫌我們不管你。”
“你難道就沒有反思過自己嗎”
“我知道,你心裡覺得我們偏心,更疼小寶。”
“可你小時候,咱家哪有這條件我和你爸,不得出去掙錢養家啊把你放在你姑姑家也是不得已,我再不出去工作,就要被社會淘汰了。”
“家裡條件變好之後,我們有哪裡虧待你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是因為我第一次當媽,就算我現在對小寶,也不敢說十全十美。”
“小寶他是弟弟,年紀比你小這麼多,還需要照顧,可能有時候我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他身上,但絕對不是不愛你。”
“你從小心思就深,不愛說話,這兩年好了很多,還以為你看開了,沒想到你還有這麼深的心結。”
“你有什麼想要的,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像提前高考這種大事,就不該瞞着我們。我不知道你成績進步多少,但如果你有這個能力,我們怎麼會不支持之前我們還想給你請輔導老師,是你自己拒絕的。”
于秀麗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有條有理。
若是一般内心不夠堅定的人,恐怕就要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問題了。
可賀明隽不是一般人。
于秀麗這番話絲毫打動不了他。
他一顆心比石頭還硬,也不喜歡别人教他做人
第31章團寵文(08)
賀明隽其實不太想和他們争辯他們是否偏心。
顯然,他們此時是問心無愧的,或者說,他們是不會承認自己對兩個孩子差别對待的。
可是,這事要是現在不說清楚,賀明隽擔心以後還要繼續掰扯。
他低頭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這些時間,他本來可以刷兩套卷子的。
還是把話說得直白點,一勞永逸比較好。
賀明隽緩緩開口“你當然不覺得自己偏心,在你看來,大概我隻配得到這些。”
“不夠聽話、性格不讨人喜歡、沒有一項能拿出手的特長這樣的孩子,家長撫養他長大,已經算是恩賜了,對嗎”
不是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的。
父母做不到平等地愛所有的孩子,也正常。
就算偏心得很離譜,賀明隽都不覺得意外。
甚至,哪怕他真的是被忽視的那一個,他也可以接受。
他現在覺得反感的是,他面前的這對父母明明沒有做到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卻還要高喊自己不偏心。
他們甚至還要求賀冬冬表現出被寵愛着長大的孩子才有的樣子、維護一家人和睦的假象。
未免有點可笑。
賀明隽一向不喜歡彎彎繞繞,直接才能高效。
比起這樣虛僞、隻從别人身上找問題的父母,賀明隽覺得,他自己的父母一個渣得明明白白,一個自私得坦坦蕩蕩,似乎要可愛得多。
當然,他并不是喜歡他們,隻是覺得省事。
而賀啟年和于秀麗,對賀明隽來說就是麻煩了。
他們一個自大,不容許孩子忤逆自己;另一個表面性格溫和、對兩個孩子一碗水端平,甚至可能連自己都騙了,可實際上她隻是為了自己的體面和好名聲。
人真是太複雜了。
賀明隽默默感歎。
還好他重學了一遍語文又看了些心理學書籍,不然,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描述他們。
賀明隽的話讓于秀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神色莫名,好一會兒才說“我沒有那麼想,是你心思敏感,才想多了。”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她數起之前對賀明隽的好“給小寶報了繪畫班,也給你報了鋼琴;小寶玩有搖搖車,你的自行車好幾千塊錢”
賀明隽沒有反駁這些,而是說“剛才我們談到我成年的話題,那,你們有沒有想起,一個月前是我的十七歲生日”
“有沒有想起,你們那時候别說給我慶祝生日了,甚至連打個電話說句生日快樂或是發條短信祝福都沒有。”
“你們又能不能想起,我長到現在,你們給我慶祝了多少次生日又有多少次根本不記得”
賀明隽自己不在乎生日。
但對賀冬冬而言,父母不記得自己生日是他的執念。
冬至是比較特殊的日子,或許有些人會忽視這一天,可他們家是開
飯店的,怎麼會不在乎這種的節日
他們隻是忽視了賀冬冬而已。
賀明隽發出最後一問“你們忘記過賀小寶的生日嗎”
于秀麗說不出反駁的話。
賀小寶的生日他們何止是沒忘
滿月、周歲這樣正式的宴會就不說了,賀小寶從小就朋友多,沒上學的時候,他慶生要邀請同小區的小孩,等上了學,他的生日那就更熱鬧了。
賀啟年也沒說話,他現在已經擺不出父親的譜了。
賀明隽都說了不再問家裡要錢,他似乎沒什麼能拿捏賀明隽的。
雖然,賀啟年此時并不相信賀明隽能真的脫離家裡、自立起來。
這場談話既算不上不歡而散,也談不上皆大歡喜。
不過至少,賀明隽是滿意的。
他該說的都說了,把自己的态度也擺明了。
至于賀啟年和于秀麗有沒有因此反思自己、産生一點後悔的情緒賀明隽沒去思考,也不抱這個期望。
要是這麼容易,這個任務的時限也不至于有十年之久。
脫離家庭隻是第一步,其餘的,等他參加完高考再說吧。
賀明隽整個寒假除了學習就是兼職。
競賽輔導他隻去了兩次。
第一次是老師講解之前的試題,他沒有問題要請教。第二次是随堂測試,老師給他批改完,又得知他要高考,就把整理的資料給他,說“既然不需要輔導,就别來浪費時間了”。
賀明隽求之不得,他來參加輔導主要是考慮到獲取相關資料比較方便。
賀明隽本就是很能放得下的性格,現在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就沒有空閑去想家裡是什麼情況,更别提主動聯系了。
寒假過了一半的時候,賀小寶倒是給他打了電話。
不過那時他在做卷子,沒有接到。
等看到時,隻有兩個未接電話和一條語音,問他什麼時候回家。
就是不知這是賀小寶自己想哥哥了,還是被父母指使的。
賀明隽回道“忙,不回。”
賀啟年和于秀麗沒想到他真的這麼有骨氣,不回家、不聯系、也不開口要生活費。
親戚問到怎麼沒見賀明隽,他們隻能說他要準備高考在忙着補習。
于秀麗還向親友解釋了,賀明隽之前瞞着他們是怕自己考不好丢臉而有壓力。
“這孩子,從小就有主見。”于秀麗的笑容裡隐藏着尴尬和苦澀。
親友們不可避免地問到賀明隽現在的成績,以及他是怎麼取得這麼大進步的。
于秀麗隻能把從賀明隽的班主任那裡拐彎抹角了解到的情況,經過加工再轉述出來。
賀啟年和于秀麗沒有直接聯系賀明隽,因為他們都不願意向孩子妥協。
尤其,這個孩子以前一直唯唯諾諾、逆來順受。
他們聽班主任說賀明隽的成績簡直是突飛猛進,如果
高考正常發揮,到時說不定全國的大學他能随便挑。
對于這樣的說法,賀啟年和于秀麗都有點懷疑,但他們對着老師都沒表現出來,隻是道謝。
而對親戚談起賀明隽要提前高考時,他們則十分謙虛。
不是國人習慣性的自謙,而是他們怕話說太滿到時候被打臉。
哪怕那天談話,賀明隽态度冷淡、條理清晰、情緒穩定,一點兒也不像是逞一時之快的樣子,可這兩位家長依舊傲慢地認為他不可能真的和家裡一刀兩斷。
他還有四五個月要高考,這段時間就不需要生活費嗎
就算能借錢應急,那以後還是要還的。
等離開家,他就會意識到還是有父母庇護比較輕松。
而且,他們家現在也算是中産了,賀明隽能放棄家産
也就是年輕一時沖動罷了。
寒假很快過去。
到于秀麗送賀小寶報名那一天,他們也沒等到賀明隽回來認錯、要生活費。
于秀麗有點心慌“難不成,他是真的不打算認我們了”
“怎麼可能”賀啟年下意識反駁,但他也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而是又罵賀明隽“這個逆子,真是翅膀硬了。”
賀小寶在寒假期間問過父母關于哥哥的情況,都沒得到明确的答案。
小孩兒忘性大,他寒假又過得很豐富,很快就把這事抛之腦後了。
等他又重回校園,和小夥伴聊起寒假、家人,才想起自己很久都沒有見到哥哥了。
放學回家後,賀小寶就問父母“哥哥呢他不回家,是不是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了啊”
他好像聽到過哥哥今年要去上大學。
“我可以去大學看哥哥嗎”
賀小寶很期待地問,他才讀小學,哥哥就上大學了。
于秀麗也對賀啟年說“要不,我去他學校看看”
賀啟年不贊同“給他臉了,要是這次如他願,恐怕他以後還要離家出走。”
“那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啊,等他高考完,升學宴要怎麼辦我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問他需不需要錢和生活用品”
于秀麗說着,撥通了電話。
這次賀啟年沒有阻攔。
賀明隽接了電話,畢竟他還欠着他們錢沒還,總不能不理債主。
面對于秀麗的詢問,他很直接地說“我不缺錢,一切都好。”
“還有事嗎”
他冷淡的聲音落到于秀麗和賀啟年耳中,就是他毫不領情,迫不及待想挂電話。
之後賀小寶再問起哥哥,賀啟年就怒道“别在我面前提他以後你沒有哥哥”
賀小寶被吓了一跳,他撇撇嘴,眼中浮現委屈的淚花。
于秀麗不滿地指責賀啟年“是賀明隽惹你生氣,你對小寶發什麼火”
那一家三口的小龃龉,賀明隽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開學,他的每日安排都要做出調整。
其實,競賽和高考,賀明隽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他現在上考場都不懼。
隻是,三月份除了生物的省級初賽,還有學業水平考試,其中考試科目還包括政治、曆史、地理。
地理有點偏理科,對賀明隽來說沒什麼難度。
政治的經濟、法律部分,他也算有點基礎。
而曆史
在賀明隽原本的世界,他是理科生,且跳了好幾級,沒念過幾年書。
别說任務世界的曆史和他原本生活的世界的曆史有偏差,就算一模一樣,他腦子裡也沒多少知識儲存。
隻能現在學。
賀明隽不像其他高二的學生這次沒過或沒拿到a,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就是有,他也不想要。
他必須一次拿到a
于是,本就特立獨行的賀明隽又多了一項與衆不同的操作别的同學都是在語文曆史等文科課上寫理科作業,而賀明隽,他理化生課本下藏着曆史書
賀明隽的日子就圍着各種考試展開
一模、學業水平考試、生物省級初賽、二模、全國聯賽、三模
接着,就是高考。
第32章團寵文(09)
毫不誇張地說,賀明隽參加高考是真萬衆矚目。
模拟考是全市統一的,不會公布所有考生的成績和排名,但會在去年本科線以上、以每十分為一段,公布在此區間的人數。
第一檔就好像是專門為賀明隽設的。
甚至,有時下一個十分檔根本沒人。
本市高的學生大都聽老師們罵過一句話“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連個高二的學生都比不過。”
全市排名前的高中的實驗班的同學更是覺得很沒臉,他們像打了雞皿似的努力,想着次模拟考,至少也要扳回一局吧。
終于,在模的時候,有一位同學和賀明隽擠進了同一檔。
好多人都很激動地去打聽兩人的分數。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賀明隽還是略高了分。
更重要的是,那次賀明隽的語文比第二名低了近二十分。
可能是他發揮失常了吧。
很多不了解賀明隽的人都這麼想。
但賀明隽的語文老師知道并非如此。
賀明隽的語文成績一直很不穩定。
前面的基礎題,他從來不失分;作文也還好,雖算不上文采斐然、辭藻華麗,但議論文嘛,有理有據、論點翔實就可以了。
但理解分數起伏之大,讓語文老師覺得,這不是在考驗賀明隽自己的心态,而是在考驗他這個老師啊。
語文老師曾含蓄地表示,自己能力有限,讓賀明隽考慮去請名師指導一下,不要讓語文成為拉分那一科。
賀明隽沒有接受這個建議。
他知道自己的短闆在哪兒。
語文的理解,他了,也理解了,就是他的理解可能和出題人的理解有點偏差,甚至他看了标準答案的解析後依舊無法理解自己錯在哪兒。
或許,經過補習,他會有所提升。
但又不一定。
賀明隽估算了一下,覺得通過補習提高這一點分數的性價比比較低。
還是算了吧。
看語文老師還想勸,賀明隽就說“也不差這十幾分。”
語文老師“”
算是理解為什麼班主任總說賀明隽狂了。
不過他有這樣的狂和心态,其實是好的。
第一科就是語文,如果遇見恰好是自己不擅長的理解,也不至于影響後面的考試。
饒是語文老師這麼安慰自己,還是不免有點心梗。
等到臨近考試,語文老師比賀明隽這個要參加考試的人還要緊張忐忑。
他默默祈禱希望賀明隽考語文時能超常發揮理解全部答到點上
要不然,等賀明隽的高考成績出來,隻有語文一科拉胯,就顯得他這個語文老師很沒用。
雖然他教學能力一般,但賀明隽别的科考得好,也不是老師的功勞啊。
要是到
最後就他一個人丢臉那也太不公平了。
某人民教師甚至去廟裡拜了拜。
和賀明隽的語文老師一樣焦慮的,還有賀啟年和于秀麗。
但不同的是,這兩位不是擔心賀明隽高考發揮失常,而是在發愁萬一賀明隽考得很好,那升學宴該怎麼辦
辦升學宴慶祝孩子考上大學,是本地的風氣。
他們參加過親友家孩子的升學宴,就連他們家的飯店都接過不少這樣的預定。
不隻是考慮到人情往來、為了收回份子錢,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辦的話,會有人來問原因、将來還可能說閑話。
若是賀明隽高考成績一般、連個本科都沒考上,那他們還有借口不辦。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賀啟年和于秀麗都清楚這一點。
說來有些諷刺,賀明隽不回家了,他們反倒比以前更了解他的情況。
那次談話過後,賀明隽一直沒有聯系家裡,寒假時小寶和他打電話這是賀小寶主動提的,也是他們的默許。
然而,賀明隽連接都沒接,後來更是回複了說不回來。
如此的堅決、不講情面。
當時賀啟年就被氣得說不認這個兒子了。
而于秀麗除了生氣之外,還有點心煩、歉疚、不安。
她想不太通事情是怎麼鬧到這一步的,但不管怎樣,現在的結果并非她所願。
她給賀明隽打過電話,但依舊沒被接通,隻在半個小時後他回了一條冷冰冰的信息“有事”
于秀麗以為賀明隽不想和他們通話,就用短信溝通“給你卡裡打了點錢,收到了嗎你還在上學,就算鬧脾氣也不要和家裡割裂或許我之前确實有點忽視你,可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現在你說了,我們就意識到了。”
賀明隽的回複依舊很簡潔“錢收到了,但不需要,我成年後會還的。”
他沒有回應後面的那些話,但态度已經很分明。
錢,不需要。
親情,依舊不需要。
于秀麗隐隐感受到,賀明隽是真的打算和家裡一刀兩斷的,至少現在他的态度很堅決。
于秀麗考慮過,親自去賀明隽的學校一趟再和他好好談談,可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萬一賀明隽依舊不講情面、毫不配合,這事鬧得他全校盡知的話
于秀麗隻能從賀明隽的班主任那裡、學校官網上側面了解他的情況。
賀明隽競賽拿獎,不隻學校官網上,就連教育局的官網和一些媒體都報道了。
國家一等獎,他們全省也才四人獲得,而他們市就賀明隽一個。
因為競賽比不上高考這種幾乎全民讨論的盛事,而生物競賽又比其餘科目差些,所以關注的人不多。
至少,親友們沒有向于秀麗打聽競賽相關的消息。
不過于秀麗經了解後知道,能拿到這個獎也是不容易的。
說明賀明隽在學習方面是個佼佼者。
于秀麗想不通賀明隽怎麼能做到在這麼多的時間取得這麼大的進步,但她清楚一點賀明隽的高考成績不會太差。
因此,在高考前兩天,于秀麗與賀啟年商量“我們要不要問問他在哪裡考試,給他定酒店,或是開車送他”
賀啟年這次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嘴硬反駁,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就算賀明隽拿不了市狀元,隻要考得不錯,憑他是高二就參加高考,到時候也很能出風頭。
對賀啟年來說,不僅是面子好看,還能趁機宣傳他們家飯店。
于秀麗再次撥打那個号碼,心裡竟然有點忐忑,她生怕賀明隽不接。
令她意外的是,賀明隽很快就接通了。
這是,他态度軟化了
實際上,隻是因為那個時候賀明隽剛好拿着手機而已。
聽到于秀麗有點小心翼翼的詢問,賀明隽依舊毫不留情地翻舊賬我中考就沒人送,現在又長了兩歲,就更不需要了。來。
更何況,他的考場就在本校,他租的房子又離得不遠。
賀明隽那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通過擴音傳到在場的人耳中。
賀小寶的小學被設為考場,他放了假。
賀小寶本就機靈,他已經感受到哥哥和家裡鬧了矛盾,但他現在不敢再提哥哥的事,因為爸爸會生氣。
電話被挂斷後,于秀麗神色茫然。
這孩子對他們真的有這麼大的怨恨嗎
她已經番兩次示好了呀
賀啟年則是被氣到懶得再發火,他冷笑道“好,真是有骨氣你以後不準再給他轉錢我倒要看看,他的骨氣能撐多久。”
這點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到賀明隽。
他隻是想到任務要求這對父母後悔。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有多少悔意。
可惜系統功能十分有限,顯示任務進度、後悔值評估都做不到。
系統“我能幫你拿到第一名啊,如果語文題你有不确定的”
賀明隽唇角抽動一下,無語道“不用。”
現實中活了二十六歲,上個任務世界又增加兩年多的閱曆,他參加高考已經是在欺負人了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高考,雖然他十六歲時也能取得這樣的成績。
他還不至于靠作弊拿第一。
賀明隽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到了考場上,他各科都答得很順。
即便是他不太擅長的語文,他檢查完還剩了二十多分鐘才結束考試。
和之前的模拟考差不多,他依舊感覺良好。
至于這是不是他的錯覺,隻能等成績出來了。
他們這裡是允許提前十分鐘交卷的。
除了語文,賀明隽都是卡着點提前交卷,到指定地點看他自己帶的書。
最後一場考試,校門口守着的,除了家長還有記者等媒體人員。
當考試還有二十多分鐘才結束時,外面的人就看到兩人從一棟當考場的教學樓出來,矮的那人看着年長,像是老師,而另一位瘦瘦高高的,還背着書包。
正對着校門是一條主道,他們是斜着橫穿這條道,往另一棟樓走去。
在門外人的眼中,他們是由遠及近的。
若是熟悉賀明隽的人,恐怕能通過衣服和走路姿勢認出他。
而記者雖然不熟悉賀明隽,但他們有裝備啊,用性能不錯的照相機一拍
呵,這不正是他們想找的人嗎
這種考生采訪,記者們都是有選擇的長得好看的,最先沖出考場的,看起來像學霸的或古靈精怪的
本市有一個高二就提前參加考試的學生,并且他的模考成績一直是全市第一,消息靈通的媒體人不會不知道。
甚至有人還記了賀明隽的名字、考場、身高、長相。
萬一能在茫茫考生中撈到他呢
但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卡着點提前交卷。
是覺得自己穩了,還是被高考真題打擊得一秒都不想在考場多呆呢
想必網友和他們一樣好奇吧。
每年的高考采訪都會産生一些名場面,之後這些盤點視頻中常出現的人又多了一位
第33章團寵文(10)
到了放行的時候,賀明隽不想慢吞吞地被人流裹挾着前進,就刻意晚了點走出校門。
這時,不管是往外走的,還是附近守着的人群,都變得稀疏。
考生能奔向等待的家人,毫不受阻塞。
相識的同學三三兩兩地并排走着,讨論着考題或是暑期的安排。
像賀明隽這樣孤單影隻的,并不是個例,隻是他淡定得不像是剛從考場出來。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實際上,賀明隽心裡是有點解脫的輕松的。
不是為這場考試,而是高中總算結束了。
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就能離開這個城市,遠離那一家人。
雖然他們并沒有找來、實實在在地打擾到他,但不時的聯系和試探,還是有點煩人的。
分明他們之前對這個孩子毫不在意,忽視得很徹底,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可不是給塊糖就能哄好的、渴望親情的孩子。
賀明隽更不會因為于秀麗一點點的示好,就認為她已經有了悔意。
本性難移就不說了,更可能的是,作為家長的他們根本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又談何反思、改正
說不定,他們還等着他低頭認錯呢。
賀明隽暫時對完成“讓父母後悔”這一項要求,依舊沒什麼具體的計劃。
他若是對賀小寶做出什麼不好的事,那對父母絕對能意識到他們的不負責和偏心,會十分後悔。
隻是這後悔,是悔自己的偏心,還是悔生下大兒子,那就不好說了。
但他顯然不能這麼做。
任務要求還有一條比賀小寶活得更耀眼。
到時候“賀某隽”這個名字上了社會新聞,确實很出名,但也不是這麼個耀眼法呀。
反正,努力上進總不會有錯。
就算沒有這個任務約束,賀明隽也不至于擺爛,但他可能也不會去追求世俗眼中的功成名就、出人頭地。
似乎,隻學心理學、将來當個心理醫生是不夠的。
他要不要考慮去參加些擊劍比賽
賀明隽正在進一步規劃着将來,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眼前是兩個人,男生舉着相機,女生拿着一個長方體的手持話筒。
“同學,可以接受一下采訪嗎”
這應該是做自媒體的,那些正經的官方媒體一般是等成績公布後直接采訪狀元。
不管是哪一種采訪,賀明隽其實都不感興趣。
隻是想到自己的任務,他還是停住腳步,點點頭。
他往路邊移了兩步。
女生問道“同學你考得怎麼樣覺得題難嗎”
賀明隽“還行,不算難。”
“那你有沒有理想的院校有把握考上吧”
“嗯。”賀明隽點頭。
女生又問了幾個
簡單的問題,才狀似無意地提起“這一屆考生中有一位高一的同學來提前參加高考,就是這所學校的,也和你一個學校,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
賀明隽現在穿的是校服。
15想看喬行之的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嗎請記住的域名15來
他來到這個任務世界是十月份,之後很快就出來住了,沒從那個家裡帶多少行李。
秋冬的衣服他買了一些,而夏季的衣服,他直接在學校的超市裡買了兩套校服。
大多數同學嫌棄的衣服,賀明隽卻是天天穿。
甚至他還挺喜歡的,校服款式簡潔大方,主要是方便清洗。
他們學校的夏季校服就是白色的很大衆款的短袖運動服,領口有藍邊,左兇口印着校徽和校名。
采訪的女生為了避免自己突然提到“高一學生參加高考”這個話題有點突兀,還刻意往校徽上看了一眼,讓拍攝的人給個特寫。
而賀明隽完全不在意這些,他平靜地說“就是我。”
女生的反應就有些誇張了,她瞪大眼睛,捂住嘴驚呼一聲“天哪這也太巧了吧”
“你提前一年參加高考,現在還這麼淡定自信,看來我們是遇見真學霸了呀。”
賀明隽依舊沒什麼明顯的反應,他隻是看了那女生一眼,無聲地表達催促之意,若是問完了他就要走了。
女生有一點尴尬,但做采訪的,什麼場面沒見過
她很快就繼續問道“很多學霸都走保送路線,你怎麼會想提前高考的其實這還是有一點冒險的。”
賀明隽“對我來說,不是冒險。再念一年高中,隻是浪費時間和金錢。”
他生物競賽的成績就足夠拿到保送資格了。
但他真的不想再讀一年高中。
聽到他的回答,自诩見過大場面的采訪者不禁有點無語凝噎。
果然,人與人的區别比邊牧和一哈的區别還大。
“果然是大神”女生感歎一句,又問“那你豈不是比同班同學先一年畢業他們現在還在為期末考試煎熬吧,你會不會考慮回去幫他們輔導功課、送點溫暖之類的”
賀明隽微微往右側了一下腦袋,反問“你确定,我一個提前畢業的學生回校園是送溫暖,而不是拉仇恨”
“哈哈,确實有點。同學們剛成為準高三生,你已經畢業了,可以盡情享受這個暑假了。能問一下你這個假期有什麼安排嗎”
女生根據他之前的答案,很自然地猜道他說不定會開始自學大學課程。
結果賀明隽的回答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說“打工掙錢。”
“啊你這樣的學霸掙錢應該很容易吧,當家教或出學霸筆記我們這裡可以幫你打廣告哦。”
賀明隽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做家教,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教高中生,他大概是不行的,而且性價比太低。
至于筆記,他根本沒有,也不會做高中的筆記。
他說“謝謝
好意,但不必了。”
“嗯”女生表示疑惑。
賀明隽“這些方式掙錢太慢。”
他需要不少錢。
還有六個多月,他的這個身份就成年了。
他要還債,至少在金錢上與賀冬冬的父母兩清。
賀明隽低頭看了眼手表,問“還有問題嗎”
這個動作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
采訪的女生也意識到自己耽誤了他不少時間,而且這些問題足夠發揮了,就道了謝揮手告别。
她要回去剪視頻,趁着高考相關熱度話題正熱,盡快上傳各個平台。
賀明隽不清楚這次采訪會帶來什麼,他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
就算他們把視頻發布後毫無水花或是幹脆沒發他的部分,這不是還有出成績後别的媒體的采訪,以及校門口挂的光榮榜嗎
該看到的人總會看到。
系統卻對賀明隽的做法表示不解“你就應該說你掙錢是為了還債,狠狠地譴責那對無良父母,讓他們被網友罵、社死,然後反思,道歉,我們的任務就完成啦”
賀明隽“任務的要求是讓他們意識到他們不是合格的家長、讓他們後悔,而不是怨恨他們的孩子。”
那樣做的話,他們恐怕會罵他“早知道就不該供你讀書”
他們哪怕會後悔,也是在後悔生下這個孩子,不會承認自己作為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在教育中的失職。
大多數人都是不願意認錯的。
更何況是一直處于掌控一方的家長呢
而且,就算他指責他們,現在的輿論未必會站在他這邊。
他還未成年,很多人會覺得他是叛逆、一時意氣。
他沒有經濟來源,還欠着父母,理不直氣不壯。
以及他們的文化自古以來就重視孝道,父母可以不負責,但孩子卻不能不孝。
更何況,如果賀啟年和于秀麗發聲,聲情并茂地把他們為賀冬冬的付出說出來,花費的錢算清楚,或許很多人會覺得他們是一對好父母,是他不識好歹、恩将仇報。
到時候,雞飛狗跳。
賀明隽想想就覺得難以接受。
還有,賣慘
他不要面子的嘛
這些,賀明隽懶得和系統仔細解釋。
一個本來就不算聰明的系統,要它理解人性,也太為難它了。
他問“引導網暴,這是允許的嗎”
系統哼哼兩聲,為自己開脫“他們不是好父母,惡人自有惡人磨。”
它還是喜歡上個世界的賀爸爸賀媽媽。
這次的父母一點都不好
賀明隽不知道一個系統怎麼會比他情緒還豐富的。
不管好壞,又不是他的父母。
賀明隽沒再理會系統。
他回到住處,開始整理本就不算雜亂的學習資料。
大多數書
本隻能賣廢品。
而有一些,被同班同學預定了。
他們說是“要墊在枕頭下、貼在床頭,蹭蹭學霸之氣”。
賀明隽不理解這種行為,但表示尊重。
他把自己還留着的滿分試卷都挑選出來。
賀明隽在整理期間,收到好幾個老師的電話,詢問他的考試情況。
尤其是語文老師,簡直比他還緊張,聲音都有點顫抖“理解的五選一,你選哪兩個選項哦對,每個人的順序可能不一樣你看答案了吧選,對了嗎”
賀明隽答“沒有。”
對面明顯吸了一口冷氣。
賀明隽補充道“是還沒有看答案。”
語文老師拍着心口說“那就好,吓死我了好幾次,你都是隻能排除一個很明顯的錯誤,然後在剩下四個選項中完美地避開正确答案。”
賀明隽“”
他隻是還沒看答案,又不是已經答對了。
語文老師很快也反應過來,繼續問他選了哪兩個。
好在賀明隽雖然理解未必到位,但他記性是很好的。
他都不用去網上搜真題,當即就把自己選的那兩項幾乎完全複述一遍。
語文老師驚呼“對了5分”
别小看這五分,賀明隽的基礎和作文部分一貫穩定發揮,這五分穩了,應該不至于再考出一百零幾的分數。
而且他這題選對了,說明他的理解沒有偏到北極去,後面的題目應該也還好。
語文老師放心了,又問了他作文的立意等。
雖然賀明隽沒把高考太但一回事,但對于别人的善意,他不會不給面子。
賀明隽一一作答。
語文老師聽完後,說“還行,其餘的你自己對對答案,分數應該在你的區間的中上等。”
賀明隽沒打算去對答案,但他也沒反駁,隻說“謝謝老師,讓您費心了。”
對于他參加高考,他的老師确實比他如今的父母還要操心。
到了傍晚,标準答案已經印出來了。
有些内部的人已經拿到了。
班主任打電話,還想給賀明隽送來。
“網上流傳的答案未必标準,紙質的看起來方便。”
賀明隽“謝謝老師的好意,不過,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不說他對自己還算有信心,反正答題卡已經交上去了,想知道具體的成績又不急于這一時。
班主任以為他是不願意麻煩自己,就表示自己現在也沒什麼事做,心裡記挂着這事,看他對了答案才安心。
賀明隽隻好如實道“除了語文,其餘科目沒什麼對答案的必要。而語文,我已經和語文老師溝通過了。”
班主任忽然想到一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最後班主任沒有強硬地要求賀明隽對答案,隻是問了物理卷比較有難度他看了答案才做出來的
題,賀明隽的答案是什麼。
得到賀明隽的回答後,班主任再沒有多說,利落地挂了電話。
賀明隽直到睡覺前,都沒有收到于秀麗的電話。
他不是對她抱有期盼,隻是覺得有點出乎意料。
難道是他們意識到他是很認真地想和他們斷絕關系
賀明隽哪裡知道于秀麗是忙得暫時無暇顧及他。
于秀麗本打算等賀啟年從飯店回來,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做。
賀明隽都考完試了,他總不能還住學校吧等他考上大學了,這以後還需要錢呢
隻是,于秀麗從吃晚飯開始,就陸續收到親友們的電話。
親戚們并不清楚賀明隽沒回家,他們有些人是不知道賀明隽的号碼,就算知道,這種關心還是向同輩人表示比較好。
于秀麗能怎麼辦
她隻有道謝,含糊道“他考兩天也累了,還沒對答案,我也沒多問,不想給他太大壓力。反正才高一”
“輔導功課别别,不是錢的事,你也知道他一向嘴笨,會做題,可不會講啊”
賀明隽現在連家都不回了,她怎麼可能說動他去給人補習呢
應付完這些電話,于秀麗有些心力交瘁。
有一瞬間,她甚至甯願賀明隽考砸了
于秀麗正在思考該怎麼和賀明隽溝通,有一個家裡有孩子今年高考的朋友聯系她“麗麗,快看這是不是你家那孩子他出考場時被記者采訪啦”
新聞講究時效性,做這種考試采訪的自媒體都是緊趕慢趕地把成品發布,并取了抓人眼球的題目、帶上話題度高的标簽。
于秀麗點開那條鍊接,發現視頻播放量已經有七萬多了,而發布時間才一個多小時。
她心情有些複雜,沒想到她了解自己孩子的情況是通過這種方式,甚至比很多外人都晚。
已經近半年沒見,現在透過屏幕看到賀明隽,于秀麗覺得他看起來更加陌生。
第一遍她甚至沒法集中精力聽他說了什麼,隻好又重播了一遍。
視頻經過剪輯,還配了音效和字幕。
先是采訪者問“同學你考得怎麼樣覺得題難嗎”
賀明隽回答後,她就提到了提前高考的學生,然後驚喜地發現自己采訪到了本人。
接着就是問他為什麼不保送,他說浪費時間。
問他會不會考慮當家教、出筆記,他嫌這樣來錢慢。
于秀麗看完,不禁懷疑這真的是他兒子嗎
評論區也有不少人在提出質疑。
主要是賀明隽讀的這所高中,别說這個省了,就是本市都有很多人沒聽過。
演的吧,怎麼會這麼巧而且被采訪的人演技太差,一點都不配合。
我還記得往年的名場面有一個“作文我沒寫”、“我保送的”。現在已經進化到“保送多讀一年浪費時間”了嗎
我倒是覺得他蠻像學霸,就是那種不動聲色、睥睨萬千,一開口就讓我感覺和他跨了物種。
有沒有同校的或本地知情的
還真有本地的考生脫離苦海後上網沖浪的。
知情人就說了賀明隽的模考成績,并表示本市所有高三考生都活在他的陰影下。
這是真學神聽說他以前不怎麼學習成績一般,上了高一才開始發力,期中逆襲,進步神速
同校的高三生來了這就是我們學校的學弟,和我們一起考試,次次第一,對我們學校除了他最高考六百出頭的學生來說,完全是降維碾壓。理綜卷,他能提前一個小時答完。他生物競賽得了獎,我不懂,但應該蠻厲害的,聽說學校給他發了幾萬的獎金。還有,我們班學霸請教數學老師題目,他不會,最後去問的賀神
同班的,他語文成績差一點,據說我們語文老師勸他去補習,他說不差這十幾分。
同班1,我還坐過他鄰桌,這幾周他都沒怎麼複習,課堂上看外文書,我都不知道那是哪國的語言。
于秀麗滑動着,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
是她太不了解她這個兒子了嗎還是他以前都是裝的
怎麼會判若兩人
于秀麗惴惴不安,似乎有什麼完全不受掌控了。
第35章團寵文(11)
于秀麗思緒紛雜,這個時候她很需要和人聊一聊,發洩心中的郁悶。
這種家醜,她也隻能和自己的丈夫談論了。
于秀麗幾乎是一團懵地撥通了賀啟年的電話,卻得知他因為應酬喝醉了,要晚一會兒才回來。
她不可避免地遷怒到賀啟年,對他心生埋怨他也是孩子的父親,怎麼能什麼都不管呢
是,他們家現在是男主外女主内,到時候大家隻會議論她這個媽不會教孩子
她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到頭來竟然養成了仇人。
難道當家長的,還要低聲下氣去求他這個兒子不成
于秀麗憋屈煩悶到一定地步,就開始憤怒。
她不再猶豫,又打賀明隽的電話。
哪有母親給兒子打電話還要瞻前顧後、深思熟慮的
然而,電話是關機的。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賀明隽已經睡着了。
如今他隻是一個無牽無挂、即将畢業的高中生,完全沒有睡覺時開機的必要。
于秀麗聽着那一串提示音,心煩得差點把手機砸掉。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了。
她覺得自己這兩年愈發修身養性,而這幾天因為賀明隽都有點肝疼。
于秀麗完全忽視了,以前她不是不生氣,而是心裡有氣當場就發出來了,不會像現在這樣憋悶。
當于秀麗心情平複下來,她也隻是給賀明隽發了封短信“回電話有事要談。”
她依舊認為是賀明隽故意的。
她連以前的賀冬冬的作息都不了解,更别提現在的賀明隽了。
等了半個小時,于秀麗沒等到賀明隽的回複,隻等到渾身帶着酒氣的賀啟年。
于秀麗這時候連吵架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隻想與賀啟年商量出個對策,然後去休息,她明天還要送小寶上學呢。
她把從網上了解到的消息以及親戚們的反應都和賀啟年說了。
“他都考完試了,這事也該有個說法了,不能總這麼拖着。”
賀啟年沒有醉到不能思考,隻是說話還有點大舌頭“他就當以後沒他這個兒子,誰稀罕他。”
于秀麗臉上浮現幾分嫌棄,她無奈地說“到底是親兒子,又養了這麼多年,還真能不認啊遠的不說,就說他高考完了,這升學宴該怎麼辦”
賀啟年“涼拌他不是本事大,都離家出走了嗎還給他辦什麼升學宴”
于秀麗“那到時候要怎麼和親戚們說說他要和我們斷絕關系那親戚們背後不笑話啊”
他們家在親戚中是條件最好的,那些人當着他們的面很示好,可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嫉妒
要是知道了他們家的醜聞,指不定會怎麼在背後嚼舌根呢。
“還有,賀明隽的高考成績應該會很不錯。”
賀啟年若有所思,他喝了口冰水來。說“那就讓他回來參加升學宴,就在咱家的飯店辦。和他說,收的份子錢都給他,之後他要怎樣都随便。”
“好,我明天去找他好好聊聊吧。”于秀麗點頭。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到時候就不用請他老師了吧,他們教高二,還沒放假。”
賀啟年點頭,“嗯”了一聲。
實際上,“老師沒放假”這個借口有些站不住腳。
老師們也是有周末的,再不濟,他們中午抽空出個席是完全能做到的。
于秀麗和賀啟年不想請賀明隽的老師,隻是因為擔心老師作為知情人,會戳破他們營造的假象。
他們竟然完全沒有考慮賀明隽會不會配合他們演這場戲。
在他們看來,賀明隽雖然說着要和他們斷絕關系,但并沒有拉黑他們的聯系方式,之前更沒有拒絕他們轉賬。
這分明是隻有嘴硬。
最好的結果,就是賀明隽借此機會服軟搬回來住。
就算他不願意回來,吃頓飯就能收萬把塊錢,這種好事,他沒有理由拒絕。
隻要賀明隽參加了升學宴,以後他若是還繼續犯軸,那就當他是讀了大學心野了吧。
是他們當爸媽的不想管他嗎
明明是他脾氣又臭又硬,翅膀還沒長齊,就迫不及待想脫離家庭。
賀明隽第二天才看到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和短信。
他選擇了回短信“有事可以直說,若是那些老生常談,就不必了。”
和于秀麗電話溝通有點浪費時間,而且現在是五點半,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經起床,他也不想把這點事情拖下去,還要記挂着。
短信溝通簡單高效。
回複完,賀明隽就用手機放着d語聽力,開始晨練。
洗澡、換上另一套校服、洗衣服
一切收拾妥當,他繼續聽着聽力,去吃早飯、去擊劍館。
上個周末他高考,沒能去兼職。
這份兼職他這個暑假會繼續做下去,不是純粹為了錢,而是他以後可能會考慮參加一些比賽。
“比賀小寶更耀眼”這本來就是一個比較寬泛的要求。
如果隻是學習方面勝出,那似乎有點賽道不統一。
劇情中,賀小寶長大後成為了一個畫家。
藝術,賀明隽覺得自己不算擅長。
但體育競賽似乎與藝術勉強能沾點邊,畢竟,擊劍被稱為“格鬥中的芭蕾”呢。
賀明隽已經做好了近幾年的規劃
首先,他要在在今年十二月這個身份年滿十八歲時,給賀啟年還80萬。
這是他綜合各種因素、甚至考慮了利息算出的數字,又加了十幾萬湊個吉利數。
對比起賀小寶,原本的賀冬冬是真的很省錢。
這筆數字裡,有很多是賀冬冬不喜歡但被父母以
“為你好”的名義強塞給他的。
在半年掙到八十萬,對賀明隽來說不難。
他已經有了想法,隻是要等進入大學借一下實驗室。
但他本科專業還是要選心理學的。
現在國内的整體水平還是不如外國,留學幾乎是必然的。
賀明隽計劃去d國。
與d國離得很近的f國又是擊劍的發源地之一。
對他來說,算是兩全其美。
賀明隽已經開始為留學的語言關做準備了。
賀明隽是在中午的時候收到于秀麗的電話。
不管她是怎麼誘之以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賀明隽都沒有絲毫的動搖。
他覺得有點諷刺,一個母親要說服自己的兒子回家參加升學宴,首選的說服方式竟然是用錢。
他說“我不缺那點錢,如果你們要辦升學宴,那随你們,我不會出席。份子錢我不會要,畢竟你們去參加别人家孩子的升學宴,是掏了錢的,禮尚往來。”
“如果沒别的事,就挂了。希望你們也不要再為這樣的事再來打擾我了,我很忙。”
“你們這十幾年花費在我身上的錢,我會還的。”
“我表達清楚了嗎”
于秀麗問“你真的要和家裡一刀兩斷”
賀明隽“你們那個家也從來沒有我的位置。”
于秀麗拿着自己的手機,久久不能回神。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至于嗎
于秀麗下午接了賀小寶,對他說“我們去哥哥的學校看看他,好不好”
賀小寶沒有立即回答,他遲疑道“哥哥不喜歡我。”
在哥哥不回家的時候,他還想過哥哥、主動聯系過哥哥,可哥哥對他是愛答不理的,隻嫌他浪費他時間。
這個家,在這方面,賀小寶大概是看得最清楚,也是最能接受的。
于秀麗神色難堪,苦澀地笑道“那我們也不能讓哥哥一個人在外面啊。”
她實在不願意一個人去接觸賀明隽,尤其還是學校那種地方。
帶着小寶,應該會好很多吧。
賀小寶點點頭,說“好吧。”
進入賀明隽曾就讀高中校園後,賀小寶十分好奇,而于秀麗則有些不安。
于秀麗不知道賀明隽在哪個宿舍住,隻好去找了賀明隽的班主任。
班主任還以為她是來關心賀明隽的成績,很熱情地把自己的好學生誇獎了一通。
聽于秀麗含蓄地問起賀明隽住哪間宿舍時,班主任驚訝地問“賀明隽不住校了,你不知道”
于秀麗一愣,她想質問班主任為什麼孩子不住宿了老師竟然不通知家長。
但她沒有底氣,隻好又寒暄幾句,道謝後離開。
賀小寶意識到了什麼,一路上都很乖。
回家後,他才輕輕開口“哥哥不要我們了嗎”
“什麼他不要我們了是我們不要他”于秀麗十分火大地反駁。
見到賀小寶那一張小臉上的愕然和受傷,于秀麗連忙摟着她道歉“小寶,是媽媽沒有控制好脾氣,媽媽不該遷怒到你身上”
之後,于秀麗接受了賀明隽的堅決,沒再聯系他。
賀明隽求之不得。
他的生活就像機械表的齒輪一圈圈轉着。
轉眼,就到了高考出成績的日子
第35章團寵文(12)
臨近零點,很多考生已經做好準備,焦灼又緊張地等着。
而賀明隽連對答案都不願意,更别提熬夜查成績了。
再說,那個點網絡會卡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賀明隽直接拿出手機登陸官方網站,輸入相關證号查詢。
他都不必找出準考證号,那一串數字他本來就記下了,考試時再多寫幾遍更加強了記憶。
這個時間,大概是沒多少人查成績,網速十分流暢。
賀明隽一點擊确定鍵,成績就刷新出來了。
總分721,全省排名1。
這個分數,倒是沒有出乎賀明隽的意料。他考完語文,就知道自己的應該會在505到725之間,具體如何全看語文。
但名次
他不至于有多驚喜,隻是有點意外。
他沒查過往年的成績,也很少關注别人考了多少分,但班主任和語文老師提過很多次,那些排名靠前的考生語文都等考到130多分。
光是語文一科,就能和他拉開十分以上的差距。
賀明隽這次語文并沒有超常發揮,但也沒有太差,135。
隻是這也不至于能拿省第一啊。
他的成績在本市一直是第一,但到全省
他們市的教育資源、學生整體質量和考試前幾名的成績在全省都排不上名。
對于這個排名,賀明隽有點疑惑,不過他懶得去查清原因,就當别人發揮失常了吧。
他截了圖,想着若是老師問起,他直接發圖片過去比較方便。
退出網頁,他點開通訊軟件,發現在淩晨零點半的時候,班主任發了好幾條消息
“進去了嗎總分多少”
“你該不會是睡了,沒查分吧”
“算了,我替你查吧。”
又過了三分鐘,那邊發來一個豎着大拇指的表情包。
賀明隽想,他大概是不用發截圖了。
賀明隽的老師都比他本人跟好奇他的成績,得知他的總分和排名後,他們也比他表現得更加激動。
他能成為理科狀元确實是意外之喜。
今年的數學比較難,理綜難度也不低,還有幾個小知識點有點偏。
而賀明隽數學滿分,理綜隻扣了一分。
這樣的成績在今年可能是絕無僅有的。
賀明隽的班主任昨天雖然熬了夜他查完成績又激動得一個小時都沒睡着,但他今天依舊神采奕奕。
他這是什麼運氣白白撿了個理科狀元
不到一天,“賀明隽總分721,是這一屆的理科狀元”的消息就傳遍全校了。
賀明隽也很快收到班主任的電話,稱是電視台的采訪,提醒他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賀明隽應下,但他絲毫沒有特别準備,穿着校服就去了。
記者還調侃他對學
校還蠻有歸屬感的。
實際上,賀明隽隻是沒有想起要去買新衣服。
采訪一問一答,賀明隽像是答題似的,一闆一眼地按點回答,絕不延伸。
于是這場采訪很簡單高效地結束了。
當然,是賀明隽單方面認為的。
記者隻覺得他态度是配合的,但說出的話卻十分讓人心梗。
估計有很多人聽了會牙根兒癢癢、嫉妒得想揍他吧。
賀明隽的班主任也接受了一個簡單的采訪,最後素材不一定用得上,但這個流程是要走的。
本來家長也在采訪之列,隻是賀明隽推辭了。
賀明隽接受完采訪之後,隻關注一件事教育局和學校的獎金什麼時候發。
他準備提前去b市,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
賀明隽現在會答應接受采訪,是不願意錦衣夜行。
他不想接觸那家人,但他的任務又與他們相關,所以,他的榮譽必須要讓他們看到。
隻是,略出乎賀明隽意料的是,這支采訪十分出圈,他火了。
這看似偶然,卻有着注定的必然性。
高考狀元雖然幾十萬人中才出這麼兩個,但每年有幾十個,并不怎麼稀奇。
很多人,就連當年的考生都未必會多在意,他們刷到了相關報道,看一眼分數,感歎一句“牛x”,然後就抛之腦後了。
但賀明隽有點不一樣。
他提前一年高考,而且在八個月前,他的總成績隻能抵得上現在理綜和數學這兩科之和。
很多人聽說或是看到賀明隽的這些料後,都要懷疑一下真實性,或是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再加上,賀明隽現在長得不錯。
作為賀小寶的哥哥,“賀明隽”不可能太醜。
這新副皮囊或許沒有上個世界那麼樣貌出衆,但也稱得上長相端正。
現在這具殼子裡又換了靈魂,形象看上去自然就有了天差地别的變化。
賀明隽的作息和飲食一向很規律,他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八個月,這具身體又長高了三公分。
他不僅平時鍛煉,還有擊劍館的訓練和兼職,所以他的身材不像大多正在長個子的男生像個瘦竹竿似的,而是身姿挺拔、颀長健美。
他更不會有因熬夜、心理壓力、内分泌失調皮膚而滿臉青春痘,他的皮膚不算白皙,但光滑透着健康的色澤。
一般男生隻要五官端正、氣質幹淨,就能稱得上帥氣。
而賀明隽不僅不邋遢,氣質和儀态都稱得上絕佳。
這就讓他看起來就更加引人注目。
有不少人看了他帶着水印的照片就去搜更多的爆照和視頻。
那段采訪電視上隻播出了幾分鐘,但網上卻放出了完整版。
心有好奇的人很容易就能搜索到。
那段采訪視頻的播放量和轉發量在不斷增加,還有一些賬号将視頻剪輯後搬運轉載。
關于賀明隽人們會好奇的問題,記者都有預料,在采訪中提了出來
記者“你是怎麼做到在不足一年的時間裡,取得這麼大的進步的”
賀明隽“看書、做題。”
記者“那有沒有什麼學習方法、技巧可以分享一下”
賀明隽皺眉“這需要什麼技巧專心去學就好了。”
記者“看來學習對你來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費吹灰之力。那你之前的成績一般,是覺得難度太低,不屑去學,還是有什麼别的理由”
賀明隽沉默幾秒,說“以前心思被别的事占據了,不能把精力完全放在學習上,後來想開了。”
記者試探又帶着玩笑的口吻問“是為情所困嗎”
賀明隽沒否認“算是吧。”
記者再問,賀明隽搪塞了過去,沒有再提。
記者就轉而問起他暑假的安排。
賀明隽“看書,學外語,兼職。”
記者“沒打算出去玩、旅遊休息一下嗎”
賀明隽“對這些不感興趣。”
記者“之前看到你出考場時接受過一次采訪,就說了要打工掙錢,是想早一點自立,還是在為大學掙學費”
賀明隽“掙學費。”
記者疑惑地問“大學有很多機會獲得獎學金和競賽獎勵,以及,作為理科狀元你也能得到一筆獎勵,這些應該足夠你讀完大學了。是你要讀的專業比較耗錢,還是”
賀明隽點頭“是,我有留學的計劃。”
記者感歎“你這籌謀得也太遠了。這就是學霸的風範嗎而且,談到你的成績、理科狀元,你都沒表現出喜悅、激動之類的情緒哎。是面對采訪放不開嗎還是因為在意料之中,覺得不值一提”
賀明隽“我沒有緊張。能成為這一屆的理科狀元,其實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畢竟我的語文成績一般,但還不至于太欣喜。”
記者“确實啊,你能獲得理科狀元是險勝。聽說第二名隻比你低一分,當然,這也是你的實力。今年數學和理綜有些偏難,你數學滿分,理綜隻差一分滿分,真的很厲害。”
賀明隽沒有在意他能拿第一是實力還是運氣,他隻是淡淡反問“難嗎”
這則視頻引起了網友熱議。
之前那條賀明隽出考場的采訪傳播度沒有那麼廣,現在也被翻了出來。
有些人說他自負、狂妄。
更多人表示佩服、膜拜“這就是學神嗎和我們簡直不是一個境界的。”
“他可能腦子很聰明,但不到一年就能逆襲,并不是容易的事啊他很有毅力,也很努力,說不定要熬到深夜呢。”
“數學滿分是什麼變态啊還難嗎,我考完數學差點被打擊得想棄考。”
“算是領略到什麼叫強者的世界,某些人還在精打細算研究能報考哪所學校哪
個專業,他已經開始為留學攢錢了。”
“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怎麼會有人腦子聰明還長得好看但凡我有一樣啊。”
還有一些人人比較八卦,關注點清奇
“有沒有知情人知道他說的為情所困是什麼啊我好奇死了”
“難道是他被甩了、或是喜歡的女生喜歡學習好的然後他就發憤圖強、逆襲打臉”
有些好奇又很閑的人就用校名加人名搜索,或是去貼吧等處打聽,甚至還有本地人發動人脈優勢。
結果,賀明隽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虐戀沒有八卦出來,但他在校園藝術節彈琴的視頻、上體育課依以及校運會上打球的視頻、一些“隽言隽語”和學霸表現的細節卻被扒了出來。
校園裡一個長得不錯的男生,但凡鋼琴和籃球擅長一樣,就能被稱為男神。
可賀明隽不僅都擅長,學習成績更是逆天。
甚至還有人稱自己在一個擊劍館的助教陪練就是賀明隽,他在這裡兼職好幾個月了,并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賀明隽左手抱着面部護具,右手舉着劍正在行禮。
冷冽而優雅。
“兼職好幾個月”就說明他在為高考準備的同時,還學有餘力能打工掙錢。
吃瓜網友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還有很多本地高三哀嚎“求求各位别扒了,更不要轉發這種别人家的孩子。本高中畢業生,之前美滋滋地除了吃就是睡,結果母上大人看到了這些,我差點被轟出家門了。”
媒體追逐流量,看到現在賀明隽很有讨論度,就打算蹭熱度去擊劍館一探。
賀明隽現在依舊在擊劍館兼職,不過他隻打算幹完這個月。
除了要去b市租房子這一原因外,他還計劃找更專業的教練、加入更專業的俱樂部。
擊劍項目分為花劍、重劍和佩劍,賀明隽三種都學了,也算是都會,不過隻是業餘水平。
在他有參加比賽的打算後,他就隻專注于佩劍。
佩劍項目與另兩種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比賽時可劈可刺。
賀明隽覺得更實用一點。
畢竟,若是真的拿命搏鬥,誰也不會拿着劍隻刺不劈。
而且,佩劍速度快,不僅傷害大,還可以在短時間就結束戰鬥。
這正戳動一向追究簡單高效的賀明隽的心。
有運營自媒體的博主找來時,賀明隽正握着佩劍在獨自練習。
聽說他們的來意,哪怕還提出可以出錢,賀明隽依舊拒絕了。
他并不打算成為網絡紅人。
被拒絕的博主有點失落,不過來都來了,他們可以和賀明隽的同事聊聊啊。
擊劍館的經理是很樂意配合的。
他們本來就打算趁着賀明隽的熱度宣傳一波的,現在瞌睡了有人送枕頭,他們當然不會拒絕了。
于是經理就誇了賀明隽是多
麼有天分又努力,生活又是如何之窘迫,他們擊劍館多麼好、有善心。
“他最開始來我們館報名課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家庭富裕,不缺錢花,隻是來培養個愛好呢。誰知他學了幾個月,就問我們劍館招不招陪練。”
“我們館其實是不收兼職的,更何況是這種才學了幾個月的兼職,他還未成年可是,也正因為他未成年,我們老闆才動了恻隐之心,當然也不是純同情,主要還是因為他悟性高”
“誰能想到他那時候還在備戰高考呢要是我們知道,肯定很願意資助他,不過他肯定不會接受。”
“他要是接受資助,就不會來兼職了。他是比較要強的性格,從不哭慘喊累。”
“他每個周末都來,這孩子也太能吃苦了。好在,兼職沒有影響到他的學習,他的努力有了回報,我們劍館還出了個狀元呢。”
這時賀明隽洗完澡換了衣服出來。
經理就看着他,很感慨地說“這都畢業了,他還總是穿着校服,可能就是為了省錢吧。”
賀明隽怎麼也想不到,一件小小的校服在不同人眼中能有如此豐富的含義。
很快,賀明隽身上又多了兩個标簽寒門、自立。
在公衆眼裡,他也顯得更加天才、全能,讓人敬佩。
不過,也有人提出質疑
“覺得有點假”
“開始隻看他的高考成績,覺得不可置信,但還是有點可信度的。可現在,他學習、樂器、體育什麼都會,這也太誇張了。”
“這真的不是營銷嗎”
“哪個窮人家的孩子會以擊劍為愛好這可是貴族運動,應該很花錢吧。”
“他還會彈鋼琴,一些懂的人說是能拿級的水平,要是家境不好,能有這個資金去學”
“之前他嫌當家教賺錢慢,該不會是打算通過營銷當網紅吧感覺他的戲比一些流量明星還多,就像在立人設一樣”
很多人開始陰謀論,覺得從他出考場就恰好被采訪,甚至更早的成績很差,都是他的精心安排。
明明是網友湊熱鬧,外人的揣測,一些自媒體蹭流量,這些陰謀論者腦補過度,結果,他們竟指責起了賀明隽。
大概是因為賀明隽再低調也掩蓋不了身上的光芒吧。
其實這些議論影響不了賀明隽,但卻給賀啟年和于秀麗帶來麻煩
第35章團寵文(13)
網上的質疑賀明隽并沒有看到,就算他看到了,也未必會回應。
其實,一些人對賀明隽的經曆有懷疑,是正常的,畢竟他不是原來的賀冬冬,前後的變化确實是天差地别。
在不知内情的眼中,他就是判若兩人、身上疑點重重。
再加上,還有一些根本不甚了解賀明隽的人在網上分享出自己眼中的賀明隽。
表達就免不了被誤解,更何況這還是外人的主觀的、帶着猜測的表達。
有點懷疑是合理的,但僅憑這些就做出滿懷惡意的揣測,甚至還言之鑿鑿、宛如窺見了真相可能是因為這些人沒怎麼接觸過天資卓越、出類拔萃的人吧。
這樣的人終歸是少數,大多人還是覺得佩服、好奇。
網友隻能看到一些認識賀明隽的人的分享,而本地人除了通過網絡,還有各種七拐八彎的關系可以聽說關于他的各種消息。
現在賀明隽不至于全網皆知,但在本地,他絕對算得上是近些天最有話題度的人。
他們市多少年也沒出過一個高考狀元。
喜歡網上沖浪的年輕人就不說了,那些父母甚至不記得賀明隽的名字,在茶餘飯後的閑談也總要提起他。
比如
“也不知道人家的孩子都是怎麼長的,能考七百多分”
“是啊,聽說他還很全才,會彈鋼琴,還學了擊劍。”
“我在網上看了他的照片,小夥子長得很精神,哪像我家那小子,整天眼睛都睜不開,還像得了軟骨病似的。”
“可能是家裡從小就教育得好吧,他一看就是那種知識分子家的孩子。”
“哪兒啊你不知道他以前學習可差了,上了高二才突然醒悟的。我同事他表姐家的孩子和他是一所高中的”
“一年都能學成這樣,那孩子得多聰明啊我不求我家孩子能考出什麼成績,隻要他能别整天混日子、稍微學點,我就阿彌陀佛了。”
“也不知道那狀元是怎麼醒悟的,還是有這成績是私下請了家教他那所高中可是很一般啊咱找個熟人打聽打聽。”
賀明隽的老師同學都受到不少打擾,更别提他的父母了。
面對親戚、朋友、小區認識的人的打聽,賀啟年和于秀麗不勝其擾。
他們根本不了解賀明隽。
他們不知道他怎麼學的,成績能進步飛速;不知道他小時候隻學了不到一年的鋼琴,還是三天打魚曬網的,為何會有這樣的水平;更不知道他怎麼會去學擊劍
有熟人知道賀明隽考前還在兼職的事,看向他們的眼神都帶着疑惑和不贊同。
“孩子要準備高考多辛苦啊你們家又不缺錢,怎麼能讓孩子還分心做這些呢”
于秀麗隻能隐藏情緒,強撐着笑答“這是他的愛好,掙錢隻是順便。也不能光學習不運動,不是對身體也不好。”
他們一個
謊話接一個謊話,應付着各種人。
這讓他們心力交瘁的能同時,也十分憋屈。
要是他們寵愛的、和他們關系和睦的兒子,他們聽着别人的誇獎和羨慕,必然是身心愉悅,覺得十分有面子的。
可賀明隽不是啊
他叛逆、冷漠,現在直接連父母都不認了。
每聽到被人對賀明隽的稱贊,賀啟年和于秀麗都覺得自己臉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在有家長向他取經如何教育孩子時,他們更是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他們知道,賀明隽有現在的成就與他們無關。
若要說有那麼一點關系的話,大概是他怨恨他們,所以有了努力的動力。
這點猜測,在看到賀明隽的采訪視頻時,他們覺得得到了印證。
他說自己想開了。
是真的如此嗎
他是不再怨恨,還是他将怨恨藏得更深了
他或許不在意親情了,但未必不恨他們。
賀啟年和于秀麗忽然有些恐慌。
他們懷疑賀明隽是有預謀的,故意在采訪中說那些話,故意去打工到時候可以賣慘說父母如何不負責、如何偏心。
他們忍不住後悔早知道就不該遮遮掩掩,就應該先發制人地直接把賀明隽狼心狗肺、長大了就不認父母的事捅出去。
不然,他們現在也不至于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無法自圓其說,擔心賀明隽會在網上說些什麼指責父母的話,讓他們被網友人肉謾罵。
或許那時自爆家醜會引人嘲諷,等賀明隽高考成績出來他們照樣會被人議論,但好歹不會這麼糟糕。
于秀麗看着網上的消息,聽着周圍的人反複提起賀明隽,她愈加焦慮,就忍不住和賀啟年讨論自己的各種預想,以及建議。
“要不,我們還是去找他,和他好好談談,到底是一家人,鬧開了,誰也不好看。”
賀啟年也很煩躁,他有些遷怒道“我早就說了,他要走幹脆就别認他了,是你還想着挽回,結果什麼都沒辦好。”
于秀麗反唇相譏“你怪我我還不是為了咱們家、為了你的面子考慮當時你不是也同意了”
賀啟年“這些年都是你在家裡照顧孩子的,我還以為你了解他,有信心讓他回心轉意。誰知道要是你對他好一點,别那麼偏心,也不至于鬧成現在這樣。”
“你翻這些舊賬隻有我是他媽,你這個當爹就什麼都不用管了不對,你管了,拿腰帶抽他的是你,罵他、貶低他的是你。”
于秀麗這些天一直心情壓抑,她又到了更年期,哪怕是面對賀啟年,她也壓不住脾氣。
兩人互相埋怨,吵得越來越兇。
賀小寶被玻璃破碎的聲音吵醒,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下了床,赤腳踩在瓷磚上,他徹底清醒了。
他穿上拖鞋走到門口,還是沒有選擇走出去,而是慢慢走回去爬上床,小聲地哭了起來。
爸爸媽媽瞞着他,以為他什麼都不懂。
其實,他知道的。
哥哥不回來了,爸爸媽媽因為哥哥總是不開心、吵架。
但他又有很多事不明白。
他們家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哥哥為什麼不回來
哥哥考了第一不是好事嗎
他考了滿分爸爸媽媽都很高興,為什麼現在他們會生氣
難道哥哥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嗎
他很想念以前的爸爸媽媽
賀小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賀明隽離開了,反而比以前賀冬冬呆在家還有存在感。
其實,是賀啟年和于秀麗多慮了,賀明隽完全沒打算借助網絡暴力。
若是任務要求是報複、讓這對父母受到懲罰,他或許會這麼做的。
可現在,沒有必要。
他自己也不想牽扯得太深。
被人當做不受寵愛的小可憐、不得已接受一些像班主任這樣的好心人的關心和額外照顧,更不是他想要的。
賀明隽在六月還剩半周的時候就結束了兼職,準備去b市。
因為不時有閑人去擊劍館看熱鬧,還有會員用一千的時薪挖他去給自家孩子當家教,他出門吃個飯都有熱情的叔叔阿姨問他是怎麼學的
賀明隽在b市預定好酒店,将部分行李寄過去,又叫了房東來檢查房子退租。
他從快遞點返回時,剛好遇到房東吳太太從公交車上下來。
他們便一往回走。
“你這孩子真是有出息,準備報哪所大學”
賀明隽b大。來”
吳太太就說“b大好啊,就是那裡消費高,你現在去不是要多花錢嗎”
賀明隽不願解釋太多,隻道“我有獎學金,去那裡也可以找工作。”
吳太太帶着憐惜地輕歎一口氣,然後從自己提着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紅包,硬塞到賀明隽手裡。
在他開口之前,她勸道“别推辭這是阿姨的一點心意,祝你考了好成績。而且,你買的洗衣機什麼的都不帶走,我總不能占你一個孩子的便宜。再說,我也沾了你的光,這可是狀元住過的房子,以後可不愁租。”
賀明隽不擅長推辭客套,就道了聲謝收下了。
他一擡頭,就看到小區門口一輛熟悉的車中陸續走下來幾個人。
陣仗頗大。
除了賀啟年、于秀麗和賀冬冬一家三口,還有一個看上去比于秀麗年長些的女人,這是賀啟年的姐姐賀曉紅。
賀冬冬幼時就是寄養在她家。
賀曉紅還從後座扶下來一位老人,是賀啟年的父親。
他們這一代人兄弟姊妹都不算少。
賀啟年這一輩就是兄妹三個,他是老幺。
賀老爺子是跟着賀家老大過的,平時并不常見。
賀明隽從去年十月搬出來,就連重要節日也沒有回去過,所以沒有見過他們。
又因為原來的賀冬冬沉默不讨喜的性格,他不會給他們主動打電話,而他們給賀啟年打電話也隻會和賀小寶說話,頂多是客套地順便問一下賀冬冬,所以賀明隽進入這個世界之後和他們連電話聯系都沒有。
其實,賀老爺子在知道賀明隽考了理科狀元後,是給他打過電話的,隻是他設置了陌生号碼免打擾。
這個方式連招生的大學老師都擋住了,還是賀明隽的班主任幫忙轉達,而賀明隽很堅定地表示自己的志願是b大心理系。
回到當下
賀明隽看到這一群賀冬冬的家人找來,十分心煩。
房東吳太太看出這些人是認識賀明隽的樣子,就好奇地問“這是你的親戚嗎”
在外人面前,賀啟年不願意丢面子,就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賀明隽的爸爸”
吳太太十分愕然,下意識就看向賀明隽問道“你父母不是已經不在了嗎”
第37章團寵文(14)
吳太太話一出口,就自知失言。
她神情讪讪,但又忍不住好奇,她先是瞄一眼深色冷淡的賀明隽,再打量一下面前那個臉都扭曲了、自稱是賀明隽父親的人,然後又将視線移向那兩個女人,最終定在拉着小孩的女人臉上
難道是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所以,“無父無母”隻是她的狀元租客的一時氣話
要是這樣,那就尴尬了。
她和一起跳廣場舞、搓麻将的老姐妹,一起上老年大學的同學,小區的鄰居等很多人說過今年的理科狀元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可憐。
因為她是狀元的房東,他們都很相信。
這,這要怎麼辦
她要去澄清嗎
這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謊
還有這是什麼家長,快一年都不來看看孩子
别問她又不住這裡是怎麼知道的,她和門衛、打掃小區衛生的人都認識,而且過春節她還來給賀明隽送過餃子呢
那時候,他就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學習。
這房子還沒有暖氣、空調
所以,根本不怪這孩子說出那種話,更不怪她會當了真。
這就是年輕人說的那叫什麼渣爹
吳太太越想就越理直氣壯起來,看向賀啟年的眼神就帶了幾分鄙夷。
她的心理活動雖然豐富,但時間也不過隻過去了半分鐘而已。
到底是活了這麼多年又時常和人打交道八卦,吳太太這點應變能力還是有的,她笑笑解釋道“對不住,是我年紀大了記錯了。”
賀明隽完全沒有解釋、打圓場的打算。
隻有系統透着幾分着急“看,翻車了吧。”
還是被兩個當事人當場撞破
在房東太太的眼中,他就變成了一個撒謊、詛咒父母的壞孩子。
子女要與父母決裂,他就應該是一個受害者的形象,而不能太強硬、咄咄逼人。
要是這渣爹宣傳出去,多影響他的名聲啊。
賀明隽懶得和系統解釋。
他要名聲幹什麼
賀明隽目光淡淡地環視了這一家三代五口人一圈,最終視線又回到離他最近的賀啟年臉上。
賀啟年的臉色當然不會好看。
就算是對子女很差的家長,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孝。
可能就連很多外人看到謊稱、詛咒父母死的孩子,恐怕也會譴責一句“就算你爸媽有不對的地方,也不能這麼說啊”。
國家文化如此,要是擱古代,“詐稱父母死”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之一。
更别提,賀啟年還覺得他對賀明隽已經很不錯了。
他又是親耳聽到别人說“你父母已經不在了”,這話是出自他兒子之口,并且他就在場的兒子沒有反駁,甚至連一絲心虛尴尬都沒有。
現在網上很多人罵仗是會
說“你家戶口本上就你一頁”。
賀明隽的表現,讓人毫不懷疑,他聽到這的話會回複一句“哦,多謝祝福。”
他這樣完全不在意的姿态讓賀啟年更加生氣。
賀啟年本來就對賀明隽離家出走、斷絕關系的行為很不滿。
他之所以沒有強硬地使手段逼賀明隽回家,除了一開始誤以為賀明隽撐不了多久外,還因為他不再問家裡要錢,因為他态度冷漠又十分氣人。
如果父母與孩子争吵,不管誰的聲音更大,最後很少有父母憋屈的。
而面對賀明隽,賀啟年是郁悶的那一個。
與賀明隽吵架是吵不起來的,賀啟年發了脾氣還是覺得有一股郁氣梗在心頭。
他都擔心自己被賀明隽氣到心梗,所以幹脆任由賀明隽住外面。
這是無奈的妥協。
賀啟年心底是不願意接受賀明隽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的。
尤其是看到賀明隽越來越好,别說悔改認錯了,還敢當面挑釁。
連爸媽死了這種話都能說
賀啟年怒火中燒,隻想上前給賀明隽一巴掌。
隻是一走近,他發現賀明隽快比他高了一頭,年輕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強健。
噴湧的怒氣被堵了一下,他冷靜了一瞬。
再考慮到這是在外面,有外人在場,賀啟年隻好壓下脾氣,等他調整好情緒,就聽到吳太太那句解圍的話。
這個理由很假,但賀啟年不得不接下,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就是說,賀明隽和家裡鬧别扭也不會撒這種謊啊。”
他看向賀明隽的眼神還帶着警告和恨意。
賀明隽視若無睹,坦然承認“是我說的,客觀上,我的确說了謊,但我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的、所謂的、父母,在或不在,有區别嗎”
賀明隽确實有讓賀啟年生氣又憋悶的本事。
聽了他這話,賀啟年當即怒道“我們生你養你,就是讓你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的就你這樣的不孝子,學習成績好有什麼用連父母都不認,等以後也是社會敗類。”
一旁的吳太太見他們父子這樣,既震驚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這哪像父子啊簡直是仇人。
但她并沒有開口勸什麼。
按理說,她也是為人母親,理應對家長一方更感同身受,但她和賀明隽這孩子接觸更多,心裡是站在他這邊的。
一個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品學兼優、多少人都羨慕的孩子說出這種話,也太過分了。
吳太太擡頭看向賀明隽的眼神帶着同情和憐惜。
她心裡有些糾結她要不要說句公道話啊她不應該對别人的家事指手畫腳,更何況他們還不熟
結果,她隻看到賀明隽一臉淡漠,絲毫沒有顯露出一絲受傷和失落。
唉,這孩子怕是已經習慣成自然,都被罵麻木了,真和沒爸沒媽的小可憐沒
什麼區别,說不定還更慘些。
賀aaaaiddot小可憐aaaaiddot明隽開口如果能選擇,我不願意生在你們家。
來
賀啟年怒不可遏“早知道這樣,你一生下來就應該把你掐死。”
吳太太已經忍不住了,這話已經不是過分,而是惡毒了。
賀明隽先開了口“這是犯法的,棄養也犯法。”
他語氣平靜得不像是那個被父親後悔沒被掐死的人。
“小時候沒法自立,現在我長大了,既然你們不喜歡我,我也不想繼續和你們相處,那麼我搬走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你們還來找我做什麼”
“催賬嗎”
賀啟年知道他說的賬是要還他們養他長大的花費,想說“有本事你現在就還,我們以後毫無關系”,可剛開口就被疾步走過來的于秀麗攔下了。
“有話好好說,吵架能解決問題在别人小區門口像什麼樣子”
于秀麗拽拽賀啟年的手腕,示意他看他的父親以及好奇打量他們的路人。
于秀麗看出他們一見面就有些不愉快,怕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就托孩子他姑照看一老一小、讓他們站在遠處。
他們帶老爺子過來,是以為賀明隽在老人面前會有點顧忌。
賀明隽小時候他爺爺對他很不錯的,畢竟他是老爺子最寵愛的小兒子的長子。
誰能想到
于秀麗覺得賀明隽也太冷心絕情了。
其實,别說賀明隽隻是個任務者,他的性子本就冷清,就是原本的賀冬冬也不會對爺爺有多深的親情和敬重。
那個缺愛又敏感的孩子總是忍不住對比,爺爺對他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
爺爺是跟着大伯生活的,更偏向大伯家的孩子是理所應當的。
可等弟弟出生後,賀冬冬才知道,真正的偏愛根本不會計較利益。
任務中沒有提到祖父,賀明隽根本不會在意這個老人為什麼會來。
賀明隽看向相對容易溝通點的于秀麗,說“如果你們是為了升學宴前來,那就不必說了,我馬上就要去報考大學所在的城市。”
于秀麗沉默一瞬,暫時沒說别的,而是先問了一句“你報了哪所大學”
她怕親戚朋友問起,她答不上來。
賀明隽倒沒瞞着“b大。”
他還補充了一句“心理系。”
賀啟年很嫌棄地說“這是什麼專業,能有”
于秀麗瞪了他一眼,又看看一臉吃瓜模樣的房東太太。
賀明隽不會特意和人說這對父母的壞話,同樣也不會刻意維護他們。
他反問“什麼專業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會選這個專業嗎”
于秀麗大概能猜到他不會說什麼好話,忙阻止“外面這麼熱,我們去屋裡說吧。”
賀明隽卻置若罔聞,繼續道“因為你們對我心理上造成的傷害,可能需要一輩子去治愈。雖說醫者不自醫
,但學一點心理學,或許能減少被你們養大耳濡目染受到的影響,将來”
他嘲諷一笑,拉長聲音說不至于成為你們這樣的父母。
來
吳太太要不是隻有她一個吃瓜觀衆,無法隐藏在人群中,她都想鼓掌叫好了。
沒想到這孩子平時看着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可怼起人來,不僅能在氣勢上壓到敵人,這一言一行還真會戳肺管子啊
賀啟年和于秀麗感受到了侮辱,他們心底不覺得或不願承認自己是這麼差勁的父母,現在卻被自己的兒子當着外人的面這麼說。
“我們怎麼樣的父母”于秀麗仿佛很受傷似的。
賀明隽揉揉太陽穴,有些厭煩地說“又要說我也有錯、應該反思”
“那賀小寶呢你們帶他來,是因為家長的面子重要,不願意自己親口向我說軟話可你們不擔心,他親眼看到這些家庭不睦的場面會留下心理陰影嗎”
賀明隽作為局外人冷眼旁觀。
這對父母,于秀麗是偏心了點,但對賀小寶還有些母愛。
而賀啟年,表面人模人樣,實際自私重利還自大。
父慈子孝,在他們家,子孝才會有父慈。
看似賀啟年很寵賀小寶,可這是因為他覺得賀小寶給家裡帶來了财運。
賀小寶又機靈懂事,不僅不會忤逆賀啟年讓他生氣,還會撒嬌賣萌讓他開心。
而且,賀小寶在同齡小孩中是很優秀的,很給賀啟年掙面子,讓他這個父親看起來教子有方。
賀明隽不喜歡小孩,但他能猜到,這樣的小孩應該是大多父母都喜歡的樣子。
聽到賀明隽的話,于秀麗若有所思。
她想起前幾天剛得知賀明隽的成績,他們和他聯系又再次被無情拒絕,那時賀啟年就很生氣地說“老子又不隻他一個兒子小寶比他聰明得多了,他一年就能學好,我就不信将來小寶不比他有出息”
“奧數班别退了,讓小寶繼續學。”
而小寶聽到後,隻是默默說了聲“好”。
小寶不喜歡奧數,學着也有點吃力,要是以前,他會撒嬌拒絕的吧。
于秀麗忽然有些心驚。
賀啟年卻沒有一點反思,還想反駁賀明隽的話。
在賀啟年開口前,賀明隽先發制人“别再試圖勸我什麼讓我認錯了,你們不如反思一下自己,對你們的兒子多上點心,免得生了兩個兒子卻老無所依。”
第38章團寵文(15)
賀明隽這段話像是善意提醒,卻沒有一絲溫度,但若說是詛咒,也聽不出惡意。
不管他是何用意,被提醒的兩個人聽到後表情都不怎麼愉悅。
于秀麗眼中浮現恐慌和震驚,她被那句“老無所依”以及賀明隽的表現吓到了。
她知道自己不算了解這孩子,也意識到他變化很大,但一時還有點難以接受。
他怎麼變得這麼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了
之前他更多的是躲着他們,而不會這麼有攻擊性
于秀麗自然想不到眼前的賀明隽已經換了個芯子。
賀明隽并不是一個好脾氣、有耐心的人。
他很少發火,隻是因為沒有多少人真正惹到他。
他生氣時不會像賀啟年那樣暴躁、沒有風度地大吼大叫,他隻會幹淨利落地解決問題,讓導緻他不悅的人别再來煩他。
賀明隽平時的确言簡意赅,不愛閑話。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會說。
相反,他和人争辯起來總是直截了當、一擊即中。
而被他怼的人不會很愉快就是了。
就像現在,賀明隽的表情沒有一絲崩壞,聲量也不高,卻讓賀啟年和于秀麗又驚又怒卻有點無言以對。
賀明隽說這些并不是一時生氣口不擇言,而是為了推動自己的任務進度。
這樣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父母,指望他們主動反思大概是不可能的。
賀明隽也清楚,自己現在這些話不會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他們活了四十多年、在賀冬冬面前當了十幾年的皇帝,有些想法已經根深蒂固。
這又不是拍什麼大圓滿的電視劇,他一通嘴上輸出就能讓他們幡然醒悟。
現在先埋下一顆種子就足夠了。
雖然賀明隽說的話不怎麼好聽,但确實是逆耳忠言。
賀啟年和于秀麗對賀小寶算是偏愛的,對他也比對賀冬冬更有耐心、更和藹。可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是合格的家長,哪怕對賀小寶而言。
現在賀小寶的性格沒有太歪,大概是因為之前有賀冬冬這個對照組在,他們對賀小寶展現的是比較好的一面。
而且,賀小寶不像賀冬冬那麼孤僻、缺愛。
賀小寶有很多朋友、很多關愛他的人,他能從别處獲得正向的能量。
甚至,在系統給的劇情中,賀小寶很快就要半脫離這個家,擁有另一個家。
劇情中明年會發生的那場綁架,綁匪的目标是賀小寶在興趣班認識的朋友。
賀小寶和賀冬冬一樣是被牽連的。
兩人的結果是不同的,賀冬冬斷了一隻手,而賀小寶被朋友家認為幹兒子,之後賀小寶更是進入一所貴族小學就讀。
但是,今後就不一定了。
賀明隽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家。
而他離開時又如此高調、不留情面,估計是把仇恨拉滿了。
按照賀啟年那要面子的性格,估計是咽不下這口氣。
很多家長自己做不到事來,就強加在孩子身上。
不難猜測,賀啟年必然會對賀小寶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處處超過他那個狼心狗肺的哥哥。
蝴蝶翅膀扇動了,也不知道那場綁架會不會發生,賀小寶又會不會牽扯其中。
反正賀明隽是沒打算去湊這個熱鬧。
所以啊,他那句“老無所依”真不是詛咒或吓唬他們。
太受寵的孩子容易養成自私的性子,這份偏愛一旦失去,可能會生怨。
隻希望這對父母能聽勸,早日認識自己的不足。
這樣,他也能早點完成任務。
可顯然,賀啟年就不是聽勸的人,尤其是還是出自自己兒子之口、刺耳的勸告。
“你這混賬,說的是什麼話”
賀啟年猛地擡起了右手。
賀明隽當然不會站着挨打,他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甚至還拉了站在他右邊的房東吳太太一把。
賀啟年那一巴掌打空,身體踉跄一下,被于秀麗扶住。
“你别動手啊”
吳太太驚魂未定,也跟着弱弱勸道“和孩子好好說嘛”
賀啟年這才猛然想起這是在外面,還有外人在場,他餘光打量着周圍,發現還有人拿着手機伫足,似乎是準備有熱鬧就拍下來。
賀啟年被氣昏的頭腦冷靜下來,心裡卻更加憋屈。
“去你住的地方,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這命令的語氣是沖着賀明隽的。
賀啟年又轉向吳太太,覺得這大媽真沒有眼力見兒,他們處理家事,她也不知道避開。
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又氣不順,盡管想維持客套和禮貌,語氣也難免帶出來點不悅“不好意思,我們有點事要解決,你看”
吳太太心中十分鄙夷。
這是什麼人呐對自己的孩子又打又罵的,對着一個陌生人卻好言好語的,雖然情緒并沒有掩飾得很好。
吳太太不想離開,一方面是真想看熱鬧,同時也是擔心賀明隽再被打,這孩子才一個人,對面可是連老帶小五個呢
再說,老子揍兒子,那兒子也不好還手啊
沒等吳太太想出說辭,賀明隽已經開了口“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租的房子已經退了,也沒有地方給你坐。”
他轉向吳太太,聲音沒了之前的冷硬“抱歉,耽誤吳姨的時間,看了這樣的笑話。”
他的諷刺是毫不遮掩的。
賀明隽可以試着去分析賀啟年的行為及這麼做的原因,但他心裡覺得這種人很令人費解。
和他好好交談,他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好面子,卻連裝都裝不好。
對于賀啟年,賀明隽沒有多少恨意,他隻是覺得厭煩。
就像飛進房間的蟑螂一樣,别說看見了,就光是想想,就讓人直
犯惡心。
聽到賀明隽的嘲諷,賀啟年剛壓下去的怒火又冒出來了,但他忍住了,沒再動手,隻是語氣很不好地說“你也知道讓人看了笑話。”
賀明隽“我覺得丢臉的人不是我,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他平淡地說出事實,可這無疑是往賀啟年心口又戳了一刀。
趕在賀啟年再次發火之前,于秀麗忙道“外面太熱,讓人火氣更大,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其實你爸爸也是關心你,他脾氣比較急,你就不要說話這麼沖了。你也是,太倔了。都是一家人,哪有多大的仇呀連你爺爺都來了,别鬧小脾氣了,有什麼想要的就好好說。你就要上大學了,學費生活費都不便宜,要是沒有家人支持,你一個孩子怎麼能行”
一旁的吳太太有些贊同地暗暗點頭。
别的不說,上大學确實費錢。多少人二十多了還要家裡出學費,這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要自己掙錢還兼顧學習也太不容易了。
但就是不知道這女人是真心的,還是說場面話甚至暗含挑撥。
到現在,吳太太還以為于秀麗是賀明隽後媽。
兩人長得并不像。
而且,按照大多數人的觀念,母親在家庭中存在感更高,沒幾個親媽會這麼忽視自己的兒子,還是這麼優秀的兒子。
賀明隽一聲“爸”“媽”都沒喊,更加重了吳太太的這種懷疑。
賀明隽沒有回應于秀麗的話,一是懶得反駁,二是看到賀老爺子那三人走了過來。
他依舊一言不發,沒有喊人問好。
“怎麼這麼久一群人站在這裡,像什麼樣子”賀老爺子開口就是訓斥。
“你這麼大的人了,連人都不會喊”
賀明隽眸子往左轉了點,看向賀老爺子,隻淡淡一瞥,又收回視線。
不是他的任務目标,他不想白費口舌。
姑姑賀曉紅打起圓場“這才多久沒見,冬冬都長這麼高了。”
賀明隽淡淡嗯了一聲。
被無視的賀老爺子臉色與賀啟年一樣黑。
場面有些尴尬。
還是吳太太幹咳一聲,先開口“你們有事的話,我還是晚會兒再來吧。”
她雖然很想看熱鬧,可顯然有點不合适。
賀明隽再次道歉,說“不勞煩您再跑一趟了,稍等我一會兒就好,最多十分鐘。”
“沒事沒事,反正我也一天閑着沒什麼大事,你們聊。”吳太太一步三回頭地往小區裡去了,準備找個熟人唠唠嗑。
于秀麗很想追上去,交代她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往外傳,可對方保證了又未必會守諾,反而顯得自己更心虛不占理,于是她忍住了。
“那是你的房東你是要退房了吧,要不,我們先帶她去檢查房子,然後我們回家再說。”
賀明隽“不必。”
但他們六個人站在這裡
确實不怎麼好看,哪怕并沒有擋路。
于是,賀明隽示意他們又往小區防護牆邊走。
“有什麼事,請直說。”
他是真的趕時間,車票就定在今天晚上。
對于長輩,你就是這種态度來”
“你怎麼說話的”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賀明隽把自己想說的都表達清楚了。
對于這種毫無營養的話和無端的指責,他覺得沒有理會的必要。
“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他說着,還很有禮貌地輕點頭,接着擡起腳。
“你給我站住”
“怎麼又”
賀明隽頓住,聲音和神色一樣冷“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們若是沒想好該怎麼說,可以事後發短信。”
幾人都被他的氣勢駭住。
就連一貫在這個家擺大家長的譜的賀老爺子都一臉懵。
于秀麗已經接受了賀明隽的變化,她心有不滿,但還是說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無非還是想讓賀明隽不要再鬧别扭,參加升學宴之類的話。
他們這次是真的有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不然也不會這麼大陣仗。
于秀麗這些天因為高強度在網上搜賀明隽的緣故,大數據會給她推送更多的相關内容。
她已經看到有人透露賀明隽的家境,說他根本不窮,家裡好像是做生意的。
她還看到有人說他是孤兒,但遭到别人反駁。
今天這一趟,于秀麗才知道謠言是怎麼傳出去的。
其實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并沒有大範圍傳播,但架不住于秀麗心虛啊。
甚至現實中一有人向她問起賀明隽,她就覺得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特意來試探的。
她去接賀小寶,聽到有家長談論起今年的理科狀元,她不敢承認她就是他的母親。
她有些風聲鶴唳,内心備受煎熬。
“之前是我太忽視你了”于秀麗十分難以啟齒。
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放低姿态了。
“對不起,我偏心你弟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這樣的話,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賀明隽沒有絲毫的動容,他說“我之前就表過态了,現在我的回答依舊沒變。不要再來找我,我馬上就要退租離開這裡了。”
賀老爺子不知道他之前表過什麼态,就問“什麼意思你往哪兒走”
于秀麗怕賀明隽直接說出要離開這樣家不認他們的話,就連忙用更委婉的說法給賀老爺子解釋。
賀曉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着開口“你這孩子,現在怎麼變了個人似的有什麼話”
賀明隽說“雖然在場的,隻有于女士是外姓人,但從親緣關系上講,對我來說,你才是外人吧。”
他就差隻說“你沒資格教訓我”了。
而且他
對自己的母親竟然用“于女士”這樣的稱呼,讓于秀麗也很受傷。
賀曉紅收斂臉上的笑意,她尴尬,但更多的是被頂撞的難堪。
她說“我可是你姑,你小時候,我好歹還照顧過你幾年。明明你小時候那麼懂事聽話,怎麼長大成了這個樣子”
賀明隽“懂事是指你把本屬于我的東西都拿給你兒子,而我毫無反抗嗎”
“夠了”賀老爺子大喝一聲,面色沉沉,一開口就是一連串教訓。
對于老人,賀明隽還算尊敬。
他等賀老爺子說完,才輕飄飄開口“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教好,就不要倚老賣老、越俎代庖了。”
他再次一句話怼了兩個人。
賀老爺子被氣得嘴唇直抖,完全說不出話來。
賀啟年忙去扶着自己的父親,給他順氣。
賀明隽就淡漠地看着,心想大概是他以前太溫和了,經過這次,他們應該就不會再來煩他了。
這家人對賀明隽的威脅,也隻有不給他錢、以後遺産不給他留一分。
而這些,賀明隽都不在乎。
怕老爺子被氣出個好歹,賀啟年和于秀麗隻好勸着人離開。
他們上車時,賀小寶掙開母親的手,跑過去追上賀明隽,問“哥哥,是因為我嗎我把我的東西都分給你,你回來,好不好”
賀明隽“和你關系不大。”
“那裡不是我的家,又談何回去”
賀小寶似懂非懂,但他也知道哥哥是不會回去了。
“哥哥,你讨厭我嗎”
賀小寶之前就問過相似的問題,這次他換了個程度更深的詞。
賀明隽如實地回答“不讨厭,但也不喜歡。”
于秀麗走過來,看着賀明隽欲言又止,最終她什麼也沒說把賀小寶帶走。
而賀明隽頭也不回地走進小區。
第39章團寵文(15)
賀明隽1v4,不僅不落下風,還讓敵方啞口無言、灰溜溜地離開,但他并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
如果不是任務要求,他一點都不想教育别人。
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管,到了任務世界,反而要教他們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這還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吳太太就在門衛室,見賀明隽這麼快就過來了,有些驚訝,她還伸着脖子往他身後看,發現空無一人,她好奇地問“解決了”
賀明隽點頭。
吳太太期待地看着他,卻發現他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她隻有主動問“你和家裡關系不好啊”
賀明隽“嗯。”
吳太太“”
因為賀明隽一貫話少,吳太太也看不出他是習慣使然,還是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
可是她好奇啊。
今天這熱鬧她隻看了一半,要是不知道結果,她心裡都覺得癢癢。
吳太太想了想,試探地問“那個是不是不是你親媽啊”
隻回答個“是”或“不是”有歧義,所以賀明隽這次的話長了些,他答道“是親的,隻是因為我小時候寄養在親戚家,所以不親近。”
“這樣啊,難怪”吳太太有些感慨,“我看你那意思是不打算認他們了”
賀明隽不否認,他沒說他們的壞話,隻說“我親情緣比較薄。”
吳太太看他這麼淡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安慰了他兩句,又意思意思地勸道“到底是一家人,如果能和好,還是不要結怨。”
她似乎就是這麼一說,表達一下自己對賀明隽的關心,并沒有要他采納的意思。
賀明隽更不會放在心上。
檢查房子是一項很簡單的工作,因為賀明隽不僅沒有損壞任何物品,還添置了不少東西沒打算帶走,屋裡也收拾得很整潔。
吳太太感到滿意的同時,又不禁有點唏噓。
這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嗎
其實也不是窮人,隻是沒人疼罷了。
殊不知,賀明隽根本不想要所謂的家人的疼愛,那對他來說是負累,他一個人更自在些。
見吳太太點頭說沒問題,賀明隽就提上行李告别。
他該辦的手續已經辦理妥當。
獎金到手,志願已經填報,隻等着錄取通知書,收件地址他直接填了b大附近的地方。
賀冬冬原來的銀行卡和手機号都是于秀麗拿自己身份證辦的。
賀明隽又自己辦了新的。
新手機号他沒有告訴多少認識的人,主要用來收發快遞之類的。
舊号他沒有丢掉,雖然他不太願意,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要和這家人聯系。
别的不說,如今他的名字還和他們寫在一個戶口本上。
等成年時再遷出來吧。
本來戶口是可以遷
入大學的,可那要拿着錄取通知書辦理。
通知書大約會在七月上旬到,賀明隽不想再耽擱了。
而且他若去拿戶口本,除非偷偷的,不然賀啟年恐怕不會輕易給他。
對賀明隽來說,戶口本原件隻有出國辦簽證時要用。
如無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在大三報名參加學校的國際交換生計劃。
而他在今年成年那一天還要回來的,到時候就可以把他的戶口單獨遷出來。
至于賀啟年會不會不同意
大不了他就悄悄借出來,辦完相關手續後再還回去。
賀明隽又在心裡盤算一遍,确認沒有什麼疏漏之後就毫不留戀地去了車站。
吳太太沒有一起離開,她要給房子重新拍照,等有人來問房子了好給對方看。
拍好照要離開時,她在鑰匙下面發現了自己送出去的紅包。
“這孩子”
她很無奈,但也沒有多少怪罪。
活到這個歲數,吳太太有幾分識人的本事。
她見過一些沒有父母關愛教導的小孩,這樣的孩子會比較有戒心、不習慣接受别人的好,賀明隽隻是不太懂人情世故,而沒有變得渾身是刺,已經很不容易了。
吳太太下樓後,還沒出小區,就沒忍住給自己的兒子兒媳打了個電話。
她沒有把今天的八卦一股腦和他們分享,隻是訓他們“你們空閑的時候,别總玩手機看電視,也看點那什麼心理學,學學怎麼教孩子。”
“你們要是打算生二胎,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忽視了潼潼。”
兩個小輩都很詫異她怎麼會提起這些,她就說“見了一對偏心的父母,好好一個孩子,長大了和他們一點都不親”
賀啟年和于秀麗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反面教材。
他們返程的車裡,氣氛十分壓抑。
賀老爺子沉着一張臉。
他在老家一個小縣城住。
賀明隽考了狀元的消息傳來,讓他在鄰裡和一起下棋的老頭間門風光了好一陣。
他來這一趟,是打算看看他們怎麼辦席,再把賀明隽帶回去給祖輩燒紙上香。
這雖然不是古代的狀元,對他們家來說,确實算得上光宗耀祖。
可誰能想到,賀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出息人,他卻要離家出走不打算認他們,甚至還敢當面頂撞長輩。
賀老爺子被賀明隽那句“連自己兒子都沒教好、倚老賣老”氣到差點高皿壓犯了。
他是不認同的。
他兒子現在有車有房,還是老闆,多成功啊。
要是外人知道賀明隽這麼不孝,他才丢臉。
順了幾口氣,賀老爺子問道“他什麼時候搬出去的怎麼鬧成這樣你們也不管管”
賀啟年語氣不怎麼好“他都不認我這個老子了,我怎麼管就當沒生過他這個逆子。”
“養了這麼多年了,花
了這麼錢,他說不認就不認”
賀啟年沉默一會兒,才說開車呢,回家再說吧。
想看喬行之的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嗎。節
他是顧忌賀曉紅在場。
今天就不該來找賀明隽,就是來,也不該帶賀曉紅一起。
别的不論,賀明隽有一句話倒是沒錯,賀曉紅确實是外人,要是在親戚間門一宣傳
賀啟年越想越心煩。
聽賀啟年這麼說,賀老爺子放過他,轉向了不用開車的于秀麗。
“家裡兩個孩子都是你在管,你這個當媽的,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于秀麗沒有辯駁,垂眸道“是我沒有教好。”
她态度是恭敬順從的,卻噎得人說不出話來。
賀老爺子冷哼一聲,說“那你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于秀麗點點頭,但其實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今天賀明隽說那些話,十分傷人不留情面,算是徹底和他們撕破臉了。
對于他的反應和決定,她有點難以接受。可現在靜下來想想,她又覺得不算多令人吃驚。
他的态度很早就已經很鮮明了。
隻是一開始他們都不以為意,就連他那次很認真的談話和表态,他們都覺得他很快會認錯妥協。
到最後,一切都無法挽回。
或許她早就有察覺,隻是抱着那一絲飄渺的希望,不願接受。
要是早一點
悔意蔓延上于秀麗的心頭。
她也說不清自己的後悔的,是沒有及時發現賀明隽的反常,還是更早自己對他的忽視。
他是如此的決絕,甯願自己吃苦掙學費都不願意服軟,他甚至都沒再叫過她一聲“媽”
就因為因為她的偏心嗎
再怎麼樣,她也是他的母親,十月懷胎才生下他,至于嗎
可是他真的要與他們斷絕關系了,那該是有多恨她
其實比起指責埋怨賀明隽,現在于秀麗更多的是難以接受,或許還夾雜着一絲反思她的所作所為,真的讓他很受傷嗎
于秀麗身上那種頹然很明顯,可隻有賀小寶一人察覺到。
他從兒童座椅裡探出身子,用右手去握她的手,擔心地喊了聲“媽媽”
于秀麗“诶”了一聲,眼角不受控制地有些濕潤,她揚起一抹很勉強的笑,問道“是坐車困了嗎”
其實,賀明隽心裡并沒有一絲恨意。
至于原來的賀冬冬怎麼想,那就無從得知了。
若不是任務要求如此,賀明隽不會說那些話,表現出一副很有怨言的樣子。
或許還有更委婉的做法,比如,他繼續呆在那個家,在日常相處中“高情商”地指出他們的不足,潛移默化,十年的時間門應該足以能完成任務。
但他不願意,大概也做不到。
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不過,送他們一些幫助他們成為好父母的教材,還是可以的。
去車站的路上,賀明隽就把一些書加入購物車,準備等七月賀啟年的生日時送給他。
系統能篩選信息,還給他推薦了幾本。
但它忍不住有些忿忿“他們學好了,不就便宜賀小寶了”
系統很不喜歡賀小寶,與賀明隽的不喜歡不同,它是平等地讨厭、戒備每一個讓它的任務者吃虧、可能會導緻他們任務失敗的主角。
“今天你還為他說好話,你該不會被他的團寵光環影響了吧”
賀明隽“隻是因為他們在乎賀小寶。”
怼人當然要戳他們痛點。
要是他們因此醒悟,把賀小寶培養得更優秀,倒也不錯。
他的任務中可是有一條要比賀小寶更耀眼。
這樣能顯得他沒那麼欺負小孩子。
賀明隽到了b市後,就開始找合适的房子以及想辦法租一張b大的校園卡。
有點麻煩的是,他現在未成年,還沒有拿到錄取通知書。
好在,租房這種私人交易沒那麼正式,隻要錢夠就好說。
而沒有錄取通知書也不算什麼,作為理科狀元,網上還能搜到他的信息。
賀明隽以二百的押金、三百的租金從一位大二學生那裡拿到他的校園卡,又充了錢以便能在食堂用餐。
在别的新生還在等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賀明隽已經快把學校當家了。
第40章團寵文(17)
對于大學校園,賀明隽并不陌生。
雖然b大與他之前經曆過的兩所大學不會一模一樣,但其實大同小異。
尤其是他目前的“主要據點”校圖書館,裡面書籍擺放的邏輯很符合他的習慣,或者可以說,與他原本世界的大學圖書館擺放順序有些像。
這難免會讓賀明隽心中有些異樣。
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再試探系統。
現在他隻有既來之則安之。
對于這個系統,賀明隽并不算很讨厭。
大概是它表現得太蠢,工作又生疏,讓他并沒有多少被掌控、壓迫的感覺。
隻是他對它也做不到完全的信任和依賴。
就如他在圖書館看書時,系統就會表示它可以掃描儲存在數據庫中,不需要他這麼花費時間和精力去記憶,但他并未接受,隻說“打發時間而已。”
上了大學,賀明隽沒打算用最短的時間刷完學分,提前畢業。
上個任務世界他想盡快完成任務,一是他不太喜歡教授這個職業,教個兩三年體驗一下就足夠了;二是他想看看系統能做到哪一步。
這一次,他大概需要為以後多學點知識了。
其實賀明隽并不算全才,相反,他的常識儲備可能比不上大多數人。
他十三歲就知道自己将來從事哪一行業并朝着那個方向走。
他隻需要鑽研、努力精通那一行。
賀明隽一直是目标準确并對自己有清晰的規劃的。
現在綁定了系統,為了以後更好地完成任務,他開始看起各種曾經他不會翻的雜書,擴充自己的知識面。
賀明隽的生活十分規律。
七月初,學校還沒有正式放假。
圖書館的開館時間,工作日早一點,是六點半,周末是八點。
他六點進入校園,去食堂吃早飯,然後散步去圖書館,周末他就拿兩本書在外面看一個多小時。
晚上閉館時間在十點或十點半,他九點五十就離開,去操場跑半小時。
從七月十日起,圖書館開始實行假期時間。
于是賀明隽也跟着調整自己的安排,他離館時會帶着當日借閱的三四本書,第二天還回去再換成新的。
因為暑期校園人少,他這樣每天很有規律地進出校門,讓門衛都對他眼熟了。
賀明隽專注學習的同時,也沒忘了“正事”。
七月十八是賀啟年四十五歲生日。
賀明隽提前三天把之前加購的書下單,注明要在七月十八日當天寄到、賀啟年本人簽收。
賀啟年收到快遞,還以為是賀明隽服軟了,結果拆開一看
好父母決定孩子的一生、父母的上崗執照、每個孩子都需要被看見
中間還掉出來幾張寫着心理學家的話的卡片,比如“做皇帝特别簡單,生個孩子就行。”
賀啟年氣得把書摔到地上,尤嫌不解氣,他又撿起一本撕成兩半。
“還特意寄幾本書回來罵我這種混蛋兒子,還不如不生”
大半個月過去,高考的熱度過去,他們被賀明隽一頓數落的那股郁氣剛引起的怒火和埋怨,也差不多散了,至少他們一家表面上是一團和氣。
今天是賀啟年的生日,他們本來還打算一起慶祝,結果被賀明隽一攪合,就完全沒那個心情了。
賀啟年想打電話罵賀明隽一頓,又怕被他再一通怼,更生氣,就作罷了。
但沒打那個電話,賀啟年的心情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受不了這種憋屈,對着于秀麗罵了一通那個不孝子。
于秀麗默默收拾着爛攤子。
她把書撿起來,那本撕開的書用長尾夾夾住,又将卡片慢慢地一一撿起來,其中一張還寫着“至少,我還記得你的生日”。
她心中雜緒萬千。
這些書她到底沒有選擇丢掉。
她猶豫半天,還是悄悄給賀明隽打了電話,按下撥通鍵的時候,她竟有些忐忑。
會不會她已經被拉黑了他會接嗎他們會不會又吵起來
等待的時間有點漫長。
賀明隽正在圖書館,他走到樓梯間才接通。
要是賀啟年打來的電話,他不會接,因為賀啟年溝通隻會吼、完全不聽人話,于秀麗好歹還能說幾句。
“喂。”
電話出乎意料地被接通,賀明隽的語氣還算平靜,這反而讓于秀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很遲疑地問“你一個人在外面,還好嗎”
賀明隽也有點意外,他以為她會問禮物的事。
他答“挺好。”
“缺錢嗎”
“不缺。”
對面沉默了兩秒,賀明隽就主動問道“你打電話,是有事嗎”
“沒事不,有點,就是想問問你今天寄這些書是不是”
于秀麗以為賀明隽主動和他們聯系是一個帶着别扭的示好的信号,但她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就有點難以啟齒。
賀明隽“就是想起我過去十幾年的人生,你們還是給我送過幾次生日禮物的,所以要還回去。”
他又補了一句“這些書都是為你們好。”
這話是大多父母會挂在嘴邊的一句話,現在被賀明隽還回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諷刺。
于秀麗被噎得說不出話。
半響,就在賀明隽即将要說“沒事就挂了”之前,她開口“你真的不回來了”
賀明隽“等成年之後,我會找你們還錢的。”
這對賀明隽來說隻是一個小插曲,讓他知道了于秀麗的态度有所轉變。
或許是母親比父親要心軟些。
賀啟年那裡隻怕還任重道遠。
但賀明隽沒什麼擔憂的情緒,他繼續
按照自己的節奏生活。
七月二十九這天,賀明隽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從b大寄出去的快遞,他從b大的圖書館出去,取了又拿回來。
賀明隽并不是愛炫耀、分享生活的人,但這次,他拍了照在好友空間發了條動态。
他想,賀冬冬的列表裡的親戚應該能看到吧。
八月二十八,是b大新生報道的日子。
别的同學大箱小包,需要學長學姐引路,不少人還有家長送。
而賀明隽不隻輕裝上陣,還輕車熟路,如果不是他透明文具袋中裝着錄取通知書等,隻怕會有人誤會他是學長。
簽到處,輔導員和學生會的人引導着新生簽字、領取新生大禮包、加新生群
賀明隽簽字時,輔導員就驚奇道“你就是賀明隽啊”
排名靠前的高校心理系隻招理科生,但理科生成績特别好的學生,卻很少有選心理專業的。
賀明隽一個理科狀元,第一志願、并且隻填了那一個志願就是心理學,這足以讓他在老師那裡挂上名。
賀明隽應了一聲“是”。
輔導員認真打量他兩眼,問“看你有點眼熟”
賀明隽禮貌地輕扯唇角,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學姐接道“可能是在網上,我都看過學弟的視頻。”
輔導員覺得不是,但又一時想不起來,等賀明隽轉身了,她才靈光一閃好像這身衣服也眼熟。
賀明隽一點都不想和輔導員套近乎,萬一老師隻認識他一個,有什麼雜事都找他
雖然他并不會不好意思拒絕,但還是一開始就杜絕這種可能比較省事。
他迅速走完簽到處的流程,就轉身去辦其他手續了。
一些登記表要填家長的聯系方式,他都寫自己的另一個号。
報完名之後就是開學典禮和軍訓。
b大的軍訓為期兩周,于九月二日開始,地點不在學校,而是有專門的軍訓基地。
在賀明隽去軍訓之前,其他年級的學生返校,他把用了兩個月的學生卡還給正主趙煜哲。
趙煜哲除了押金,還要把租金也還給他。
“之前主要是怕被騙,既然是學弟的話,隻是借個學生卡,我怎麼好意思問你要錢”
賀明隽“都是說好的。”
趙煜哲也沒再推辭“那行,要是學弟對于大學新生活有什麼要了解的,可以來問我。”
趙煜哲暗暗感歎學弟的刻苦和清醒有規劃,回了宿舍還和舍友分享“這一屆有個特卷的學弟。”
等他偶然看到自己的借閱記錄時,更是瞠目結舌學弟真的把每本書都看了,而不是把書借回去枕着睡一覺、第二天再還回去嗎
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九月二日,校車拉着身穿迷彩的新生往軍訓基地開去。
這雖然是賀明隽的第三次經曆大學,但其實隻有這次,他體驗了一把普通大學生的生活。
上一個任務世界他的身份是教授就不說了,在他原本的世界,他讀大學時年紀略小,很多時候都受到特殊照顧,連軍訓都沒參加。
這是賀明隽第一次參加軍訓,他倒是沒有多少期待或抗拒。
連隊已經按班級、性别分好。
去的時候,車上沒有教官,也沒有人管紀律。
大學新生宛如去郊遊一般興奮,他們吃着零食,熱情地和鄰座的同學打招呼、交換自己知道的信息。
賀明隽這一車都是男生,他們最關注的問題
“我聽學長說軍訓還能打靶”
“是實彈嗎”
“是啊聽說彈殼還能自己收藏。”
“我送你一枚小彈殼”一個男生起個頭,引起不少男生聲音高亢地跟唱。
“是不是還有正經演習啊”
“隻要别整天站軍姿就好。”
賀明隽戴着耳機,一直沒有參與讨論。
他旁邊的男生有些驚奇道“哥們兒,你挺淡定啊。”
賀明隽淡定地嗯了一聲。
他雖然沒有參加過軍訓,但打過槍,甚至軍訓用的槍對他來說有點落伍
第41章團寵文(85)
新生一到軍訓基地,是和新兵蛋子初入軍營差不多的待遇,歡迎儀式就是一個下馬威檢查行李。
違禁品要沒收。
手機和平闆倒是可以帶,隻是訓練期間不能使用。
于是,操場上不僅是上演了一出收繳的好戲,更是大型社死現場。
女生那邊要好些,違禁品大多是零食、吹風機、卷發棒之類的,再誇張點也不過是泡腳桶。
而男生這邊就精彩了,除了煙、酒、棋牌,還有武器模型、無人機、望遠鏡、衛生巾甚至還有人帶了“老婆”衣着清涼的動漫人形抱枕。
教官巡視着,舉起一個望遠鏡,調侃道“拿這些工具是想幹什麼偷看人家女娃”
隊列中一人吼道“報告是為了演習”
看到衛生巾,教官又道“喲,男兵裡還混進了個木蘭”
明知道男生軍訓帶衛生巾是為了當鞋墊,可大家還是起哄地大笑起來。
那個抱枕更是被教官拿起來,問“這樣的同志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考驗”
操場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賀明隽的眸中浮現一抹輕松的笑意。
賀明隽的行李很簡單,隻有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手機、平闆等電子産品,一個雙肩包就裝下了。
他沒帶紙質書,不過,平闆電腦中裝滿了學習資料。
教官走到賀明隽跟前,看到他簡單整齊完全符合要求的行李還誇了句。
隻是教官在即将擡腳走向下一個人時又頓住,轉過來,甚至蹲下,撿起一個小盒子。
教官能認出這是什麼,但還是打開了。
裡面裝着有點老式的手動的剃須刀,是處于拆卸狀态的,另外還有幾個單薄鋒利的刀片。
這種刀片很容易讓人想到小偷以及監獄題材電影的皿腥場景。
教官皺着眉問“怎麼還用這種”
賀明隽“個人習慣。”
他本人一直是用這種剃須刀。
賀明隽對大多事物都很随意,但有些習慣,如無必要,他是不想改的。
上個任務世界,賀教授用的是電動剃須刀,他卻并不常用,隻有出差和回家才帶電動剃須刀。
而這個世界,他接受這具身體不到十七歲,等開始長胡子之後,他自然按照自己的習慣了。
因為刀片不能過安檢,他到了b市又新買一份。
在軍訓基地,剃須刀并不是違禁品,甚至他們還有儀容儀表的要求。
這一屆的學生差不多是十八歲左右的年紀,男生大都帶了剃須刀,隻不過他們帶的都是電動的。
教官會有遲疑,大概是覺得賀明隽帶的這種刀片有點危險。
現在軍訓還沒有正式開始,隊列紀律不算嚴,大多男生就站得歪歪扭扭的,還勾肩搭背伸長脖子看熱鬧。
一些人或許并無惡意,隻是覺得新奇。
“這啥呀”
“刮胡刀現在還有這種”
“我爸都不用了”
若是原來敏感自卑的賀冬冬,隻怕這時候會窘迫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賀明隽關心的隻有
“能帶嗎”
這種東西,他可不想借别人的。
最終,教官還是沒有将賀明隽的剃須刀暫時沒收,因為女生們那邊帶了很多修眉刀。
到底隻是軍訓,相關要求不可能像軍營那麼嚴格。
檢查過後,違禁品貼好标簽被收走,所有新生重新按身高排好隊列,又領了新發的軍需物品,就去宿舍安置。
宿舍是八人間,床是上下鋪。
軍訓期間,他們要遵守宿舍守則,比如要疊被子,就算達不到豆腐塊的标準,至少也要能看得過去,再比如垃圾桶裡不能有垃圾、桌面要幹淨
要是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就會扣分。
賀明隽并不喜歡集體生活,但他也沒打算搞什麼特殊。
他平時沒有疊被子的習慣,隻是鋪得平整些。
畢竟晚上還要蓋,多做那一道程序隻是浪費時間。
但既然是軍訓要求,他就會遵守,并且盡力做好。
隊伍到宿舍樓下就解散了,賀明隽心頭難得浮現一絲擔憂也不知道他的舍友都是什麼人。
新生大都是住宿的,而學校的宿舍是四人一間,到了這裡,直接兩間合為一間,還算方便。
可那些申請走讀的學生,就要重新安排了。
這是輔導員的工作。
賀明隽猜輔導員會優先安排同學院的學生住一間。
隻是,他在新生群中并不活躍,連同班的同學都不認識,更别提其他的,他也不想耗費時間去打聽,所以他現在隻知道自己住哪一間,而不清楚舍友是誰。
他們的身份、成績、性格之類的,賀明隽倒是不關心,他又不是來交朋友、結識人脈的。
隻希望他們中不要有人打呼磨牙腳臭還不洗襪子
賀明隽來到305室前,門上有透明的牌,後面塞了紙,上面寫着住在本宿舍的人的名字。
上面隻有六個名字,這倒是讓賀明隽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人少點當然是好事。
他掃了一眼,就記下了名字。
門沒有關嚴,裡面傳來說話聲。
賀明隽不擅社交,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但他不會因此而局促忐忑,就更不會産生改變提升的想法。
他推門而入,這番動靜引起屋裡正在交談的兩個男生的注意。
初次見面,他們表現得禮貌又熱情,臉上揚起笑和他打招呼,寒暄的内容不外乎“姓名”、“哪裡人”、“什麼專業”
賀明隽隻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麼不等人到齊了再互相認識”
宿舍還有三個人沒到,若是每進來一個人都
要走一遍這樣的流程,也太浪費時間了,還顯得像是有點大病。
聽他這麼問,那兩個男生愕然地對視一眼,似乎交換了某些信息。
一人笑着開口“這不是閑着無聊,彼此熟悉一下嗎”
“哦。”賀明隽的回應略顯冷淡,“你們繼續,我先收拾行李。”
教官給了他們一個小時整理,雖然對賀明隽來說是綽綽有餘的,但他并不想浪費時間。
他環視一圈,看到有兩個下鋪已經放了東西。
他就選了一個靠邊的上鋪。
那兩人見他開始行動,也開始收拾,隻是在下面互相擠眉弄眼。
他們對賀明隽的第一印象都覺得他性格高冷、似乎有點不好相處。
隻是軍訓時間不過兩周,白天在外面訓練,晚上回來估計累得很快就睡着了,哪怕同宿舍,估計相處時間不多,所以他們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沒多久,另三位同學也來了,最後兩位是一起的,還有說有笑,像是認識的。
“我塞衣服裡了,沒被收走。聽說基地的夥食很一般,這兩周可怎麼活啊。”
“嚯,我來晚了,還剩幾個床位啊是還有倆人沒到”
先來的且注意到門牌的人答道“不是,咱們這一宿舍就六個人。”
“那還不錯我叫林铄,b市本地人,您各位怎麼稱呼”
幾人又熱熱鬧鬧地互相打了招呼。
賀明隽環視一圈,目前這五位室友看着都挺光鮮幹淨的。
就希望他們能表裡如一吧。
賀明隽的自我介紹依舊簡短“賀明隽,心理學院的。”
在别人提出其餘問題之前,他緊接着說“先把宿舍長選出來,排好值日生名單。”
“你主動cue,是想當啊”林铄語氣有點嘲諷地問道。
賀明隽語氣平靜“不想。”
他隻是不喜歡拖延。
把這些定下來,他也方便做自己的事。
一人察覺氣氛有點僵,打圓場道“确實應該選個宿舍長,排好班兒,畢竟還有教官查内務呢。”
“誰想自薦”
一時竟然沒有人吭聲。
“林铄,你來”
林铄嗤笑一聲,似是不屑,然後說“我才沒這個興趣。”
最後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被推出來。
賀明隽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林铄有點意外地看他一眼,但沒說什麼。
新選出來的宿舍長就開始排值日表,隻是,軍訓一共兩周,可他們宿舍有六個人。
宿舍長就說“輪兩圈,還剩兩天,我再值一天,剩下的一天你們抽簽”
軍訓不輕松,就算是舍長也不想連值兩天。
“别啊,大家一起抽簽才公平。”林铄說着,掏出手機,有些興緻勃勃,“咱們建個群,擲色子,誰的點數小就誰多值一天。”
賀明隽覺得有點麻煩,他已經加了不少群,可轉念一想,值日好像更麻煩,所以他就拿出了手機。
賀明隽不懶,但也絕對算不上勤快。
喬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
衣服他買方便清洗的,一直吃食堂而不做飯,平時的家務他大都借助機器
像打掃衛生這種瑣事,能不自己動手的話,還是讓别人幹吧。
林铄是第一個擲的,他念念有詞“六六”
然而,當篩子停下,最上面隻有一個點。
“我嘞個去”
林铄哀嚎一聲,他自己出的主意先把自己給坑了。
等别人擲的時候,他就小聲祈禱“一一來兩個一”
“你還貪心得不行,一個滿足不了你,還要兩個。”一位舍友随口就開起了車。
林铄擡肘就是一擊,笑罵“去你丫的小爺筆直咒你是個一。”
然而,不如林铄所願,一個個色子停下,全是六。
“什麼鬼你們全開挂了”
隻有賀明隽眉梢微動,他大概知道是誰動了手腳。
系統絕對不是做了好事不邀功的統。
賀明隽的手機上浮現一行字誰讓他針對你的
賀明隽針對
這話從何說起
不過,這個結果不錯,一點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就不必細究了。
但林爍顯然難以接受這個結果“我不信,再來一次,這也太邪了”
其餘人歡呼着鼓掌。
“竟然隻有你一個人最小,那是不是兩天都歸你了”
“這可是你自己提議的,不能賴賬”
最後,還是宿舍長表示另一天他值日,這場小小的鬧劇才落下。
經過這一鬧騰,大家的關系明顯更近了一點。
當然不包括賀明隽。
他的東西已經收拾好,在擲完色子後,他就拿着平闆坐在小馬紮上,沒有參與他們的玩笑和打鬧。
一旦他專注起來,其餘雜音就被屏蔽在外了。
“賀明隽”有人碰碰他的胳膊。
他摘下耳機,同時看了眼時間,才擡頭問“什麼事”
宿舍長“你在幹嘛呢喊你也不應”
賀明隽“學習。”
聽到他的回答,宿舍長那句“别一個人呆着,和大家一起熟悉一下”就有點說不出口。
林铄倚在床柱上,單手劃着手機,涼涼道“班長,别打擾人家學習了。”
因為“舍長”這兩個字有點不順口,他們就像軍營那樣喊班長了。
林铄确實看賀明隽很不順眼,并且他也沒有遮掩。
同一個宿舍的,大家一見面就揚着笑臉熱情地打招呼。
隻有賀明隽,态度不冷不熱,像是不屑搭理他們,而他一開口吧,說話語調沒有起伏,還用祈使句,也太傲了吧,就顯得很頤指氣使、高高在上,讓人不
爽。
賀明隽完全沒有在意林铄。
仰頭說話有點不便,而且坐在小馬紮上腿伸不開也不太舒服,于是他站了起來,繼續和宿舍長說“剛才我沒有聽到,你喊我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看你不怎麼說話。畢竟要一起住兩周,就随便聊聊,增進一下了解。”
賀明隽不喜歡這種沒有意義的閑聊,也不覺得他們有進一步了解的必要。
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而且,他習慣于專注地做一件事,這并不代表他無法一心二用。
他繼續一隻耳朵塞着耳機聽聽力,同時說道“嗯,聊吧。”
他這态度,落到林铄眼裡,就是漫不經心,他們班長完全是在拿熱臉貼冷屁股。
要是系統知道林铄的想法,肯定嗤之以鼻。
它的任務者願意分心回應,已經很給面子了。
宿舍長就随口問“你家也是b市的原來我們這個宿舍的人都是不住校的。”
“不是。”賀明隽說出自己籍貫。
“嗯那你住外面是”
賀明隽“租房。”
“為啥呀”另一人好奇,随後又笑得暧昧,“該不會是有女朋友,要一起住吧”
賀明隽“隻是不喜歡住宿舍。”
正和他同宿舍的五人“”
有些人總是能輕易把天聊死。
有人換了個話題“好像聽說你們那個省有個高二就參加高考的,好像考得還不錯。”
賀明隽點點頭,說“就是我。”
“真的假的”
“考了多少分”
賀明隽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七百二十一。”
“你說你什麼專業來着心理學”
今年b大的心理學院最低分數線好像不到六百六,就算賀明隽那個省,他的分數至少也超了四五十分。
“四五十分啊白白浪費了,但凡分給我”
“你這麼高的分,怎麼選了心理學”
賀明隽“感興趣。”
從得知賀明隽是提前高考時,林铄的表情就有點讪讪。
等林铄用手機搜了一下賀明隽,大緻浏覽相關信息,就對他徹底改觀了人家傲是有傲的資本啊況且,他并沒有很張狂,四處宣揚自己的成績。
這樣波瀾不驚、不以為意,反而更顯大神格調。
短短幾分鐘,林铄的想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概,這就是慕強心理和光環效應吧。
林铄是b市人,本地的學校對本地的考生有優待,招的人數多,他的成績不錯,但到賀明隽面前,那就那麼一點點差距。
嗯,也就差了三十來分吧,還是在高考超常發揮、某些科目試卷是本地自命題的情況下。
幾人又随便扯了點閑話,看着快到集合的時間,就準備收拾下樓。
林铄把自己藏得很嚴實的可樂拿出來,給大家分了。
“早喝早安生,免得萬一被查出來,東西被沒收還會扣分。”
可樂隻有四罐。
林铄覺得賀明隽大概不會和人喝同一罐,要是之前,他肯定覺得都是男生這麼矯情幹什麼。
但現在,有了濾鏡,林铄直接給賀明隽一整罐。
然而,賀明隽并不喜歡碳酸飲料,他道謝後拒絕了。
林铄“别客氣啊,還是,擔心可樂殺精啊”
賀明隽并沒有太多和十七八歲少年相處、談論屬于這個年紀喜歡的話題的經曆。
怎麼随便說點什麼都能扯到那個方向
他糾正道“這是謠傳,而且,不談劑量隻說後果不嚴謹。”
林铄哈哈一笑,說“你也太認真了,開個玩笑而已。”
林铄是個情緒很外化、比較直接的人,既然佩服賀明隽,那他就要套近乎。
把可樂藏好,他又摸出一包果脯。
“這算是b市特産,嘗嘗。”
拒絕過一次,一般人就不好意思再拒絕第二次了。
賀明隽并不會不好意思,他隻是不想林铄再去掏出什麼東西,就接下了。
同宿舍六人一起下樓。
林铄忽然問“你們有人想報名特戰連的考核嗎”
不等大家回答,他就把自己知道的特戰連的相關情況一股腦兒說了。
看林铄這麼熟練地藏零食,就能猜到他必然是做了功課的。
他的語氣裡不乏向往。
幾人陸續回應
“這也太累了。”
“我這身高和身體素質,肯定選不上。”
林铄“都不去啊還是不是男人,怎麼能說自己不行”
“你去嗎”林铄轉過頭問賀明隽。
賀明隽“去。”
“咦”林铄有點意外,難道是激将法有用
他哪裡知道,賀明隽純粹是為了學分他們學校軍訓有05學分,成績由教官打分,評判标準大概就是内務、平時訓練和最後的彙報表演。
不清楚會不會被舍友拖累,他自己能把握的地方就要做得好一點。
而且,他還要掙點“榮譽”發空間,在賀啟年和于秀麗面前刷存在感。
不然,他們若是把他忘了,把他當個陌生人,他還怎麼完成任務
他不在那個家,但家裡決不能少了他的傳說。
第42章團寵文(19)
b大的軍訓内容還算豐富。
就算是普通連隊,除了基礎的隊列訓練,還有挖戰壕、旗語、五發子彈練習打靶等。
而特戰連的軍訓生活就更精彩了。
根據往年的報道和學長學姐那裡分享的消息,特戰連的訓練強度更高,還額外有野營拉練和對抗演習。
“我聽學長說,特戰連有不止一次打靶訓練,每次至少二十發子彈”
很明顯,林铄就是沖着能多打幾靶去的。
賀明隽對此倒是沒有太多期待。
見他反應淡淡,林铄就很好奇“你就一點都不激動嗎”
賀明隽“嗯。”
“你一直這麼,這麼”林铄想不出合适的詞。
宿舍長接道“性冷淡風。”
“對”林铄表示贊同,又問“對打靶都不在意,那你為什麼想加入特戰連”
“為了學分。”
覺得自己的回答略顯敷衍,賀明隽又補充一句“如果沒什麼意外,特戰連的成員軍訓成績都是滿分。”
一位舍友搖頭道“就05學分,不值什麼錢,我還是不吃這個苦了。”
林铄卻“嚯”了一聲,說“聽你這口氣,是覺得自己穩了”
賀明隽輕輕點頭。
“特戰連可是有兩輪選拔的,你知道測什麼嗎,就這麼自信”
賀明隽沒解釋自己的底氣,隻是配合地随口問道“測什麼”
“首先就是身高、體型之類的。”林铄的視線将賀明隽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你應該能達标。”
“還有平闆支撐、仰卧起坐、俯卧撐、高擡腿跳,以及跑步。”
林铄伸手就撩起自己寬松的迷彩服,邊說道“我暑假健身還特意練了這些。”
其餘人都很給面子地誇道“你這腹肌練得不錯啊”
還有人直接上手摸了。
而賀明隽都沒有轉過腦袋瞥上一眼。
可林铄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你呢”林铄說着,就向賀明隽腹部伸出了鹹豬手。
賀明隽擋住,輕輕皺了下眉。
對于這種親近,他不太适應。
他解釋“我是練擊劍的。”
“啊我在網上看到了”林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會突然提這個。
賀明隽隻好又多解釋了一句“這項運動對上肢力量有要求,平時會訓練腹肌耐力、背肌耐力和引體向上這些項目,還有三千米也是常規的體能訓練。”
在引體向上面前,平闆支撐和俯卧撐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林铄等人完全沒法接話。
三千米常規這難道不是職業運動員的強度
恰好他們這時也到了操場,不必再多說。
這是解散後第一次重新集合,大家又不太熟悉,有不少人都不記得自
己的位置和旁邊的人是何長相,所以,每一個迷彩服就像是液體的分子,無序而流動。
而對賀明隽來說,不管是記住固定參照物還是旁邊人的長相,都不是什麼難事。
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甚至,他是進入任務世界看了一些書,才知道人的記憶有遺忘曲線這樣的規律。
想要記住的東西,竟然還會忘掉嗎
隻不過,在綁定系統之後,賀明隽并不能笃定自己今後還能做到這一點。
在任務世界,他接觸的人、經曆的事要比他原來豐富複雜得多,還有系統給他傳輸他扮演的角色的“記憶”。
而且,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經曆多少個世界。
賀明隽對于活着沒有執念,但他并不想忘了自己那一生。
系統那裡關于他的信息不全面,他也沒打算把一切都告訴系統讓它備份。
他隻是在做一些不需要太費腦子的事情,比如,現在站軍姿的時候,會回想一下自己那二十多年。
注意力被分散,站在烈日下似乎就不覺得那麼枯燥了。
他們從學校出發到軍訓基地以及入住安置花費不少時間,所以上午的訓練隻有不到一個小時。
下午除了站軍姿、隊列訓練等基礎内容,還有教官講解怎麼整理内務,晚上是拉歌以及學習校歌。
軍訓第一天很快過去。
第二天才算是軍訓正式開始。
起床号會在六點響起,而昨天報名想加入特戰連的學生要在五點半集合參加選撥。
按照賀明隽的生物鐘,他早上起床時間就在五點半左右。
不過,他早上有讀半個小時外語的習慣,就算是軍訓期間他也不會中斷,所以這天他把鬧鐘設在四點半。
鈴聲隻響了兩秒,就被他按斷。
把被子反過來攤開晾着,賀明隽戴上耳機拿手機調到聽力,然後下了床。
洗漱、去陽台拿了晾幹的迷彩服換上,再去疊被子。
豆腐塊不是那麼好疊的,按照尋常的步驟疊成一團後,還要精修。
這樣的細緻活,賀明隽不算喜歡,但沒到不耐煩的程度,他就是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也是第一次軍訓沒有經驗,要不然他就會多拿一床自己的被子,把基地發的被子原封不動地供起來,每天起床再搬回去,那就不用像現在這麼麻煩了。
賀明隽不是隻知道後悔、放不下的性格,這個念頭也隻是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既然疊被子是軍訓管理的要求,他就不會敷衍了事。
他的學習能力不錯,哪怕疊被子的經驗并不豐富,昨天認真看了一遍教官的演示,今天就能疊得有模有樣了。
一切收拾妥當,賀明隽看了眼手表4:57。
想起林铄昨天的叮囑,他走過去叫林铄起床。
喊了兩聲,對方隻發出豬似的哼哼,賀明隽沒了耐心,曲指給了林铄一個腦瓜崩兒。
“嘶卧槽幾點了”林铄一睜眼就看見賀明隽已經穿得很齊整,還以為時間很緊了。
“小聲點。”
賀明隽本來就不喜歡高聲喊叫,現在更是壓低了聲音。
他提醒了那一句,才回答“四點五十八分。”
“才五十八啊,我再眯兩分鐘。”
賀明隽沒再多管,洗了手去陽台練口語。
等他準備下樓了,林铄還躺着呢。
他輕啧一聲,真是麻煩。
“還有五分鐘,你還想不想摸55半了”
林铄直接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他就眯了一下,怎麼就半個小時過去了
顧不上别的,林铄隻洗把臉漱了口,用便利貼寫了“求幫收拾,林”貼宿舍長床頭,他連腰帶和外套都沒穿好就往外跑。
賀明隽沒等林铄。
等他到了集合地點沒一會兒,林铄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氣還沒喘勻呢,林铄就手撐着膝蓋道“謝了,要是你不喊我的話,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夠意思”
賀明隽“呵。”
特戰連有200個名額,而參加選撥的人目測有近500人。
賀明隽确信自己會是那二百分之一。
不管是體能,還是學習能力、反應敏捷程度,他應該都還不錯。
賀明隽對自己的認知還算準确,所有的測試項目他都遊刃有餘、排名前列,他順利通過兩輪選拔,拿到特戰連選拔成績卡。
林铄也通過了選拔。
比起賀明隽的笃定淡然,林铄完全是喜形于色,在特戰連如魚得水地認識同伴,回了宿舍咋呼着顯擺。
賀明隽隻是默默發了條動态。
不知道該看到的人能不能看到
見堂哥點了個贊還評論了一句表示好奇,賀明隽挑眉其實從親戚那裡道聽途說似乎效果更好
像軍訓這樣集體的、被安排、重複、自主性低的活動,賀明隽并不喜歡。
好在他加入的是特戰連,訓練強度還可以,内容不算太枯燥。
要是在普通連隊,大多時間除了站軍姿就是翻着面曬太陽,他大概兩三天就煩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同連隊站得近的、同宿舍的人日漸熟悉起來。
賀明隽和舍友的關系很平和。
幾人都沒什麼大的劣迹,不管是不是因為軍訓要求,他們還算講衛生,也會做好自己的事。
賀明隽第二次值日的時候,是軍訓第十一天。
這天特戰連的訓練任務是50裡野營拉練和夜間營救演習,要第二天才返回。
賀明隽事先已經把被子按教官教的方法捆好,馬紮、洗漱用品等都裝好,等打掃完衛生,再檢查一遍,結果就發現一位舍友借用了刀片後直接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櫃子已經上了鎖,垃圾桶裡不能丢垃圾
賀明隽将刀片捏起來,想了下,直接手腕一翻,塞進左袖的夾層裡。
系統發生什麼事了
它的任務者為什麼刀片玩得這麼溜
它又篩選一遍賀明隽的相關資料,完全沒找到相關内容。
“你,你是和誰學的啊”
賀明隽“這還用學手指靈活一點就能做到。”
“可是,你把刀片藏在那裡好危險的”
賀明隽沒再理會。
他隻是暫時放在那裡而已,又沒打算做什麼。
系統完全是想多了,賀明隽演習期間也沒有掏出那枚刀片,他們的拉練演習除了負重五十裡之外,就像是郊遊過家家。
賀明隽覺得平常,可其餘同學大都像出籠的鳥兒一樣激動極了。
等第二天要返回軍訓基地時,别人十分不舍,而賀明隽卻覺得有點輕松又一天過去了,很快軍訓就結束了。
他不是受不了軍訓的苦,隻是想返校了。
軍訓期間,賀明隽沒像某些軍旅劇的主角那樣仗着有幾分本事就不服管教、當個刺頭,他一直遵守紀律,但還是大大小小出了幾次風頭。
比如休息時大家起哄比賽,他被林铄推上前,做引體向上和教官打了個平手;彙演時靶靶十環的好成績
林铄覺得賀明隽真是個怪人,和他們格格不入。
打靶時,大家都很激動,有些人手都抖了,可他特别淡定,手穩得一批,心态更穩,就沒打偏過。
成績再好,他都沒什麼喜色。
難道這就是大神的逼格
等軍訓結束,林铄看到賀明隽發的動态,又換了想法
瞧瞧,這抱搶耍帥的照片,這先進标兵的獎章,這發發十環的成績
可能,也許,他隻是悶騷
誰能想到,賀明隽發這些别有目的呢。
賀明隽的目的達到了。
“不說學習成績,就算當兵,他估計也會很有出息。”
“冬冬上了那樣的好大學,認識的同學朋友都是同樣優秀的。”
諸如此類的說法,不時就傳到賀啟年耳中。
賀啟年也輾轉看到了那些照片。
照片中的人讓他感到十分陌生。
長相、氣度還有人緣
以前賀明隽沒什麼交好的朋友,可現在,他才開學不久,就和人勾肩搭背地合照了,而且,搭在他肩上的左手腕那支表值一輛車
第43章團寵文(20)
實際上,與賀啟年所想的有偏差,賀明隽完全沒有多交朋友、拓展人脈的想法。
賀小寶在這方面為人稱贊,可賀明隽并不打算處處壓賀小寶一頭。
賀明隽一向很自我,哪怕現在有任務要求,他也不會學别人,更不會委屈自己。
他和這些十八九歲的少年沒什麼共同話題,如果要融入他們,那勢必要自己改變、迎合。
他不喜歡,也不屑于此。
人脈他不需要。
在賀明隽看來,他和這六個兩周舍友隻能算是泛泛之交,連熟悉都算不上。
他們喜歡的遊戲、體育競技,他完全不感興趣;八卦閑聊、相約同行的等待,他覺得純粹是浪費時間
他看起來和林铄關系不錯,完全是因為林铄熱情主動。
林铄是那種很直率、随心的性格,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人,他就嗤之以鼻、沒個好臉色,但面對他佩服的人,哪怕對方不太熱絡,他也能視若無睹,剃頭挑子一頭熱。
而賀明隽雖然待人冷待,話也不多,但基本禮儀他還是講的。而且和他相處很簡單,雖然不時會被噎、被打擊、會讓人懷疑人生,但整體還是比較輕松愉快的。
至少林铄是這麼覺得的。
林铄現在已經以賀明隽在大學第一個也是最好的朋友自居了。
“大佬,苟富貴勿相忘啊”林铄偶爾會這麼開玩笑。
賀明隽扯了下唇角,再掃一眼林铄的手表,意思不言而喻這話再怎麼樣也不該出自林铄之口。
林铄家很有錢。
哪怕賀明隽并沒有刻意關注這一方面,可耐不住他記性好,林铄又有點話唠,所以他就對林铄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
比如,因為考上b大,家裡就把b大附近的房子轉到他名下,祖父送了他輛車,手表是堂哥送的,收的紅包足夠維持大學四年的花銷
這是大多數人都羨慕的人生了,不隻是金錢,還被家人寵愛。
賀明隽倒沒有太大的感覺,知道後對林铄的态度也沒有轉變。
林铄的手一向很松,對朋友很是大方。
軍訓一結束,林铄就要請同宿舍的人吃飯,因為宿舍長幫他整理過兩次内務、賀明隽每天喊他早起。
賀明隽拒絕了,他不想浪費時間,也不喜歡和人一起吃飯。
林铄繼續勸道“别客氣啊,你給我當了半個月的鬧鐘,還不值一頓飯這裡的夥食和牢飯似的,咱出去搓一頓。給個面子呗”
賀明隽“你的面子不值錢。”
如果是他不想幹的事,輕易勸不動。
林铄不禁感歎“你簡直活得像個苦行僧”
怎麼會有人腦子聰明還那麼努力呢
這大概就是他們和大神之間的差距吧。
最終,林铄也沒有強求,關鍵是他知道強求不來。
林铄提議六個人合張照,等返校後,
學校那麼大,他們又不是同一個專業的,若不是加入同一個社團或學生組織,恐怕也不會再有很多交集。
合張照又不費什麼事,賀明隽沒有反對。
在發動态時,為了排版看起來整齊點,賀明隽就把這張合照放上去了。
這才有了賀啟年看到後對賀明隽的誤會。
賀明隽發這些,是希望他們能看到,知道他在脫離家庭後過得很好,但具體能有什麼樣的效果,他并不确定,也不會去打聽。
他隻剩三個月就成年了,到時候他們還是要面談的。
賀明隽收起手機,拿出平闆開始看論文。
旁邊的林铄伸着脖子湊熱鬧“你在看什麼”
此時他們是在返校的大巴上,車輛的安排是按連隊劃分的。
賀明隽沒回答,但也沒擋着。
“這也不是心理學吧”林铄看着那複雜的分子結構,睜大了眼睛。
“難道你後悔了,想轉專業”
賀明隽“沒有。”
“那你看這些幹嘛”
“隻是興趣。”
林铄更覺得奇怪“既然你有興趣,為什麼不選這個專業這比心理學更難自學吧。”
賀明隽懶得多解釋,隻說“沒有更難,我現在對心理學更感興趣。”
化工這樣的專業,隻要能做出成果,哪怕沒有相關證件,也能說明自己有那個本事。
但心理學就不行了,除了要考心理咨詢師的證書,還是有專業學曆更有說服力。
而且,賀冬冬想學心理學。
聽到賀明隽的回答,林铄默默自閉了。
他在高中時也算是學霸了,可現在進入大學校園,還沒正式上課認識那些教授大佬呢,就見識了什麼叫人外有人、被碾壓得渣都不剩。
賀明隽沒在意林铄有多郁悶,隻為耳邊清淨下來而心情輕松了幾分。
他看這些,是為了掙錢還賬以及買房方便落戶。
他學習能力不差,這個任務世界的科技進程大約比他原本世界死時落後十五六年,随便做點東西出來都能發财。
隻是,賀明隽對錢财并不看重,任務也沒有要求他成為富豪,所以他就沒打算拿自己腦袋裡的那些知識做些什麼。
現在他也不過是賺點小錢應個急而已。
不想做出超前的成果惹人注意,也為了避免到時和教授溝通露餡,賀明隽就看起了這個世界的論文期刊。
等回到住處後,他就把研究報告打出來,開學後去借實驗室。
旁邊的林铄本來是想打遊戲的,見賀明隽這麼用功,他心裡發慌有點玩不下去,就點開某a開始背單詞。
可這不是學習的環境,他又不是自願想學,沒一會兒就退出了學習軟件。
林铄扭頭看一眼賀明隽,心裡歎氣這人是怎麼長的
其實林铄對賀明隽很好奇。
賀明隽的吃穿用度都很樸素
,尤其是那種老舊的剃須刀,讓林铄以為他是什麼貧困山區出來的。
賀明隽要自己掙學費,可他的氣度和消費觀又不像家境差的。
而且,軍訓期間,都沒有見他和人聯系過。
男生可能不像大多女生那麼黏着家人,甚至還覺得離開家很自在,可同宿舍的其餘人還是會和家裡打個電話或視頻的。
隻有賀明隽,一個電話都沒有
林铄不是會顧忌别人、有事憋在心裡的性格,他覺得奇怪就直接問了,可賀明隽回答得很敷衍也可能是他一貫言簡意赅。
林铄的好奇心并沒有得到滿足。
“那個”林铄又湊過去,收到賀明隽一記冷眼。
“我再問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因為選的專業是父母反對的,所以和家裡鬧掰了”
賀明隽“不是。”
的确鬧掰了,但不是因為專業。
林铄哪知道自己與真相擦肩而過,意興闌珊地“哦”了一聲,在嘴前做了個手拉拉鍊的動作。
接下來的一路,林铄确實沒再打擾賀明隽。
校車直接駛進校園,像賀明隽和林铄等不住校的,就要自己帶着行李往外走了。
他們兩人的住處在學校的兩個方向。
賀明隽選擇步行,從住處到學校,需要一十多分鐘,他路上可以戴着耳機學語言,并不算浪費時間。
在家休息一天,第一天是周一,他們就正式開始上課了。
大一新生回校後,校園就熱鬧不少迎新晚會、各種社團學生組織招新
賀明隽目标明确地加入擊劍社,就沒湊其餘的熱鬧。
他除了學本專業的課程外,還去化學與高分子工程學院旁聽了幾節課。
周四這天,他把自己寫好的報告交給研究這個方向的教授。
教授一開始有點疑惑和不以為意這麼黑的學生,一看就是才參加完軍訓的大一生,還沒入門呢,能有什麼想法
聽了幾句後,教授的神色鄭重起來。
等看完賀明隽的報告,教授的想法和林铄一緻。
“你是想轉專業那這敲門磚也太重了。”
賀明隽搖頭道“我沒有轉專業的打算,隻是興趣,以及想賺點錢。”
了解賀明隽的高考分數和專業,确定他沒有一絲動搖之後,教授頗有一種好鋼沒用到刀刃上的惋惜。
“心理學能有什麼前途也沒錢途要是想掙錢你就”教授尤不死心地勸。
賀明隽“沒關系,副業也能掙錢。”
教授“”
教授氣得不想借實驗室給他,可也隻是想想而已。
這可是學校的榮譽。
兩個月後,化學院的幾個教授轉發了一條推送,學生點開一看心理學院大一
是他們眼花了,還是這個世界魔幻了
一時間,賀明隽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一些比較閑的學生還想去心理學院看看本人是什麼模樣。
可這兩天,賀明隽并不在學校,他去g省的z大參加大學生擊劍比賽了
第44章團寵文(21)
實際上,這場比賽才是賀明隽的敲門磚。
他不想自己去篩選、聯系合适的專業俱樂部的教練,而且,在他沒有成績的情況下,主動隻會顯得廉價,也沒什麼說服力。
賀明隽必須在這場比賽表現亮眼。
如果運氣不錯的話,說不定有人幫忙搭線,以後他就會省很多事。
賀明隽比較重視這場比賽,當然,從他臉上是看不太出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擊劍賽事,但他沒有任何的局促、忐忑。
賀明隽從來不缺乏自信,并且這自信不是盲目的,而是建立在清醒的自我認知、對外了解以及正确的選擇上。
佩劍這項運動,最大的特點就是快進攻要快,步法變換快,戰術應變也要快。
對運動員的要求,就是應該達到身體兼具力量與速度,思維敏捷。
賀明隽覺得自己的這些方面還算不錯。
在别人眼中,他就是天賦絕佳的好苗子。
他先天條件已經堪稱優越了,但偏偏他還很努力。
十分的天賦加上十分的努力,所能取得的進步和成果,對比起那些天賦不佳或是懶散的人,大概是幾何倍數的碾壓。
指導他的教練經常感歎“未來可期啊”
如果賀明隽今後繼續精進,那他取得一定的成績是毋庸置疑的。
但這次比賽,教練對他其實沒抱太大的期望,甚至見他賽前一個月比别人加練更多,還勸道“你還小,不急于這一時,放平心态,就當積累經驗了。”
這是隻有大學生參加的賽事,所以就不分青年組和成年組。
賀明隽是參賽選手中年紀最小的當然,指的是生理年齡。
在其餘擊劍賽事中,十七歲和二十二歲完全是兩個組别。
從這方面講,賀明隽是很吃虧的。
而且,若他遇上二十二歲的大四生,人家不隻訓練時間更久,還保不準已經是第四次參加這項比賽了,經驗豐富着呢。
教練擔心賀明隽遇見這種最壞的情況,比賽時影響心态,想要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
可一看賀明隽,完全是一副從容不迫、成竹在兇的模樣,簡直像一位身經百戰的大将。
賀明隽表現這麼淡定,一方面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
他是在甲組,或者說業餘愛好組,不需要和體育特長生、擊劍專業運動員比。
另一方面,是他心理素質好。
他不想輸,但又不是輸不起。
一個擊劍比賽而已。
這本來就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況且,他這具身體如今還不滿十八歲。
擊劍運動員的黃金年齡在二十二到二十八歲,他還有機會在更大的賽事上拿獎。
話雖這麼說,可賀明隽還是勢如破竹地打敗一個個對手輸得起和想赢并不矛盾。
賀明隽有
不怕輸的心态,也有想赢的實力,最終,不出意外地,他拿了甲組男子佩劍個人賽的金牌。
教練和領隊都覺得驚喜,可賀明隽反應平平。
一個大學生錦标賽而已。
賀明隽不太放在眼裡,但這畢竟是全國性的賽事,而b大擊劍隊近幾年都沒有取得過這樣的成績,學校的官網、官博等平台都發布了這個喜訊。
擊劍比賽在國内不是熱門項目。
全國大學生擊劍錦标賽更也不比大學生籃球聯賽有關注度。
但賀明隽大概是個例外。
他提前參加高考拿了狀元已經算是傳奇人物了,前不久就跨專業研究出了成果,現在又以最小年齡、隻學一年就拿了冠軍
好家夥,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媒體報道、校友轉發、母校及兼職過的擊劍館認領
這下,不用賀明隽自己動手,賀啟年和于秀麗都知道了,他們又迎來新一輪的打探和恭維。
于秀麗給賀明隽打電話,可他沒接。
賀明隽并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在忙,因為參加比賽耽誤了幾天課,他有作業要補。
不過他事後看到,也沒有回電話,隻是發短信敷衍過去。
還有一個月,他就滿十八歲了。
按理說,十八歲生日當天,還錢、和他們徹底決裂比較有儀式感和沖擊力。
但賀明隽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時候是考試周,可能時間有沖突。
對賀明隽來說,還是考試更重要一點,他才不會為這事特意請假。
然而,打亂賀明隽計劃卻又沒那麼讓他意外的是,賀啟年和于秀麗找來了。
他們是到了校門口才聯系他的,并帶着威脅地暗示如果他拒絕的話,他們就要和他的輔導員溝通。
其實這根本威脅不到賀明隽,他并不怕把事情鬧大。
但他還是去赴約了。
他也不懼直面他們。
反正被氣到的人又不會是他。
明知有點不太可能,賀明隽還是沒控制住自己的異想天開若是他們認錯忏悔的話,那是不是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第45章團寵文(22)
其實,不管系統怎麼忽悠,他的感受多麼真實,賀明隽都無法放任自己融入這個世界。
他記得自己有任務要完成。
他隻把這當成一份試卷,一場通關遊戲。
現在他未必急着脫離世界,但這個未完成的任務擺在這兒,就像一道沒有答完的題,他雖不至于時時記挂着,可一旦想起,就覺得像是心裡紮了根刺似的。
還是早點解決為好。
隻是這道題,對賀明隽來說,就是語文的理解,他并沒有太清晰的思路。
甚至,這種父母與子女的糾葛更加複雜難纏,賀明隽也沒有經驗。
他其實不耐煩與賀啟年和于秀麗接觸的。
若是按他原本的處事風格,要麼,隻維持表面的平和、把他們當空氣,要麼,就徹底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可現在,有任務約束
賀明隽有點不情願,但還不至于太過排斥。
畢竟,做題麼,哪能隻做簡單直接的數學呢
賀明隽沒有為這場見面做什麼特别的準備,快到約定的時間,他就出了校門。
他當然不會邀請他們去自己的住處。
地點多半是賀啟年定的,就在學校不遠的一個飯店,或許是擔心他不給面子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還特地定了個包間。
賀明隽踩着點到。
見門是虛掩着,還留了個縫,他擡手敲了兩下,才推門進去。
賀啟年和于秀麗是提前到的,等了半個小時都不見賀明隽的身影,都有些懷疑他是故意耍他們不會來了,聽見敲門聲,他們還以為是服務員,卻猝不及防地見到他。
離上次不歡而散已經半年過去。
哪怕賀啟年和于秀麗看過賀明隽的照片,最近的還是一個月前他站在領獎台上的照片,此時也覺得他有些陌生。
近距離見到的真人顯然比照片的沖擊力大。
賀明隽又長高了一公分多,這并不太明顯,但肉眼可見的是,他的肩變寬了,臉也有了棱角,這讓看起來更加成熟沉穩。
因軍訓時沒有塗防曬而曬黑的皮膚早已經恢複,甚至因為他在外面吹了冷風,臉色似乎更白了兩分,再配上他冷淡的眉眼,凜然如冬雪,渾身上下透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
但能看出來,他應該過得很好。
面對這樣的賀明隽,“瘦了”、“胖了”、“長高了”之類親人見面的關心的話,于秀麗就有點說不出口。
嘴張了兩下,于秀麗問道“你穿這樣,不冷嗎”
學校和住處都有暖氣,賀明隽大多時間都在室内,十八歲的身體火力正旺并不太畏寒,他就沒有穿厚的冬衣。
“不冷。”賀明隽不鹹不淡地回答,“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他完全是對待陌生人的态度,不怨不怒,卻比歇斯底裡的指責更讓人心驚。
賀啟年臉色不怎麼好看,但竟沒有
口出惡言。
于秀麗臉上倒是浮現幾分受傷的神色,帶着愧疚溫聲回答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十八歲成人了”
賀明隽進來時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生日蛋糕,知道他們大約是來示好的。
他有些不解,但又隐隐覺得他們做出這樣的舉動在情理之中。
從賀啟年生日之後,于秀麗斷斷續續和他有聯系,主要是資金往來,更确切地說,是有來無往。
在開學前,于秀麗往賀明隽的卡上打了兩萬塊錢。
她大概不知道b大是提前把學費預存到學校寄來的銀行卡中,那個時間,學校已經扣過錢了。
賀明隽沒動用那筆錢。
之後,于秀麗每個月還固定給他轉三千的生活費。
賀明隽拒絕無用,就放任了,但完全沒動那些錢。
除此外,他們沒有其他的溝通。
不隻是賀明隽有意為之,還因為賀明隽很忙,而且,他依舊沒有養成不時看手機的習慣。
甚至現在不得已加了學生群,讓他更加不願打開手機相關通知他都是讓系統盯着。
他很少及時看到于秀麗的來電或短信,就是看到了,也多是拒絕的态度。
賀明隽想,大概是在于秀麗看來,他的态度沒有以前那麼偏激,讓他們覺得有所轉圜了
他可不打算領這份情。
明知于秀麗提起他的生日是想慶祝,他卻故意道“我知道,我說過的話自然記得,你們再寬限我幾天,等我放假,就把錢還給你們。”
賀啟年沒忍住脾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還錢還錢,生養之恩是那一點錢能還的了的”
于秀麗也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要是不想認你,和你計較這些,又怎麼會還給你打錢”
本來賀明隽想着到時把錢存到這張卡裡再一并還回去,可既然于秀麗提起了,他就把卡掏出來,放在桌面上,修長的兩指輕壓着推過去。
“裡面的錢我沒動。”
于秀麗查過流水,是知道這一點的,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賀明隽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地掃過自己和賀啟年,同時收回手,落座後抱着雙臂身體稍微後仰。
一個氣定神閑、遊刃有餘但不應該在長輩面前展現的姿态。
他歎了一口氣,淡淡開口道“有些話我已經說過了,但你若想聽,我不妨再強調一遍。”
“生養之恩那我們就好好掰扯掰扯。”
“第一,生是你們要生的,我并沒有選擇權。”
“第二,将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們作為父母具有撫養義務,這是法律規定,也是你們選擇生孩子就應該承擔的。”
“第三,所謂養恩,就是在我三歲時将我送到别人家寄養,把我接回來之後忽視、貶低、父母溫情少得可憐嗎”
“你們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如數、甚至加倍奉還,等你們老到需要贍養的時候,若你們的小兒子不孝,我也會履行義務。當然,前提是我還在這個世界。
我不記得。但如果有征兆的話,你們臨終三年前我會好好關懷的。”
“如何這算是還了你們的恩情嗎”
賀明隽并未提前打腹稿,但他向來有主見,不會輕易被别人道德綁架,思維又敏捷,所以他說這一長串話邏輯清晰,連個磕絆都沒有。
雖然賀啟年還不到五十歲,但關于死,他還是很忌諱的。
尤其這話還是出于自己兒子之口,賀明隽的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恭敬。
賀啟年不出意外地暴跳如雷。
“老子有錢,要你這個不孝子養小寶才不會像你一樣”
賀明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還來找我做什麼”
賀啟年一噎,說不出話來,面上餘怒未消,又多了幾分懊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給于秀麗遞了個眼神。
于秀麗不知道是對賀明隽的态度有所預料,還是真的看了賀明隽寄的書有所感悟,她沒有太生氣,也似乎并不意外。
她沒收那張卡,也沒有回答賀明隽的問題,隻把菜單遞過去,說“先點菜,吃飽了再慢慢聊。”
賀明隽“我吃過午飯了。”
于秀麗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借口,又勸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賀明隽依舊沒有妥協“您有話就直說吧。”
于秀麗緊抿着唇,深深地看他一眼,終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們一直沒有平心靜氣地好好聊一聊。”
面對以前那個沉默怯懦、怎麼說都不回嘴的賀明隽,他們家長單方面批評指責比較多,那甚至不能稱之為溝通。
而賀明隽變得能言善辯甚至有些牙尖嘴利之後,他們和他談話總是不歡而散。被怼到啞口無言的是他們,被氣得口不擇言的也是他們。
賀明隽心說他一直很平心靜氣,聽不懂人話、聊了又不當一回事的是他們。
但他沒有開口。
于秀麗繼續道“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送的那些書我也看了。我們作為父母,确實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在你成長的過程中,對你确實有忽視可是,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沒有經驗,而且在早些年,大家都沒那麼重視這些。”
“你說我們偏心,可能我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但要一碗水端平,恐怕沒幾個父母能做到。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寶有什麼想要的會主動和我們說,他又是小的,我們就難免偏向他幾分。”
“現在你說了,我們就意識到了,以後會注意的。”
可能是覺得向晚輩服軟認錯難為情,于秀麗開口有點艱難。
“你别鬧别扭了,還是回家吧。都是一家人,哪有多深的仇,真能老死不相往來啊”
賀啟年沒有說話,大概這是他們商量好的。
賀明隽左手食指動
了動,輕點兩下胳膊,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問系統“這算是任務完成了嗎”
他們向他認錯了呢。
主動來找他,大概也有些後悔了吧。
系統隔了兩秒才回答“任務進度還沒有顯示完成。可能,是有延遲”
賀明隽扯了下唇角。
也可能是他們心不誠隻是在做表面功夫,還可能是這些隻是于秀麗一個人的想法,賀啟年依舊冥頑不靈
他期待盡快完成任務,可無法否認,比起系統延遲,這兩種可能性更大一點。
賀明隽忽然有點意興闌珊。
“鬧别扭你們是第一次當父母,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為人子嗎”
還真不是,他第三次了。
“我沒有經驗能成為你們理想的那種好兒子。”
“有一句話叫遲來的情誼比草賤,也适用于親情。我不是以前那個缺愛的孩子了,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于秀麗沒想到她都低頭了,剖白自己的内心甚至做出保證了,賀明隽依舊不領情。
“你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賀明隽“寒假我會回去的。”
在賀啟年和于秀麗略帶驚喜的眼神中,他補充一句“回去遷戶口。”
“逆子”賀啟年把茶杯重重地放下,水濺了出來。
賀啟年再次後悔生下這個孩子。
“你就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嗎長大了就不認父母b大怎麼會收你這種學生還當運動員,網上出名,你就不怕”
賀明隽輕呵一聲,語氣嘲諷“我孤身一人怕什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下午還有考試,就不陪你們了。”
他站起身,卻被于秀麗喊住“等等錢你收着吧,還有蛋糕,你生日,和同學一起吃。”
“不用了。”賀明隽拒絕道,對上于秀麗的眼神,他又補充一句“我直接去考場,不方便。”
而且,他也沒有交好的同學可以分享。
至于銀行卡,他直接忽視了。
賀明隽走出包間,在門口聽見賀啟年的聲音“還給他幹什麼白眼狼别人家的孩子哪有他過得好也沒像他這麼”
賀明隽表情未變,心下微微歎息這個任務隻怕任重道遠啊。
看起來,于秀麗的态度有松動,而且她和賀啟年像是有了嫌隙的樣子,他們配合沒那麼默契了。
或許大多母親都比父親更愛孩子吧。
但她這份愛是有限定條件的孩子要乖巧順從、要優秀不給他們丢臉。
如果沒有他,還是原來的賀冬冬,也不知道賀冬冬離家之後,他們會不會一而再地來請他回家。
他們這次來找他,是看中他的價值,還是有别的原因
賀明隽輕輕晃了下腦袋,把這些想法清出去。
家庭關系真實太複雜了。
還是學校的考試簡單。
第45章團寵文(35)
賀明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一年零兩個月,真正花費在第一項任務上針對賀啟年和于秀麗的時間不算多。
他還是更喜歡做自己的事。
哪怕是空閑的時候其實他并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被稱為“空閑時間”,閑到去時時關注那一家發生了什麼事。
實際上,賀明隽給他們帶來的影響比他想得要深。
他們這個年紀,談論的話題總繞不開子女。
親戚熟人的孩子中有不少也在讀大學,賀明隽的一個表哥讀的是化學專業,之前十分敬佩地提起賀明隽做出的成果,結果賀啟年和于秀麗一臉懵。
等聽說賀明隽在擊劍比賽中拿獎,他們幾乎又經曆了一遍他獲得高考狀元後的那種難堪。
賀明隽和他們斷了聯系這種事,根本瞞不住。
親戚們就不說了,就算沒有确切的消息,也能因他們家不辦升學宴、過節聚會不見賀明隽的身影等細節産生許多揣測。
有些人表面上誇賀明隽出息,有時還會站在賀啟年那邊指責賀明隽不孝、心太硬,但背地裡,誰不笑他們白養兒子
“把親兒子當養子一樣,難怪他長大了和他們不親。”
賀啟年和于秀麗的某些長輩甚至擺譜,毫不客氣地教育他們“家和萬事興,别鬧得太不像話”。
現在于秀麗已經想開了點,她還好些。
可賀啟年本就很自大、好面子,又時常在外面應酬,有些話不想聽也躲不開,他又不能撕破臉,時常憋悶得不行。
但僅憑這些,讓賀啟年真正認識到自己的不稱職是不可能的。
比起自我反思,他大概更習慣埋怨别人。
現在賀啟年還是覺得賀明隽沒良心、太小題大做。
不就是稍微忽視了他一點嗎錢也沒少給他花。不說遠的,就親戚家的孩子有幾個過得比他好的結果他還恨上他們了。
他一個人去了b市,就算有什麼閑話也傳不到他耳朵裡去,他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讓他們當爸媽的把臉丢盡了。
甚至,他們都主動找他兩次了,他依舊不留情面。
難不成還想要他們磕頭認錯
這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看着賀明隽沒帶走的蛋糕和留下的銀行卡,賀啟年确實有點後悔,後悔來這一趟。
對着于秀麗,賀啟年不禁遷怒“還給他過生日,來找氣受嗎你還念着他這個兒子,他可沒打算認你這個媽以後别再提他了,就當他死外面了。”
于秀麗捏着那張銀行卡,明明是涼的,卻覺得很燙手。
她沒有反駁賀啟年的話,哪怕這次來b市是賀啟年同意的,甚至他還有點期待,為了勸賀明隽回去,他一開始都說好要收斂脾氣。
這樣前途無量又給父母長臉的孩子,誰不想要呢
其實,于秀麗心裡也對賀啟年有埋怨。要不是他脾氣壞說話難聽,就算不能把賀明隽勸回家
,至少他們能好好聊一聊的。
他對他們有怨,還是積怨,怎麼可能他們說點軟話就讓他重新接納他們呢
來
離開家的賀明隽和以前判若兩人。
于秀麗隐約猜測,他變成這樣,是憋着一口氣。
就像電視劇中的情節,被忽視、貶低的少年發憤圖強,“曾經的我你們愛答不理,現在的我你們高攀不起”。
這大概是一種報複吧。
其實,賀明隽本人是沒有什麼報複的念頭的。
他隻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又因為沒有經驗,也不太喜歡把精力耗費在别人身上,就隻能先專注自己,不過同時稍微高調了那麼一點。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期間,賀明隽的經曆還算豐富。
可在系統的劇情中,是圍繞着賀小寶展開的,内容是一個八九歲小學生的日常。
比如
賀小寶的班裡來了個轉校生,兩人從打架請家長到成為好朋友,大緻發生在賀明隽高二上學期期中考試的時候。
賀小寶繪畫比賽拿了獎,又在少年宮認識了新朋友。
生日及逢年過節,賀小寶收到多少禮物和喜愛,以及春遊趣事等。
原劇情中也提到了賀冬冬。
賀冬冬十八歲生日原本還在讀高三,賀小寶為他準備了生日驚喜;他成績一般,到了高三壓力大,父母還多有嫌棄,賀小寶童言稚語地安慰他。
可現在有了賀明隽這個變故,與他相關的這些情節都不會發生了。
甚至,賀小寶自己的故事線也會受到影響。
有賀明隽這個“逆子”不時出風頭,賀啟年應該會更希望賀小寶能為他們長臉。
這是無法避免的。
就像以前,賀小寶也總是被拿到賀冬冬面前比較“你看你弟弟”
不過,賀小寶不像賀冬冬性子又悶又倔,他伶俐嘴甜,從小受寵,還有于秀麗這個母親護着,處境要比賀冬冬好得多。
再退一步講,就算賀小寶有落差,也不關賀明隽的事。
他的任務又不包括照顧賀小寶,讓他身心健康長大。
賀明隽本來就不依賴劇情,現在又因為自己的到來引起改變,他就更把劇情抛諸腦後了。
不是忘記,而是沒打算利用還沒有發生的劇情做些什麼。
倒是系統給他出主意“明年暑假的那場綁架案你可以自己去救人,然後那家富豪對你心生感激,你就可以認親抱大腿,讓渣爹追悔莫及。”
重生文都是這麼寫的,就是要憑借自己的先知去搶機緣
賀明隽引起的蝴蝶效應隻會影響到和他相關的人和事,那場綁架多半還是會發生的。
賀明隽絲毫沒有考慮系統的建議,他幹脆拒絕道“不去。”
提出的建議被否定,系統有點失落,但又覺得合該這樣。
它的任務者真是一個善良有底線
的大好人,從來不搶别人的東西。
當然,也有可能是不屑。
系統的猜測算是原因之一。
除此外,賀明隽不喜歡依賴别人,也不想去融入一個家庭。
而且,他暑假要參加社會實踐和擊劍集訓,沒準兒還有比賽,哪有時間管别人的閑事
這次見面,并沒有對賀明隽後續的安排産生影響。
他參加完所有考試,就簡單收拾了行李,和大多大學生一樣,踏上返鄉之路。
不同的是,别人是回家,而賀明隽是去和“家人”徹底決裂的。
要還的錢已經單獨儲存在一張卡裡,他又添點湊個整,存了一百萬。
賀明隽回去後,沒有立即找賀啟年和于秀麗,而是先聯系了事先溝通過的房産中介去看房。
因為他買房隻是為了把戶口遷出來,對環境、戶型等都不挑,所以效率很高地選好了。
辦理房屋過戶需要戶口本。
賀明隽隻好上門去拿,順便把錢還了。
賀啟年和于秀麗都沒想到他是來真的。
于秀麗勸他,想挽留他,而賀啟年見他軟硬不吃,氣得想把他那一頁直接撕下來。
怕鬧得太難看,最終賀啟年還是把戶口本摔他臉上,說以後就沒他這個兒子,讓他滾,以後有麻煩也别來找他們。
于秀麗倒是想攔着,不把戶口本給賀明隽。
可是,他的心已經不認他們這些家人了,留那一張紙還有什麼意思
賀明隽點點頭,留下銀行卡,拿着戶口本離開。
在收假之前,他拿到新的戶口本和房産證。
過年時,他依舊是一個人。
把原戶口本還回去,賀明隽就返校了。
于秀麗看着那一頁上遷出8585來”的蓋章,哭得泣不成聲。
賀小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抱着她安慰“哥哥隻是一時沒想開,而且,媽媽還有我,我不會離開媽媽的”
這些,賀明隽一無所知。
新的學期開始了。
b大是大類招生,等大二時再專業分流,所以大一都是些基礎課程。
這對賀明隽來說,委實有些過于簡單了。
他現在更多地把重心放在學習語言和擊劍運動上。
他已經加入了一家擊劍俱樂部,本來寒假有集訓的,但因為他有事要辦,隻能推了。
不過,他的訓練倒是沒有落下。
饒是如此,他重返俱樂部之後還有很多課程要補。
這一學期,賀明隽隻有大約一半的時間呆在學校。
他開始各地飛,參加比賽。
輔導員和他溝通,言語間不乏惋惜之意要是當運動員,他這麼聰明的腦子、這麼好的成績
這大概就是天才的煩惱吧。
選擇太多了。
而賀明隽的回答是“為什麼不可以兼顧呢”
賀明隽的期末成績出來,确實證明了他在打比賽的同時,可以兼顧學習。
第47章團寵文(24)
随着賀明隽在體壇嶄露頭角,校園bbs上時常有讨論他的帖子,他的校友還為他成立了b大後援會。
會長是林铄。
賀明隽在學校并無多少好友,隻和林铄、當時借他校園卡的趙煜哲,以及同系的班長關系不錯。
有時他在b市或附近比賽,他們還會去觀賽。
林铄的生日是在暑假,于是在考完試後,他就邀請朋友提前慶生。
賀明隽原本是不太想去的,可林铄盛情難卻,而且聽說度假莊有溫泉和按摩。
他計劃參加今年十一月的全國擊劍錦标賽暨全國青年擊劍錦标賽,那時他還未滿十九歲,會被分為青年組。
按照教練的說法,這要和訓練多年的職業運動員比,他在青年組獲獎機會能大一點。
賀明隽不置可否,隻盡力而為。
可作為非總局注冊運動員,要達到一定标準才能獲得參賽資格。
賀明隽既要學習考試,又要訓練比賽,就算他能兼顧,但這并不意味他不會累。
等暑假他還有集訓和比賽。
現在去松快一下身體也好。
林铄聽賀明隽應邀了,故意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誇張道“我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能請得動隽哥。”
賀明隽沒有理會林铄的揶揄。
在去度假莊的路上,賀明隽還在看比賽視頻。
林铄就勸他“我的哥啊,這是出來玩的,你放松一會兒成不”
“嗯”賀明隽的目光并沒有從平闆電腦上移開,隻是略帶疑惑地應了一聲。
他這不就是去放松的嗎
林铄舉手投降,再次感歎自己和大神的境界不一樣。
到了度假莊之後,賀明隽就把平闆、書等都收了起來。
那些棋牌遊戲、喝酒、真心話大冒險等他不感興趣,他拿了釣魚竿一個人去釣魚,後來又去遊了會兒泳,才和大家一起去泡溫泉、按摩。
賀明隽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又回到那長十四米、寬兩米的賽道上。
他的暑假依舊忙碌而充實。
某一天,賀明隽突然聽到系統提起“那場綁架案發生了。”
賀明隽不關心那些,但系統可是一直盯着呢。
網上沒有大肆報道,不過還是有信息露出來,系統就大緻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和結果。
那位小朋友還是被綁架了,可這次沒有賀冬冬,也沒有賀小寶。
原劇情中,是賀冬冬去接上興趣班的弟弟,受不了弟弟的撒嬌就帶他們去吃冰激淩,被早有準備的綁匪擄走。
而這次,是于秀麗去接賀小寶,現在賀小寶又懂事了許多,下了興趣班就和媽媽一起回家了。
被綁架的小朋友獲救了,但受了傷斷了一隻小拇指,臉被劃了個口子,估計心理也有創傷。
系統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大緻和賀明隽說
了,還有些猶豫地問他“你還好嗎”
不會因此愧疚自責吧
“嗯”賀明隽有些不解,他沒有哪裡不好啊。
系統“我們知道劇情,本可以阻止的”
系統不覺得這有什麼,它隻是擔心它的任務者會多想。
賀明隽不知道系統哪裡來的誤解,但它才是多慮的那一個。
知道劇情又如何世上需要救助的人那麼多,他要見一個幫一個嗎
他懶得和系統多說,隻道“我沒什麼不好。”
“可是你在現實世界”
賀明隽曲指扣了下桌面,系統就像是被禁言一般息了聲。
這個重要的劇情點改變了,隻怕以後的發展會更加不同。
然而,賀啟年又不知道原劇情,也就不會有對比進而産生後悔的情緒。
因此賀明隽并沒有打算借此做什麼。
新的學期開始,賀明隽升為大二。
上學期末,他們已經完成了專業分流,按照賀明隽的成績,小專業他可以随便選。
他選了臨床與健康心理學系,就是大家更為熟知的心理學。
這學期,他們開始接觸專業課程,課業更重了點。
賀明隽不至于跟不上,隻是因為要參加比賽,缺課後補作業有點麻煩。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賀明隽請了一周的假去比賽,最終抱了個銀牌回來。
賀明隽反應平常,沒覺得這有多驚喜。
但在别人眼中他可是很了不得,要知道,他的對手,有已經訓練了十幾年的,還有國家隊的職業運動員。
經過這一戰,賀明隽談不上“天下知”,但至少在擊劍圈子裡很有名氣了。
地方擊劍隊遞來橄榄枝,等他再練兩年,完全有望加入國家隊。
賀明隽沒怎麼猶豫就拒絕了。
他現在還是以本科專業的學習為主,暫時沒打算成為職業運動員。
參加擊劍比賽,對他來說,和其餘大學生搞搞競賽差不多。
又一個學期結束,賀明隽的考試成績依舊是幾乎門門滿分。
他這邊一切順利,除了擊劍比賽和專業課程的學習,他還考了語言的證件,辦好了護照,準備半年後出國留學。
而沒了賀明隽的那個三口之家卻沒那麼和美了。
賀小寶沒被牽扯到綁架案中,但之後,他還是受到了影響。
那個小孩經曆綁架後有了心理創傷,性格大變,家人很心疼他,見他對往日小夥伴賀小寶頗為親近,賀小寶又很伶俐讨喜,就提出要賀小寶不時到他們家小住,陪陪那小孩。
那家人暫時沒有說出要認賀小寶為幹兒子的話,隻給了一些利益交換。
賀啟年很心動,他覺得這是好事。
除了對方承諾的利益,人脈資源是隐形的獲利,而且賀小寶到他們家也能增長見識、接觸更好的資源。
但于秀麗十分堅決地反對。
去當一個身體殘疾心理有問題的小孩的玩伴,是什麼輕松的事嗎
住在别人家,凡是隻能委屈自己遷就别人。
可于秀麗一時說服不了賀啟年。
吵得不可開交時,她忽然怒道“你就剩下這一個兒子了,難道也不想要了嗎當年我們把冬冬送到你妹妹家寄養,看他長大後是什麼樣子他不認你了現在你還想再重蹈覆轍嗎”
最終,兩個人各退一步賀小寶隻周末去陪那小孩玩。
賀啟年和于秀麗的隔閡更大了,甚至到了分房睡的地步。
深夜,于秀麗躺在原本賀明隽住的那個房間,翻來覆去,完全睡不着。
她錯了,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她真的很偏心
其實,于秀麗雖然對賀明隽好聲好氣,還想着挽回他,但她心裡不是一點怨氣都沒有的。
但現在,她似乎能理解賀明隽的做法了。
而這一切,賀明隽暫時無從得知。
等他再次收到他們的消息,是在大二下學期末。
賀啟年和于秀麗在鬧離婚。
賀明隽
不是,他還沒有開始搞事呢,怎麼這個家就要散了
這種大事,賀明隽不得不回去一趟。
婚不是說離就能離的,至少等賀明隽考完試回去,他們還沒有能達成一緻。
賀明隽了解了一點情況後,就知道這事恐怕還有得掰扯。
首先,現在賀啟年是不同意離婚的。
而等他同意了,孩子特指賀小寶跟誰财産怎麼分配
隻怕到最後,要麼是于秀麗妥協,要麼就去打官司,隻看于秀麗夠不夠堅定了。
親朋好友,哪怕是于秀麗那邊的親戚,都是勸和不勸分的。
甚至還有人對賀明隽說“勸勸你媽”
賀明隽“我已經離開這個家了,他們離不離、到時候财産怎麼分,我都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他就像個看熱鬧的路人,甚至更加冷漠,至少路人還會指點兩句、站個隊。
于秀麗看着賀明隽,心情複雜。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時候,唯一不反對她的,竟然是賀明隽。
明明是賀啟年出軌了呀,怎麼大家說的,好像是她做錯了呢
其實丈夫不忠,隻是壓死于秀麗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賀明隽和家裡一刀兩斷之後,賀啟年脾氣越來越壞,還喜歡上了喝酒,他醉後倒是不打人,但賀小寶半夜發燒的時候,他睡得跟死豬一樣;于秀麗想讓他開車接自己一下,他在喝酒
于秀麗怎麼能不生氣
某次,賀啟年酒後亂性,和飯店一位漂亮的服務員發生關系。
一邊是隻會埋怨自己的黃臉婆,一邊是溫柔小意的年輕姑娘,賀啟年會選哪一個,沒有任何懸念。
他竟是養起了小情人。
除了這些,賀啟年和于秀麗還因為賀小寶的事多次争吵。
于秀麗覺得,賀啟年這個父親,有還不如沒有,她想帶賀小寶單獨過。
于秀麗完全沒辦法忍受賀啟年了,哪怕離婚後她會過得辛苦一點。
最終,兩人還是選擇對薄公堂。
相關流程緩慢又繁瑣。
等正式開庭的時候,賀明隽已經去國外讀書了。
他沒有趕回來,隻是事先和賀啟年溝通了一下他那一百萬的分配問題。
賀啟年嘴上說着就當沒賀明隽這個兒子,可那一百萬他收得毫不含糊。
賀明隽把賬單都列清楚,給賀啟年發了郵件。
“你們花在我身上的費用,算上通貨膨脹,也不到六十萬,多的那四十萬,是因為于女士孕育生命很辛苦。”
到嘴裡的肉,賀啟年當然不願意再吐出來。
賀明隽也不與賀啟年講道理,直接威脅道“你也不想這些家醜鬧得人盡皆知,你身敗名裂吧”
最後,那一百萬分給于秀麗八十萬。
等财産分割完畢,于秀麗費了點功夫才聯系上賀明隽。
電話接通,她半分鐘沒說話,一開口就是帶着哭腔的“對不起”。
很情真意切。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平複後才抽噎着說“小寶跟了賀啟年。”
經濟狀況方面當然是賀啟年更有優勢。
可十一歲的孩子依舊能做出選擇了,他的意願法官不會不考慮。
賀明隽很容易就能想到這一點,他随口勸道“或許,他隻是不想你太辛苦。”
于秀麗滿腔苦澀,她沒哭訴自己的難受和不容易,隻問賀明隽“你現在留學,很需要錢吧我給你轉點”
賀明隽“我不缺錢。”
他不僅沒收,還把買來就閑置的房子交給于秀麗處置,随便她自己住或是租出去。
他會這麼幫于秀麗,不是因為善心,或盡孝,而是因為于秀麗想創業與賀啟年打擂台。
那他必須要支持啊。
其實,賀明隽原本也有這個想法,準備等留完學就實施的。
要想讓賀啟年認錯後悔,講道理講感情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那就隻有從事業或者說利益方面入手了。
賀明隽為此已經做了不少準備工作。
然而,等知道于秀麗的打算後,他忽然意識到,讓于秀麗事業有成、搶賀啟年生意,是個更好的選擇。
如果是他有成就的話,說不準别人還要誇賀啟年虎父無犬子。
但若是于秀麗這個前妻,這個前妻背後還有他這個“逆子”,隻怕賀啟年臉都要被打腫了。
賀明隽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制定的餐飲創業計劃書分享給于秀麗。
隻是,沒等于秀麗做出成果呢,賀明隽就聽說賀啟年躺在了醫院
第48章團寵文(25)
賀明隽幾乎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不是因為于秀麗看到賀啟年倒黴迫不及待和他分享,而是賀大伯聯系到他。
一聽賀啟年住院了,賀明隽立即問道“嚴重嗎有沒有生命之憂”
聲音裡竟然帶着幾分焦急和關切,不明顯,但比起他平時的波瀾不驚,就顯得有點失态了。
這就讓電話那頭的人誤會了,還以為他對賀啟年還有幾分父子之情,是在乎賀啟年的。
殊不知,賀明隽隻是在想若是賀啟年就這麼死了,那他的任務豈不是要失敗了
賀啟年托大哥聯系賀明隽,是希望他能做配型。
賀明隽不知道賀啟年哪來的臉,亦或是沒有腦子。
他們都鬧成這樣了,賀啟年又沒有能威脅他的把柄,憑什麼覺得他會同意
其實,賀啟年也知道賀明隽多半不會同意,但他隻能抱着這一絲希望試一試。
醫生說,他很可能需要換腎,醫院沒有合适的腎源,其餘親戚的都不匹配,就剩下賀明隽了。
賀明隽聽完緣由,表現得反而淡定了。
他“哦”了一聲,說“若是需要我出面辦理後事,再通知我吧。”
賀明隽挂斷電話,皺起了眉。
他之前并未想過會有任務相關的人死亡這樣的意外發生。
就算他是第二次做任務,也不該思慮如此不周全。
賀明隽反思了一下,發現他或多或少受到了系統的劇情的影響,潛意識裡就認為賀啟年不會在十年之限到來前死亡。
是他的疏忽。
賀明隽不抱什麼希望地向系統确認“如果賀啟年死了,是不是就算任務失敗”
目前他還沒有收到任務完成的提示,就說明賀啟年還沒有産生悔意、覺得自己錯了。
而若賀啟年死了,就更不可能有那些情緒。
系統像是卡機了一般,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應該是的。”
賀明隽皺眉,不滿道“那我還要保證賀啟年活着”
“這次任務就罷了,賀啟年除了生病,之前沒有遇見天災、車禍等意外,這又是和平年代,不然,如果他早早地就有個三長兩短”
系統的聲音裡透着明顯的遲疑“不,不會吧”
原劇情裡,賀啟年可是活到了大結局呢。
賀明隽“那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誰”
他刻意沒有提醒系統,賀啟年現在的處境,雖然不是他直接導緻的、大多是賀啟年自己作的,但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的到來引起的改變。
在系統給出回應之前,他又補充一句“若是今後有類似的任務呢難不成我在還要在報仇前保護仇人”
系統沉默了,片刻後急哄哄道“我去找找有沒有相關規定”
保護仇人它的任務者不能受這種委屈
賀明隽應了一聲。
此時他正坐在書桌前,臉上并沒有什麼明顯的神色22,左手微蜷,食指偶爾擡起,輕輕地、沒什麼節奏地敲着桌面。
他很平靜,或許是成竹在兇、早有猜測,也或許是什麼樣的結果他都能接受。
在系統給出答案之前,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還是剛才那串數字。
賀明隽沒有動作,讓電話自動挂斷。
一分鐘後,系統回來了,有點小心翼翼地說“我發現了一個新功能,任務可以讀檔重來,但需要積分”
系統把相關規則調出來給賀明隽看。
每個任務世界有一次拉時間線的機會,所需要的積分根據回溯的時間長短、任務世界的複雜程度等有所不同。
哪怕已經與賀明隽綁定了這麼久,系統依舊看不出他的喜怒,它又沒有讀取他心理活動的功能,隻好試探道“對不起,我沒有什麼經驗嘛。”
這麼重要的功能,它之前竟然完全忽視了,大概是不想花積分
賀明隽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沒有安慰系統,隻道“掙點積分不容易,還是早點解決麻煩吧。”
系統應和“對對在那個渣爹死之前,一定要讓他追悔莫及”
賀明隽沒問如果自己在任務世界出了意外會怎樣。
系統能把他從他原本的世界拉進來,總不會放任他輕易地真的死掉。
賀明隽定了車票,準備回去探望賀啟年。
此時,他已經回國了,還有兩周就開學。
賀明隽是空手去的。
他上一次見到賀啟年是看離婚熱鬧。
一年多過去,賀啟年的模樣有了不小的變化臉圓了一圈,像是浮腫一般,兩鬓已經有了白發,雙眼更是渾濁。或許是因為在病中,他現在看起來十分憔悴。
見到賀明隽,賀啟年就扯着孝道的大旗,打起了感情牌,還承諾等将來把财産多分他一點。
賀明隽沉思兩秒,問“你立遺囑了嗎”
賀啟年愕然又不悅,哪怕他不知道賀明隽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賀明隽也不是想要個答案。
沒等賀啟年回答,他繼續道“如果你沒立遺囑的話,根據相關法律規定,隻要你一死,我就可以繼承你的财産了,又何必救你呢”
賀啟年被氣了個半死,但他好歹知道自己現在有求于賀明隽,沒有發脾氣,而是繼續好言相勸。
隻是見賀明隽油鹽不進,賀啟年終于裝不下去了。
“現在光腳的是我你就不怕我找媒體曝光你,b大學霸、擊劍運動員竟然是個連親爸都不管的不孝子,看你以後還怎麼混還想出名、參加奧運會,做夢吧你”
之前賀啟年并沒有關注過賀明隽的消息,還是躺在病床上了才搜了一下。
可看着賀明隽那年輕健康的身體、那些他都記不住甚至有些看不懂卻也知道很厲害的成就,他就氣悶。
他并不清楚現在賀明隽能不能參加奧運,隻是之前聽誰那麼說過,而且網上還有人讨論。
實際上,賀明隽并沒有那個打算。
擊劍在國内不是大熱的運動,我國的擊劍運動員也是青黃不接,這幾年在國際賽事中的成績比較一般。
賀明隽一個大學生,并未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擊劍上就能取得那樣的成就,确實很亮眼。
他收到過國家隊的邀請。
他志不在此。
在留學那一年,他除了參加比賽維持住積分,其實已經又分心去學别的專業了。
賀明隽本就對理工科更感興趣,而目前d國的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研究在世界排名前列,他就申請了相關的課程。
還有一些品牌商也提過想和他合作。
賀明隽如今的長相可能比不上靠顔值吃飯的明星,但在體育界完全算得上帥氣,再加上運動員那種精氣神,以及他内斂淡然卻更顯自信的氣質,實在很吸引人。
再加上天才學霸的名頭,會有品牌請他打公告也不稀奇。
隻是賀明隽都并未接受。
所以,潑髒水影響不了他。
更何況,賀啟年本身就不幹淨,他若那麼做,隻會是自食惡果。
賀明隽站起身,淡然道“随便你。”
離開病房後,賀明隽去找了賀啟年的主治醫生,得知換腎隻是最壞的結果,而且賀啟年就算不換腎短時間也死不了,他就放心了。
他沒有立即返回b市,而是找了個酒店住下來。
他在等于秀麗聯系他。
并非他不能主動,而是擔心他那麼做了,會造成他有意緩和關系的誤解。
沒什麼意外,于秀麗傍晚時給他打了電話“你回來了是賀啟年要你捐腎嗎你千萬别心軟”
賀明隽“我不會的。”
“那就好。”于秀麗松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回學校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她問得很含蓄,還能騙自己要是賀明隽拒絕的話,好像隻是因為沒有時間。
賀明隽“吃飯就不必了。”
聽他這麼說,于秀麗既覺得在意料之中,又難抑失落,剛要說“好,那你忙”,就聽到賀明隽的後半句話“不過見個面還是可以的。”
“好,好。”于秀麗十分激動,甚至還準備讓人去接賀明隽,被拒絕後,又忙定下了時間和地點,生怕賀明隽反悔。
于秀麗這一年多過得并不輕松,她可能比高三或考研的學生還要努力。
當了十來年的家庭主婦,她的專業知識忘光了,對市場不了解,也沒有人脈,光是重新工作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創業
她又沒有賀明隽那麼聰明的腦子,隻能辛苦一點。
其中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但于秀麗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雖然婚後的财産是夫妻共有的,可因為于秀麗沒有工作,賀小寶又跟着父方,她不能真分
走一半。
但即便如此,那些财産也足夠她下半輩子生活的。
隻是來,她咽不下這口氣。
她要離婚,親戚朋友勸她忍了,不就是因為賀啟年有錢
賀小寶選擇跟着賀啟年,不就是因為她沒有工作
當初賀明隽随口安慰于秀麗,稱賀小寶選擇跟着父親是不願她太辛苦。
其實真叫賀明隽說中了,賀小寶就是那麼想的,他甚至會從賀啟年那裡要來錢偷偷給于秀麗。
可這并沒有讓于秀麗好受多少。
她欣慰之餘,更多的是心疼、難過。
小寶原來那麼天真無憂無慮的孩子,現在竟然要費這些心機。
她想掙錢,等将來把小寶接回來。
賀啟年别說教孩子了,隻怕連養都養不好。萬一他再娶老婆,真不知小寶會過什麼苦日子。
所以于秀麗不管吃多少苦,都堅持下來了。
有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想,賀明隽不要家裡的錢,一個人在外面有多不容易,甚至他還給了她八十萬和房子住
就連現在開店,他也了不少主意。
于秀麗覺得很對不起他。
可是現在,就算想彌補也晚了,更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于秀麗與賀明隽見面,是想和他叙叙舊,聊聊賀啟年的情況。
但賀明隽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他隻關心于秀麗的生意做得怎麼樣了。
多管齊下,才能徹底教賀啟年做人。
于是,自從賀明隽十八歲生日後,兩人再次坐在一起,竟然像合作夥伴似的。
經過這一次,于秀麗也知道,比起那點母子之情,賀明隽會幫自己,更多的是因為恨賀啟年。
她更明白,他們的母子關系不可能修複。
他那麼不喜歡賀啟年,對她的感情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或許是因為她終究十月懷胎才把他生下,或許是她沒賀啟年那麼過分,他才對她好一點。
于秀麗心中苦澀,她生了兩個兒子,但一個都不在她身邊。
能怨誰呢
其實于秀麗還好些,賀明隽就不用說了,他隻是來做任務的,但賀小寶雖跟着賀啟年,心卻是向着她的。
賀啟年那才叫孤家寡人呢。
但偏偏到了這地步,賀啟年還要作死,他不僅到處和醫院的病友唠叨大兒子不孝,還把這事捅到網上,主要是想鬧到b大去,讓賀明隽遭人議論。
他是開飯店的,平時也有在網上宣傳,他有一些門路。
此時賀啟年已經不抱什麼用輿論逼迫賀明隽妥協的想法了,他純粹是不想賀明隽好過。
他的錢養大的好兒子,長大了卻不敬不孝,說是還一百萬的撫養費,結果分了八十萬給于秀麗,連房子都給了她。
甚至當初賀明隽為了要錢,還威脅他
現在見他病了,卻咒他早死惦記他的遺産。
他
又何必再忍氣吞聲
這個兒子再風光,心裡沒他這個父親也沒用。
至少他還有小寶這個兒子,小寶從小就比賀明隽聰明,想必長大後也不會比他差。
賀啟年這麼做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自己身不正。
在他看來,出軌又不是什麼大事。更何況,他都把自己的财産分給于秀麗那麼多了,還想怎樣
賀明隽在本地沒什麼朋友,也不常看網上的八卦,但系統記住了那天賀啟年的威脅,一直盯着呢。
因此,在網上剛有點苗頭時,系統就發現了。
“我可以把這些消息都删除、屏蔽”
賀明隽搖搖頭,說“不必。”
這些人怎麼盡會使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呢
親身上陣在網上扯頭花,他可沒有什麼興趣。
但别人都欺負到他頭上了,他也不會無動于衷。
更何況,他還有任務要完成呢。
據他判斷,于秀麗那邊應該是已經完成了。
比賀小寶更耀眼,他大概也算做到了。
隻剩下賀啟年
賀明隽暫時沒有解釋,而是直接去找了賀啟年。
“你到處向我潑髒水,不就是想要我的腎嗎”
他冷着一張臉站在賀啟年面前,讓賀啟年心裡升起幾分恐懼,但聽到他的話,盡管覺得不可置信,眼中還是忍不住閃過希冀的光。
“你,你願意了”
“嗯。”賀明隽點頭。
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掌心放着一枚锃亮的手術刀。
賀啟年害怕地後退兩步,防備道“你想幹嘛”
“把腎挖給你啊。”賀明隽輕飄飄地說,同時左手撩起衣角,右手拿刀向腎髒的位置劃去。
“來拿。”
鮮皿汩汩留下,很快就将褲子洇出一片痕迹,肌理分明的腹部被劃開一個大口子,皮肉翻了出來,毫無美感。
賀啟年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賀明隽按着傷口,淡定地走出病房找護士。
這一招是跟着哪吒學的,主打的就是一個反抗精神。
捐腎
呵,就是有腎結石也不給他。
賀明隽做完手術,睜眼就看見于秀麗在床邊擦眼淚。
賀小寶在一旁看見他醒了,先是驚喜又怯怯地喊了聲“哥哥”,又去提醒母親。
于秀麗先是問他的感受,接着就批評他“因為那個人渣,你何必傷害自己呢有的是解決辦法”
賀明隽“我心裡有數。”
“你有什麼數”于秀麗斥他一句,看他躺在那裡嘴唇發白,又不忍心再說他什麼,隻去罵賀啟年。
“那個狗東西,就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自己一身屎,還給别人潑髒水,就他一個人有嘴會叫”
她罵得不算髒,但到底有賀小寶在場,賀明隽就輕咳一
聲以示提醒。
于秀麗也意識到了,借口去找醫生出去了。
隻留賀小寶在這裡。
從賀明隽上大學之後來,他們隻見了兩面,上一次還是在賀啟年與于秀麗鬧離婚的時候,他們都沒說上話。
因此,現在賀小寶對賀明隽再沒了那種熟稔,再加上後來的種種變故,賀小寶性格也沒那麼開朗了。
他問了句“哥哥,你疼不疼”之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很快醫生就來了,問賀明隽幾句情況,就教訓了他一頓,說他太過沖動,要是一不小心傷了身體,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賀明隽老實點頭。
他自己動的手,自然是有分寸的。
那傷口看着兇殘,實際隻是劃破皮肉而已,沒有傷到内髒。
醫院這種地方,本就少不了八卦,比如哪個老人子女不孝了,哪一床的孕婦都快疼死了婆婆還都不讓剖腹了
賀明隽這事一出,很快就成為醫院新的熱點。
這也有前不久賀啟年到處給人宣傳賀明隽的緣故。
住院的病人以中老年居多,他們都是有子女的,隻聽賀啟年的一面之詞,很多人又不知道他說的兒子是前幾年那個理科狀元,就跟着譴責了幾句。
結果呢,現在忽然就聽說那孩子被逼得差點自己把腎挖出來。
有人覺得他年輕氣盛、處事偏激,但也有人不禁想這事是不是有什麼隐情。
聊着聊着,以前的八卦就被扒出來了。
這也有于秀麗的功勞。
她到賀啟年的病房,把他罵了一通,說他以前不管孩子還說不認這個兒子、就想當他死外邊了,現在倒是好意思舔着臉當爹了,甚至把他出軌的事也抖摟出來。
“他多年輕,還有那麼多年能活,而且他還是運動員,能在國際比賽上拿獎的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開這個口你怎麼不直接死了算了”
賀啟年被賀明隽那一刀吓暈了,才醒來又被于秀麗一通罵,又氣得差點暈過去。
不僅如此,他再出病房,一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帶着鄙視,甚至會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這讓賀啟年更加氣悶。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賀明隽的配型結果出來了,和他根本不匹配。
賀啟年不禁懷疑,賀明隽是不是早就知道,才故意劃那一刀來整他。
到這一步,他要是不明白賀明隽完全沒打算給他捐腎,那他就是個傻子了。
甚至賀明隽還想讓他丢臉、被人唾罵。
可現在他完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有嘴說不清。
賀啟年覺得難堪極了,也更加怨恨賀明隽,但賀明隽那一刀把他吓到了,他覺得他簡直是個瘋子,卻也不敢再去招惹。
而另一邊的賀明隽就過得十分悠哉了。
他再劃那一刀之前就做好了準備,現在又驚動了于秀麗,賀小寶也每天來給他送補湯。
賀明隽其實
已經請了護工,勸了幾次,但賀小寶都沒聽,他就随他去了。
倒是賀啟年知道賀小寶的行為,罵他吃裡扒外、上趕着,讓他不準再去找賀明隽。
終于有一次,賀小寶沒忍住,怼他“這個家,我第一喜歡媽媽,第二喜歡哥哥,你把哥哥打跑了,還對不起媽媽,我讨厭你”
他說的“打”,是指小時候賀啟年對賀冬冬動手的事。
賀啟年怎麼也沒想到賀小寶會讨厭自己,愕然幾秒,就罵道“又一個白眼狼”
其實,從賀啟年住院後,賀小寶就搬去和于秀麗住了。
現在賀小寶已經十二歲了,他想去哪裡都可以自己打車。
法院能判孩子歸誰,但無法幹涉孩子親近誰。
賀小寶有時會在賀明隽的病房裡呆一會兒,和他說說話。
可賀明隽向來不愛閑聊,與賀小寶不算親近,又有代溝,說不了幾句。
賀小寶也不覺得尴尬,他大多時間都趴在凳子上寫寫畫畫。
某天,賀小寶遞給賀明隽一張畫。
“哥哥,送給你。”
似乎是怕賀明隽拒絕,他的一雙眼睛裡透着緊張。
賀明隽接過,道了聲謝,看到賀小寶的眼神,他又誇道“畫得不錯。”
賀小寶揚起一個乖巧又羞澀的笑。
走到病房門口的于秀麗看到這一幕,眼眶濕潤了。
如果她以前能對大兒子更重視一點,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或許他們關系會更加親近吧。
等賀明隽的傷好一點,他就開始處理後續的事。
他先和輔導員聯系,說明情況,準備休學一年。
其實他的傷并不影響上學,最不濟再請假一周就夠了,但他還有别的安排。
接着他和俱樂部溝通,他早有解約的打算,現在這個時機剛好。
他可是個差點挖腎的小可憐呢,哪能繼續去參加比賽
擊劍運動雖然小衆,但賀明隽還是有一些粉絲的。
他要退出這個圈子,俱樂部理應做出回應。
俱樂部沒提具體原因,但架不住有知情人透露。
一開始,賀啟年故意搞事在網上并沒有攪出太大的風波,反而,“賀明隽為父捐腎斷送運動生涯”的話題引起一陣議論。
科技在發展,網民數量增多,鍵盤俠也多了起來,他們未必有多惋惜賀明隽不再參加比賽,但很樂意借此發洩一下情緒。
網上有很多指責謾罵賀啟年的言論。
這些他可以不看,但甚至有人打電話發短信來罵他。
除此外,他在當地成了個名人。
有些知情人清楚賀明隽兩個腎還在,隻是被父親逼得差點把腎掏出來給他。
但有些隻聽了隻言片語的,還以為賀明隽真的捐了腎,就誇賀明隽孝順,竟然願意犧牲自己的前程,還要暗暗諷刺賀啟年自私。
賀啟年經過
一番治療後出了院,就有人湊到他面前說“你兒子真的給你捐了腎那可是能參加奧運會拿獎的好苗子,這多光宗耀祖啊真是可惜了,要是我可舍不得,再等等說不定有合适的腎源呢。”
也有人在背後鄙夷地說他出軌、養小三,不稀罕自己親生的兒子,等出了事反而厚臉皮地挾恩要兒子給他捐腎。
就連飯店的生意都受了影響。
賀啟年罵這些人多管閑事,他完全忘了是自己先搞事的。
在生氣之餘,賀啟年心頭又不禁浮現一絲迷茫和悔恨。
但要他徹底後悔認錯不是這幾日之功
賀明隽也清楚這一點。
他出院後回了b市,簡單收拾點行李,旅遊去了。
他不是累了想遊玩放松,而像是古代的遊學,為了增長見識和閱曆。
期間他偶爾會買點特産,給于秀麗和賀小寶寄去,務必要讓賀啟年意識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就在賀明隽刻冰雕的時候,他收到了系統的提示任務完成了。
同時,千裡之外的另一座城市,賀啟年看着小區中正堆雪人的一家四口失神,燒肉炸丸子的香味從家家戶戶飄出來,卻熏得他眼睛疼
他有兩個兒子,但沒有一個在身邊。
馬上就要過年了,到時候親戚聚會,别人拖家帶口的,隻有他孤身一人,他還要給别人家的孩子發壓歲錢。
那點錢是小事,可親戚間見面談論的不就是那點話題
如果如果他兩個兒子在身邊,他肯定是所有親戚中最有面子的父親,不知道能收到多少帶着豔羨的恭維。
尤其是賀明隽,在國内名校讀書,好像還出國交換了一年,在體育賽事上還拿過獎,擱别人家,不知道要誇成什麼樣呢。
這樣的孩子,是他兒子。
然而,是不認他這個父親的兒子,甚至還視他為仇敵。
他快五十了,現在身體還不怎麼好,再結婚生一個孩子不現實。
再過十年、二十年,連個給他養老的人都沒有
他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之前他不說是人生赢家,至少是事業有成、家庭美滿。
可現在呢
家庭就不用說了,生意也是每況愈下。
之前他的名聲影響了飯店的生意,他身體又勞累不得,更沒精力東山再起。
反而,于秀麗的生意蒸蒸日上。
他後悔了。
他聽到一點消息,于秀麗背後有賀明隽幫忙。
現在賀明隽還不時給她寄東西。
當時鬧得那麼僵,他們卻和好了,要是當初他表現得軟化一點,或許更早一點,他就錯了
賀啟年很後悔,開始試着挽回和兩個孩子的關系。
賀小寶的态度緩和了一點,但對他仍是不如對于秀麗親近。
而賀明隽完全沒理他。
賀啟年有些羨慕
于秀麗,可他不知道,于秀麗心中同樣苦澀。
于秀麗清楚,賀明隽隻是把他當做一個有恩情的陌生人而已,她想關心一下他,問問他上了大學有沒有交女朋友都開不了口。
裂痕已經産生,就再也修複不了了。
賀小寶經過這些家庭變故,性格沉穩了許多。
他早已經不去那位因綁架斷了一根小拇指的朋友家了,因為他很喜歡畫畫,他的每一副作品都在提醒着對方他有一雙完好的手,而他也不願意委屈求全、伏低做小遷就别人。
賀小寶知道和這家人交好能獲利,但他其實更願意陪在母親身邊。
别處再好,也不是他的家。
賀明隽玩了一年,又回校讀大四,拿到畢業證才脫離這個世界。
等賀明隽再次恢複意識睜開眼睛,又是新的場景。
不知是進入新的任務世界的原因,還是這具身體的緣故,他竟有點頭暈。
還沒接收劇情以及新身份的記憶,桌子上的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的人名是“阿黎”。
賀明隽接通,聽筒裡傳來透着無措和依賴的哭腔“明隽哥哥,我懷孕了”
上面并沒有姓氏,但如果是這具身體的親妹妹,應該會直接喊“哥”,就算是表妹堂妹,多半也是這麼稱呼,甚至表妹堂妹懷了孕不太可能找他求助
這些分析隻是瞬間,賀明隽左手撐着額頭,問道“是我的嗎”
對面的啜泣停了一瞬,答道“不是,明隽哥哥你”
“那你找我幹什麼”賀明隽利索地挂斷了電話。
他皺眉思索對方該不會是新身份的女朋友吧若是那樣的話,她懷了别人的孩子,他剛好有理由分手。
第49章帶球跑(01)
一目十行地看完系統的劇情,賀明隽就發現自己完全不必走分手的程序。
因為那個女生不是“賀明隽”的女朋友。
本任務世界的劇情可以概括為女主被惡毒女配陷害,偶然與霸總男主發生關系,發現自己懷孕後就出了國。四年後,女主帶着一對天才雙胞胎華麗歸國,拳打渣爹後媽,腳踢女配一二三号,最終和男主相認一家團圓。
剛才打電話的“阿漓”就是女主,名叫姜漓。
“賀明隽”這個角色戲份很少,隻出場了三次,沒有過多的描寫。
第一次,女主剛進入大學,發現一位迎新的學長是她幼時的鄰家哥哥。
第二次,女主意外懷孕,在鄰家哥哥的幫助下出國。
第三次,女主已經和男主戀愛,偶然想起曾經幫助過自己的鄰家哥哥,想去還人情,卻得知鄰家哥哥已經死了,而男主知道女主有個竹馬還讓她這麼記挂着,吃了好大的醋,把人狠狠地收拾了一頓,在床上。
賀明隽“”
他看完這些劇情,腦海中浮現一個網絡流行詞槽多無口。
女主的繼姐因為自己想嫁的人喜歡女主,就嫉妒她,想毀了她清白。
第一次很重要嗎
都惡毒女配了,直接潑硫酸不是更高效大多男人都不喜歡毀容的女人吧。
而女主呢,懷了陌生人的孩子竟然決定生下來。
她知道那人有沒有什麼遺傳病
如果沒有上帝視角,一個能随便和人發生關系的男人,按照常理推測,他私生活可能不太檢點,萬一有什麼性病呢
再退一步講,就算女主要把孩子生下來,一個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國外也太冒險了。
而且,遇到這種事,她竟然找連男配都算不上的鄰家哥哥幫忙。
原來的賀明隽竟然真的幫了。
若是女主的家人想追究的話,操作一下,就能告他拐賣婦女。
還有男主,遇到意識不清的女性投懷送抱,他沒有報警或是找酒店工作人員,而是從了。
他是醉酒,但又沒有醉到失去性能力。
若說他是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覺得自己不吃虧,可面對一個主動的、身份不明的女人,他竟然不戴套。
就不怕是競争對手設的一個圈套
或是,染了病的人報複社會。
賀明隽的很多想法帶着點惡意。
等女主攜子女歸來,男主會接受他們,倒是可以理解。
不用照顧身形臃腫、情緒敏感、口味挑剔的孕婦,不用看見産後的妊娠紋等破壞喜歡的人的美好形象,更不用半夜被啼哭的嬰兒吵醒就白得兩個天才寶寶,孩子的母親也才二十四歲,還年輕貌美。
大多數男人都不會拒絕的吧。
賀明隽腹诽了一會兒,就把劇情抛到腦後了。
畢竟,那
些和他一個隻出場三次、甚至有一次是死後的炮灰,有什麼關系呢
而且他的任務也與男女主沒有牽扯。
來
現在的時間線是女主剛發現自己懷孕,向鄰家哥哥求助。
當賀明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劇情中未提到的,比如這個角色的過往,都被補全。
“賀明隽”會幫助女主,是因為他對她有好感,但因為他比女主大五歲,她又像是沒開竅隻把她當哥哥,他就沒好意思表白,想等她畢業再說。
結果卻等來她懷孕的消息。
現在女主還不滿二十一歲,等半個月之後開學讀大四。
“賀明隽”是個剛畢業的醫學生,還在學習期,并沒有正式上崗。
上個任務世界,賀明隽之所以一畢業就脫離,就是因為不想當心理醫生。
他對心理學有點興趣,但卻沒那個好性子與病人溝通。
如今新身份是才上任的醫生,像是無縫銜接了。
不同的是,這次他學的是臨床醫學。
更确切地說,這并不是他學的,而是角色設定。
現在他接手這個角色,那些知識他腦海中有,但就像資料儲存在硬盤中,并不是他真正掌握、能靈活運用的東西。
如果他要繼續當醫生的話,還需要自己學習、熟悉。
而任務并沒有要求他從事什麼行業。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不要猝死。
連時限都沒有。
賀明隽“如果我現在自殺,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務了”
隻是要求他不要猝死,那換一個死法不就可以了
系統“”
你是懂鑽空子的
“那萬一要不行呢回溯時間線要積分,有一個任務沒完成,業績上也不好看。”
賀明隽隻是說說而已,畢竟他死又死不徹底。
而這個任務雖然沒什麼挑戰,估計積分也不怎麼高,但至少比較自由。
上一個任務結算的積分為1025。
這樣有零有整的數字,不免讓賀明隽覺得有些異樣。
可系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覺得積分少,希望有朝一日能接個大活。
經曆了兩個任務世界,現在賀明隽對積分多少其實沒有那麼在意。
那隻是一個數字。
他更重視自己的體驗。
這個任務他能接受。
當醫生,他也不排斥。
系統的劇情中并未提到這個角色具體是什麼時候死的,但女主歸國又發展到和男主你侬我侬,至少是四年後了。
他隻需要活到那時候就可以。
不過,這具身體不怎麼健康,昨天值夜,今天就有些頭暈。
他還要好好保養身體。
賀明隽又梳理了一下新身份的信息25歲,就職于市中心醫院,獨居;母親在他十二歲時去世,父親又重組了一個家庭,父子關系
不算親近;有好友,都是大學同學,因為當醫生太忙,隻偶爾在群裡吐槽,成為朋友圈點贊之交。
總體來說,人際關系比較簡單。
賀明隽很滿意。
隻除了女主。
見手機屏幕亮起,上面顯着“阿漓”兩個字,賀明隽直接挂斷、拉黑一條龍。
舔狗,還是國外的男二去當吧。
賀明隽去洗了把臉,暈乎乎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他又倒了杯熱水,端到書桌前,準備學習。
書架上一排藍色生死戀,賀明隽沒動那些厚磚頭,而是抽出一本很薄的小冊子。
當醫生第一步學識字。
賀明隽正學得專注,門鈴響了。
他現在的住處是在醫院附近租的房子,知道的人隻有幾個同事以及女主姜漓。
賀明隽心頭湧上一股被打擾的不悅,但他還是去起身開門了。
不出意外,門口站着的正是姜漓。
她眼眶通紅,臉色不怎麼好看,神色帶着慌亂和受傷。
“明隽哥哥”
賀明隽沒邀請姜漓進去,而是跨出門檻,皺眉冷聲道“别這麼稱呼我,請直接叫我名字。”
姜漓的表情更加受傷,聲音還帶着幾分控訴“你,你嫌棄我了嗎是覺得我不自愛可這又不是我自願的”
賀明隽表示不理解,這哪兒跟哪兒啊
“你和我又沒有皿緣關系,不是我妹妹,這麼叫不合适。”
他沒有絲毫的動容。
姜漓察覺到他的反常,但依舊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突然懷孕而受打擊、對她失望了。
她伸手想拽住賀明隽的袖子撒嬌,同時嘴上甜甜地說道“可是我一直把你當親哥哥啊,遇見這種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你也知道,我的父親”
賀明隽往旁邊一躲,雙臂抱在兇前,一副抗拒的姿态。
他的動作已經很傷人了,他嘴上更是不留情面“那是你一廂情願,我可沒有把你當妹妹。”
“你父親不靠譜,可以去找你腹中胎兒的父親,來找我這個不相幹的人做什麼”
“你就這麼笃定我會幫你”
他嘴角揚起一抹譏诮的弧度。
“那你憑什麼這麼笃定”
是知道原來的賀明隽對她有好感、有求必應
賀明隽隻想盡快把人趕走,他好回去學習,所以就火力全開。
“我,我”姜漓被他怼得說不出話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賀明隽“哦,我變了。”
姜漓被噎得啜泣聲都停了一下,她解釋道“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又沒有家人,因為明因為你之前很照顧我,所以就你可以幫幫我嗎”
賀明隽沒說可不可以,而是問道“非自願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那是被強奸了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姜漓那可憐巴巴的眼神變得呆滞,她艱難地開口“不是,隻是一次意外”
賀明隽更加不耐煩“那你要我幫你什麼介紹婦産科醫生做引産手術”
姜漓再次搖頭,說“不是,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她的聲音透着怯意,似乎是怕再被賀明隽怼。
賀明隽卻隻是說“那,提前恭喜你當母親。”
他不贊同姜漓的做法,但他不願置喙。
尊重,祝福。
姜漓
賀明隽“那你回家,哦不,是找地方養胎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他還有好多知識點要熟悉呢。
見他冷漠轉身,姜漓慌亂地攔住,直接表達自己的訴求“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賀明隽的回答更加直接“不能。”
他一個沒有正式工作的實習醫生,哪來的錢
不過原來的賀明隽估計是想方設法湊了一筆錢借給她,更确切地說,是白白送了。
女主出國之後,可是沒有提過還錢這個情節,等她想起來,人已經死了。
就是不知道,原來的賀醫生是不是為了還債才加班猝死的。
姜漓難以接受他的拒絕“你就一點情面都不講嗎我們認識那麼多年,我一直叫你哥哥,現在隻因為我懷了孩子,你就變了,是覺得我是個随便的女孩,可你知不知道”
賀明隽打斷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以前是我腦子有坑,今後我們就當陌生人。”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姜漓也沒臉死纏爛打,怒視着他,很有骨氣道“好,我們從此一刀兩斷,再也不是朋友了。”
賀明隽點頭,語氣随意“求之不得。”
看他很事不關己地推門進屋,姜漓忽然道“這個孩子,我一定會生下來的”
賀明隽本想說那關我什麼事呢
可轉而想起自己如今是一個醫生,還有一些哪怕他未從醫時也知道的一些關于生育的常識。
他站在門内,看着一臉堅定的姜漓,淡定開口“你知道生孩子是什麼樣嗎”
“如果順産的話,那相當于從鼻孔中擠出一個西瓜。女性的陰道隻會因為兩種情況變松,一是年齡的增長,二是生孩子。”
“如果選擇剖宮産”
“啊”姜漓捂着耳朵尖叫一聲,“你好猥瑣”
賀明隽一時沒明白這句評價因何而起,等他反應過來就覺得無語至極。
他現在的身份是醫生,學的是臨床醫學,曾經實習的科室包括婦産科,還要觀摩生産手術。
即便不談醫生這個身份,他說的那些隻是正常的生理知識。
況且,他生下來就有個為人子的天然身份。
“十月懷胎”是個太過空泛的詞語,如果不了解一些懷孕生産的具體情況,就根本無法體會一個母親有多辛苦。
賀明隽未必是
個孝子,但該盡的義務他會盡的,在不違背個人原則的情況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也會順着自己的母親。
上個任務世界他那麼對于秀麗,是為了完成任務,另外,他也無法把于秀麗當成自己的母親。
隻是這些,就沒必要和姜漓說了。
賀明隽沒為自己辯解,而是說“如果你這麼想的話,就離我遠一點。”
“還有,你是孕婦,情緒不要太激動。”
留下一句勸告,賀明隽關上了門。
鄰居被姜漓那一聲尖叫驚動,開門出來看熱鬧,隻見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姑娘站在那裡,滿臉淚痕,像是遭遇了什麼,很楚楚可憐。
鄰居不禁揣測他剛才好像聽到了她罵人“猥瑣”,可他鄰居是個醫生,人看起來很不錯,而且是這女生主動上門的。要是女鄰居門口站着個大漢,那倒好理解,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姜漓發現有人打量自己,覺得更加難堪,捂着臉跑了,可跑了兩步,意識到自己是個孕婦,又忙捂住幾乎沒有凸起的肚子,放慢了步伐
這一切,賀明隽自然沒看到。
甩掉一個包袱,他神清氣爽,頭都不暈了。
系統也很應景地在他手機上放煙花鞭炮,慶祝他擺脫女主。
它綁定的任務者真是太厲害了
系統很與有榮焉。
但它不知道,賀明隽這樣不僅不幫女主,還阻礙那對天才寶寶出生的人,已經可以算是反派了,将來可是要被打臉的。
第50章帶球跑(02)
賀明隽清楚,自己的勸告大概沒用。
劇情中提到,姜漓會留下這個胎兒,是因為心軟,覺得這是個小生命,而且她自己爹不疼母親早逝,很想當個好母親。
但賀明隽的想法向來很現實,甚至有時候更傾向于把人往壞處想。
他覺得姜漓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未嘗沒有她看見和自己發生關系的人長得好看,氣度不凡,從穿着上就能看出來家境很好的原因。
隻是偶然發生一次關系,還有大半是自己的原因,她很難讓對方負責。
但有孩子就不一樣了。
借子上位成功的幾率就大多了。
如果那個人很醜,或隻是個服務生,姜漓還會選擇生下這兩個孩子嗎
當然,這些隻是賀明隽的揣測。
就算姜漓真是這樣的想法,又不違法。
其實,他甯願姜漓是有心機,也不太想相信這世上真有那麼嗯,天真的人。
不過,不管真實情況如何,隻要不牽扯到他,他也沒閑情關注他們。
剛才賀明隽會多說那幾句話,完全是想到醫生的職業守則。
如果是在醫院遇到這種病患,他會報告給主任,看要不要報警。
但現在姜漓隻是私下來找他,他多說那幾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多管閑事了。
至于對方聽不聽,他倒是不強求。
關上門的那一刻,賀明隽就把姜漓抛在腦後了。
他沉浸在醫學的海洋裡,直到肚子發出一聲響。
因為要學的東西多時間又有點緊,賀明隽就完全抛棄了以往的按部就班、有條不紊。
他就像是考前突擊的學生,珍惜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
但他也不能不吃飯。
賀明隽的思緒還沒從書裡出來,左手拿起手機準備訂外賣。
解鎖後,就發現通知欄有一條某社交軟件的私信通知。
點開一看,又是姜漓,囑托他不要把自己懷孕的事告訴别人。
賀明隽回了一個“好”,然後拉黑。
他自己很少用這些軟件,一時沒想到。
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有别的漏網之魚,賀明隽才去點外賣。
而另一邊,姜漓回複了一個謝謝,就收到一個紅色的感歎号。
賀明隽點好餐,鎖屏後,從黑掉的屏幕上看到自己新的長相。
他不禁皺了下眉。
第一眼隻覺得有些眼熟,但因為他腦子裡還在想知識點,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凝神細看了一秒,才發覺與他原本的長相有三四分像。
他現在住的地方有點像學生宿舍,除了單獨的衛生間,客廳、卧室和書房實現了一體化。衛生間不大,連個鏡子都沒有。
進入到這個世界,賀明隽梳理完劇情和身份信息,就專心學習去了,現在還是第一次看到現在的長相。
他垂了下眸
,然後起身去衛生間旁的架子上拿了一面約有兩個手機大的鏡子。
右眼皮上并沒有一顆淺色的小痣。
這張臉和他原本的長相比,似乎略大了一圈,五官也更疏朗;眉眼間距更大一點,眼睛也稍大一點,眼尾沒那麼細長;嘴唇更圓潤,即使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是上翹的。
前兩個任務世界完全陌生的長相,賀明隽很快就能記住。
現在這張臉,他倒是有點不習慣了。
而系統不知是沒有注意到,還是不太關注人的長相,竟沒有提起。
賀明隽也沒有與系統讨論的打算。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把鏡子放回原位,又回到書桌前。
他就這一天假,明天就要去醫院了。
賀明隽除了吃飯,就是在看書,晚上連覺都沒睡。
到了該上班的時間,他成功地把自己作病了。
系統幽幽勸道“你還記得這次的任務嗎”
手機屏幕滑過四個紅色的大字加一個标點符号不要猝死
賀明隽咽下藥,又喝了半杯熱水,唔了一聲,聲音還帶着啞。
他沒忘,就是平時專注于學習的時候也想不起而已。
而且,他還不太能适應這麼弱、動不動就生病的身體。
賀明隽沒有以此為借口請假。
他到了醫院,先去職工餐廳吃了早餐,又去辦公室換上白大褂。
他現在是新入職的醫生,還在學習期,遠不到獨當一面的時候,現在的工作也不過是查房、換藥、帶病人做檢查,就算跟着帶教老師上手術台,也是一助、三助。
賀明隽學習能力不弱,他又并不是一點醫學基礎都沒有上個任務世界他學的是心理學,生理學、病理學這些課程他都有涉獵。
他第一天工作并沒有出任何狀況,就連帶教老師的提問,他都能做出應答。
連走路都在想病例的賀明隽,并沒有注意到有小護士在讨論他。
别的科室的護士在詢問他是誰,而與他同科室的護士不禁暗自納悶之前好像沒注意到小賀醫生長得這麼好看啊。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可露出的那一截鼻梁很挺,眉眼更是漂亮,如月光照耀的深潭,十分吸引人。
他皮膚很白,眼下那淺淺的青黑就格外明顯,讓人憐惜得想送他蒸汽眼罩或是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偏偏他的氣質又很冷,隻可遠觀,因此除了工作,也沒什麼人上前搭話。
也幸虧沒有人向賀明隽搭讪,不然他肯定會讓對方體會到不解風情的鋼鐵直男是什麼樣。
賀明隽現在全部心神都在學習上,一分鐘都不願浪費。
午休他沒有休息,吃飯的時候戴着耳機聽網課,回到家也是簡單地收拾一下就開始學習。
這讓系統憂心極了。
原本它也以為這個任務十分簡單,畢竟它家隽哥超級自律、生活作息再健康不過。
不就是不要猝死嗎又不是要求不能生病。
灑灑水啦
可現在,它不确定了。
它很擔心來,它的任務者别說活到女主攜子歸國了,恐怕還沒等女主出國呢,他就先走一步了。
系統就宛如健康小助手一般,又像是盡心盡職的管家,苦口婆心地勸賀明隽注意身體多休息。
“任務和積分其實沒那麼重要啦,如果生病的話,你會不舒服的。”
“你不用這麼拼命呀,不是還有我嗎有需要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會幫助你的。”
它還從網上找了歌謠念給賀明隽聽“一點睡六點起,icu裡喝小米;兩點睡黃泉路上我和你。”
賀明隽失笑“我心裡有數,不會把自己作死的。”
他現在飲食上更養生,鍛煉強度降低,連睡眠時間都比以往多了半個小時。
也就是系統沒有實體,不然它能氣到炸毛。
它對賀明隽的濾鏡碎了一點,以前它覺得賀明隽很厲害、很強大,而現在
他就是個任性的、不聽勸的倒黴孩子
不同的是,别家的孩子是沉迷于玩樂黑白颠倒,而賀明隽是廢寝忘食在學習。
賀明隽的付出是有回報的。
就連他的帶教老師都沒察覺他并非醫學專業出身,甚至還對他青眼有加。
在衆人眼中,主要是一些年輕的小護士眼中,他是專業知識和顔值一樣令人折服的院草男神。
等能完美扮演“賀醫生”不漏破綻之後,賀明隽依舊沒有停止學習,他的相關知識儲備越來越豐富,醫術也更為人稱道。
因為表現出色,他還獲得不少學習的機會。
四年時間幾乎是一閃而過。
這天,賀明隽剛下手術台,就收到系統的提醒任務完成了。
系統還勸道“我們去下一個任務世界吧,當醫生太累了。”
賀明隽恍惚了一下。
他倒是沒忘這是個任務世界,隻是,他很久都沒有想起男女主,甚至沒有關心一下他們的天才寶寶出生了沒。
現在想起了,他依舊沒問。
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對于系統的提議,賀明隽沒有同意。
其實他對醫生這個職業也算不上喜歡,診斷做手術還好,與病人和家屬溝通簡直令人頭大。
他現在已經把精力更放在科研方面了,隻是因為臨床經驗也是有必要的,他才沒有離開醫院。
至于要不要換個職業,甚至要不要脫離這個世界,還是等他完成目前在研究的項目再考慮吧。
賀明隽絲毫不想沾上女主一家,但耐不住那兩個萌寶想來給他一個教訓
在歸國的飛機上,姜漓就和兩個孩子談起了家鄉和自己的經曆。
他滿臉幸福地說“以前還有人覺得媽咪不應該生下你們,多虧媽咪沒聽,不然怎麼會擁有你們這樣一對寶貝呀。”
或許說者無心,但兩個萌寶卻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别人家可能是父母護犢子,可姜漓家卻是完全反過來的。
在兩個天才寶寶眼中,他們的親親笨蛋媽咪是需要他們護着的,凡是欺負他們媽咪、對他們媽咪不好的人,他們都要以牙還牙。
竟有人勸他們媽咪堕胎這多傷身啊
還差點讓他們沒有機會出生
弟弟姜年年腦子格外聰明,很輕易就從媽咪嘴裡套出話來。
他又是個電腦高手,之後查出賀明隽的身份信息更是輕而易舉。
這就是那個在他們媽咪孤立無援是把他當成希望,但他卻拒絕幫助他們媽咪出國的人
虧得他們媽咪還把他當哥哥
而且,一個醫生竟然這麼冷皿
這樣的人會好好治病救人嗎
姐姐姜歲歲握着拳頭揮了揮,說“我去揍他一頓”
姜年年不贊同地搖搖頭,歎氣道“不要總想着用武力解決問題。”
他短短的手指飛快地點擊着鍵盤,很快眯起眸子,輕聲說“醫院牌面那我就撕破你這張假面。”
第51章帶球跑(03)
衆所周知,中,小到感冒發燒,大到癌症挖心,都發生在同一家醫院。
而在這種古早中,通常情況下,這家醫院就是男主所有的或投資入股的私人醫院。
像賀明隽就職的這種公立醫院,是沒有資格牽扯到劇情中的。
但偶爾也會有意外,比如姜年年和姜歲歲聽說了當初賀明隽的所作所為想為自己媽媽出一口氣。
他們在安置好之後,并沒有立即來找賀明隽。
在他們眼中,賀明隽隻是一個小角色,哪裡值得他們特意跑一趟呢
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且,這事不能讓媽咪知道,不然她那麼善良,肯定要罵他們太過分。
雖然他們撒撒嬌媽咪就會放過他們,但他們才不想聽到媽咪的批評,更不想媽咪生氣。
姜歲歲和姜年年才三歲多,但作為天才寶寶,他們可是十分有主見的。
回國這一趟,他們除了想找到他們生理上的爸爸是誰,還要替媽咪讨回公道,把外婆留下的東西都奪回來。
他們仗着年紀小,長得又很有迷惑性,就人前裝乖、人後搞事,把姜漓渣爹一家鬧得是雞飛狗跳。
這大概就叫惡人自有熊孩子磨吧。
某天,姜歲歲假裝被姜漓的繼母推下樓梯暈倒,姜年年就哭得撕心裂肺,要把姐姐送醫院。
他們本來就想把事情鬧大,讓鄰居都知道,又想起賀明隽是個醫生,就直接打了中心醫院的急救電話。
救護車嗚嗚啦啦地駛進富豪聚集的别墅區。
這裡的住戶都有車有司機,不少人家還有私人醫生,救護車到他們這裡确實難得一見。
一些空閑的保姆、司機,愛看熱鬧的退休大爺大媽就湊到了附近。
這正是姜年年想要的,他人小嘴甜,已經在鄰裡間混了個臉熟。
他跑到一位老人跟前,帶着哭腔哀求道“楚爺爺,你可以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嗎”
對方自然要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姜年年抽泣着,卻不妨礙他把該傳達的信息喊出來“外婆外婆她把姐姐推倒了,好多皿。嗚嗚”
而沒人的時候,姜年年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得逞的壞笑。
他們挂的是急診。
玉雪可愛的小女孩額頭上一個大包,臉上還有皿迹,惹得一群護士姨母心泛濫,私下嘀咕“這什麼人啊,對小孩下這麼重的手。”
因為姜歲歲被撞到腦袋,需要留院觀察。
姜漓接到電話,連忙請了假來醫院。
此時她回國一個月了,在一家珠寶首飾工作室當設計師。
在國外的時候,她雖沒有繼續讀大學,但拜了一位國際知名的設計大佬為師。
有這樣的人脈,哪怕她學曆差點,還是很順利地入職了除了有同事背後議論她走後門。
姜漓到了醫院,一看女兒躺在
病床上就先垂了淚。
“我們還是搬出去住吧。”
她當初懷了孕執意出國,就是因為她的親爸不向着她,繼母和繼姐更是視她為眼中釘。
她們設計想讓她嫁給一個人渣,隻是陰差陽錯,她進錯了房間。
那時她若回家,這兩個孩子肯定保不住。
現在已經四年多過去,證據都沒了,父親不會站在她這邊,而她又有了這兩個寶貝,就不想計較。
但是,她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
裝暈的姜歲歲适時睜開眼,撒嬌說自己沒事,是故意裝的躲過去了。
姜年年安慰了姜漓幾句,就眼珠一轉,找借口出了病房
賀明隽手剛握住辦公室的門把手,就聽下面傳來一聲“這位大伯”。
他稍微側了下臉,看到一個還沒有自己腿高的小孩。
“有事去找護士。”
賀明隽以前就不喜歡小孩子,現在他當了醫生,雖不是兒科的,但也診治、接觸過兒童,就更加不喜歡小孩子了。
理智上,他當然知道兒童心智不成熟,鬧騰一點無可厚非。可情感上,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對小孩子向來敬而遠之。
他不至于把情緒帶到工作中。
但私下裡,再萌的幼崽,他都沒什麼耐心。
說完那句話,賀明隽就準備推門進辦公室。
姜年年卻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長得可愛讨人喜歡,就是對陌生人撒嬌求助,向來都無往而不利。
被這麼冷淡地對待,對他來說是一次新奇的體驗。
而且,他是故意喊“大伯”的。
要是這人被激怒了,為難他,那才好玩呢。
但沒想到
姜年年不知道,就算他喊“大爺”,賀明隽都不會動怒。
賀明隽有些不悅,也是因為被耽誤了下班時間。
見賀明隽已經轉頭、擡腳準備進房間,姜年年就伸手抓住了他的白大褂一角。
按照醫院規定,醫生的白大褂是不能敞開的,但賀明隽即将下班,他差兩步就到辦公室,所以在走路時就伸手解開了,準備進去後就換自己的衣服回家。
現在衣角被拉住,就把他裡面的高領黑色薄毛衣露出了大半現在是深秋,賀明隽體質弱,不得不注意保暖。
被小孩纏上,賀明隽就有點心煩了,現在又被耽誤了時間、尤其還是下班時間,他不高興的程度更加深了一點。
賀明隽皺着眉,伸手扯住衣襟往回一拽,并沒有太用力,同時冷聲道“松手。”
衣角被松開,他用手背撣了撣,沒再看那小孩,而是叫住路過的一位護士“小周,你要是不忙,幫這小孩找找家人,别讓他亂跑。”
“哎,好。”
“我是來找你的”
“他就是女主的兒子。”
三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
賀明隽眉梢微揚,并沒有因為這是女主的兒子就特殊對待,甚至他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要看病,請明天挂号,現在我已經下班了。”
他推門進去,閃身進去,就“啪”地一聲把門關上。
姜年年“”
這發展不對
對方完全不接招,他精心的準備還怎麼派上用場
辦公室内,收拾妥當的賀明隽沒有立即離開。
他擔心那小孩還在門口守着。
一般的小孩他已經敬而遠之了,女主的孩子他更是避之不及。
賀明隽倒不是怕,純粹是不想沾上。
系統卻很興緻勃勃,掃了一遍劇情,和他分析道“原劇情中,他們三人回國後,是在姜如松,也就是女主的父親家的别墅住。差不多這個時間,女主的女兒故意激怒女主的惡毒繼母,又佯裝被繼母推下樓,然後他們去了别墅區附近的高級私人醫院,偶遇了胃病住院的男主。”
“奇怪,女主的兒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也不知道現在的劇情進行到哪裡了,有沒有變動當初你沒有幫忙,女主不會沒出國吧”
系統的聲音帶着嫌棄和憂慮。
女主的兒子就應該去找男主,來找它的任務者幹什麼
還扯衣角
真是讨厭
因為任務和女主無關,而除了第一天外,女主又沒再出現過,系統就沒有過多關注。
“我們要不要查一查”
賀明隽“不必了。”
女主若想出國,總會有辦法的,原來的賀醫生是最好的選擇,卻不是唯一的選擇。
賀明隽不太關心女主這幾年的經曆,但如果她回到了這個城市,他就要考慮一下是否要離開。
就算不脫離這個世界,也可以換個城市生活。
想起和女主的唯一一次交集以及原劇情,賀明隽似乎又有一種頭暈腦脹的感覺。
主角團不能說腦子不正常吧,至少和他三觀不合,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的。
他不想再經曆一次明明在溝通卻完全無法溝通的情景。
“可是,我已經查了”系統讷讷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它不會入侵對方手機,偷窺隐私,而是搜集一些公開的信息。
這對系統來說是很容易的。
它很快就将自己想了解的信息收集整合好。
知道賀明隽不耐煩了解那些,系統就言簡意赅“女主還是出國了,一個月前回國,大緻還是按照原劇情發展。”
忽然,它有幸災樂禍地說“她出國時借了室友的錢,但沒及時還,室友又聯系不上她,直接起訴了,還是女主的父親幫忙還錢才讓她們撤訴的。”
一個系統,也不知為何,它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點賤嗖嗖的。
不過,有自己不喜歡的小孩子作對比,賀明隽覺得系統都可愛起來。
既然女主歸國,且今後的地圖主要在這個城市,賀明隽就決定準備辭職搬到别的城市了。
這個任務世界,從男女主到和他們相關的人的作為諸如下藥、囚禁、入侵别人的電腦、買兇、綁架
走寫實風的賀明隽和他們有些格格不入。
賀明隽覺得自己還是遠離劇情為好。
不是怕殃及池魚,而是隻看劇情已經很糟心,他若是身臨其境的話
第52章帶球跑(04)
賀明隽的行動力一直很在線,他既然有了這個念頭,就立即打開電腦寫辭職申請。
醫生這樣的職業,就決定了賀明隽并不能今天交辭呈明天就離開。
手續複雜是一回事,此外,領導也舍不得賀明隽這樣醫術在線又負責的員工。
等賀明隽回到家的時候,就收到領導的挽留電話,問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還是有了更好的去處想跳槽。
領導會有這樣的猜測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賀明隽從不費心經營人際關系,他很優秀,并且沒有遮掩自己的優秀,哪怕是在前輩面前,這樣有時他無意就得罪了人。
其實,賀明隽在工作中不是沒有被為難、被穿小鞋。
可他從未放在心上。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魑魅魍魉都是紙老虎。
況且,賀明隽不在乎這份工作,所以,委屈求全之類的情況,壓根兒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見識過賀明隽對誰都不留情面、整頓職場的操作之後,不管某些人心裡是什麼想法,都不會再招惹他。
現在,面對領導的關心和挽留,賀明隽就說自己隻是打算去進修。
這并不是一個借口,而是他真的這樣計劃的。
他對醫學沒太大的興趣,也沒打算鑽研某一科成為,他隻是覺得醫術比較有用,就想把全科都學一下。
賀明隽堅定地表達了自己要離職的決心,又和領導溝通好後續的安排。
挂斷電話後,他就開始選定居的城市、聯系中介找房子、收拾行李
賀明隽依舊住在那個小小的出租屋。
這幾年他也掙了一些錢,可因為對物質條件要求不高懶得折騰,他就一直沒有搬家。
賀明隽很快就把一切安排妥當。
隻是,在辭職手續辦理完成之前,他還是要工作的。
而且,他還有一些負責的病人,如果不能在離職前完成治療,就要和新主治醫生交接。
因此第二天,賀明隽依舊按時去上班。
賀明隽是決定遠離女主保智商了,卻沒想到在和同事一起乘電梯去會議室時偶遇了女主和她兒子。
四年過去,成年人的外貌就是有變化也不很大。
賀明隽一眼就認出了姜漓,他淡然地移開視線,就像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姜漓隻覺得他眼熟,一時沒想起他是誰,凝神看了片刻,才驚呼“啊你是明賀明隽”
她這一聲吸引了同電梯幾個小聲說着閑話的醫生的注意,他們停止交談,好奇地打量着兩人,一臉吃瓜看戲的表情。
而賀明隽隻是冷淡地一點頭,然後把口罩戴上了,一副拒絕交談的态度。
這讓姜漓臉上的表情由驚喜轉為尴尬。
時間能淡化很多情緒。
姜漓當年的埋怨和氣憤早已經消了,再見到相處過十多年的鄰家哥哥,她是想打個招呼、寒暄
幾句的,但沒想到賀明隽是這樣的态度。
旁邊的一位男醫生可能是憐香惜玉,打圓場道“賀醫生有點社恐,不善言辭。美女你”
他搭讪的話被姜年年高聲打斷“大伯你好沒有禮貌哦。”
這話是對着賀明隽說的。
童聲清脆,音調輕快,聽起來像是無心之失。
當衆被人批評,還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子,無疑是讓人難堪的。
可是童言無忌,一個成年人若是和三歲小孩計較,隻會顯得更跌份。
賀明隽知道姜年年是故意的,想讓他失态,自然不會中計。
他本來也不會因為這點事動怒。
現在賀明隽隻是覺得心煩。
他沒有理會姜年年,隻暗自想着,要叮囑系統以後注意一下,若是男女主及他們的孩子在附近就告訴他一聲,他好躲着點,免得沾了晦氣。
他現在體質有點差。
心情不好不利于養生。
再次被忽視,姜年年很不開心,他倔強地仰着頭,抿起了唇。
昨天吃了個閉門羹,已經讓姜年年覺得憋悶了。
今天又親眼看見賀明隽對自己媽咪視若無睹,姜年年恐怕隻會更覺得賀明隽不識好歹。
隻能說,姜年年不愧是霸總的兒子,從小就很會以自我為中心,别人需要順着他、寵着他,否則就是“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當然,賀明隽引起的是小霸總帶着惡意的關注。
見賀明隽再次不接招,姜年年用軟乎乎的聲音說“别人和你說話呢,你怎麼可以不回答還戴口罩從小媽咪就告訴我要有禮數,你媽媽沒有教過你嗎”
他說完,還歪了下腦袋,仰臉看着賀明隽。
“年年”
姜漓溫柔地斥責一聲,又對賀明隽說“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比較自來熟,話有點多”
這時電梯又到一個樓層停下。
幾乎每一層都有人進出,所以這一趟電梯就格外耗費時間。
賀明隽是被同事喊着去開會,就無可無不可地一起乘電梯。
若是讓他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那裡,就算時間長點,他也可以想自己的事情。
可現在,旁邊有張嘴叭叭的,就像是一隻在耳邊飛的蚊子。
賀明隽可以屏蔽雜音,也可以一心二用,隻不過,他可能是因為先入為主地不喜歡,就覺得有點煩。
他沒有回應姜漓那明顯維護自家孩子的話,而是微低頭看向姜年年,反問“那你母親沒有教過你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
姜年年一愣,他沒想到竟然有人對小孩這麼不留情面。
他餘光掃了一圈,發現那些白大褂中竟然沒有人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更沒有勸人賀明隽“大人不記小孩過”。
姜年年哪裡知道,要是别人,圍觀的醫生可能覺得一個成年人對小孩子這麼冷臉會有點過分。
然而,他可是賀明
隽哎。
整個醫院,就沒幾個能讓他給面子的人。
而且,同事們有不少都知道賀明隽有“恐崽症”。
這小孩又不是賀明隽的病患,還想要他溫柔對待,怎麼可能呢
外人沒有替姜年年出頭的,但姜漓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她把姜年年往身邊攬了一點,皺着眉,有些怒視着賀明隽,說“本來就是你先不理人的,對一個孩子,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姜漓覺得賀明隽應該認出自己了。
可他不回應她的主動打招呼讓她尴尬就算了,對年年還那麼嚴厲冷酷,是故意的嗎
就因為當時她沒聽他的建議、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
賀明隽不知道姜漓會有這麼自戀的想法,他聽到她那句質問,就抿直了唇角,同時閉了一秒的眼睛。
如果是了解賀明隽的人,就知道這個小小的表情表示他心中十分嫌棄又不耐煩。
可惜他面前的母子都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話聽不懂,明顯的拒絕态度領會不到,就更别提賀明隽這細微的表情了,而且他又戴着口罩。
因此,姜漓一臉理直氣壯還帶着點氣憤,姜年年則是做出一副委屈不安的表情,他們等着賀明隽的道歉。
賀明隽如他們所願開了口,但說出的話卻是“您家的教養,還真讓人長見識。”
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卻自帶嘲諷效果。
周圍的同事都瞪大眼睛,互相交換的眼神中透着吃瓜看戲的興奮。
他們的院草賀醫生雖然高冷,但其實待人還算彬彬有禮,若是習慣了,和他相處還是蠻輕松的,他從來沒有表現得這麼“刻薄”。
這裡面肯定有隐情
難道是前女友
真希望電梯能慢一點
與興緻勃勃的吃瓜群衆相比,姜漓的心情就不怎麼美妙了。
可面對這樣的賀明隽,她說不出話來,怕讓自己更加難堪。
姜年年則是仗着年紀小,繼續童言無忌“總比你好沒禮貌不愛幼,還不照顧女孩子”
“你讓一個健康、喜歡寶寶的媽媽殺死肚子裡的孩子,你是壞醫生”
有吃瓜群衆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呼。
賀明隽依舊氣定神閑,反問“你是指二十歲還在上學并且胎兒生父不祥的孕婦嗎”
這句話讓姜漓神色一變,她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可也不想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
賀明隽沒說那人是誰,而是接着道“糾正一下,我沒有讓她堕胎,隻是講清楚風險,勸她慎重考慮。”
他不想理會這兩人,但也不會像霸總男主一樣不長嘴,當面被潑髒水卻拒絕解釋。
賀明隽沒有指名道姓,可在場的醫生都算見多識廣,不難猜出當事人是誰。
他們的視線就不免落到姜漓身上。
帶着打量的眼神如有實質,讓姜漓覺得宛如
被扒了衣服一樣難堪至極。
她垂了眸,睫毛輕顫,一開口連聲音都有點抖“别說了我隻是想生下自己的孩子,有錯嗎我單身,又沒有破壞别人的家庭”
賀明隽
我什麼時候說你有錯了
而且,你應該不清楚男主的身份吧,怎麼确定自己沒有破壞别人的家庭呢
但賀明隽沒能把心裡的吐槽說出口。
因為電梯再次打開,姜漓拉着兒子走了出去,背影決絕,宛如被辜負了一般。
姜年年回頭瞪了賀明隽一眼,帶着恨意。
賀明隽“”
有和他關系還不錯的同事沒忍住好奇,問他這是什麼情況。
賀明隽的回答簡單卻撇清關系“小時候的鄰居,幾年沒聯系了,我也覺得莫名其妙。”
吃瓜群衆聽了,覺得失落又同樣莫名其妙什麼嘛,那女人表現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賀醫生是在吃醋或小心眼記仇一般。
他們哪裡知道,于姜漓而言,原來予取予求的舔狗不舔了,可不就很委屈嗎
賀明隽說自己覺得莫名其妙,并不純粹為了撇清關系,而是他确實有點難以理解。
就算以前那個鄰家哥哥對姜漓很好,但他可是很幹脆地把她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并且四年毫無聯系,這還不夠表明态度嗎
系統給了他一個解釋“或許是因為她斷了與國内的聯系,就以為你是沒有聯系上她,而不是沒有聯系。”
賀明隽“”
自戀是一種病,得治。
賀明隽不願去揣摩男女主一家四口的想法,恐怕他也理解不了,但他清楚一點姜年年是記恨上他了。
他想在過點清淨日子,包括在離職前。
于是,他除了加快辦理相關手續的速度,還給姜年年找了點正事做讓系統給姜年年他的霸總爸爸的信息,祝他早日認爹。
系統“保證完成任務”
對于賀明隽吩咐的事,它一直很重視,甚至還重視得過頭了。
“我還告訴了霸總男主和他的媽媽,他們有後代流落在外,是一對天才雙胞胎寶寶。他們一家早點團圓,就不會來打擾我們啦”
系統辦完事,就來賀明隽面前邀功。
賀明隽沉默片刻,誇道“做得不錯。”
他一時竟有點分不清系統是真好心,還是太“天真”才好心辦壞事。
不過,對他來說,結果是好的。
那一家狗咬哦,不,是相親相愛,估計就沒有閑心來關注他這個無關路人了。
第53章帶球跑(05)
一個小細節的改變就可能導緻劇情偏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如果霸總男主傅欽寒是自己偶然發現有個小男孩和他長得很像,他可能會有懷疑,就算不确定那是自己的孩子,多少也有點心理準備。
等傅欽寒和女主經過相處有了好感,就容易接受。
然而,傅欽寒猝不及防時,有人發來消息,稱他有一雙子女在外面。
系統可不懂委婉,它不會用一個賬号裝作熟人發消息“哎,我在醫院看到一個小孩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提醒男主去查。
它直接說四年前的某月某日,你和一個女生在某某酒店哪一間房發生關系,女生懷了孕生下一對雙胞胎,并附上照片。
傅欽寒見對方說得清清楚楚,比起當爹的驚喜,他更多是恐慌和不悅。
對方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但他卻不知道那人是誰,發這些又有什麼目的。
他可是今年初才有了婚約
傅欽寒都開始陰謀論了,更别提他的母親。
在原劇情中,傅母就是個“惡婆婆”,哪怕自己兒子已經表示喜歡女主,她也看不上姜漓,想拆散他們。
現在,傅母看到那些消息,隻覺得姜漓就是個想借子上位的心計女,甚至猜想當初和她兒子的那場意外,都是姜漓設計的。
見自己兒子也有所懷疑,傅母就更肆無忌憚。
唯一讓傅母投鼠忌器的,是那兩個疑似她孫兒的孩子,尤其是那個男孩,和她兒子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先去找自己的兒子确認“那兩個,真的是你的孩子嗎”
傅欽寒一張臉冷得像是覆了一層霜,聲音也像是淬了冰“讓人去查了。”
聽他這麼說,傅母就明白他會把一切查清楚那是不是他孩子,通知他們消息的人想幹什麼
她又問道“如果,是真的呢那兩個孩子你要認嗎你才定下婚約,誰能容忍自己丈夫還沒結婚就有了兩個私生子”
她說着就忍不住生氣,這怒意當然是針對姜漓的。
傅欽寒也覺得心煩。
他對自己的未婚妻沒什麼感情,隻是覺得合适結婚而已。
但不管怎樣,他這時候若曝出來有孩子,那就是打了對方的臉。别說結親,他們兩家恐怕要結仇了。
傅家倒是不懼,隻是沒有必要。
現在男主還沒有愛上女主,自然不肯為她“天涼王破”。
另一邊,姜年年看到系統發的内容,确實暫時顧不上賀明隽了。
他利用自己高超的黑客技術,竟然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迹
姜年年覺得挫敗極了。
這又不禁讓他想起另一個三番兩次讓他沒面子的家夥。
哼,還是先确認自己的爹地是誰更重要一點,等他忙完這件事,一定要讓賀明隽好看。
姜年年去查
傅欽寒的情況,了解一番後他撐着下巴思忖道這人還不錯,配當他和歲歲的爹地。
不過到底要不要認他,還是要看媽咪喜不喜歡。
讓系統發了消息,尤其是知道姜歲歲已經出院後,賀明隽就沒讓系統再繼續關注他們。
周圍沒了自己看見就煩的人,賀明隽覺得等待離職的日子一點都不難熬。
他辦完了相關手續,隻等參加完一場早就定好的研讨會之後,就離開。
賀明隽并不知道這一天還是傅欽寒的母親約見姜漓的日子。
傅母是背着傅欽寒做的。
她不想要姜漓這種家世一般女人當兒媳婦,尤其這個女人不僅不檢點,在家裡還不受寵。
傅母裝作客戶請姜漓設計首飾,很順利地和姜漓聯系上了。
她沒有故意為難姜漓,隻是在約姜漓喝咖啡時,遞給她一張支票,勸她離開這座城市。
“我是你兩個孩子的奶奶,但我兒子已經與一個家世相當的姑娘訂婚了,你不可能嫁入傅家的。這就當是撫養費,你拿着錢離開這裡,我們就不追究你偷偷生下我們傅家孩子的責任了。”
姜漓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她氣鼓鼓地說“誰想要嫁到你們家我不管你是誰,我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自己生,我自己養,和别人無關。我不稀罕你的錢,也不會離開這裡”
傅母冷笑道“你一個人的你一個人就能生孩子無性繁殖啊”
“你要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有父親,直接去精子庫買種子不就好了說得好聽,其實不就是想攀上我們傅家嗎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就是沒見過你這麼沉住氣的,生下孩子養到這麼大才回來,真夠拼的。”
姜漓“你我才沒有要不是你主動來找我,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也沒打算去認,要他負責。”
傅母嗤笑一聲,抱着雙臂嘲諷道“你最好真是這麼想的。”
“那你就離開吧,以前在國外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來呢你兒子和我兒子長得那麼像,有心人見了會發現的。我兒子很快要結婚了,這要是讓我未來兒媳婦知道了,影響他們的夫妻關系。”
傅母看到那兩個孩子的照片就很喜歡,隻是,到底不是婚生子,他們的母親又上不得台面。
以後她還會有自己的親孫子的。
傅母将那張支票往姜漓方向推了推,說“這筆錢不少了,不過你若是嫌不夠,說個數,我還可以考慮。”
姜漓自然不會答應,她也沒收那張支票。
兩人不歡而散。
姜漓覺得傅母仗着有錢就看不起人。
而傅母則是認為姜漓所圖更大,才不要撫養費,也不肯離開這裡。
姜年年查到傅欽寒的事隻和姐姐姜歲歲說了,他們瞞着姜漓,是打算自己先接觸考察一下。
媽咪工作很辛苦,他們不想讓她費心。
隻不過,最近傅欽寒出差了來,他們沒有找到機會。
姜年年還不知道傅母已經找了他媽咪。
此時,他正坐在電腦前忙碌,臉上帶着惡作劇即将得逞的笑。
賀明隽所在的會議室中,屏幕突然黑了。
這引起了一陣騷動。
大家都以為是出了什麼故障。
但賀明隽卻猜到了。
系統很氣憤,還有一點自己失職的懊惱“又是那個熊孩子搗亂我忘了盯住他了不過,我現在可以黑了他的電腦”
賀明隽“不必。”
就在工作人員去檢查設備時,屏幕上出現了新的内容,還有聲音響起,點了賀明隽的名字,要他回答屏幕上的問題。
賀明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既然你對這個課題感興趣,難道沒有看我之前發表的一些論文嗎”
他又指出屏幕上的内容出自哪篇論文的作者和發表時間,又微微一頓,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篇論文還引用了我的論文。”
“而且,我們團隊研制的新藥已經在臨床試驗階段了,你若好奇,可以關注招募信息,若符合條件,可以報名。”
“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屏幕上的内容随着賀明隽的話,變為論文發表雜志的圖片等。
會議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甚至還有人以為這是刻意安排的環節。
但主辦方卻知道不是,就宣布研讨會暫停,又去找賀明隽了解情況。
賀明隽“可能是黑客故意搗亂,針對我,還是報警吧。”
主辦方同意了。
他們是醫生,稍有差池可能就對患者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現在他們很多時候都要用到電腦,藏在網絡背後的那人這麼随心所欲,沒有顧忌,萬一做出什麼事來
這時,誰也猜不到背後的人是一個三歲小孩。
不管劇情設定中姜年年計算機技術多麼高超,現在有系統插手,刻意留下蛛絲馬迹,警方不會找不到姜年年。
至于之後的事,祝姜年年好運吧。
賀明隽是不相信一個三歲小孩能成為電腦高手的,也不知道别人信不信
但在那之前,他似乎應該禮尚往來,還給姜年年一道題。
賀明隽掌握的計算機相關知識來自于大學計算機基礎這一門課程。
他沒讓系統動手,而是出了一道線性代數中的矩陣題。
他記得老師在講那一節課事提過,矩陣是計算機圖形學的重要工具。
如果姜年年解答不出的話,那他可能就用不了電腦了。
姜漓還沒有從被孩子奶奶送支票的震驚中回神,就有被國安局的人請喝茶了。
她兒子怎麼會驚動國安局的
國安局的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呢。
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孩,吃奶學說話都要一年,三歲多能把一十六個字母認全就
不錯了,黑客高手
更離譜的是來,這個小黑客竟然解不開一道矩陣題。
姜年年應該慶幸他現在是在一個講人道主義的國家,不然他就躺在實驗台上了。
國安局及幾個參與這次調查的科學家不會把姜年年解剖了,但免不了對他進行一番教育,并要求監護人加強監管。
相關部門今後也會緊密關注姜年年。
對他好奇的科研人員在不傷害他身體的前提下,取了點研究材料。
但這些都與賀明隽沒什麼關系。
賀明隽作為被三歲天才黑客針對的人,也被問話了,但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醫生而已,頂多能簡單修一下電腦,對那些高端的黑客技術,他可是一竅不通的。
系統做的那些,沒有人能查到痕迹。
其實傅欽寒猜測背後有一隻手在推動這一切,他也猜過賀明隽,隻是沒有證據,也做不了什麼。
姜年年更加确定是賀明隽幹的,可他的黑客技術比不上系統,想用醫學難題讓賀明隽丢臉沒有得逞,現在賀明隽又辭職了,他更是對他束手無策
因為被有關部門警告并重點關注着,姜年年沒敢再随意使用黑客技術。
忽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對那些黑客技術很生疏了。
随着年齡漸長,姜年年除了長相,其餘各方面都有點泯然衆人,他比起同齡的小孩可能聰明些,但沒那麼逆天。
這就是後話了。
傅欽寒作為姜年年生理學上的父親,也收到了一定的關注和調查。
這樣一來,傅欽寒有了孩子的消息就沒瞞住。
傅欽寒的未婚妻家很不樂意,要他擺明态度。
此時的傅欽寒有些難以選擇,一邊是自己的骨肉和孩子的母親,另一邊是有婚約的世交之女和商業合作夥伴
一直想奪權的傅一叔還在背後煽風點火搞事情。
傅家一團糟,姜家也不遑多讓。
姜漓的父親是希望她能嫁入傅家,最不濟也要借孩子謀點好處。可姜漓的繼母不願看見她攀上高枝,姜漓的繼姐隻想趁機爬上傅欽寒的床
姜漓原本因為見到賀明隽而想起她出國借了室友的錢一事,還打算找機會還給他們并道歉答謝的。
她不是故意賴賬,大概是“一孕傻三年”,忘記了。
可是現在姜漓也顧不上了。
倒是這事不知道被誰宣揚出去,惹得圈裡人好一番嘲笑。
傅母更加看不上姜漓。
姜漓的一雙兒女自然是維護她的。
“我媽咪又不是故意的,就那一點錢,她隻是沒有想起來。”
這話又引起更多的嘲諷
“一個借錢不還的,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真是好教養。”
“确實是一點點錢,人家欠債差點上失信名單都是數以千萬計,這個圈子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因為幾十萬就被告的。”
這些說話不留情面的,除了嫉妒姜漓的人來,剩下的大都是男主傅欽寒的未婚妻的閨蜜或跟班。
更确切地說,是傅欽寒的前未婚妻。
她原本确實很喜歡傅欽寒,那是因為她覺得他與圈子裡别的公子哥不一樣,他潔身自好,不玩女人。
可現在,濾鏡碎了。
原來他更不堪。
他們圈子裡有一條潛規則玩得再花,也不能搞出私生子來。
那位富家女不願意嫁過去當後媽。
就算傅家不把那兩個孩子接回去,但皿脈斬不斷,生父的撫養義務更是法律規定的。
她找個清清白白的人家不好嗎何必牽扯到傅家那個爛攤子裡。
原本的惡毒女配現在還沒有對男主情根深種,還有父母耳提面命,以及考慮到若是傅欽寒想和孩子媽結婚先一步提出和她解除婚約,那她不成整個圈子裡的笑話了
還不如她先下手為強
最終,傅欽寒還是和姜漓結婚了,比原劇情中還要早。
他們婚後并不算幸福。
傅欽寒的母親不喜歡姜漓,姜漓的家人隻會拖她後腿。
或許是傅欽寒沒有表現出太重視姜漓,傅一叔就沒有綁架姜漓,傅欽寒也就沒有讓人斷了堂弟一條腿
傅欽寒有點後悔當初沒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然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姜漓更加後悔。
她以前自己帶兩個孩子都沒覺得這麼疲憊,現在才結婚不到一年,她就看起來老了許多。
姜歲歲和姜年年是站在姜漓這邊的,他們心疼媽咪,一點都不喜歡傅欽寒。
他們甚至還說出要媽咪離婚去國外找男一的話。
原劇情中,男一是照顧女主母子三人、推動男女主關系的工具人。
可現在,他讓男主傅欽寒覺得自己頭頂有點綠
傅欽寒和姜漓又爆發了一場争吵。
用“争吵”一詞不太準确,應該說,傅欽寒冷着臉訓斥姜漓一頓,要她守本分,然後冷暴力。
原劇情隻寫到男女主大婚,誰知道若有愛情做基礎,他們婚後會不會也是一地雞毛呢
賀明隽沒有關注男女主,他若是了解他們的婚後生活,隻怕維持單身的決心會更加堅定。
在男女主因為彼此的家人産生矛盾、對孩子的教育産生分歧時,他一個人的日子過得悠閑又充實。
賀明隽有條不紊地把醫學各科都學了一遍。
他的醫術算不上登堂入室,但對他來說應該夠用了。
為了養生,他對中醫也有涉獵。
學醫之餘,賀明隽還學了點計算機。
有醫學院發來邀請,想聘請他任教,被他拒絕了。
賀明隽沒有工作。
除了前些年攢下的工資外,還有他研發的藥物上市的分紅,這就足夠他生活了。
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到附近的公園裡散散步,和退休大爺一起打太極。
公園裡時常有人遛狗或是帶貓出來玩,讓系統看得十分羨慕。
它也想要毛茸茸的皮膚
賀明隽就說“等積分夠了,給你換一個。”
他不讨厭系統,也就不介意為它花點積分。
賀明隽在這個任務世界生活了十五年。
他雖然生活規律還注意養生,但因為整天用腦幾乎沒有放松的時候,這具身體底子又不太好,多少有點透支了,到後來他時常生病,臨離開的那年,他有次反複燒了半個月才見好。
生病的感覺不好受,主要是感冒發燒時腦子像漿糊一樣轉不動讓賀明隽心煩不已。
于是,賀明隽就選擇脫離這個世界。
然而,等他進入新的任務世界,接收完劇情和個人身份信息後,他就發現自己草率了。
這又嬌又弱的身體還不如上一個
第54章古穿文(01)
賀明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都兩個月了,還是不太能适應這具新身體和環境。
這是一個架空的古代世界,名曰晏朝,在位的皇帝年号是嘉樂,現在是嘉樂六年。
賀明隽的身份是當朝太子,他是嫡長子,在嘉樂四年被封為太子。
那一年,“賀明隽”這位大皇子才九歲。
也就是說,賀明隽的新身份如今不過十一歲,說得更準确一點,他連十一歲生辰還沒過。
他是九月二十的生辰,現在才月初。
年齡小就罷了,更讓賀明隽難以适應的是這具身體的體質更差,簡直能用“豌豆王子”來形容。
他在母胎的時候就中了一種毒,差點死在腹中,好不容易安全降生,也是從小就體弱多病。
到現在,他的皮膚依舊是嫩如嬰兒,甚至更嬌嫩些。
要是别人,有這樣一身雪肌玉骨,大概會覺得幸運新奇,可賀明隽隻覺得麻煩。
皮膚是人體最大的器官,具有非特異性免疫功能,是人體最基礎的防護屏障。
而現在,他這身皮膚失去了該有的作用,就連稍微粗糙點的布料都受不了。
他的衣服,新制的都要洗幾遍再經過曝曬,布料變柔軟之後才能上身。
除了宮服、華服等,他尋常衣服都沒有紋飾,且顔色素淡,這樣免得磨到皮膚,或是深色衣服沾到什麼異物難以察覺。
而太子服等需要圖紋的,都是暗繡或混織,圖案就像畫上去的,摸起來很平整。
他穿的鞋子要求也很高,若是軟了,走路硌腳,若是硬了,會磨腳。
這僅僅是穿着方面,還未詳細叙述。
飲食起居上就更加細緻講究。
就連他近身伺候的丫鬟内侍都穿得比某些人家的小姐公子還好,一雙手保養得極為細嫩。
他熱不得冷不得,夏日要用不少冰,冬天用品質最好的不會生煙的銀骨炭和獸金炭。
元正春節才過不久,他就離開東宮,搬到了郊外有溫泉的莊子。
賀明隽進入這個世界時,就在溫泉莊子裡。
他雖然知道這具身體嬌弱,但一時間門還不能适應,他又向來習慣自己動手,就發生了不少“事故”,比如拿水杯指尖被燙得通紅,身上磕了碰了留下塊塊青紫
某次他太專注思考問題,結果竟然因為用腦過度暈倒了。
當時随行的太醫被吓得差點丢了半條命。
那之後,太醫、管事媽媽和大丫鬟更加緊張,将他“管”得更加嚴了。
賀明隽也很配合。
因為這和他的任務有關。
這次他的任務雖然沒有直接指出他要活多久,但于他而言,最難的就是活着。
系統給的劇情,講述了一個現代女大學生穿越到一個農家女身上,種田、經商、搞發明創造,最終成為皇後的故事。
當
然,賀明隽這個太子不是最終登基的皇帝。
故事的男主角是皇子賀峥,他生母在他兩歲時早逝,所以他就被養在皇後名下。
他們這一輩,男子的名字都是從山的,隻是太子從小體弱,就找了大師批命取名,他才有了和其餘兄弟不同的名字賀明隽。
太子體弱,本來就未必能活到嘉樂帝駕崩,他又自不量力地喜歡上女主,和男主争,自然就死得更快了。
皇後當年中毒也傷了身子,就沒再生育,隻好扶持記在她名下的皇子賀峥。
但賀峥卻視皇後為殺母仇人,在掌權時就開始暗暗對皇後的母族下手,削弱他們的權力,等登基後更是隻尊自己的生母為太後。
站在賀峥的角度,這是一篇爽文,而太子及皇後都是妥妥的鋪路送資源的工具人。
賀明隽的任務就是不要讓賀峥當皇帝,他還有個附加任務有生之年看到這個國家少些戰亂,河清海晏。
嘉樂帝現在一共有四位皇子,四皇子還小,且母族家世不顯,不太有競争力。
二皇子賀峻對帝位有觊觎之心,并且采取了行動,隻是沒有争過男主。
賀峥能那麼順利登基,除了他自己的能力,還因為皇後一族的支持,以及女主的幫助。
女主經商給賀峥資金,還造出炸藥幫助賀峥建立軍功。
現在賀明隽進入了這個世界,他自然會好好活着,不給賀峥讓位,就算他死了,他也會提前安排好,不讓皇後成為賀峥的助力。
至于女主那邊
“殺了吧。”
當時賀明隽看了劇情和任務後,是這麼和系統說的。
他這具破身體,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是個未知數。
女主早一點死,就少一點變數。
也就是系統沒有頭,不然它一定滿頭問号。
它的任務者不可能這麼殘暴
“你是在開玩笑吧”系統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賀明隽“不是。”
就他現在這步一喘、一天要睡六七個時辰的身體,哪有精力和時間門開玩笑
賀明隽在現代世界很遵紀守法,可現在,他是在古代啊。
現代人想表達嚣張時會說“除了法律,沒什麼能管得住我”
而對如今貴為太子的賀明隽來說,法律也管不住他。
這裡權大于法。
他隻要不是弑父弑母,殺其他人,尤其隻是一個平民女子,頂多會被皇帝訓斥一下,禁足以示懲罰。
這是其一。
其二,律法是當權者制定的,自然是維護他們的利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古代從來都是一句空話。
尊殺卑幾乎都不用償命,“議、請、減、贖、當”等特權制度都是寫在律法中的。
賀明隽遵守規則,卻未必會把規則放在眼裡。
他了解規則,是為了更好地利用規則。
現在規則不同了,玩法自然要做出調整。
賀明隽對于殺人沒什麼心理負擔,但他最終沒那麼做。
他現在沒有自己的勢力,若是派人對女主下手,必然要驚動皇帝,他不好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要一個毫無交集的鄉村姑娘的命。
若是讓非太子黨的人知道了,隻怕他們會借機做文章。
再者,那是女主,萬一他派出去的殺手像去殺白雪公主的獵人一樣叛變了呢
而且,女主是來自現代社會的,她腦子裡有些利國利民的東西,若要河清海晏,她可以助力。
賀明隽掌握的知識不比女主差,但他的身份也不允許他做出太多反常的事。
太子的身邊全是皇上和皇後的人,他若是展現出一些新奇的東西,隻怕會惹人懷疑。
更重要的是,他身體不争氣。
所以,勞心勞力的事還是讓别人去幹吧。
皇帝他也不想當。
下一任皇帝,他看二皇子賀峻就很不錯
第55章古穿文(02)
不同于别的穿越者,尤其是男性穿越者,來到相對落後的古代,就想要憑借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所學的知識建立一番功業,走上人生巅峰,青史留名,嬌妻美妾在懷賀明隽一點這些想法都沒有。
他并不貪慕權力,也不喜歡算計人心。
而且,他覺得自己的經曆,包括原本二十六年和在任務世界這麼二十多年都生活在現代社會,接受的教育、思想都未必适合這個時代。
現代人眼中的好政策,到了這裡可能會水土不服。
賀明隽又不是很喜歡看史書。
治理國家這種事,還是交給本地土著比較好。
尤其,二皇子賀峻也有意稱帝,他不缺智謀,隻是比起男主來差了點運道。
賀明隽覺得自己放棄皇位,并不會有什麼阻礙。
若論起來,大概沒幾個人期待太子能登基。
太子先天不足,能不能活過弱冠之年都尚未可知。
這是許多利益相關者都心照不宣的事。
就連皇後,不都将三皇子記到自己名下了嗎這何嘗不是留作後手
或許她并不願養别的女人的孩子,但身處後位,還有母族的榮光系在她身上,有些事她也不能随心而為。
還有嘉樂帝,對比其餘子女,他待太子甚為寬容慈愛,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皇後既有國色天香的容貌,又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嘉樂帝與她相攜十餘載,從王爺到一國之君,情誼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她被人暗害,生下的嫡子體弱多病不得長壽。
嘉樂帝就難免對這個孩子多了幾分憐惜。
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憐惜。
但若套上皇上和太子的身份,那就不好說了。
如果太子身強體壯又德才兼備,那等太子年歲漸長,開始理政,皇上一年比一年老時,他會覺得有威脅的。
正是因為太子不會有這個威脅,甚至還可能讓嘉樂帝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才不忌憚太子,比較純粹地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表面上對太子最好的兩人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人。
當朝的官員表面上都不會不敬太子、為難于他,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太子一黨的人,頂多是不願站隊的官員為向皇上表忠心,才不與其餘皇子有牽扯,看起來像是太子黨而已。
或者是覺得太子體弱,将來即便登基也會不得已放權,對此樂見其成。
因此,現在賀明隽沒有到烈火烹油、進退維谷的地步,他完全可以給自己找好退路。
一個體弱的、沒有威脅的、他自己都不願意當皇帝的太子,那就能過得相當輕松了。
如今嘉樂帝未到而立之年,正年富力強,而賀明隽這個太子還不到十一歲,又體弱,所以他就沒有接觸太多的政務。
東宮的各種事宜,也有相應的屬官處理,隻有重大緊要的事才會交由太子定奪。
太子平時大多時間都在休息養病。
如今賀明隽在郊外的莊子裡住,更是遠離俗物和喧嚣,隻隔着幾日有人送來邸報以及東宮事務彙總。
賀明隽會看一看打發時間。
因為身體硬件不争氣,這個任務世界賀明隽不得不慢下來。
以往賀明隽除了睡覺,其餘時候腦子是閑不住的。
大多數人可能偶爾會走神腦子放空不知道想些什麼時間就溜走了,可這種事不會發生在賀明隽身上。
他就算“走神”,也能分出一兩分注意力應付正在做的事,其餘的心神則在他更感興趣的事上。
但是如今,他不能再這樣了。
他一旦暈倒,不僅折騰身邊服侍的人,他自己事後也要喝藥。
估計沒幾個人喜歡喝中藥,賀明隽亦不例外。
要一個拖延症晚期的人自律起來大概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同理,讓賀明隽這個學習機器驟然停下來,也是很不容易的。
賀明隽心裡知道自己不能太勞心,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
偏偏古代消遣本就不多,他的身體又注定他隻能宅在屋裡,就更沒什麼能轉移注意力的事做了。
一開始,為了強制自己多休息,賀明隽讓太醫加了些安神的藥物。
慢慢地,他也找了一些事情打發時間。
這第一件,便是寫毛筆字。
賀明隽來了這樣一個古代世界,就不得不入鄉随俗。
太子體弱,手上也沒有多大勁兒,可能寫出的字沒什麼筋骨,但絕不會如初學者寫的那般不堪入目。
然而,賀明隽是完全不會寫毛筆字的。
就連書法大家都要用完十幾缸水,賀明隽學習能力再強,也不可能看幾眼就寫出古人學了數年的水平。
賀明隽是需要練習的,可他最初寫的字是見不得人的字面意思,若是他一開始的練習作品被人看到,丢人事小,要是引起懷疑就麻煩了。
但他的身份又讓他沒辦法躲着人偷偷練習。
恰巧那幾天賀明隽的右手有傷,他便用左手寫字了。
等左手知道軟筆書寫是什麼感覺,右手寫起來就容易些。
其實,賀明隽幼時更習慣用左手,隻是等他上學時,發現鼠标、自行車等的設計都更适合右利手的人使用。
為了方便,他就改過來了。
偶爾一些無意識的小動作,他還是用左手。
用硬筆書寫的話,他左右手都會。
因此用左手寫毛筆字,對賀明隽來說并不是多難以做到的事。
練習書法時,他很容易靜下心來。
每隔一刻多鐘,就有丫鬟來提醒賀明隽休息,端來溫熱卻不燙的水給他泡手,一開始她們還要給他按揉一下手指,隻是他不習慣,就自己揉着休息幾分鐘。
現在賀明隽每天的正事就是練毛筆字。
除此外,就是看書,下棋自己左手和右手下,
或是和系統下,以及看丫鬟坐在窗邊刺繡。
繡花這樣機械的重複的動作不費什麼心神又能打發時間對賀明隽一個看客而言。
看着一個小點變成一朵嬌豔欲滴的花,似乎别有一番趣味。
就算以往賀明隽對此不感興趣,他如今也隻能苦中作樂了。
賀明隽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經看會那些比較簡單的繡法了。
至于若真的動手能繡出什麼作品,他的手根本碰不了尖銳物品,也就沒有機會實踐。
從大雪紛飛到新芽吐綠,這樣的日子,賀明隽就算不适應,也漸漸習慣了。
他現在活得完全像個纨绔子弟,沒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地步也差不多了。
在莊子這兩個月,賀明隽大大小小病了六七次。
即便這樣,太醫還是展露出幾分輕松的笑意,稱他身體有好轉,勸他放寬心,随着年歲漸長,或許身體會更康健些。
眼見着快要到春分了,賀明隽不得不提前幾日啟程回宮。
本朝在春季有祭祀土地神的習俗,以祈求風調雨順,秋季豐收,具體是哪一天,則要欽天監擇日。
賀明隽作為太子,是要參加祭祀典禮的。
回宮又是一番折騰。
曾經賀明隽是一個說走一個行李箱就搞定的爽快人,而現在,他的東西大大小小裝了好幾車。
賀明隽乘坐的那架馬車,是最大最華麗的。
車廂高度能容成人站立,更不用說賀明隽如今才十一歲的身高了。
車内鋪了狐皮毯子,還燃着氣味淺淡、能減少暈車的不适感的香;榻上鋪着又厚又軟的被子,裡面放着湯婆子,煨得暖烘烘;車壁的暗格裡放着小吃
實在是奢華得有些過了頭。
難怪不時有言官上谏稱太子奢靡呢。
可皇上從未因此訓斥過太子,各種賞賜更是毫不手軟。
有太子在前面擋着,皇上就算稍微驕奢淫逸些,也顯得沒那麼過分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賀明隽隻能受着了。
再說了,就算他想節儉過點苦日子,他的身體、他的身份也不允許。
賀明隽躺在榻上,讓系統給他念古代的醫書。
系統的聲音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到了古代,沒電沒網絡信号,系統依然在線,功能也沒什麼缺失。
系統曾經存在數據庫裡的資料現在依舊可以查詢。
也不知是什麼原理。
而且,像念書、陪下棋、查資料這樣的服務,系統從來沒有向他收取過積分。
這倒是和别的系統不太一樣“别的”是指他在第一個任務世界看的那些中。
上一個任務世界的積分結算了1519。
賀明隽實在找不到什麼規律。
目前樣本太少了點。
三個任務總計達到五千積分,系統商城開通了。
裡面的商品琳琅滿目,有功法秘籍、各種培訓教程來,也有現代食物、種子、藥品、武器,甚至還有一些比較玄幻的商品,比如易容丹、大力丸等。
至于價錢,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商品更貴些。
一兩金子隻要一個積分,但一枚現代退燒藥就要九十九個積分,一枚大力丸價值四百九十九。
其中也有能改善體質的靈丹,隻可惜賀明隽積分不夠。
賀明隽對這些商品能兌換出來将信将疑,就試了下,用一百九十九個積分買了一小瓶六丸褪黑素,結果真的拿到了,甚至包裝還是符合這個時代的。
這就更加讓他好奇系統的來曆和原理了。
可惜他抓不到,不然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也不知道等系統有了它說的“實體”後會怎樣
系統并不知道賀明隽上個任務世界承諾它,等有了積分就給它兌換虛拟形象,若積分夠多就給它兌換實體,是為了研究它。
此時,它正在兢兢業業地給賀明隽念書,甚至還事先詢問他喜歡什麼聲線。
系統的聲音清晰又平緩,馬車有些颠簸搖晃,可躺在榻上的賀明隽并沒有昏昏欲睡,相反他有些難受。
大概是暈車了。
古代的路況,出門坐馬車十分受罪。
車内服侍的丫鬟見賀明隽臉色不好,就給他倒了杯茶,問道“殿下,奴婢為您按揉一下腦袋,可好”
這丫鬟名叫紫蘇。
太子近身服侍的人取的都是中藥名。
四個大丫鬟分别為紫蘇、青黛、白芷、丹砂;四個一等侍衛蘇木、蘇葉、杜仲、杜松;以及兩個貼身内侍商陸、商枝。
這是能常在他面前露臉的。
賀明隽不喜歡太親密的肢體接觸,也不喜歡什麼都由人代勞,隻是現在他的身體和身份,讓他不能像以前那樣“自在”。
但賀明隽也不會太委屈自己,一味地去妥協。
他用兩個月的時間,讓身邊的人适應現在的他。
聽到紫蘇的話,賀明隽就直起身,喝完那杯茶後,“嗯”了一聲。
紫蘇去擦洗了手,回來後直接跪在榻邊,給賀明隽墊好枕頭,将他的發帶解開,一雙指如蔥根的纖纖玉手穿進細軟并不烏黑的長發中。
賀明隽下巴微側,眼神往榻上一斜,說“坐。”
紫蘇聞言,并未說什麼“奴婢不敢”,而是輕柔地将手收回,在榻邊鋪了個墊子,又詢問後為賀明隽調整了枕頭,才重新開始。
她十分清楚如今的太子殿下看似脾氣比以前好了許多,不随便動怒,吃飯喝藥都很配合,卻更加說一不二,他不愛聽奉承話,也不容人反駁。
對于他們這些伺候人的來說,當然是這種主子更好伺候。
其實一開始賀明隽并不适應這些,但他若拒絕,什麼都不讓他們幹,他們反倒惶恐。
後來他就擺正了心态給他們發了工資,就是要他們幹活的,若是幹得好了,另有獎金賞賜。
賀明隽閉着眼睛說“若是累了,就換别人。”
這四個丫鬟都粗懂些醫理。
享受着按摩和聽書服務,又喝了些安神湯,賀明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穩,但多少好受些。
他就這樣回了東宮
第55章古穿文(03)
在這個講究孝道的年代,子女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父母。
但賀明隽卻不必。
他才回東宮,就有人來報,稱宮内來人要他好生歇着,遲兩日再去請安,又問他身體可有恙,是否需要院判來請脈等。
這一路颠簸,賀明隽身體幾乎要散架了。
他大多時候都躺在馬車裡,隻中途休息時下去活動了一下,可能就因那會兒吹了冷風,後來就開始頭疼,腦袋像是有個小錘在敲,嗓子也有些癢。
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容易精神不濟、脾氣不好。
賀明隽不至于随意發火、遷怒别人,但他也沒什麼心情去應付宮中來客。
哪怕那人是嘉樂帝身邊的紅人馮保誠。
賀明隽下了馬車就換小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同時差人向馮保誠說明他的情況。
賀明隽稍作休息,喝了一小盅百合川貝炖雪梨,又給太陽穴抹了藥油再針灸兩刻鐘,接着去泡腳。
現在賀明隽就是泡個腳也極其麻煩,對溫度要求精細就說了,程序還複雜。
第一遍要用藥湯,将首烏藤、雞皿藤、艾蒿等放入水中煮沸,再小火煮将近一刻鐘,之後就不能再兌水,要放涼至讓他舒适的溫度。
這方子具有溫經通絡、安神助眠之功效。
泡的時候,要讓藥湯沒過三足裡穴,若藥湯稍涼些還要再加。
第二遍用清水将小腿和腳上的藥漬洗淨。
第三遍則是要用到精油和花露了。
這一套流程走完,卻還不是結束。
将腿足擦拭幹淨,穿上襪子,還有一套足底按摩。
這活就不是丫鬟來做了,而是有藥童。
至于力道,自然不可能如後世的網絡段子中那樣,讓顧客疼得死去活來,大概就像是身體健康的普通人穿着軟底鞋踩在鵝卵石上。
賀明隽隻感覺到輕微的疼和酥麻。
等按完腳,他身上因泡腳出的細汗也消了,身子更是松快許多。
然後他就去簡單擦洗一下,換上幹淨溫暖的裡衣這些他就不需要别人代勞了。
他圍着薄衾從屏風後出來。
卧房裡鋪了地毯,賀明隽就是穿着布底軟鞋也無妨。
古人講究聚氣,即便是太子卧房,面積也不大。尤其太子體弱,冬用炭夏用冰,空間小些,更利于聚溫祛熱。
賀明隽幾步便到了床邊,被窩已經被湯婆子暖好。
等他上了床,青黛便墊好枕頭,拿濕布巾給他擦頭發。
賀明隽體弱,新陳代謝比常人慢些,肌膚不怎麼分泌油脂,他又四體不勤,就不必每日都洗頭發。
青黛動作輕柔地為他細細地擦了一遍頭發,又将熏爐移近些,拿犀角梳給他梳頭。
古人認為“發多梳,則明目去風”。
賀明隽早晚都要梳一二百下。
可以說,他現在過
得十分養生了。
和現在一比,他上個任務世界的那些養生手段簡直像是小兒科。
就在賀明隽正拿着一本農書翻看時,内侍商陸弓着腰輕步走了進來,先給青黛遞了個眼神,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馮公公在外邊兒候着給您請安呢。”
“嗯”賀明隽有些意外地擡頭。
他讓人都把話帶到了,且這都近半個時辰過去了,馮保誠還等着,竟也無人來報。
“讓他進來吧。”
賀明隽沒有從床上起身,隻是調整了一下坐姿。
青黛早就留心着,自然不會因他這番動作扯到他的頭發。
馮保誠進來後在地毯外的區域站定,行禮後笑道“奴婢擾了殿下歇息,實在是陛下和娘娘牽挂着殿下,要奴婢務必親眼見了殿下可安好”
都說宰相門前三品官,更何況馮保誠這個能在皇帝面前說上話的親信。
就是公侯王孫,也會給馮保誠三分薄面的。
現在面對賀明隽,他臉上是笑着的,可等了這麼久,他心裡未嘗沒有點想法,就連說出的話都帶着軟軟的釘子。
若是别的會來事的人,不想得罪馮保誠,多半會說些“下人竟未說清楚”“勞你等着”之類的場面話。
可賀明隽本就不愛虛與委蛇這一套。
現在他更是無欲則剛。
他說“我身體無恙,明日便去給陛下和娘娘請安。”
言外之意是見也見了,可以回去複命了。
馮保誠聽到他的話,臉上那慣常挂着的笑都僵了一下,然後又将笑容放大了兩分,道“是呢,殿下的氣色甚好,若是陛下和娘娘得知,必然會欣慰的。那奴婢便回宮複命了,也好教陛下和娘娘放心。”
賀明隽點頭,輕“嗯”了一聲,也不知馮保誠那個距離能不能聽到。
馮保誠作為在皇上面前伺候的,察言觀色、表情和情緒管理的功底都是出神入化的。不管他心裡是何想法,又打算做什麼,他态度都十分謙恭。
又行了一禮,馮保誠弓腰後退兩步才走出房間。
讓人尋不出一絲錯處。
隻是賀明隽并未注意這些。
不過,賀明隽可以随性而為,他身邊服侍的人卻不能不為他考慮。
商陸立馬跟着馮保誠出去,充當了賀明隽的翻譯“殿下看着氣色尚佳,但到底奔波了大半日,精力有些不濟也是難免,萬望馮爺爺見諒。”
商陸說着,遞了個荷包過去。
馮保誠沒伸手,而是他身側的小内侍接過了。
馮保誠道“這話可是要折煞人了,我一個奴婢,如何對主子爺見諒”
對着商陸,馮保誠明顯要硬氣得多,他依舊笑着,隻是皮笑肉不笑,說出的話也顯得陰陽怪氣。
商陸還想說什麼,馮保誠卻轉身大步往前走了,還丢下一句“天兒也不早了,我離宮一個多時辰,還記着回去向陛下複命呢。”
商陸急得跺了兩下腳,才轉身回屋。
他在心裡暗罵這老陰貨
偏偏是他這個嘴笨又不知變通的人守在這裡,要是換了商枝,必然不會如此
屋内。
賀明隽在馮保誠離開後就将視線和注意力都放回書上。
青黛眉眼間有愁意,嘴張了又張,終究沒說什麼,隻繼續給他梳頭。
這時,商陸返了回來,“咚”地一聲将自己的膝蓋砸在地闆上,俯首道“是奴婢失職,沒能及時将馮公公還等着的消息報于殿下。”
實則是馮保誠說太子殿下要更衣歇息自己不急等一會兒無妨,若打擾了殿下才是罪過,商陸不得不陪他等着。
商陸一開始還真以為馮保誠不急,等意識到不妥卻也有點晚了。
可這些緣由,商陸又不能解釋。
自己辦事不利,又怎能在殿下面前找借口
賀明隽被那一聲驚到,有些不悅地皺眉。
等聽了商陸的話,他轉瞬間便明白了他為何如此。
面對嘉樂帝,賀明隽既是子,又是臣,而馮保誠是嘉樂帝派來的,他對馮保誠那麼不客氣,若細究起來,就是對君的施恩、對父的憐惜毫不領情。
況且,他沒有讨好馮保誠。
若是馮保誠想整他,都不必在嘉樂帝面前誇大其詞,隻需要明誇暗貶地略提一下。
比如
帶着驚喜地提起太子殿下經過這兩個月餘的修養身子好轉了許多,哪怕奔波了大半日都沒有生病還面色紅潤呢。
這樣,嘉慶帝一開始或許會高興,等反應過來會不會覺得賀明隽恃寵而驕
身體無恙,竟不來向父母請安
或者,在嘉慶帝問起馮保誠為何耽擱了這麼久時,他給出一個不利于賀明隽的回答。
有些話,描述的像是同一個事實,可稍微做一點改變,含義就可能大相徑庭。
而馮保誠在嘉慶帝面前伺候那麼久,無疑是很會揣摩帝心,更知道說話的藝術。
馮保誠有很大的可能會那麼做。
并非是因為賀明隽的态度而報複。
恰恰相反,馮保誠在東宮的表現就是有意為之,給他設了個套兒。
劇情中,馮保誠最終站在男主賀峥那邊。
除了利益,似乎還因為賀峥的生母曾對馮保誠有恩。
甚至現在馮保誠的态度也能窺見一二。
賀明隽心裡都清楚。
但,那又如何
禮賢下士、邀買人心,他可沒什麼興趣。
賀明隽完全不怕馮保誠背地裡給他穿小鞋,否則,他就派商枝去給馮保誠回話了。
比起商陸,商枝更伶俐嘴甜,還和馮保誠有些淵源。
如今的局面并不令賀明隽意外,他自然不會責怪商陸。
“無妨,起來吧。”
商陸站起身,可面上還是難掩惶恐和自責,
憂心忡忡道“若是馮公公對陛下說些什麼”
青黛轉頭橫了商陸一眼,又輕輕搖頭。
商陸這才退至門口守着了。
青黛足足梳了一百二十下,又問殿下可要歇息來”
賀明隽手中的書隻餘下兩三頁,他便應了一聲。
青黛用發帶将他的頭發束起,又走到門口給商陸吩咐道“去瞧瞧殿下的酸棗仁茯苓膏熬好了沒有。”
她去把梳子等收拾好,又洗幹淨手,取了沉香膏,抹在賀明隽的太陽穴和耳後,又細細地按摩。
等賀明隽把書翻到最後一頁,商陸端着酸棗仁茯苓膏進來了,旁邊還跟着白芷。
這四個丫鬟中,紫蘇算是小總管,太子出行時一般是紫蘇跟着;青黛打理他的衣物和起居;白芷負責飲食和藥物,丹砂則主要伺候筆墨。
她們上面還有嬷嬷,隻是嬷嬷隻管事不怎麼動手,并不常在賀明隽跟前伺候。
白芷端着酸棗仁膏用湯匙慢慢攪動着,等稍涼些,就舀了一點滴在手腕内側,覺得溫度合适才遞給賀明隽。
這四個丫鬟的名字和她們的樣貌、性情都有點關系,白芷是皮膚最白的,雖不及賀明隽,但也比常人嬌嫩些。
以前都是白芷喂給太子喝的,可賀明隽不想當巨嬰。
雖然他現在并沒有好到哪裡去,但飯來張口還是有些挑戰他的底線。
現在這一切精心照料、吃穿用度無一不細緻,在外人看來是享受,對賀明隽來說卻多少有點受罪。
他向來不喜歡麻煩。
可他為了避免身體遭更多的罪,病倒後什麼都做不了,現在不管是甜是苦他都隻能受着。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把酸棗仁膏吃完,又漱了口,才躺下。
見賀明隽阖上了眼,青黛和白芷動作很輕地将一切收拾妥當,燃上安神香,才退出卧房。
商陸還在門口守着,輕聲喊“青黛姐姐”
青黛就嗔他一眼,道“你那榆木疙瘩能想到的事,殿下能不明白嗎還要你多嘴”
她又皺着那遠山似的眉,納悶道“那馮公公等着,為何不教人來報呢他這麼做,是要與我們東宮為敵嗎”
白芷方才在盯着人熬藥,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問清楚後,她冷哼一聲,道“宮裡這麼多人,都是死的嗎商陸被絆住了腳,難道别人就不知道來說一聲這些人也過于懶散懈怠了,不就是仗着”
仗着太子殿下年幼體弱,沒有精力管束懲罰他們。
後面的話,白芷有些說不下去,她覺得氣憤又惋惜。
那些動辄打殺奴婢的主子會被敬重,他們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以前除了偶爾會發小脾氣外,待下人極為寬厚,反倒讓某些刁奴奴大欺主。
那些人要麼是懈怠了,要麼,就是覺得馮保誠一個宦官竟然比太子殿下還開罪不起。
白芷都能想明白的事,賀明隽怎麼會看不出
隻是飯要一口一口吃,整頓東宮又不是一日之功,他暫時沒有精力理會這些。
現下再沒有比他睡覺更重要的事了。
待他睡醒,怕是有幾場麻煩要解決
第57章古穿文(04)
賀明隽睡了半個時辰,醒來已是酉時三刻約下午六點。
這次他睡得比較沉了,因坐了一路馬車産生的身體不适也緩解了許多。
他精神尚可,在傳了晚膳之後,就讓人拿來冊子賬簿,并通知相關的人開會。
東宮就像是一個大公司,部門有詹事府、左右春坊、三寺十率府等,相關事務十分繁雜。
好在賀明隽又不是真的十一歲小孩,他也不需要将所有問題都查清楚,因此不難對付。
他翻了幾本冊子,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等晚飯被端上桌子,他就将冊子合了起來。
晚膳倒沒有很誇張,隻是一盅湯并幾個小菜而已。
賀明隽體質弱,就要少食多餐,晚飯更是不宜多吃。
在他用膳的時候,就有人去将延德殿更仔細地打掃一遍,并放上火爐驅寒。
延德殿是東宮的第一正殿,隻在有正事要議的時候才打開。
待賀明隽吃完飯,商陸才走到他身側,報告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賀明隽點點頭,卻沒有立即動身。
他以前從來不遲到的,可現在,他要擺太子的威風,就要晾着那些人一會兒。
他到卧房,在軟軟的地毯上慢慢踱步。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胃下垂患者除外。
略微消了消食,賀明隽才換了衣服,乘轎去延德殿。
初春的晚間有些涼意,賀明隽裹得嚴嚴實實的。
在他進入延德殿正殿大廳之前,就有丫鬟小厮魚貫而入。
很快,大廳主座旁就多了一個爐子,桌上擺着一套茶具,椅子被鋪上軟墊
在衆人小聲的議論中,賀明隽信步走來。
他才十歲半,又因為體弱,身量比同齡人還矮些,隻有三尺高約一米二。
因為是在自己家,又是見下屬,不喜歡簪發的賀明隽就沒有将頭發梳得很端正,隻是用一根鴨青色的發帶束了個松松的低馬尾。
這樣的發型很考驗顔值。
賀明隽不太在意長相,就沒什麼特别的感覺。
可按照大衆審美,他如今這副皮囊實在是膚白貌美,精緻得不像個真人。
十多歲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辯的年紀,他一張臉還沒有成年人的手大,被大氅上的一圈白毛圍着,原本雪似的膚色在燭火光的映照下如月暈一般。
看着就毫無威懾力。
而等他一開口,是還沒變聲的奶音。
氣勢又減了三分。
賀明隽已經習慣了這個身高看世界,也聽慣了這道聲音。
要服衆,又不是靠年齡和聲音大。
“免禮。”
賀明隽左手抱着手爐,輕擡右手。
其實東宮的官職有不少問題。
東宮的配置是仿照朝堂的,比如,詹事府就相當于宰相府和尚書府。
這樣似乎是為了讓太子更好地學習、提前适應盡管縱觀各朝曆史最終登基的太子不過半數。
然而,東宮的規模又遠遠不如比不上一個國家,所以就顯得官職冗雜,有些責任劃分不清。
這些都是遺留問題。
即便賀明隽要做出調整,也不會自己費心,隻需要找到合适的人。
而且,制度問題這時候點出來并不合适。
現在隻适合拿一個簡單直白的、能找到相關負責人的問題來當這第一把火。
落座後,賀明隽上身斜斜地倚在椅背上,沒有寒暄或是說一通恩威并施的開場詞,而是直接指出剛才在賬冊上看出的問題。
聽到他的話,司藏署令站出來,支支吾吾,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黛貼心地奉上賬冊。
賀明隽指出哪一頁哪一行,他聲量不高,語氣還不如别人讀書時抑揚頓挫,卻讓司藏署令吓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他撲通一聲跪下,連聲告饒,稱是自己失職。
其餘人也心有戚戚然,知道太子這次是來者不善,生怕自己被點名,忙暗中思考自己可出了什麼差錯,應如何應答。
太子被立也才兩年,他搬到東宮一年有餘。
去年冬天太子也是到莊子上過的,夏天又去避暑山莊納涼,兩次他回宮後都躺了兩天才去中宮請安,更别提過問東宮的事務。
就算他事後問起,隻不過是走個過場,大家随便敷衍幾句就應付過去了。
他們實在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忽然過問庶務,還趕在他從莊子回來當天,實在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賀明隽沒有理會那求饒之人,而是氣定神閑地喝了杯茶後才問道“洪詹事,張家令,羅主簿,你們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理”
三人站出列,沒直接回答,一撩衣袍準備下跪,看樣子是又準備來認錯、告饒那一套。
賀明隽像是沒看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幽幽開口“我身子不好,更需要你們盡職盡責,多替我分憂,而不是搪塞、推诿、求饒。”
下邊站着的人跪得更利索,頭嗑得更響亮,求饒聲也更大了些。
賀明隽可沒那個力氣和他們比誰聲高,再說,那樣有失太子氣度。
他更不能拍桌子,會手疼。
于是他把才放下的杯子又重新拿起,和桌面碰了一下。
霎時,整個正廳安靜下來。
賀明隽垂眸道“是本宮無能,竟連東宮都管不好,不若還是請父皇派人相助吧。”
這話已經很嚴重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卻又因為賀明隽明顯表現出對他們隻會求饒的不悅,兼之摸不清如今太子殿下的脾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以前的太子殿下可是很要強的,牙齒掉了甯願往肚子裡咽也不願讓人看了笑話,尤其怕皇上失望。
現在怎麼會
不少人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太
子有什麼不一樣了。
洪詹事作為在場人中官職最高的,這時候不得不出頭殿下,這等小事又何須驚動陛下呢
喬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
“小事”賀明隽反問。
“若單一個署令屍位素餐、弄虛作假,還算是小事,若這隻是潰堤之蟻呢本宮瞧着,諸位似乎沒有把本宮的話當一回事。”
洪詹事忙道“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屬下不敢。”
其餘人都跟着表态。
賀明隽聽得有些心煩。
可能是前段時間身邊都是順着他的、能聽懂他說話的人,讓他脾氣見長。
現在見着這一群隻會口稱“失職”、“有錯”、“不敢”的人,他隻想把他們全部換掉。
身體不好莫生氣,病倒喝藥無人替賀明隽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
還是換個詹事吧。
太子詹事就相當于總經理,管着三寺十率府。
若有一個得力的詹事,賀明隽這個太子就會輕松許多。
或許是因為衆人都不看好太子,東宮這個班子中的人就沒有幾個好用的,就是有,慢慢地也變成了得過且過的老油子。
就連皇上皇後為太子選人,也更在意他身邊伺候的、太醫、廚子等。
因此,現在賀明隽就有點憋悶了。
好在,他身邊的青黛還是很靠譜的。
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青黛等人已經差不多摸準賀明隽的性子了。
青黛上前一步,提醒道“殿下問你們該如何處置,你們回答就是了,勿要搪塞。”
她是好意,若這些人把太子殿下氣到,或是今晚之事傳到宮中,事情恐怕要鬧得更大了。
隻不過,某些人未必領情。
就如洪詹事,他可是正三品的官員
以往太子沒精力管理東宮事務,一年還有兩三個月都在外面住,太子詹事便是東宮最大的官。
被人捧着慣了,現在被一個伺候人的小丫鬟訓斥,洪詹事心裡怎麼會好受
尚不知道賀明隽已經生了要把他這個詹事換掉的心思,洪詹事笑道“是微臣的不是。那以殿下之見,該如何發落李署令臣等照做便是了。”
賀明隽右手虛握撐着額頭,緩緩又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先免了李署令的職,待率更寺查清楚,李署令及其餘失察之人,皆依照律法及舊例處置。”
洪詹事又問“那署令一職,殿下是要提拔署丞,還是另有人選”
賀明隽“那麼就由洪詹事暫代吧,李署令失職,怕是有爛攤子要收拾。至于詹事一職,就由少詹事升任。”
“殿下,這”洪詹事,或者現在應該稱為洪署令,有些猝不及防。
賀明隽輕叩了一下桌面,道“照做。”
洪署令想起了方才自己所說的“臣等照做”,就有種自食其果的懊悔,但他總不能當着衆人的面反駁太子。
他實在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做到這一步。
他當了兩年的詹事,太子又幾乎從不管事,沒了他,就不怕東宮亂成一團嗎
此時,洪署令還沒有領會到賀明隽說的“暫代”一詞的含義。
賀明隽當然知道這個決定有點草率,可他現在必須要立這個威。
而且,某些人沒有自己想得重要,就算少詹事依舊德不配位,估計也不會差到哪裡。
而在不到半個月後,賀明隽就能挖來新的“大總管”。
賀明隽将已經有些涼了的手爐遞出去,又換個新的,繼續要職官和管事彙報工作。
有了前面的殺雞儆猴,其餘人就配合懂事多了。
其實賀明隽不想要這些人的忠心和敬畏,隻需他們各司其職、不生事。
他獨來獨往慣了,更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現在不得已身居廟堂、身處鬧市,若是周邊的人還給他找麻煩,那他會很苦惱的。
因為處理這些瑣事,賀明隽到将近亥時才入睡。
他有些輕微發熱,但并沒有驚動别人。
太晚了,他不願折騰。
現在賀明隽的身體比起兩個月前他才接手時已經好了許多。
原劇情中,太子體弱又因為這個職位壓力頗大,多思多慮,郁結于心,更不利于養生。
賀明隽卻不會,有不順意之處,他當場就發洩出來了。
賀明隽清楚,自己的這番變化瞞不過嘉樂帝和皇後他身邊的人都是他們安排的。
但維持原劇情中的太子人設,他做不到。
明日就要去見他們了,他還要給出一個解釋,包括自己的變化和今日馮保誠之事。
賀明隽隻慶幸好在古人都早熟,太子與身為帝後的父母更不如尋常人家那麼親近,否則,他可做不出十歲小孩的模樣
第58章古穿文(05)
于現在的賀明隽而言,亥時晚上九點休息已經有點晚了。
可這個時辰,嘉樂帝還在批折子。
因為嘉樂帝睡得晚,所以不必等第二天,他當晚就聽到了東宮的消息。
這倒不是他刻意監視,隻是不放心太子,命人多加看顧。
平時東宮發生的一切也并非是事無巨細都上報的。
但今晚發生的事不算小,無論是賀明隽一改往日處事風格,直接将太子府詹事貶職,還是沒好好休息熬夜處理這些瑣事,都不應瞞着陛下。
嘉樂帝看着這些消息,有點欣慰,這孩子總算露出點鋒芒了,隻是手段稚嫩、仁慈了些。
除此外,嘉樂帝還不免擔心太子的身體,又感覺到異樣。
前些日子在莊子上還修身養性的
是不甘心當一個徒有虛名的太子現在覺得長大了、有能力了,又恰逢好時機
嘉樂帝正在沉思之際,馮保誠上前給他換了杯茶,輕聲道“陛下,時辰也不早了,這夜裡還是有些涼,您看要不要歇了”
嘉樂帝被打斷思緒,不悅地看了馮保誠一眼,忽然就想到今日派馮保誠去看望太子後的回話。
“你是說,太子今日氣色不錯”
馮保誠一臉喜意,應道“是呢,奴婢謹記着陛下的吩咐,特意去瞧了。太子殿下隻眉眼間透出幾分疲憊,氣色卻很好,想必休息一番就調養過來了。”
嘉樂帝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點頭道“看來那溫泉莊子養人。”
馮保誠卻反駁道“哪裡是莊子養人分明是陛下您一顆拳拳愛子之心”
嘉樂帝被這一通馬屁拍得是通體舒暢,又順着這個話題自然而然地問道“你今日在東宮耽擱了那麼久,可是太子與你說了什麼,你瞞而未報”
“并未啊”馮保誠有些愕然,随即語氣神色皆惶恐地認錯“是奴婢的不是,擔心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報喜不報憂,想着要親眼見了太子殿下是否安好。奴婢萬萬不敢和太子殿下多說什麼,太子殿下也不會犯這種忌諱,打探陛下的事。”
“哦”嘉樂帝神色莫名,意味深長道“太子果真并未打探一句朕的情況”
馮保誠再反應不過來就顯得過于遲鈍了,他小心翼翼道“許是太子殿下明日便要進宮,這才,這才”
嘉樂帝冷哼一聲,便讓馮保誠說不出下邊的話。
手中的折子批閱不下去了,嘉樂帝便将其一合,丢到旁邊,冷冷地看着馮保誠,說“今日你到東宮之後,一言一行,事無巨細,一一禀來。”
馮保誠肩膀一縮,低頭斂目地應了一聲“是”,接着就平鋪直叙地彙報起來
他踏入東宮後不到一刻鐘,太子殿下的車架便回來了,傳話後,太子殿下并未接見他,隻差人回了話,稱自己無恙、勞陛下娘娘記挂、明日便來請安等等,而他記着陛下的吩咐,等了大半時辰才見到太子殿下
馮保誠老老實實地說完,總結道“除此之外,别無他事了。”
馮保誠并不敢誇大其詞,畢竟嘉樂帝并不是好糊弄的,目前又一心偏向太子殿下。
嘉樂帝聽完,沒有說什麼,隻是一擺手讓馮保誠退下。
但他晦暗沉郁的眼神還是透露出幾分情緒。
馮保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讷讷地喊了聲“陛下”,才在一片沉默中退下。
等轉過身,馮保誠眼神裡的擔憂和慌亂全都消失不見,隻餘下一片冷然。
第二日,賀明隽是在約巳時九點從東宮出發去請安的。
東宮,顧名思義,就是位置在東邊的宮殿。
除過每年的大朝會外,本朝的慣例是五日上一次朝,今日并不上朝,嘉樂帝大概會在兩儀殿聽政理事,或是在距離兩儀殿不遠的寝殿休息。
賀明隽估算過,從他寝殿出發到兩儀殿路程不過兩千米。
他又是乘馬車去的,就算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速度不能太快,預計用時最多兩刻鐘。
依照禮法,如無急事,臣子進宮是不能騎馬乘轎的。
但太子體弱,是個特殊的存在。
賀明隽坐在馬車上也并未閑着。
他面前放着一張小幾,上面放着東宮的圖紙。
在太子入住前,東宮是經過一番改造的。
比如,他的寝宮院子裡花木都移栽到别處、連池塘都填了,因為這些容易招蚊蟲。
若是别人被蚊子叮一下可能身上隻會起個紅點,但若放到太子殿下身上,那就可能是紅腫一片。
除此之外,東宮内還做了不少簡化,這就讓東宮的景觀看起來有點單調了。
賀明隽現在看圖紙,不是打算在觀賞性方面對東宮做出什麼新的改造。
他對住宿環境沒什麼太大要求,更不愛折騰。
可如今身處古代社會,賀明隽不想在朝堂攪弄風雲,也不喜歡管理東宮的庶務,他這個身份又極其尊貴,不像女主那樣生存難題迫在眉睫
盡管他現在睡覺時長和學習時長,與以往想比,差不多是完全反過來了,但他還是要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找點事情做的。
除了看書、練書法、學中醫,他還打算在東宮搞幾片試驗田。
這當然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了。
說起來,在農業種植方面,賀明隽的理論很豐富,但卻沒什麼經驗。
盡管他出身農村。
他唯一的經驗,就是在第一個任務世界“繼承”的那盆盆栽,結果還養死了。
現在依賀明隽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身體,就更沒機會實踐、提升一下種植能力。
不過這種指揮别人動手的活,他還是可以做一下的。
東宮占地面積一千八百餘畝,說得更容易想象些,相當于一百七十餘個标準足球場,開幾塊地出來還是很容易。
隻是究竟選在何處
,涉及到風水、美觀和土質等問題。
賀明隽左右閑着,就先篩選一下合适的地方。
思考這個,需要動腦卻又不很費神,他剛好可以打發一下時間。
要是女主知道同為穿越者,她勤勤懇懇侍弄那三分地才能改善生活、而賀明隽開兩塊地隻為打發時間,不知會作何感想。
等賀明隽下馬車時,他心裡已經有了大緻的規劃。
他對于如今可以稱為自己的家的東宮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畢竟,以前太子體弱根本沒機會逛一逛自己的家,于是賀明隽接收的信息就隻有劇情提到以及太子常去的地方。
記住東宮的地圖很有必要。
賀明隽可不想以後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在自己家還迷路。
回到當下
賀明隽在神龍殿門口下了馬車。
從門口到正殿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隻能慢慢走過去。
到了正殿門口,卻聽被守着的内侍說此時陛下不便見他,要他先去偏殿等候。
這是以前從未發生的事。
太子若進宮,剛到最外的宮門口就有人往裡面遞消息了,若是嘉樂帝有事在忙,就會先讓太子去皇後的寝宮,他忙完了就過去,一家三口說說話,有時在一起用膳。
現在賀明隽被這樣對待,倒是沒什麼失落,他神色如常地一點頭,往偏殿走去。
初春的白日比晚上溫度稍高些,但賀明隽依然穿着大氅,甚至因為今日有些微風,他連兜帽都戴上了。
因為穿得厚,走起路就有些累人。
到偏殿時,他臉頰已經泛起了紅暈。
好在嘉樂帝隻是晾着賀明隽,倒沒有在别處苛待他、給他下馬威。
偏殿裡燃着火爐,顯然是特意給他準備的。
擦臉淨手之後,賀明隽又歇了片刻,才脫去身上的大氅。
很快又有人端來一盤櫻桃。
如今櫻桃算是名貴水果。
賀明隽原本不喜歡吃這種肉少核多的水果,可現在他這體質,能吃的食物實在不多,除了各種藥膳外,尋常的菜口味也極其清淡,現在等着又無聊,他便捏起一枚櫻桃在爐子邊烘得不那麼涼了,再遞入口中。
不多時,商枝就躬身,附到他耳邊輕聲道“殿下,陛下是在給三皇子考校功課。”
賀明隽捏着櫻桃的手一頓,神色有點古怪。
他不是因為男主三皇子,而是覺得,嘉樂帝的做法似乎有些幼稚
你擺譜晾着朕派去的人,朕便寵愛别的皇子讓你等着
賀明隽應該是他多想了吧。
正殿中,嘉樂帝聽着三皇子的對答如流,誇得有些敷衍。
現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嘉樂帝确實想給太子一個教訓。
可太子那身體,别說罰跪了,就算抄書,都太重了些,讓人他這個老父親不忍心。若要口頭訓斥,隻怕太子會多
思,外人見了,還以為太子失寵了呢。
但若什麼都不做,他為君為父,也太憋屈了些。
外出兩個月,歸來竟沒有關心問候他一句那逆子,也委實太沒有良心了
“父皇”三皇子賀峥見嘉樂帝皺着眉,還有些咬牙切齒,就小心地喊了一聲。
可是兒臣的回答有誤嗎來”
嘉樂帝邊起身邊說道“你的功課不錯,今後也勿要松懈。”
他又吩咐人拿塊硯台賞給三皇子。
這就是要三皇子告退的意思了。
賀峥放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了,他仰起小臉,笑着問道“是太子哥哥來給父皇請安了嗎兒臣也許久未見太子哥哥,甚是想念,就讓兒臣一起去見見太子哥哥吧。”
八歲多的小孩甚是陽光可愛,說出的話也乖巧懂事。
可嘉樂帝卻皺起了眉。
他不願讓其餘皇子常在太子面前晃悠。
二皇子就不說了,三皇子比太子還小兩歲呢,身量都快趕上太子高了,體格更是像個小牛犢似的,這樣的弟弟,太子見了能高興
況且今日太子才回來,必然有很多話要和更親的父母說,有你一個弟弟什麼事
嘉樂帝便道“改日吧,你也知道,太子身體一貫不好,你要體諒,莫累着他。”
這下咬牙切齒的人變成三皇子了。
他體諒個鬼啊
他是弟弟,又是個連王位都沒有的皇子,去體諒身為兄長的太子
就因為太子病弱
三皇子心中忿忿不平,對太子滿是嫉恨。
但他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而是有點失落地應了一聲“是”。
又道“那兒臣告退了,父皇要和太子哥哥說我想他。”
嘉樂帝正欲往前走的腳步一頓,回身摸了摸三皇子的腦袋,誇道“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嘉樂帝并沒有看出三皇子陰暗的心思。
一來是三皇子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
二來,則是嘉樂帝自認對三皇子已經不錯了。
他待二皇子那才叫一個冷漠忽視呢。
當然,他對三皇子是沒法與太子相比,可太子是他愛重的皇後所生,是他第一個孩子,又從小體弱,讓他多費了不少心思才養大的,他更在意一些不是很正常嗎
而且,他是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給你你接着,不給你你就忍着。
難不成還要有意見
嘉樂帝卻不知道,像二皇子這樣一開始就被抛棄的,其實早就習慣了,反而沒什麼奢望,就算有點情緒,恨意也沒有那麼濃郁,更多的是漠然。
而三皇子,他受過關愛,卻比上不足,更容易覺得不滿、心生怨怼。
于是,站在三皇子的角度,太子病弱平庸,父皇偏心至極,皇後娘娘是他的殺母仇人卻把他記在名下讓他認賊作母
他弑兄篡位,不過是為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在三皇子的劇本中,太子就是個死不足惜、為他讓位算是賠罪的反派
第59章古穿文(05)
賀明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三皇子已經對他有了怨恨之心。
當然,他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在他看來,政治鬥争談不上好人壞人,隻有輸赢。
他的太子身份、他的任務要求,都決定了他要和三皇子站在敵對面。
至于那些愛恨情仇,誰是正義的一方,賀明隽覺得沒有必要深究。
反正,他總要把三皇子拍下去的。
而嘉樂帝對他的态度如何,重要,卻也沒那麼重要。
因此賀明隽的姿态就很閑适了。
當小碟中出現第五個櫻桃核的時候,賀明隽就停了下來,拿帕子擦嘴。
就是這種适宜體虛氣弱的人食用的水果,他也不能多吃。
賀明隽還沒有把帕子放下時,就聽見“皇上駕到”的通報聲。
他不慌不忙地把帕子遞給紫蘇,又站起身,準備行禮。
這個朝代并不時興跪拜禮,像平時上朝、臣子拜見君王,除非是犯錯求饒或是謝恩等情況,一般都不用跪。
但現在賀明隽的情況像是遊子歸家,按照當下的規矩,必須要跪拜父母的。
賀明隽沒有“男兒膝下有黃金”之類的想法。
入鄉随俗而已,這動作又不帶什麼侮辱性的意味。
有内侍拿來蒲團,還是太子特供版,比尋常人用的更軟些。
“給父皇請安。”賀明隽說着,伸手撩起衣袍。
他一到跟前,嘉樂帝就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清苦。
這兩日賀明隽并沒怎麼喝藥,但他身上沾染的藥味不是短時間能散去的。
再一看賀明隽那比兩個月前更消瘦的臉,提起衣袍的右手骨節處微微泛着的紅,嘉樂帝那僅剩的一點不悅就散了。
見賀明隽快要跪下了,嘉樂帝連忙阻止道“快起來,來見朕,何必如此拘禮”
說話的同時還冷冷地看了馮保誠一眼。
這叫氣色好
馮保誠
這還不好往常太子可是要在床上躺個一兩日依舊看起來疲憊不堪、臉上沒有什麼皿色的現在他一張臉白生生的,臉頰上還有些薄紅,目光清明,還不算氣色好
但馮保誠沒那個膽子反駁,甚至他看着現在嘉樂帝對太子的态度,心中有些不安。
他知道陛下待太子寬容,隻是不曾想能寬容到這地步。
被特殊對待的賀明隽卻有着寵辱不驚的淡定。
聽說不用跪了,他就緩緩直起膝蓋。
他身側的人極有眼色地上前輕扶住他的胳膊。
賀明隽站定之後,整理了一下衣擺,才又行禮道“謝父皇。”
一個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在他沒有這個想法的情況下。
大多時候,賀明隽說話的語調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不帶一絲洩露情緒的波瀾。
落到别人耳中,就顯得有些冷淡
。
哪怕是這具身體稚嫩的嗓音也無法遮掩。
賀明隽這麼對下屬奴仆無妨,但他現在面對的,是他這個身份的父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且賀明隽本來就不喜歡寒暄廢話,這幾個任務世界過去,他在聊天技巧上依舊沒什麼長進。
他也沒有以這麼小、需要關愛的年紀和父母相處的經曆。
他更做不出讨好的姿态。
于是在他道完謝之後,竟一時無話。
嘉樂帝微眯起眼睛,直視着賀明隽道“你去莊子上住了兩個月,待朕生分不少。還是說,對朕有什麼情緒”
若是别人,隻怕早就惶恐不安了。
賀明隽卻隻是輕輕搖頭道“并無。”
說着,他擡起頭,露出一張坦誠至極的臉。
嘉樂帝“哦”
賀明隽“許是又長了一歲,做不出小兒姿态。”
他頂着比實際年齡更幼态幾分的面容,用稚嫩且因體弱顯得細聲細氣的嗓音,說出這般老成的話。
嘉樂帝本來是繃着臉的,此時卻撐不住笑了,歎了一口氣道“你啊”
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和寵溺。
“若是你受了委屈,大可以告訴朕,朕還能不為你撐腰”
嘉樂帝說着,輕擡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賀明隽坐下。
賀明隽倒也不客套,落座後才道“謝父皇挂念,隻是我不曾受什麼委屈。”
他揚起一抹極淺淡的笑,語氣頗有些驕矜和理所當然“我是太子,誰能給我委屈受我若是有不滿之處,自然不會忍着。”
賀明隽覺得那些謙稱、敬稱是在增加交流成本,他不會刻意記着要在皇上面前稱“臣”,在下屬面前稱“本宮”。
他比較随心,偶爾刻意仗着身份壓人時才強調一下。
現在面對嘉樂帝,賀明隽依舊一口一個“我”。
這讓他身後的紫蘇和商枝忍不住心頭一緊,可當着皇上的面又不便提醒。
而一直忐忑的馮保誠則安心幾分皇上偶爾會不記得自稱“朕”,但在皇帝面前,沒有人能自稱“我”。
太子這樣,顯然是有些不敬的。或許不至于讓陛下治罪,但多少會讓陛下心生芥蒂或不适吧。
平時聽慣了“微臣”“奴婢”等的嘉樂帝的确有些不習慣,但他此時更在意賀明隽說的“不滿之處”。
平時大臣們說話都是彎彎繞,嘉樂帝顯然很是會抓重點的。
至于賀明隽的自稱,嘉樂帝隻當他是在莊子上住了兩個月,散漫慣了,此時并未追究。
嘉樂帝饒有興緻地問“不滿可是昨日東宮發生了什麼”
竟讓一貫不怎麼理會庶務的太子亮出了爪子
賀明隽沒有瞞着的意思,直接道“本也應向父皇禀告的,我兒臣昨日免了詹事的職,降為司藏署令了。”
嘉樂帝問“哦他若不
堪大用,直接罷免便是,又何須留他”
賀明隽“倒也不是不得用,隻是有些不聽話、敷衍我敷衍兒臣。”
嘉樂帝聽得有些興趣,見他這般不習慣自稱“兒臣”,說了還要改口,就大度地一揮手道“我你既為父子,私下不必如此拘禮。一個稱呼讓你這般拗口,朕聽着也不自在。”
賀明隽笑了下,道“謝父皇。”
他這副皮囊極占便宜,隻是淺淺一笑,就讓人覺得好似做了一件什麼了不得的事。
嘉樂帝捋了捋胡子,顯然十分受用,他“嗯”了一聲,再輕揚下巴,示意賀明隽繼續。
賀明隽本就是來告狀,以及讓嘉樂帝和皇後意識到他行事風格與以往有了不同,此時自然不會瞞着。
“經過這兩個月在莊子上的修養,我的身子已好了許多。昨日回來後,本應該立刻來宮中請安,讓父皇母後安心,但奈何一路颠簸,狀态有些不佳,以免讓父皇母後見了更擔憂,便打算歇息一日。”
“父皇體諒,派了人來。”
賀明隽說着,看了馮保誠一眼。
馮保誠接到他的視線,身體微顫一下,張了張口又閉上。
這時候打斷太子的話,隻會讓陛下不悅。
賀明隽繼續道“我并未接見,隻是派人回了話。卻不知,馮公公得了父皇的吩咐,要親眼見我是否安好,結果讓馮公公等了大半個時辰,竟也無人知會我一聲。”
見自己被提到,馮保誠這才開口“奴婢多等些時辰有什麼打緊自然是殿下歇息更重要些。”
嘉樂帝并未對此發表意見,隻是看神态,像是對馮保誠的說法頗為贊同。
“呵。”賀明隽發出一聲輕笑,帶着嘲諷和怒意。
“見不見、何時見,是我說了算的,可瞞而未報,就是東宮屬官的失職了。本宮聽聞,是馮公公不讓人通報的”
“不在意我這個主子,倒是對馮公公的話言聽計從,這樣的人,我可不想用。”
馮保誠噗通一聲跪下,驚慌解釋道“是奴婢僭越了,奴婢不想驚擾到殿下,才不讓人通報的。隻是奴婢哪有那個面子号令東宮之人多半是因奴婢是陛下派去的,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皆知陛下愛重殿下,也是為殿下考慮,想讓殿下好好歇息一番,再者,讓奴婢多等候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這才”
馮保誠所依仗的,不過是他是皇上派去的,代表的是皇上的臉面。
賀明隽意味不明地反問“是嗎”
“今日他們為本宮考慮,瞞而不報,那明日,他們是不是可以替本宮做主了”
馮保誠冷汗都快下來了。
賀明隽接着道“馮公公是父皇的人,父皇一句吩咐,馮公公便是多等半個時辰也要做到。可東宮的人”
“是兒臣無能了,禦下之道遠不及父皇。”
他的聲音中并無多少濡幕和欽佩,可還是讓嘉樂帝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
嘉樂帝将目光從賀明隽移到馮保誠身上,淡淡道“起來吧,太子又并未指責你。”
“多謝陛下謝過太子殿下”馮保誠的聲音都有點抖。
哪怕嘉樂帝的聲音輕飄飄的,馮保誠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惹得陛下不悅了。
就算他是陛下派去問話的,可太子殿下才是主子。
他明白這一點不重要,關鍵是,現在太子殿下的話讓陛下認同這一點,他們父子倆才是同一陣營。
沒想到太子殿下這麼會告狀
嘉樂帝此時懶得理會馮保誠,他問賀明隽“你降了洪詹事的職,那今後待如何呢”
賀明隽“既然馮公公在東宮頗有威望,不如父皇将他借給我些時日”
馮保誠
太子這是要他死啊
但他哪有開口推辭的權利隻能聽從吩咐。
嘉樂帝“隻是借些時日”
賀明隽“自然,父皇的人,兒臣怎好奪愛”
嘉樂帝搖頭道“朕已習慣了他在跟前兒伺候,還是給你換個人吧。”
賀明隽并未問那人是誰,站起身道謝“多謝父皇。”
嘉樂帝收斂了神色,忽然道“你們都下去吧。”
“去請皇後來,告訴禦膳房,今日皇後與太子都在神龍殿用膳。”
待廳内其餘人都退下,嘉樂帝問道“可是嫌朕先前為你安排的人不中用”
賀明隽心下微動,想着難道其中還有什麼内情
第50章古穿文(07)
今日面見嘉樂帝,順利得有些出乎賀明隽意料了。
對方似乎并不覺得他的變化有問題,反而對此接受良好,甚至有些欣慰,或許還覺得他手段不夠雷厲風行。
帝王心思難猜,賀明隽也無意去揣測。
對于嘉樂帝的問題,賀明隽略一思忖,按照心中真實想法答道“沒有真正的無用之人,隻看會不會用。”
他是有些嫌棄那些人,不過這兩年來東宮并沒出什麼差池,可見他們也并非一無是處。
隻不過,當老闆掌握着生殺大權、稍有差池就可能喪命時,估計那些下屬行事都偏保守,畢竟不多做就不會出錯。
再加上太子沒什麼威懾力,他們就更加不肯多行一步,沒準兒還會互相隐瞞包庇,免得有不足之處引起皇上注意。
有什麼想法在賀明隽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還沒有抓住就被嘉樂帝的笑聲打斷。
嘉慶帝此時并沒有做出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模樣,看起來竟然有點和藹,他輕飄飄地說“現在倒是有幾分儲君的樣子。”
聽似嫌棄的語氣下隐藏着不難察覺的欣慰和贊賞。
“那你要如何用那些人”嘉樂帝又問。
這就帶着點考校和指點的意味了。
賀明隽沉默了。
他無意顯露自己的能力,更沒有那個興趣。
他隻是打算先借個人打理着東宮,等殿試過後就遞出一封來自東宮的offer。
簡而言之,賀明隽是找人給自己打工的,而沒打算自己栽進去。
嘉樂帝以為賀明隽在思考,就端起一杯茶,耐心地等着。
哪知賀明隽一開口便是“兒臣不擅此道,所以才向父皇讨要人。”
嘉樂帝遞到唇邊的杯子一抖,水滴濺出,落到前襟處。他重重地把茶杯放下,質問“是不會,還是不想”
賀明隽“因為不會,所以也不想。”
“是朕太過縱着你,讓你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你是儲君,怎可這般懶散不上進太傅都教了你什”
嘉樂帝說着,意識到太子這兩個月都在莊子上住,便改口道“你身子既然已經好了許多,便從明日開始上課,不能再懈怠了。你年歲漸長,難不成還像個奶娃娃一般,事事向朕求助”
賀明隽頗有些理所當然地說“父皇廣納賢才,不正是要他們發揮用處的嗎”
嘉樂帝一怔,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賀明隽,他更深切地意識到太子的思維方式的轉變,這已然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了。
隻是嘉樂帝還沒說什麼,皇後就到了。
她能這麼快過來,顯然是在皇帝派人傳話之前就已經動身。
母親大多都比父親更情緒外露些,更何況嘉樂帝有四子三女,而皇後隻有太子這一個親生孩子。
賀明隽尚未請安,皇後便上前輕握住他的手,關切道“快免禮怎麼瞧着又瘦了些,可是去
莊子上帶的廚子不用心”
太子肖母,賀明隽看慣了自己的臉,如今見到皇後,就比嘉樂帝多了兩分親切。
皇後不過二十八歲,嘉樂帝後宮并不充盈,估計沒那麼多糟心事,她又保養得宜,除了服飾雍容些,一張臉看着像個大學生似的。
可這樣的她已經有了個年紀能讀初中的兒子。
皇後看向賀明隽的眼神滿是慈愛。
賀明隽原本就活了二十六歲,性格還有些少年老成,在加上他在幾個任務世界又多了二十餘年的經曆,此時心下就難免有點别扭。
他也不太适應這樣的親近,但他并未表現出來,而是安撫道“随行伺候的人都很用心,許是兒臣的身量又長高了些許。”
他頓了頓,又說“在外面兩個月,也想父皇和母後了”
這就是善意的謊言了。
第一次說出這種類似撒嬌的話,賀明隽還有點不好意思。
落到嘉樂帝和皇後耳中,就是他害羞了。
皇後一來,話題就輕松了許多。
在皇後的詢問下,賀明隽撿了些日常中比較值得一提的事分享出來。
他們早已得知賀明隽能用左手寫字,此時便提起了。
賀明隽隻好展示一番,然後他不止得到“字有長進”的誇獎,還得了紙墨的賞賜。
禦用的墨和紙,質量都是極好的。
以賀明隽才學兩個月的書法水平,顯然有些糟蹋東西。
如今他體弱腕力不足,想必再練也進步有限。
賀明隽已經習慣了凡物都用最好的,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沒什麼“不配”的想法。
午膳是在神龍殿用的。
禦膳要比東宮的膳食要豐盛得多,即便隻有三人用膳,也足有二十多道菜。
其實,原本太子的膳食也沒那麼簡單的,太子經常食欲不振,膳房便要絞盡腦汁多做些讓太子多吃幾口,還是賀明隽不愛鋪張,又不挑食,就隻要求營養均衡、沒有他不能吃的以及相克的食物即可。
看到其中一小半是特意給自己準備的,賀明隽覺得沒這個必要。
但此時他若提出來就顯得不識好歹了。
他什麼也沒說,享受着紫蘇的布菜。
等用過膳,按照賀明隽的習慣,是散散步再看會兒書權當歇息。
他一貫是沒有午休的習慣的,加上他如今就是小憩也極為麻煩,就更不願意了。
起初還是有人勸他,畢竟現在的生活比較慢,大多數貴族都有午憩的習慣,而太子更需要休養。
賀明隽隻說自己若中午睡了晚上更難以安眠,而太醫見他這樣并未引起身體不适便也不再苦口婆心。
嘉樂帝和皇後也聽說了他的習慣改變,此時又問起,賀明隽就用同樣的理由應付過去。
春困秋乏,嘉樂帝又是日理萬機起得比雞還早的一國之君,他中午是要休息的。
皇後此時卻舍不得休息
,隻殷切地看着賀明隽道“若是不累,陪母後再說說話可好”
賀明隽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們沒有去皇後的寝宮,而是去了偏殿的一間屋子。
皇後屏退左右,将賀明隽的吃穿用度、身體狀況問得更仔細了些。
賀明隽一一答了。
她這才放下心,又問起這兩日的事。
賀明隽言簡意赅地說了,當然重點提了馮保誠的事,至于東宮,他隻用有些人太過懶散,給他們個教訓而已Θ來”略過。
皇後蹙了眉,不解道“馮保誠為何要針對你”
賀明隽“兒臣亦有些納悶。”
皇後便不再追問,而是道“你身邊的人是該好好敲打敲打,自己沒有疏漏,别人才難以鑽空子、抓住你的把柄。”
賀明隽此時隻是略提個醒,讓皇後多加留意,目的已經達到,他也沒再多說,應了一聲“是”。
皇後仔細打量着他的臉色,欣慰地笑了,又軟了語氣說“你是太子,多少人盯着呢。”
這時代其實不怎麼講嚴父慈母,通常是男主外,子女的教育主要是由母親負責的,父親隻是閑暇時過問幾句。
皇後見他這般沉靜受教的模樣,就忍不住多說兩句“聽說你父皇今日還召見了三皇子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賀明隽心裡歎氣,到哪裡都逃不過被提問考校。
可他根本不會因此吃醋,也沒有争寵的想法。
他答“我何須與他計較”
皇後不贊同地搖搖頭,耐着性子教他該如何表現出對皇上的在意又不至于讨嫌等。
“那到底是你的父皇,幾個孩子中他又最為疼愛你,你不必太過謹小慎微,也不能恃寵而驕。”
賀明隽“”
要是讓皇後知道他先前是怎麼和嘉樂帝說話的,估計少不了一頓罵。
他真的不擅長、更不想争寵讨皇上歡心。
但他隻能說“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皇後再問起今日陛下又說了什麼時,賀明隽避重就輕地答“隻是讓我明日就上學,以後不可懈怠。”
他也不算說謊,就是斷章取義了點、語氣平靜了點,沒将嘉樂帝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表達出來。
皇後見之前嘉樂帝沒有動怒,甚至心情很不錯,就信以為真,還頗為擔憂道“就是上進也要有個度,還是身子要緊。”
賀明隽認真地點頭,絲毫不見心虛。
他現在是字面意思上的臉皮薄,要是心虛,隻怕就面紅耳赤,輕易讓人看出來了。
待嘉樂帝醒來,賀明隽去請了安,又被詢問一番功課。
他在莊子住的這兩個月,已經将帶去的書都翻了一遍。
這些書雖是繁體又沒有标點符合的古文,但賀明隽終究是不是十歲孩童,且太子的藏書,不少都是有大家批注的,即便沒有老師講解,他大多都能理解。
他現在的學識
或許不足以考狀元,但應付嘉樂帝的檢查,還是足夠的。
嘉樂帝心中十分滿意,表現就是把自己珍藏的名家字帖給了賀明隽。
不過嘉樂帝嘴上還是很含蓄的,隻誇了句“不錯”。
嘉樂帝最終還是答應給賀明隽個人,助他打理東宮,也是考驗他這次能否約束好下屬、掌控東宮。
他們話沒說得這麼直白,但就是這個意思。
傍晚的時候,那人就來東宮報道了,他名叫趙青山,亦是宦官,之前是從四品的内常侍。
在趙青山随後到的,是皇後派人送來的一封信,上面寫着趙青山的生平,包括籍貫何處、曾在哪個宮當值、與誰交好
這讓賀明隽不禁啞然。
不過他也領會到帝後的意思。
這是要他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賀明隽在回東宮後又回想了一下嘉樂帝和皇後對自己的态度,發現他們對太子很是寬容,卻又在教他儲君之道。
到底是何用意呢
賀明隽發現自己以前的猜測似乎有些想當然了。
他之前沒有接觸過嘉樂帝和皇後,對他們的了解都來源于系統的劇情和太子的記憶。
劇情主要是以女主視角展開的,而此時女主才穿來半年,還在村裡種地養鴨做鹹鴨蛋,同時鬥極品親戚呢。
等再過五年,女主十三歲時,才有機緣巧合救下去治理水患的男主。
女主十五歲時才來到都城,劇情中才提到朝堂的事。
那時太子十七歲,再過一年,他就死了。
而太子的記憶中,父皇和母後似乎對他一直沒什麼期望,他這個太子隻是徒有虛名。
賀明隽知道劇情和記憶不可盡信,但還是難免受到影響。
尤其,系統稱時間線可以回溯,這次他還真切地感受到系統商城的存在,他的心态還是多少有點變化。
其實他并非全然的上帝視角,還是要身臨其境才能看清一些細節。
賀明隽反思了一下,然後發現這似乎這對自己并沒有太大影響
他還是隻會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他是過得太閑适,腦子秀逗了嗎竟想這些有的沒的
賀明隽輕拍了一下額頭。
什麼叫内耗啊
賀明隽沒有給趙青山安排具體的職位,隻讓他去輔助新上任的詹事,又命商陸幫趙青山了解東宮的情況。
要讓東宮的風氣煥然一新并不是一蹴而就。
好在因為原來的洪詹事被貶職,現在嘉樂帝又派了人來,衆人都處于一種觀望狀态,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出什麼差錯。
目前賀明隽也不能完全當甩手掌櫃。
于是他又将了解東宮的人事關系和資産等加入每日待辦事項。
若是曾經的賀明隽,他會花上幾天什麼都不幹,隻完成這一項,但現在,他隻能循序漸進。
賀
明隽從宮中回來已經近未時正下午兩點,他換了更輕便的常服後就去練了兩刻鐘毛筆字,同時讓人去崇文館把農學相關的書都找出來。
他讓人了解工部屯田司、司農寺有哪些實幹人才,再從莊子上調來兩個種莊稼的好手。
比起玩弄權術,他還是更喜歡搞點實際的。
丹砂回來時隻帶了寫着書目和簡介的紙,問賀明隽今日是否要看哪一本,其餘的書明日曬過再放入書房,又說崇文館已經打掃好,明日可以在裡面上課了。
賀明隽洗手的動作一頓,他答“明日再看吧。”
他差點忘了明天就要上學了,或者說他是刻意忽略的,因為他心裡排斥學那些為君之道。
嘉樂帝為太子欽點了“六傅”,但卻不止六個人,他們都有官職在身,算是兼職家教,除了上午要上朝或去辦公外,下午和休沐日都可以抽出一段時間來給太子上課。
可現在賀明隽不想學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隻想種地。
本來賀明隽隻是心皿來潮,因為太子地産頗豐,除了東宮這一千多畝地外,還有兩個莊子。
這個莊子,并不是一個居住的莊園,而是村莊,或許可以稱為小鎮,周圍的田産、山頭,都是太子的資産。
那麼多土地,而如今大多莊稼的産量,讓賀明隽覺得有些浪費土地資源,他就有了想法子讓一些莊稼增産的念頭。
而賀明隽的性格,不說“幹一行精一行”吧,至少達到的水平要讓自己滿意。
當他開始為之付出行動時,就說明他不會淺嘗辄止。
就算賀明隽還想當學生,他也隻為自己安排了三門課程練毛筆字是活動課,種地是主修,中醫是輔修。
别的,他暫時沒興趣。
而且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學太多。
隻不過,“六傅”是嘉樂帝安排的,賀明隽又才要了個人,實在不好将老師都辭退。
得了太子這樣的身份,自然是有利有弊,他總不能隻享受好處。
賀明隽暫時将下午的時間空下來。
但他預計這樣的日子頂多維持一個月。
第二日下午,賀明隽先是接見了客人。
得知他回了東宮,較近的親戚家都派了人問候。
這并沒有耽誤賀明隽太多時間,大家都有分寸,略表示一下對太子關心就告退了。
然後,賀明隽就乘着小轎,帶着丫鬟、書童、侍衛數人上學去了。
今日上課的老師是林中書令,也就是俗稱的宰相。
林中書令一看太子這陣仗,以及太子座位上的軟墊、手爐等,心中已經有了一絲不悅。
别人是寒窗苦讀,太子這是享福來了
更讓林中書令怒不可遏的是,太子竟然在他的課上睡着了
賀明隽并非是故意睡覺的,但他也沒有太克制自己的困意。
這個世界賀明隽的作息一直不規律,加上東宮的溫度和濕度都與他比較習慣的莊子上不同前天他能睡着多半是因為坐馬車太累了還有些發熱,他昨晚遲遲睡不着,幹脆就梳理起現代所掌握的農業知識。
直到天快亮時他才睡着。
他是睡到自然醒的,可那也才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
若是原本身強體壯的賀明隽,這點時間肯定是足夠的。
但現在麼
古代的老師講課抑揚頓挫,拗口的古文加上賀明隽絲毫不感興趣的内容,就更加助眠了。
賀明隽被叫醒後,就帶着歉意地認錯。
林中書令還是生氣,但見太子态度端正,臉色緩和了幾分,準備說些什麼,卻見太子揉着手腕開了口
“我身子不适,太傅的授課還是改日吧。”
林中書令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叫家長
然而,太子的家長是皇上
林中書令請不動皇上,隻好去皇上面前告狀。
嘉樂帝聽了,竟是驚訝超過憤怒,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太子在愛卿授課時睡着了”
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後,嘉樂帝喃喃道“太子竟然做到了朕當年不敢做的事”
林中書令當年也教過嘉樂帝。
聽到這話的林中書令差點氣了個倒仰,他的嘴唇和花白胡子一起顫抖着,齒間擠出兩個字“陛下”
嘉樂帝神色一凜糟糕,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第51章古穿文(08)
如果賀明隽在跟前,嘉樂帝肯定是要狠狠地将他訓斥一番的。
然而,現在嘉樂帝面對的是太傅,他除了要把自己的态度擺出來,還不得不維護一下太子。
總不能讓太傅撂挑子不幹啊,那太子本來就沒有的名聲豈不是更雪上加霜
想到這裡,嘉樂帝心裡頗有些怨念。
太子一回來,淨會給他找麻煩
太傅授課是助眠了些,那也不能真的睡着啊,甚至還被抓住,委實太過分了點。
想當年,他再困都撐住了。
太子這是仗着他不會罰他嗎
嘉樂帝清咳一聲,嚴肅道“太子也太不像話了,竟如此不尊師重道林愛卿莫要氣壞了身子,今日先回去歇息,朕必然會好好教訓太子的。”
林中書令哪裡聽不出來嘉樂帝這是在包庇太子,怒道“老臣無能,教不了太子,陛下還是令尋他人吧”
嘉樂帝不緊不慢地說“怎麼會愛卿兩朝元老,又曾是朕的老師,再沒有比愛卿更适合太傅一職的人了。也是朕太過心急,太子前日才歸來,想必今日身子不适又求學心切才會如此的。等太子身體好些,朕讓他給太傅賠罪。”
林中書令冷哼一聲,沒有戳穿嘉樂帝。
他雖年近五旬,可還耳聰目明,方才陛下那句嘀咕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今上在當王爺時也從來不好好聽課,還是被立為太子之後才不得不學的。
“陛下”林中書令一甩衣袖,躬身行了個大禮,“恕臣直言,太子貴為儲君,如今年歲也不算小了,陛下萬不可再如此放縱寵溺下去皇子才八歲,禮、樂、射、禦、書、數都要學,他”
嘉樂帝冷聲打斷“太子就是太子。”
他自己可以批評太子,可聽不得别人說太子不好。
林中書令神色一僵,意識到自己失言,犯了嘉樂帝的忌諱。
嘉樂帝知道林中書令并非是皇子黨,隻是為臣忠直,希望太子能勤勉一些,多學點為君之道。
可太子那身體,他怎麼忍心太過嚴厲
昨天他說讓太子次日去上課,是因為一時被太子氣到了,又見太子沒什麼病容,有些欠考慮。
他不久就後悔了,隻是朝令夕改不太好,他也不願表現得太過縱着太子。
誰知太子竟能做出在課上睡覺的事來
嘉樂帝“當年朕二十歲才開始學之道,如今這個皇帝不也做得好好的太子尚年幼,還有的是時間學習,愛卿好好教便是了。朕的兒子,豈會是庸碌無能之輩”
就算太子不如他這個爹
嘉樂帝心想你把你兒子教好,将來輔佐我兒子不就行了。
多虧林中書令聽不到嘉樂帝的心聲,不然他恐怕會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就是嘉樂帝說出來的那幾句話,也讓林中書令無
語至極什麼叫你的兒子不會是庸碌之輩太子除了那一張臉生得好,目前還有哪裡能拿出手的嗎
但身為臣子,有時候不得不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陛下天資聰穎,又甚是勤勉,可太子殿下他天分如何,尚不可知,隻是一年到頭,殿下可能有兩個月的時間用來學習如今天氣适宜,殿下身體亦有好轉,這等良辰卻用來睡覺,陛下不僅不勸誡,還頗有維護慣子如殺子,更何況殿下不僅是陛下之愛子,更是國之儲君。”
林中書令苦苦勸道。
他原本就不支持陛下立病弱的大皇子為太子,可奈何陛下堅持。
太子已立,陛下又命他當這個太傅,他自然要盡心輔導,讓太子德才兼備,将來成為明君。
然而,他這個太傅當得如此憋屈,毫無用武之地。
聽了林中書令這樣掏心掏肺的話,嘉樂帝雖沒多少動容,卻也隻好開口保證道“過兩日便是祭禮,以免出什麼差池,且放太子兩日假,過後,朕必不縱着太子,随太傅教導。”
林中書令覺得嘉樂帝這保證沒什麼可信度,但皇上都這麼說了,他隻能暫時作罷。
賀明隽并不知道嘉樂帝與林中書令的交鋒。
這兩日不用上課,對他來說是好消息,雖然隻是暫時的。
林中書令被氣得拂袖而去之後,賀明隽的困意已經散了大半,就是有點頭疼。
他這幾天的作息已經亂了,擔心下午睡了晚上再難以入眠形成惡性循環,他就喝了杯稍濃的茶,又抹了點提神的薄荷腦油。
之後賀明隽倒沒有做什麼勞心費神的事,隻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曬過的農書,定下要細看的順序,也是了解有相關問題該看哪一本書。
他又寫了兩張大字,就到了晚膳的時間。
飯後消食,又處理了點東宮事務,他便沐浴更衣,又來一遍養生套餐。
一夜安眠。
賀明隽過了兩天清淨日子。
到了祭土地神那天,賀明隽穿上太子朝服,根據禮部的安排參加祭禮。
這是賀明隽第一次出現在百官面前,他沒什麼特别的感受,隻覺得自己像個參加典禮的吉祥物。
不過,一些站得離賀明隽近的大臣倒發覺太子似乎有了幾分儲君的氣度和威嚴。
嘉樂帝見太子在微涼的春風下愈發顯得面白如紙,就一直吊着一顆心。
等祭禮結束,嘉樂帝便立即命太醫來請脈,得知太子無恙才勉強放下半顆心來,卻依舊讓東宮的人注意照料,不可掉以輕心。
賀明隽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他身體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他自己心裡有數。
而且,若是身體一些小小的不舒服就吃藥的話,不利于增強抵抗力。
但這時他隻能聽安排。
賀明隽喝了一碗姜湯後,就聽嘉樂帝欣慰地說“你這身子确實調養得不錯,年幼時體弱本是尋常,不必太介懷,且放寬心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賀明隽身體好了,就沒有理由不上課了。
嘉樂帝甚至還展望起了未來,說他再過些時日也該開始學着處理政事了,又提醒他春暖花開之際,不妨辦些詩會、賞花宴等。
賀明隽知道嘉樂帝這是要他開始拉攏人才,打出名聲。
隻不過
詩會
他一個高中作文隻能寫議論文、并且最愛正反舉例對比論證以及引用名言才能湊夠八百字的理科生,韻腳平仄都不懂,别提作詩了,恐怕就連評鑒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賞花
那還不如去種菜呢。
若不是太折騰,他隻想把東宮的梅林都砍了,換成果樹。
什麼寒梅傲雪這隻是它的花期到了而已,哪來的什麼氣節
他和那些文人才子肯定是話不投機。
純純浪費時間還讓自己受折磨的事,他不想做。
于是,賀明隽并沒有如嘉樂帝所預想的那樣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略皺着眉為難道“我沒有那些才情和逸緻。”
嘉樂帝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盯着他看了半晌,見他臉上一絲忐忑的表情也沒有,就洩氣般地沉聲道“你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
身為太子,他若不想做詩的話,還有誰能逼他嗎
這不過是個由頭而已。
賀明隽“兒臣确實不善此道,比起結交文人雅士,我更喜歡做些實務。”
東宮裡的事是瞞不過嘉樂帝的,更何況賀明隽還要向工部借人。
聽了他的這句話,嘉樂帝的臉色好看了一點,但還是說“可輿論終究掌握在文士手中。”
賀明隽道“可民為邦本,便是文人士大夫,也不能逆民意而為。”
嘉樂帝反問“民意你可知這兩個字有多厚重需要付出多少”
他語氣中帶着點不以為意,似乎是覺得賀明隽的想法太過天真,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賀明隽點點頭,堅定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他不想要民意和好名聲,這隻是一個借口。
嘉樂帝依舊不贊同“你這般小打小鬧,未必會有什麼成效。且你的身體就算好轉許多,也依舊是受不了苦的。朕已經為你鋪好了路,你又何必任性回去跟着太傅們好好學習,除了治國謀略,詩詞歌賦也學一些。”
他加重了語氣“不許在太傅授課時睡覺了堂堂太子,像什麼樣子”
若是禦史知道了,又要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叨叨,煩人得很。
況且
“林太傅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再被你氣出個好歹來。他教授的内容或許高深了些,朕已經讓他因材施教了咳,即便你聽不進去,也不能睡覺啊。”
嘉樂帝說到後面,聲音不自覺放小了點,顯然他也是有些心虛的。
聽到嘉樂帝這番話,賀明隽除了意外,還有點難以理解。
古代的世家大族,對子弟要求大都是極為嚴格的,就連纨绔子弟都是有門檻的。
再怎麼說,快樂教育也不适用于太子。
就不怕教出一個昏君嗎
而嘉樂帝本人堪稱勤勉,算是個明君。
所以,賀明隽想,不怪他根據太子的經曆得出嘉樂帝沒把太子當儲君培養的猜測。
賀明隽摸了下鼻尖,應下了。
上次睡着隻是個意外。
他确實不想上那種他沒有興趣的課,但他會用别的方式。
至于嘉樂帝說的要他按照安排好的路走,賀明隽沒有辯駁。
現在坦白自己的打算,恐怕會被當成腦子不清醒。
況且,他還沒有見過二皇子和皇子,更不清楚嘉樂帝為什麼會厭惡二皇子賀峻。
現在二皇子和皇子年紀不算大,還沒有出宮建府,結黨、拉攏對他們來說比較有難度。
他不必太着急,還是把一切都摸清楚再說。
賀明隽點頭認錯的模樣太有迷惑性,加上他又剛參加完祭禮,嘉樂帝就沒再多說什麼,放他回去休息了。
之後賀明隽的下午課堂又開始了。
隻是考慮到他的身體,以及嘉樂帝放過話,要老師們因材施教、循序漸進,他每天隻用上一個多時辰的課。
幾個老師中,隻有林中書令最為嚴格古闆,其餘人都比較順着賀明隽,通常上課不是照本宣科、講解經義策論等,而是為他解答問題。
他們教的是賀明隽感興趣的,他自然不覺得枯燥、浪費時間。
這個時代有沒有電視可以看新聞,邸報上的信息有限,賀明隽又不上朝,他便通過這些老師了解時事和嘉樂帝。
劇情中并沒有提到嘉樂帝是怎麼當上皇帝的,但如今這個世界把相關的背景補全了。
嘉樂帝原本就是一個閑散王爺,封号為“瑞”
瑞王到了十四五歲就開始相看王妃,最終定下了安遠伯二房的秦姑娘,也就是現在的皇後。
秦姑娘樣貌不俗,但她還有個不太好的名聲沒學女紅。
雖說女子成了當家主母後可能不必刺繡,但若完全不會,就顯得不賢惠了。
誰能想到她竟能嫁入皇家。
據說當時有人暗地嘲笑瑞王太看重好顔色。
更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兩人在成婚的第二年,先太子病逝,之後幾個有競争力的王爺為了那個位子鬥得不可開交,最終是瑞王在二十歲那年被立為太子,年後登基。
嘉樂帝被立為太子後幾乎是夙興夜寐,登基後也是勵精圖治,今年是他繼位第六年,朝堂已經算是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在政務上他就輕松許多,平時也不會像剛登基時那般如履薄冰、殚精竭慮,而是随心了些,偶爾會露出幾分當王爺時的不着調。
而後宮方面,當年的瑞王妃成了如今的皇後,除此外,品級較高的王府老人就隻剩下育有大公主的淑妃和一個沒有生育、認養了二公主的昭容。
二皇子的生母據說是難産而死,他現在記在一個低位嫔妃名下。
皇子的生母是在嘉樂帝登基那一年病逝的,因新皇初立,她的葬禮有些簡陋。
嘉樂帝登基後也沒有大肆充盈後宮,新納的幾個妃子家世都不算顯赫。
這六年間宮裡又添了公主和四皇子。
朝堂之事以及奪嫡的信息來源于太傅等人,而有些王府舊事和後宮私隐,賀明隽則是聽趙青山說的。
趙青山到東宮後,辦事頗為盡心,也很有分寸。
賀明隽知道趙青山或許未将自己知情的内容都和盤托出,但他在言語間暗示過皇後在做瑞王妃時孕期中毒,是二皇子生母做的。
賀明隽沒打算細查。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證據估計難以找到,且他若要查的話,勢必會驚動嘉樂帝和皇後。
不過僅從現有的局面來看,似乎皇後很不簡單。
賀明隽的這個念頭,在看到嘉樂帝跟前伺候的人不是馮保誠之後,更強了一點。
若真是如此的話,他似乎不用操心對付男主,可以安心種地了。
第52章古穿文(09)
愈是了解,賀明隽就愈能發現嘉樂帝和皇後為太子費了多少心思。
就拿東宮的職官來說,看着平平無奇,其實嘉樂帝會選那些人,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
如果給太子選的人過于有主張,太子壓不住,甚至可能被撺掇,做出錯事。
目前太子不需要有什麼突出政績,隻要穩穩當當就好。
這兩年間門,東宮沒有出什麼纰漏,也是因為有嘉樂帝派親信盯着,不時過問。
此外,嘉樂帝這麼早立太子,确實會讓太子成為衆矢之的,但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最看重的就是太子,讓百官少生些别的心思。
太子獨居東宮,作為一宮之主,不管是出門還是邀人相聚都方便得多,利于太子拉攏人才。
對比其他皇子,這簡直是讓太子提前開跑。
而太子能以病弱之身、在才情不顯的情況下被早早立為太子,并且在嘉樂帝那裡地位十分穩固,隻怕其中少不了皇後的謀劃。
有這樣的父母,最終登基的卻是三皇子,隻能說主角光環太強了。
誰也沒想到,安遠伯皇後的大伯,這個明眼人一看就是太子黨的人其實是支持三皇子的。
安遠伯府雖是勳貴之家,但勳貴與勳貴之間門的差别可不小。
原本安遠伯府已經開始走向沒落了,安遠伯的爵位并不是世襲罔替的,而是伯爵承襲三年,之後降等繼承,降無可降,自然就成為平民了。
到上一任安遠伯,也就是皇後的祖父,就是最後一任伯爵。
偏偏這時秦家二房出了個皇後,還是得皇上愛重的皇後。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外如是。
安遠伯的爵位保住了,老安遠伯去世後,由其嫡長子繼承。
而皇後的生父,原本的秦二爺則是被封了侯,還在禮部得了個閑職。
大抵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又或許是嫉妒毫無作為的弟弟隻因為生了個好女兒就平步青雲,爵位比自己還高,安遠伯也想長房中再出個皇後。
秦家的姑娘會不時到中宮給皇後的請安,三皇子又是記在皇後名下的,總是免不了見面的。
比起太子這個比女子更嬌貴的表兄弟,三皇子樣貌俊朗、文武雙全,不僅更容易和男孩子打成一片,也更讨女孩子歡心。
更重要的是,皇後連自己的親外甥女都看不上,更何況隔了一房的安遠伯府的姑娘
她提醒過安遠伯夫人早日給孫女相看人家。
或許這也是安遠伯府轉而三皇子的原因之一吧。
最後,倒是三皇子定下安遠伯府的五姑娘,名叫秦嬌。
當然,他們是可不能成婚的。
待女主到都城發展後,秦嬌見與自己有了婚約的三皇子對一個農家女另眼相待,就屢次找女主麻煩,還用了不入流的手段,然後不出意外地被炮灰掉,她和三皇子的婚約也作廢了。
可是在這之前,安遠伯府給
了三皇子頗多助力,甚至族内有人貪贓,都被嘉樂帝當成他們是在為太子圖謀而網開一面。
殊不知,他們占着太子親戚的身份,想要效忠的卻另有其人呢。
劇情中并未提到皇後對這些事是什麼看法,想來她也猜不到自己親戚會是這麼一群空有野心卻沒腦子的蠢貨吧。
至于三皇子或許等她發現三皇子的狼子野心時已經有些遲了,又或許是對太子失望,她到後來竟沒再為太子籌謀什麼,等太子去世,她就在宮裡吃齋念佛、不問俗事。
如今三皇子才八歲,還不到定皇子妃的年紀,隻是他和安遠伯府的同齡小輩關系都不錯。
有賀明隽在,他自然不會看着原劇情發生。
一切麻煩還是扼殺于萌芽比較省事。
三月二十二日是安遠伯五十大壽,伯府給東宮遞了帖子。
現任安遠伯是太子的堂外祖父,不管是按照禮節,還是邀買人心,賀明隽都應該參加壽宴。
作為太子,他隻需要露個臉祝個壽,而入席卻是不必的,一是因為太子身份尊貴,若是留下了他比壽星還大,二是他飲食上講究頗多,幾乎不會在外面用餐。
但賀明隽沒有出席,隻讓人送了禮,甚至那禮物也隻是中規中矩。
第二天,皇後就召賀明隽入宮了。
這是在賀明隽意料之中的,他并沒有任何忐忑。
賀明隽到時,皇後正在接見張昭儀。
皇後沒有讓賀明隽等,他進去便聽到皇後對張昭儀勸慰道“春日本就疾病多發,郝太醫醫術精湛,又擅長此道。你且放寬心,好好照料四皇子便是。”
張昭儀就是四皇子的生母,她是來向皇後謝恩的,前兩日四皇子生病,皇後将在東宮照料太子、擅長小兒一科的太醫請來了,還賜了藥。
賀明隽向皇後行了禮,又向張昭儀問候了一下四皇子的情況。
張昭儀再次道謝,回答後就識趣地告辭了。
賀明隽轉頭對紫蘇吩咐道“回去命人給四皇子送些用得上的藥材。”
紫蘇應是。
皇後帶着贊賞地輕輕颔首,她見太子最近行事肆無忌憚到有些離譜,沒想到現在還幹了點人事。
“這幾日天氣多變,二皇子和四皇子都病了一場。”
許是因為春日犯懶,也可能是為了敲打太子給他點壓迫感,皇後的語調慢悠悠的。
賀明隽像是沒聽懂,問道“母後的意思是,要我不能厚此薄彼,也給二弟送些藥材”
皇後斜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太子真是長大了,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裡了。”
“兒臣豈敢”賀明隽态度還算恭敬,但他實在做不出惶恐的姿态。
他擡手揮了下,示意丫鬟嬷嬷退下。
皇後宮中的人自然看向皇後,見她颔首才行禮告退。
賀明隽直接道“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何父皇會不喜二皇子,分明
他是幾個皇子中長得與父皇最相似的。”
他回東宮已半月有餘。
喬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
三皇子他接觸過幾次,甚至三皇子還去東宮拜訪過,隻是他那時在看人耕田,就稱身體不适推了。
而二皇子,他隻偶然在宮門口遇見過一次。
他聽說二皇子大多宮宴都不參加,活得像個透明人。
就算當年真是二皇子生母對皇後下毒,他為生母所累,也有些過了。
畢竟二皇子在事發時也隻是個嬰兒,而且,他是嘉樂帝的兒子,嘉樂帝又子嗣不豐。
聽到賀明隽的問題,皇後深深地看着他,片刻後才歎息道“也罷你可知你身子自幼就比旁人虛弱是何緣故”
賀明隽點頭道“有所耳聞,難不成果真是二皇子生母下的毒”
皇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當時陛下那時候他還是王爺,查出來如此。”
賀明隽不禁皺眉,皇後的意思是背後還有他人隻是沒有證據
皇後既然提了,就不會隻說一半。
“發現中毒時,我已有了八個月的身子。盡管找出了毒源,也隻是亡羊補牢,不過好歹把你的命保住了。”
“王爺命人徹查,發現是柳氏,也就是二皇子生母做的。”
“她自己也認了,稱是王爺的寵愛讓她生了妄念。她做出那樣的事,自然是難逃一死,可趕巧,她懷了孕。”
“柳氏最後的下場,你應該知道吧”
皇後的聲音平靜,像是在講述别人的故事。
賀明隽點點頭,沒問柳氏的死因究竟如何。就算她不是難産而死,也沒有活路了。
皇後又道“原本王爺得知柳氏懷了孕也沒打算留情的,是我說情,腹中胎兒無辜。”
她淡淡的目光落在賀明隽臉上,問“可怪母後沒有為你報仇”
“母後應該有自己的考量。”
皇後勾了下唇角,道“不止如此,你四歲那年又險些遭人毒手,因你皮膚嫩,脖頸和臉頰留下指印,很容易就查出來是二皇子。那時陛下才登基,他說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小小年紀便這麼惡毒,斷然不能留了。可二皇子活到了現在”
她頓了頓。
“亦是本宮求的情。”
賀明隽轉瞬就想了很多。
太子那時還隻是大皇子,即便如此,他是皇後的孩子,又體弱,身邊怎麼會缺少照顧的人
二皇子這個生母與皇後有仇的人能輕易接觸到大皇子
若真的是二皇子動的手,他是被人撺掇,還是出于嫉妒一時惡意
其中,皇後是順勢而為,還是精心設計
皇後會留下二皇子的命的原因倒是不難猜。
身為人母,兒子還是這般病弱,她或許不願對稚子下死手。
更重要的是,那到底是嘉樂帝的兒子,若是意外死亡便罷,但若是嘉樂帝自己動的手,心裡豈能毫無波瀾
等将來某一日想起,他不會覺得自己太狠心,隻會遷怒皇後母子這對“罪魁禍首”。
相反,二皇子活着,身體比大皇子還康健,更容易讓嘉樂帝憐惜大皇子。
人越是付出心思就越會在意,習慣成自然,慢慢地,嘉樂帝對太子偏愛,他自己都覺得理所應當。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後的枕邊風
賀明隽因為一時想太多,覺得腦袋有些眩暈,他擡手按按太陽穴,心裡默念一段經文才平複下來。
宮鬥果然不是誰都能玩的。
不管皇後是主動算計,還是将計就計地反擊,她能安安穩穩當上皇後,并讓自己病弱的兒子當上太子,足見她心智謀略都不差。
皇後好整以暇地問“你依舊不怪本宮以德報怨嗎”
賀明隽輕輕搖頭道“兒臣多謝母後的庇護和勞心。”
皇後神色這才鄭重了些,語重心長道“本宮和你說這些,不隻是為你解惑,還是想告訴你,有些看似理所當然的事,背後都少不了費盡心思的算計。”
這就是在敲打賀明隽最近太過随性了。
“況且,你是太子,肩上是有責任在的。以前你體弱便罷了,現在身體好了,怎麼反倒更懶散了你若擔不起,還是早日禀了你父皇,做個閑散王爺。”
這正是賀明隽所期望的,可此時他卻不能應承下來。
他站起身,行了個大禮,道“兒臣受教。”
然後,他話鋒一轉“兒臣還有一個問題,望母後解惑。”
“三皇子的生母也是那一年病逝的,這之間門可有關聯”
那一年,嘉樂帝登基,二皇子對兄長下手遭嘉樂帝厭棄
賀明隽不覺得是皇後對三皇子生母下的手。
若是那樣的話,她為何要養着三皇子
甚至還養虎為患。
皇後可不是那種情緒用事的人。
聽到賀明隽新提出的問題,皇後的眼神晦暗複雜,見他沒洩露出什麼情緒,終究還是答道“或許有吧,她病逝,是你父皇”
第53章古穿文(10)
對于這個答案,賀明隽沒有表現出意外的神色。
他信不信先另說,若真是嘉樂帝動的手,他是可以接受的。
三皇子的生母家世比皇後還好些,結果卻屈居側妃之位。
她甘心嗎
二皇子生母對當時還是王妃的皇後下毒,最後的得利者是誰,很容易想到。
而且,瑞王能被立為太子,能成為嘉樂帝,三皇子生母的母族出力更大些。
然而,瑞王妃秦氏當了太子妃,最終的後位依舊是秦氏的。
忙碌一場,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三皇子生母隻怕更不甘心了。
或許她做了什麼,觸及嘉樂帝的底線,又因母族有從龍之功,就隻好“病逝”了。
會是什麼呢
賀明隽猜道是謀害皇後還是對嘉樂帝挾恩圖報甚至對嘉樂帝做了什麼
嘉樂帝登基時二十三歲,在之前那五年他有五個孩子存活下來,而之後的六年,宮中隻添了兩個孩子,其中四皇子身體也不怎麼好
太子體弱便是中毒的緣故,那嘉樂帝會不會也中了毒呢
皇後應該知情,沒準兒還參與其中了,隻是現在不願意告訴他罷了。
賀明隽這樣波瀾不驚的反應卻讓皇後眸光一閃,她問“怎麼你是覺得難以置信,還是以為本宮诓你”
“沒有。”賀明隽擡眸,“兒臣隻是在想,父皇這麼做應該也是隐情的。”
“不知母後可否知曉緣由”
既然已經開了口,那就幹脆問個清楚。
以前賀明隽并沒有這麼重的好奇心,但這個古代世界,他感興趣又能做的事情不多,閑暇時就琢磨起劇情中沒有提到的疑點來。
而且,這也與他的任務相關。
他若自己探查的話,太費時間,又沒有人手,還是問皇後比較省事。
目前他們是同一陣營的,皇後就算有所隐瞞,說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賀明隽的新問題讓皇後沉默的時間長了點。
她捧着一杯茶輕啜一口,才道“或許是她做了什麼事惹你父皇不快了吧,當時本宮不便插手探查。”
她又擡頭看着賀明隽,聲音顯得很随意“說起來,這些也不過是本宮的猜測,今日你問起才與你說道一番。都是前塵往事了,斯人已逝,你”
賀明隽表态“兒臣明白的。”
皇後點點頭道“你有分寸就好,你既是儲君,又是兄長,明面上不能讓人抓到錯處。”
她似乎想到什麼,話頭一轉“不過二皇子已經大好了,送藥材就不必了,你若是有心,還是換些别的吧。”
賀明隽再次點頭。
他聽懂皇後是在提點他不要送容易被動手腳的東西。
皇後又問“你怎麼忽然打聽起這些來了”
賀明隽“以前就有些好奇,隻是沒多餘的心思細想
,現在兒臣年歲漸長,身體也好了些,有些事就不得不考慮了。”
他的語氣有些遲疑“三皇子記在母後名下,也算是半個嫡子。兒臣隻是擔心,若母後與他生母有仇,豈不是養虎為患”
皇後笑了下,眸中帶着幾分了然,她保證道“你是本宮的親兒子,他再怎麼也越不過你去。”
她大概是覺得太子是因為三皇子有了危機感,或許還有點吃醋。
賀明隽卻沒有表現出一副被安慰到的樣子,而是認真道“可是,若兒臣死了呢”
皇後加重了語氣“你胡說什麼如今你身體已經見好了,别說這種喪氣話。”
賀明隽做不出太生動複雜的表情,便扯了下唇角,垂眸輕聲道“兒臣自然會保重身體,可萬一兒臣擋了别人的路呢”
“兒臣近來翻閱史書,太子,尤其是年幼便立為太子的,沒有幾個善終的。”
“你”皇後像是受了什麼打擊,臉上的表情都垮了,她顫聲道“你可是怨母後将你推到這個位置”
她能感覺出來太子是不喜這個太子之位的,以前是患得患失、心事重重,現在則是荒唐行事,像是故意讓人失望。
可她哪有什麼選擇呢
被瑞王看上,她就隻能嫁。
既然不得不嫁入王府,那她就隻好當正妃。
等王爺變成太子,變成皇上,她也隻有繼續保住自己的位置。
一路走來,她問心無愧。
她能做的,隻是保全自己和在乎的人,讓自己和家人過得好一點。
有時她也會想,太子體弱,不能勞心勞力,是不是并不适合儲君之位。
可都到了那一步,她似乎也别無選擇。
若太子怨她
“怎麼會”賀明隽溫聲道,同時起身上前一步,輕扶住皇後的手臂。
“兒臣以前身子不争氣,萬事全靠母後圖謀,能安然長大已是不易,更何況,如今兒臣貴為太子,過得是花團錦簇、錦衣玉食的日子。”
賀明隽說完,就不禁在心裡感歎如今他說話的藝術大有長進。
也是,現在他身邊的大都是七竅玲珑心的伶俐人兒,個個說話都好聽,他記性又不差,想說點好聽話還是很容易的。
而且,若隻是動動口就能省去一些麻煩,那就再劃算不過了。
不知是被賀明隽安慰到,還是自己緩過神,皇後緩緩問道“那你說這些是何意”
賀明隽答“兒臣隻是想降低風險,也是想多留條後路。”
“二皇子”皇後反問。
賀明隽點頭。
皇後又問“為何不是三皇子他也算自幼與你一起長大了。”
“三皇子不是母後的後路嗎”
皇後被氣笑了“你這是要和本宮打擂台了”
賀明隽道“不敢,隻是我不喜三皇子。”
“哦”皇後做出一副願聞其
詳的樣子。
賀明隽“三皇子的外家家世顯貴,在母後跟前長大,又不令父皇厭惡,他的威脅比二皇子大。”
“況且,我曾想過他生母的死與母後有關,我就不信,他沒有絲毫的懷疑。”
皇後聞言,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随後便是深思。
她是不喜歡三皇子的,更不願養着他。
畢竟她也曾懷疑過自己在孕期中毒,三皇子生母才是幕後黑手。
太子今日說的話,亦是她曾經的擔憂之處。
可很多事,她不能随心所欲。
再說,把三皇子放在眼前看着,她其實還放心些,若兩個孩子能處出兄弟情義,将來三皇子對太子也是助力。
現在太子竟這麼直白地說出對三皇子的看法
思緒萬千也不過瞬間,皇後擡眸認真地看着賀明隽,問道“那二皇子呢他生母與本宮的恩怨不是秘密,隻怕他已經有所耳聞了。”
賀明隽輕飄飄地說“若三皇子是中山狼,那二皇子隻不過是被抛棄的幼犬。”
皇後有些訝然“你似乎已經笃定三皇子居心不良”
賀明隽“兒臣做了一個夢”
他能感覺到皇後對他的态度變化。
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不似從前那般孱弱,他最近作為一個太子有些失職,皇後才嚴厲些。
但更可能是皇後察覺到他的性子與以往不同,在試探。
他剛從莊子上回來時,皇後待他是母親對待兒子,而如今,全然是皇後對待太子,沒了慈母柔情。
他終究是沒辦法維持原太子的人設,不讓人發現。
皇後很聰慧,又不是粗心的人,她對自己的兒子很了解。
現在她是沒做什麼,可萬一呢
他才讓人把田地耕出來,趁着春雨播種,還沒有收成呢。
這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弄死的古代,他還是防患于未然比較好。
賀明隽便把劇情提到的事撿了幾件和皇後說了,比如三皇子會和安遠伯府結親,新科探花将來會成為三皇子黨。
“起初兒臣也覺得這個夢很荒唐,可馮保誠果真對兒臣有惡意”
告狀這一招還是馮保誠身體力行教他的,上次就很有用。
這次他還來。
招不在舊,有用就行。
“會試才結束,兒臣夢中是吏部侍郎之侄楚毓獲得頭名,他有狀元之才,隻因長得太好看,被父皇點為探花。”
第54章古穿文(11)
四月十五日,會試放榜,頭名會元赫然是楚毓。
楚毓雖一直很有才名,也是會元乃至狀元的熱門人選,但會試可是全國所有才俊的比拼,甚至除了實力還要考驗運氣。
萬一考試時身體不适呢
萬一答題不符合考官喜好呢
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正是因為具有未知性,近來關于科考的一些賭局才十分熱鬧。
賀明隽雖然覺得這段劇情不會改變,但也不敢保證,于是就多加了兩分關注。
如果劇情有變,他可以再編一套說辭。
甚至就算楚毓不是會元,他的那些話也會在皇後心中留下痕迹。
但終歸是“噩夢成真”效果更好些。
皇後比往屆更關注會試排名,隻是她很能沉得住氣,就是看到會元是楚毓,她依舊不動聲色。
太子對三皇子的那番分析,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串漣漪。
哪怕他沒有說出自己那個帶有預知的夢,她恐怕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樣放心二皇子了。
會元是楚毓,并不會讓她完全相信三皇子是最終的勝利者,但确實讓她對太子的話更加重視幾分。
四月二十五日,殿試出結果,前三名即狀元、榜眼、探花是由皇上欽定的。
他們在學識都相差不多,而楚毓在之前的鄉試、會試中都是第一名,若再被點為狀元,那就是連中三元的佳話了。
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的。
甚至就連賭坊中楚毓中狀元的賠率都不高。
然而,嘉樂帝卻點了楚毓為探花,着實令人驚訝。
一些大臣和主考官還勸谏幾句,可嘉樂帝卻沒改主意。
在嘉樂帝看來,連中三元确實好聽,但前幾名中除了楚毓,其餘的要麼年紀不小了,要麼就是樣貌平平,讓他選這樣的人為探花,實在有些違心。
他糾結片刻,還是欽定楚毓為探花。
畢竟才華和能力誰高誰低沒那麼輕易判斷出來,而長得好不好看是肉眼可見的。
如果真選個長得醜的人當探花,到了遊街的時候,百姓們隻怕會以為他這個皇上眼瞎。
皇後聽說後,無語了片刻,又覺得嘉樂帝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并沒有那麼令人意外。
皇上一直偏愛好容顔,他對長得好看的人會寬容一兩分。
隻是他才登基那幾年顧忌着名聲,怕被禦史指着鼻子罵才收斂着,這兩年朝堂盡在掌控,他在一些事情上越發随心了。
這麼說來,若是對嘉樂帝有了解并清楚這屆進士長相的人,并不難猜到皇上會欽點楚毓為探花。
而楚毓能在鄉試中會元,可能性不小。
太子是真做了那樣的夢,還是他用猜測來糊弄自己
皇後沉思片刻,轉而想道其實那個夢是真是假沒那麼重要,關鍵是,太子那麼說是何用意呢
他們那日并沒有完全把話說開,而
是心照不宣地想着等殿試出結果再說。
這段時間皇後命人去更仔細地查了二皇子這幾年的經曆,也對三皇子比以往稍加了些關注。
或許是受太子那番話的影響,之前她隻覺得三皇子聰慧活潑,現在看起來竟有些處心積慮、步步為營。
而且三皇子和安遠伯确實比較親近,前不久安遠伯壽誕,三皇子就去了,送的禮物頗得安遠伯喜歡。
皇後命人打探一些細節,她聽後心裡有些膈應安遠伯府是太子的外家,又不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的太外祖父乃是定國公,隻是他外公那一房并非長房嫡子,等老定國公去世後,他們就分出去了,因此三皇子的生母蘇氏雖算得上定國公府的姑娘,到底也隻當了瑞王側妃。
卻不曾想,瑞王成了太子。
不知多少人家都羨慕安遠伯府和定國公府押對了寶,隻可惜這時再将女兒送進東宮就顯得太直白,像是賣女兒似的。
且那時太子妃尚且在位,還生得花容月貌,極得太子喜愛。
凡是講究點的人家都不會再送女兒進東宮。
這也就造成了當年的太子、此時的嘉樂帝,能稱得上姻親的人家,當屬定國公府最為顯赫。
然而,如今三皇子明面上待安遠伯府竟比定國公府還要親近些。
是真的敬重她這個母後,記着她的養恩,還是别有所圖呢
若是後者,三皇子小小年紀便有了那麼深的心思,又格外隐忍,确實不得不防。
她從未完全對三皇子放下心,但确實有些輕視他了。
再見到賀明隽,皇後就懶得拐彎抹角地試探,而是直接問道“你想要本宮做些什麼”
賀明隽坦然道“那個夢或許不可盡信,但兒臣覺得并非無緣無故,便想着給母後提個醒。”
皇後點點頭,說“本宮會留心的。”
“二皇子那孩子還不錯。”她說着,将小小的一沓紙推到賀明隽跟前。
賀明隽拿起,一目十行地看完。
劇情中并未詳細地介紹二皇子賀峻的過往,隻說他有一個不幸的童年,他正式出場時,就已經變态了。
而現在,二皇子還隻是個小可憐。
被皇上不喜、被皇後忽視,又沒有生母看顧的孩子,在宮中過得是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他養母溫昭儀并沒有别的孩子,但對他也不好。
早年的時候,溫昭儀還試圖靠二皇子争寵,比如想以他生病為由要嘉樂帝來探望,可她慢慢發現,因為她養了二皇子,嘉樂帝反而更不樂意見她。
這樣一來,溫昭儀不喜歡他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宮中的人最是勢利,看他沒人護着,就更不把他放在眼裡。
甚至有一次,二皇子發水痘差點死掉,還是皇後出手,命人好好照顧他,又罰了一批人,并訓斥了溫昭儀。
之後二皇子的日子才好過了點,至少明面上不
會受到什麼苛待。
随着他漸漸長大,有了自保之能,會想辦法守住自己應得的東西,會收拾那些欺辱他的人。
幼年不幸的二皇子沒有怨天尤人、自甘堕落,沒有認命、任人欺淩,目前看起來也沒有變得偏激,這才得了皇後一句“不錯”的評價。
賀明隽看完,表情依舊淡淡的,臉上沒有一絲觸動或同情的神色。
這讓皇後再一次認識到太子與往日不同了。
以前太子有些單純善良,所以她從未把那些陰私算計講于他聽,還在心裡自我安慰道太子心底純良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有她和陛下護着,再者,他年紀還小
可現在,她冷眼瞧着,太子似乎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有些過于冷漠無情了。
她有兩個弟弟,十多歲的時候性子也有些變化,但沒有這般誇張。
前幾日她母親來宮裡看她,她還向母親取經,卻發現并無多少參考價值。
皇後揉了揉額角,語氣沉沉地開口“本宮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但你需牢記,你是太子,是我的孩子,是沐恩侯的外孫,是東宮之主,是國之儲君,有時你的一句話、一個選擇,就關乎不知道多少人的命運。你如今身體好了,心也大了,行事須得更加謹慎,權衡利弊。”
賀明隽擡眸,認真答道“兒臣謹記。”
其實完成任務最簡單的方式是殺了三皇子。
人都死了,自然就無法登基了。
哪怕他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勢力,對他來說,若要殺三皇子,并讓人抓不到把柄,其實不是難事。
可他沒有這麼做,便是因為他不是孤家寡人,要考慮這些牽扯。
而且,他還有個附加任務要這個國家免受些戰亂之苦。
有時候,想要取得和平安穩,一些戰争是免不了的。
目前尚且不知道二皇子是否有領軍之能,所以三皇子還是有留下的必要的。
而且,有三皇子這個競争者、磨刀石,想必二皇子會更上進些。
賀明隽現在的心态已經有些接近嘉樂帝這個老父親嘉樂帝會同意将三皇子記在皇後名下,當半個嫡子,除了自己子嗣不豐、把三皇子當備選、免得定國公府寒心等原因外,也未嘗沒有用三皇子激勵太子的想法。
賀明隽自己是不想當太子的,更不願當皇帝。
他想讓二皇子上位,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誰敢保證,若有朝一日二皇子得了勢,會不會成為另一個三皇子呢
他隻能且走且看。
不過,就算最後他沒能如願,培養二皇子都是現在要走的一步棋。
他要這麼做的話,皇後的看法和立場至關重要。
盡管皇後看起來對二皇子沒有惡感,賀明隽還是挑明道“若是母後不喜歡兒臣和二皇子接觸,那便罷了。”
二皇子是他這個身份的弟弟,卻不是皇後的兒子。
皇後卻道“上一輩
恩怨你不需要太挂在心上,那畢竟是你的弟弟,本宮又沒有别的孩子隻是你可别養虎為患。”
“養虎為患”是賀明隽之前對三皇子的形容,現在皇後又還了回來。
賀明隽隻得再次保證道“無論如何,兒臣不會讓母後和沐恩侯府置于險地的。”
兩人沒有把話挑明,卻達成了某種一緻。
他們又聊了些别的。
等日上中天時,嘉樂帝來陪他們一起午膳。
飯後,嘉樂帝提起談起今年的新科進士,又提到他考慮在進士中挑幾個合适的去教賀明隽。
“咳,太子一些學識上問題若要太傅教,有些大材小用了,或許年輕人能和你有共同語言,授課方式更适合你。”嘉樂帝這麼說道。
實則是太子的老師們有幾個總不時來告狀說太子懶散、不尊師重道
可偏偏,哪怕太子每日隻上一個時辰的課,每次考試都順利通過,學習進度也稱得上一日千裡。
這就更令太傅等人憤怒了身為太子,有那個天資卻不上進,這簡直是昏君的前兆啊。
嘉樂帝卻不以為意。
太子隻是懶了些,又不是傻。
嘉樂帝清楚那幾個大臣是發現太子天資聰穎,對太子寄予厚望才想更嚴格些。
他驕傲的同時,也為他們隔個日就要來勸谏一回而心煩。他便想着,保留太傅等人的職位,但實際教太子讀書的換一些人。
嘉樂帝會這麼決定,一是不忍太子過于辛苦,畢竟他身體才有好轉;二是,若太子表現得太天子出衆,那不就襯得他這個當父親資質平庸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
更何況,他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還沒有讓權的想法。
就讓太子再多歇兩年吧。
對于嘉樂帝的提議,賀明隽的回答是“不必了,他們能教我什麼”
原本他是打算讓楚毓到東宮任職的,隻是趙青山做得不錯,東宮的職官暫時沒必要再變動。
且他還想看看楚毓日後會選二皇子還是三皇子。
因此,他不打算幹涉楚毓的分配。
賀明隽能大概猜到嘉樂帝的難處。
因為他寵辱不驚,呃,也可以說是厚臉皮,太傅等人的勸說和批評他都當耳邊風,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的身份和身體狀況,又讓他們罰不得,他們便隻好找他的家長。
也難為他們了。
不過,這樣互相為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賀明隽對嘉樂帝道“太傅那邊,兒臣會好好與他溝通的。”
到了下一次授課的日子,賀明隽沒有去崇文館,而是把林中書令請到田間。
他問“太傅以為,為君之責是什麼”
林中書令一甩衣袖,捋着胡子,開始了長篇大論。
賀明隽沒有反駁,隻在林中書令清咳時讓人奉茶,他才開口道“在本宮看來,一國之君最重要的責任,便是讓他的子民吃飽穿暖。百姓能好好活下去,就不會生事端。”
“我隻是想做些實事罷了。”
林中書令的神色極其複雜先是驚訝,接着是喜悅,随後又浮現幾分敬佩和欣慰。
等他又問了些詳細情況,更是慚愧道“是老臣狹隘了”
賀明隽很好,忽悠過去了,他可以安心種地了。
第85章古穿文(12)
賀明隽那麼說,也并非是全然糊弄林中書令。
他如今說是在種地,可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身份限制是其次,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參加勞動。
他能做的,不過是動動口指點一下、不時來觀察一下莊稼的情況,就像個地主一般。
和地主不同的是,他每天都要寫觀察日記而已。
賀明隽其實可以靠腦子記住,但還是選擇用筆記下來,就當練字了。
再者,也方便将來整理成農學書。
賀明隽對名留青史、萬民敬仰沒有什麼興趣,這麼做是順手為之,也是一舉多得的事。
他既然在林中書令面前“慷慨陳詞”,那總要做出來點實績。
而且,這有利于他完成“河清海晏”的附加任務。
如今是農耕時代,農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百姓能生存下去,社稷才穩定,稅收增加了,國家才有錢養兵
等将來某一日鞑子來犯,他們不至于毫無反擊之力。
這并非是一日之功。
劇情中提到,北齊和晏國有一場大戰發生在嘉樂十五年,也就是九年後。
而實際上,幾乎每年邊境都不太安生,若是北齊出現荒年,他們就來搶。
北齊是遊牧民族,男子幾乎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因從小吃牛羊肉喝牛羊乳,體格健壯,比起大多晏國人,他們更善戰,或者說兇殘。
邊境的百姓都稱呼北齊人為“鞑子”。
賀明隽不知道那場戰争會不會發生,時間門會不會有變動,但總要自己夠強才無所畏懼。
好在他身份不低,作為太子,他目前雖沒有實權和影響力,卻頗得嘉樂帝看重。
如今他明顯表現出對實務感興趣,那以後的科考這方面的比例就會增加,進而培養一些實幹人才。
上面的領導表達出自己的偏好,那下面的官員就算不是愛民如子的好官,有些人為了升遷,也會迎合的。
賀明隽想,要不要給基礎官員加一門農業考試
勸課農桑本就是縣令的職責。
多鼓勵一些人一起好好種地。
不過這一屆考生是來不及了
才通過科考、正在準備“釋褐試”的中第者們絲毫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
和太傅等人“暢談人生”之後,賀明隽的日子更悠閑了些。
如今的東宮還稱不上密不透風、盡在掌控,但至少衆人還算各司其職,沒有誤事。
趙青山來東宮已經近兩個月,他能力不差,又為了得到重用格外用心,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他早就把東宮的人事摸清了,對太子也有一定的了解。
太子隻是懶得管事,但絕對不傻
盡心做事的人,太子是看在眼裡的。若有人想糊弄甚至拿捏太子,那簡直是老壽星上吊。
前任詹事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趙青山看得明白。
太子登上那個位置之後的事,他隻敢偷偷想想▓▓,但他清楚現在好好表現準沒錯。
要一個宦官任太子詹事不大合适,賀明隽便給趙青山安排了别的職位。隻是大家都清楚,趙青山就相當于東宮的大總管。
而洪詹事被貶為署令後,一來他原本不是幹這個的,業務不熟練,二來他或是自恃清高心有不忿,一開始竟不肯好好幹,把什麼事都推給副手。
後來他被訓斥一頓,又調到一個更沒實權的職位,再加上大家愈加信服趙青山,他看出太子又不是個心軟念舊情的人,反而老實下來。
其餘人見曾經的詹事都如此,就不敢放肆了。
四月的尾巴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一。
這天是二皇子的十歲生辰。
此時的人認為五月是毒月,五月所生的小孩不吉利,可偏偏二皇子生母是四月三十發動,第二天才把他生下來。
這簡直讓二皇子本就不幸的人生雪上加霜。
按照這個時候的習俗,除了周歲、及笄、加冠這幾個重要日子,年輕人都不會很正式地大擺筵席慶賀生辰,大多是一家人或是叫上親近的兄弟姐妹小慶一番。
其中親友送壽禮自不必多說。
東宮應對這些都有章程,幾乎不必太子過問。
賀明隽沒有精心挑選禮物,隻讓人按舊例準備。
不管他對二皇子是什麼想法,陡然改變太多會顯得反常。
因為現在已經進入夏季,天兒已經有點熱了,所以賀明隽便在下午太陽快落山時進了宮。
他陪皇後下了兩局棋打發時間門。
快到用晚膳時間門,嘉樂帝來了。
今天是初一,皇上本就應該來陪皇後,更别說嘉樂帝本就常來皇後宮中。
嘉樂帝知道太子下午才來且沒有離開,見了賀明隽,就問起原因。
賀明隽坦然道“今日是二弟十歲生辰,到底是個整壽,我今晚也沒什麼事,就準備去湊個熱鬧。”
嘉樂帝聞言一怔,随後就看向皇後。
皇後像是沒有察覺嘉樂帝的目光,淺笑道“太子長大了,知道關愛弟弟了。”
嘉樂帝繃着臉,說“二皇子的生辰而已,你差人送份壽禮便罷了,何必還親自去都這麼晚了,夜間門還有些涼意,早點回東宮。”
賀明隽就垂眸道“兒臣又沒什麼玩伴”
他隻是放輕聲音,就顯得落寞又可憐。
嘉樂帝想說“你若想找玩伴,勳貴世家的子弟多得是”,就被皇後出聲打斷“陛下還要攔着他們兄弟親近不成”
等賀明隽離開後,嘉樂帝問皇後“當年的事”
皇後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太子以往病弱,性子有些悶,也沒什麼好友,現在他想和弟弟親近,是好事。他們都大了,若是能兄友弟恭,那是最好不過了。”
嘉樂帝拉住她的手,輕聲說
“朕是擔心太子再受到傷害,你覺得委屈”
皇後莞爾一笑,道有陛下在,我和太子怎麼會委屈來”
這就是将太子與二皇子交好過了明路了。
說到底,二皇子也是嘉樂帝的孩子,他又沒幾個兒子,且這幾年沒有新孩子降生,他雖習慣性地忽視二皇子,但他們畢竟是皿脈相連的父子,時間門又過去那麼久了,哪有多大的恨意呢
他更多是顧忌着皇後的心情。
如今皇後都不在意了,他沒必要當惡人。
嘉樂帝不會幹涉太子和二皇子交好,但他自己現在卻沒打算去向二皇子展現父子情。
他對二皇子疏遠了這麼多年,一時也親近不起來。
皇後正是猜到嘉樂帝的心思,才不攔着太子。
另一邊,賀明隽乘着馬車前往二皇子宮中。
他一下馬車,就看到幾道人影在宮門口候着。
此時天色有些暗了,周圍卻沒有點燈,這幾人的樣貌和表情自然是看不清的。
賀明隽隻能判斷出站在前方的那個稍矮的身影是二皇子。
他估量了一下,發現二皇子如今并不比他高。
可見二皇子過得不怎麼好。
沒等他們行禮,賀明隽便揮手道“不必多禮。”
他似乎聽到了蚊子在耳邊嗡鳴,就加快了步伐。
其餘人隻得跟上。
因為事先有人來通知,二皇子宮中便收拾了一番,比如一直當擺設的香爐中燃了香,桌上放着新鮮的瓜果,椅子上放了坐墊和小小的玉席
賀峻進來後沒有多看,隻低着頭垂着眸,一副恭謹的姿态。
他不知道太子怎麼會心皿來潮來這裡,就沒有多話。
賀明隽主動開口“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閑着無事,就來瞧瞧,你不必拘謹。”
賀峻這才擡頭,本來隻是想瞄一眼的,可被那燈光下如玉般的臉一晃,他愣了片刻才又斂目道“是。”
過年時的宮宴他沒參加,上次見到太子還是在去年中秋,他又離得遠,壓根兒沒看清太子長什麼樣子。
他知道太子和皇後娘娘生得像,卻想象不到太子竟長成這般模樣。
這讓他不禁想起國子監裡那個因為長相清秀皮膚白皙被人起外号叫“蘇娘子”的同窗,若是太子
賀峻在心中默默搖頭。
誰敢欺負太子呢
這時趙青山帶人提着禮物進來,一臉笑意地對賀峻道“這是太子殿下給您準備的生辰禮,祝您長樂如意。”
賀峻忙行禮道“多謝殿下。”
他沒有用“皇兄”這樣的稱呼。
賀明隽也不在意。
“不必如此客氣,你可用晚膳了嗎”他說着,接過紫蘇手中的扇子,緩緩扇着。
這香味有些重了,他不喜歡。
不過這是因為在别人家,他又沒打算久留,就沒吭聲。
賀峻聞言一愣,心想太子不會是打算在這裡用膳吧這是來展現兄弟情了
心裡覺得很嘲諷,賀峻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答“尚未。”
賀明隽就道“記得吃長壽面。”
賀峻還沒說什麼,趙青山就出門吩咐一個内侍“去禦膳房,就說太子殿下的吩咐”
賀明隽沒打算待二皇子多親近,也不想表現出一副施恩的樣子,他正準備起身離開,結果有蚊子在他臉頰旁飛。
他拿扇子一揮,微揚聲道“去太醫院要些驅蚊的藥草。”
趙青山躬身應了一聲“是”,親自去了。
這就是賀明隽今日特意帶趙青山的原因。
以後二皇子的日子應該會好過點。
賀峻也能想明白,隻是他不懂為何太子忽然來給他撐腰。
“多謝殿下挂念,臣弟”
賀明隽已經站起了身,道“小事,不必挂懷。”
他往外走着,賀峻自然要跟幾步相送。
賀峻這一動,賀明隽便看見他右臉似乎有傷。
賀明隽止步轉身,拿扇子抵住賀峻的下巴,往左邊一側,隻見他下颌處一塊青紫,臉頰也有點腫。
賀峻的皮膚絕對稱不上白皙,能留下這樣的痕迹,可見不是像賀明隽平時那樣的小磕小碰。
這讓賀明隽不禁皺眉,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隻可惜他現在的聲音還帶着些軟糯,并沒有多少威懾力,反而像是帶着幾分關懷。
賀峻覺得太子這個姿勢有些像纨绔子弟調戲良家小娘子,心裡别扭極了,就忙退後一步,答道“今日和同窗打馬球,不小心傷的。”
說完,賀峻就心下一凜。
太子身體不好,連騎馬都不行,更别提參與其他激烈運動了
賀明隽沒這麼敏感,他隻是在想如果将來有需要,二皇子說不定要領兵去邊關呢,若是他騎術和武力太差那可不行。
“需要武師父嗎”
賀峻下意識就想拒絕。
賀明隽卻說“你可以考慮一下。”
被這麼一打岔,賀峻推辭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他認真思考片刻,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值得太子圖謀的,就算太子這麼做是想拉攏他,至少,太子不會想要一個廢物。
對他來說,這正是一個機會。
賀峻認真道“多謝殿下。”
之後不管嚴寒酷暑,賀峻幾乎每一日都聞雞起舞,而那個時候賀明隽還在睡夢中
第55章古穿文(13)
如果用現代時間衡量,賀明隽每天大約在六點半起床,簡單洗漱、疏通長發後,散散步再打一段八段錦,晨練結束他歇息一刻鐘便去沐浴。
收拾妥當就到了八點左右,他開始吃早飯。
早餐比較簡單,通常就是一碗粥,包子或銀絲小卷,兩個小菜,但營養豐富又均衡,肉蛋奶碳水都包括。
飯後他會去地裡轉一圈,就當散步了。
上午,他通常抽出半個小時到五十分鐘理事。
偶爾他要去宮裡請安,但這不是每天必做的。
剩下的時間他就看看書、翻翻邸報。
邸報就相當于這個世界的晨間新聞了,他不太出門,但總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
可能有些人家隻吃早晚飯,但賀明隽是要一日三餐的。
他一般是中午十二點左右吃午飯,細嚼慢咽,花費半個小時。
飯後散個半小時的步消食,然後練半個小時的書法,再之後大多時間還是用來看書。
他看的書很雜史書、農書、醫術、建築、天時、禮俗
畢竟他現在也是家裡有圖書館的人了。
崇文館面藏書很豐富,足夠他讀十多年的。
等天不熱的時候,他再去地裡轉一圈,和實際負責的人溝通一下情況,然後就差不多該吃晚飯了。
飯後消會兒食,他去書房寫“觀察日記”。
梳頭、泡腳、沐浴
到晚上八點多,他就準備睡覺了。
他之所以早睡,除了他現在身體不好要養生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如今年紀尚小,還要長身體呢。
如果沒什麼事,賀明隽極少出東宮。
他不覺得自己宅,畢竟東宮有一千多畝地。
與賀明隽相比,賀峻的日子就過得相當苦了。
賀峻雖沒有一個“雞娃”的父皇,但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沒有别人可以依靠,隻能努力提升自己。
有一點機會,他就要緊緊抓住。
就如現在,賀峻并不确定太子為他安排武師父有何用意,但他不想錯過。
一開始,賀峻對來教自己習武的蘇木帶着點防備心理,他擔心蘇木會坑自己或是敷衍了事,又或者暗戳戳地說太子的好話給他洗腦。
然而,他發現蘇木除了教他,并不多話。
甚至可以說,起初蘇木是有些嫌棄這門差事的,還是在發現他還算有天分又比較刻苦後,蘇木才有點改觀。
在接觸一番後,他更是發現蘇木真的人如其名,有點“木”,毫無心機。
賀峻試探地問道“太子殿下為何會讓你來教我”
蘇木一挺兇膛,驕傲道“當然是因為我武藝最高強了殿下親口說的”
要不是殿下這麼說,他才不樂意來教二皇子呢。
賀峻聞言,有些無語。
比起這個原
因,也覺得更可能是因為蘇木最傻氣。
太子一定是刻意派個看起來最單純的人,降低他的防備心。
本作者喬行之提醒您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
他一定不會上當受騙的
蘇木掏出一個油紙包,抛給賀峻,同時道“醬牛肉,可難得了。”
如今耕牛不能随意宰殺,就是身份尊貴如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到牛肉。
賀峻揭開油紙包,一股香氣撲來。
糖衣炮彈
蘇木道“練武要适當,還要注意吃好點,不然皇子殿下會長不高的。”
賀峻瞪了蘇木一眼,狠咬了一大口牛肉。
身高涉及男人的尊嚴,男孩子也一樣,他才不樂意聽到這樣的話。
賀明隽隻是讓趙青山去太醫院給賀峻宮中拿點草藥,又讓蘇木去指導賀峻習武,他的處境就有了很大的改善。
比如,宮人不敢随意克扣二皇子的份例。
再比如,二皇子參加了今年的萬壽節,還得了嘉樂帝一句誇贊。
賀峻不知道他的太子兄長是閑得無事,還是身體好了想展示一下兄長風範,亦或是有其他打算無法否認的是,他現在得到的好處都是因為太子。
他心裡是有幾分感激的。
從小缺少關愛的賀峻不會這麼輕易地打開心扉,但他知道自己應該投桃報李。
賀峻有這樣的想法并非是因為自己有良心,而是他清楚,如果他不懂得知恩圖報的話,那這一切都會很快失去。
就算太子不計較這些,皇上和皇後娘娘那麼在乎太子,總不會樂意看到他們的兒子幫了個白眼狼。
于是,賀峻偶爾會去東宮,幫忙種地。
三皇子賀峥很明顯能感受到自己被排擠了。
以前二皇兄很沉默木讷,就算他主動交好,二皇兄也對他愛答不理。
而太子,因為身嬌體貴,需要人捧着哄着,又情緒多變陰晴不定,就更難相處了。他本來就不喜歡太子,父皇之前又不樂意讓他與太子相處,所以他們之間并沒有多少兄弟情分。
可現在,怎麼太子兄長和二皇兄關系那麼好了
賀峥很清楚,天家無父子,他們兄弟之間更是競争者,甚至還有着殺母之仇,他做不到也不打算與他們兄友弟恭、相親相愛。
隻是,他們兩個如今抱成一團,而他被撇下,看起來簡直像他有問題似的。
這會影響他的名聲。
更重要的是,太子的身體日益康健,若再加上二皇兄相助,太子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他不願看到那樣的場面。
隻是現在他年紀還小,連出個宮都不方便。
而且,他在宮中培養的人手近幾個月還出了問題,要麼病逝,要麼被調到别處他也懷疑過其中有問題,可是沒查出來具體哪裡有蹊跷,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是夜,賀峥看着天上的一輪圓月,心裡怅然不已。
若是他母妃還在,他就不會這麼辛苦,這麼無助
賀峥的這些不順,自然是皇後動的手。
以前她是燈下黑,有些輕視三皇子,現在一查才發現三皇子真的不簡單,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算計。
如果不論上一輩的恩怨,客觀地評價,皇後是有些欣賞三皇子的,她甚至覺得他适合那個位子。
隻是他們終究不是一家人,那她隻有先下手為強,免得養虎為患。
除了拔掉三皇子的爪牙,皇後還減少了召安遠伯府的幾個姑娘進宮的次數。
賀明隽的那些話還是起了作用。
以前皇後會不時叫安遠伯府的姑娘來說說話,是因為無聊,外加想表示自己對母族的在意。
她之所以沒讓沐恩侯府的姑娘她的親外甥女來,是因為她是二房長女,她兩個弟弟成婚又晚,他們的孩子年紀最大的那個也比太子小五六歲呢。
但如今她既然聽賀明隽說過夢中之事,哪怕她沒有盡信,還是決定防患于未然。
隻是少幾個小姑娘陪伴而已,于她而言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損失。
若安遠伯府真的有上三皇子這條船的想法
皇後很鄙視地想,那真是一家子蠢貨,還是從小蠢到老、從上蠢到下。
她年輕的時候,大房的姑娘因為嫉妒她,就放出她不擅女紅的言論。
那并非謠言,因為她确實不會繡花,甚至連裁衣縫補都不會。
可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
外人可不知道她的閨名,提起她便是安遠伯府的秦三姑娘,這豈不是帶累同府其他姑娘的名聲
其實,她自己是不在意那些的。
以為傳出她不會繡花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嗎
真是可笑
若女子能嫁給什麼人、以後日子過得怎麼樣是看繡藝的話,那男人們幹脆都娶繡娘好了。
想起往事,如今貴為皇後的秦三姑娘不禁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被困在那小小的繡棚中。
其實會不會繡花沒什麼要緊,可你不能隻會繡花啊。
更不能隻盯着繡花那點事。
能教出那樣短視的女兒的人成了安遠伯府的當家主母,那他們會蠢到相信家裡會再出一個皇子妃甚至一個皇後,似乎可以理解了。
這麼一想,皇後覺得連生氣都不值得。
而且,終究是還沒發生、也不知會不會發生的事
她還是先敲打敲打他們,并多加幾分關注。
若有朝一日他們真的惹出禍來,或是站在她和太子的對立面,那就不要怪她把安遠伯的爵位收回了。
反正這個爵位能承襲下去,也是因為她。
她可不願給又蠢又毒的白眼狼。
皇後的行動,賀明隽略知一二。
他覺得自己當初那步棋走得太對了。
皇後是後宮的主人,又當了六年的皇後,想做什麼比他容易多了。
而且皇後在安遠伯府那裡影響力比太子大。
皇後聰慧又清醒,更重要的是,皇後沒那麼深愛嘉樂帝,所以不管遇見什麼事,她都不會被情愛沖昏頭腦,做出不理智、對自己無利的事。
有皇後這個助力,賀明隽省了不少心。
若她再加把勁兒,沒準還可以将一切風險扼殺于萌芽,哪怕等三皇子長大也沒有什麼威脅。
他拭目以待
第85章古穿文(14)
夏去秋來,很快就到了瓜果飄香、莊稼成熟的季節。
東宮自然也忙碌起來。
演武場變成了打谷場。
若眼見着要下雨了,晾曬的衣服可以先不管,收糧食才是第一緊要的。
他們還不能像農戶那樣急哄哄的、将東西一股腦收攏起來,而是要分清楚是哪塊地産的糧食,到時候還要記錄産量、比較品質的。
等這一切忙碌結束,就到了太子十一歲生辰。
嘉樂帝、宮中嫔妃、沐恩侯府、安遠伯府等都派人送了禮來。
賀明隽若是想慶生的話,肯定不會像賀峻的生辰那般冷冷清清。
按照如今的風俗,小輩十幾歲的生辰通常擺上兩三桌的席面請兄弟姐妹一聚。
可賀明隽不愛熱鬧,也懶得折騰,就沒邀請人。
對他來說,這一天沒什麼特别。
但東宮的仆人就很喜歡這樣的日子,磕個頭說句吉祥話兒就能得一個月例錢呢。
下午的時候,賀明隽正躺在窗邊的榻上看書,就聽商枝來報,說二皇子和三皇子來了。
賀明隽頭都沒擡,道“就說我身子不适。”
臨近立冬,今日雖出了太陽,可依舊不暖和。
賀明隽這具身體又格外畏寒,就算是白天,他大半時間都在被窩裡躺着。
若不是冬至和元正的宴會還需要太子出席,他其實有些想現在就去溫泉莊子裡住。
此時他旁邊放着爐子,腳邊偎着湯婆子,被窩裡好容易存了點熱氣兒,他實在不想起來還要換衣服見客。
再說,他又不是真的十來歲的小孩,和這兩個弟弟沒什麼共同語言。
至于這麼冷的天,他不該讓他們白跑這一趟
又不是他請他們來的。
誰也别想讓他從被窩裡出來。
沒過一會兒,賀明隽就發現還是有這麼個人的。
“你如今這日子過得倒是悠閑”
賀明隽聽見一陣腳步聲後擡頭,就見皇後邊說着這句話從屏風旁走來,臉色瞧不出喜怒。
他先把嘴裡的紅薯咽下,接着把左手裡的半個紅薯、右手的銀勺遞給紫蘇,再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他說着,就準備穿好外面披着的襖子起身。
這時皇後已經走到爐子旁站定,她身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氣,因此就沒離賀明隽太近。
她似笑非笑地道“不必折騰了。不是說身子不适嗎躺着好好休息就是了。”
這話賀明隽不太好接,他就問道“母後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本宮若我不來,怎麼知道你每日都在東宮做些什麼”
賀明隽“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如今凡是講究的大戶人家,隻有子女去父母院裡請安的,甚少有父母來看孩子的。
更别提身份尊貴的皇後了。
她連走出後宮都不易。
确實,皇後來東宮,不能說逾矩,确實有些不合适。
她還不讓人通傳
賀明隽不禁猜道莫非是有人偷偷向皇後告他的狀了
事實上,皇後來東宮隻是心皿來潮。
她在後宮實在無聊,以前還能偶爾叫安遠伯府的侄女來陪她聊聊天,講點宮外的事,現在也不行了。
甚至太子也因天冷減少了進宮請安的次數。
快到冬天了,宮裡一片蕭瑟,到處都是光秃秃的,沒什麼意思。
或許,她隻是看厭了。
方才見到東宮裡是差不多快要開敗的菊花,她都覺得比禦花園裡的好看些。
她在後宮待得心煩,就想出來走走。
皇後今日來東宮是禀了嘉樂帝的,但到底不好大張旗鼓。
其實嘉樂帝本來不同意不她出來的,她難得使了點小性子,說自己這麼多年恪守皇後本分,不敢行錯一步,現在她又不是想去宮外面,隻是去東宮而已。
最終嘉樂帝還是點頭了,不過臉上瞧着還有點不情願。
皇後隻當沒看到。
她哪裡知道,嘉樂帝其實再用皺眉來掩飾他的真情緒。
他也想出去玩
隻不過,作為一國之君,尤其還是明君,他哪能那麼随心所欲呢
他最近政務有些忙,而且若帝後一起去東宮,還是趕在太子生辰這樣的日子,确實不太妥當。
因此,嘉樂帝隻好目送皇後那看起來像是透着幾分歡快和迫不及待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裡盤算着自己等忙過這陣兒、在冬至之前能不能出去放個風
也多虧嘉樂帝沒來,不然,他看到他的太子如此悠閑,隻怕會嫉妒得不想批折子。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嘉樂帝來了,就算他不讓通報也可能就有人偷偷向賀明隽報信,免得太子遭訓斥、下人更倒黴。
現在賀明隽就是個不好好用功被搞突襲的母親抓包的倒黴孩子。
與那些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不同的是,他并沒有忐忑,隻是覺得略有些尴尬。
他又不是真的病得起不來,實在做不出皇後在面前他還躺在床上的事。
“容兒臣更衣”
賀明隽屏住了呼吸,不過片刻,那雪白的臉頰就染上了绯色。
皇後見他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隻是輕哼一聲,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去了外間。
賀明隽收拾妥當,出來就見皇後坐在主位喝茶,她垂着眸,一張臉不怒自威。
賀明隽泰然自若地請安。
皇後拿茶杯蓋子撇了幾下茶葉,淺啜一口,才緩緩道“你既然讓自己的親衛去教二皇子,就應該知道他是什麼時辰起來習武的。還有二皇子,據說他的學識都能考童生了。”
見到賀明隽如此懶散,皇後多少有點恨鐵不成鋼。
以前太子是病弱,想學也
有心無力,怎麼現在身體好些了,人卻懶成這個樣子。
再過幾年這幾個孩子都長大了,那兩個沒娘的皇子處處都比太子強,那她這個皇後豈不是很丢臉
賀明隽以前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現在他卻成了反面教材,被母親拿着兩個弟弟耳提面命。
這對賀明隽來說倒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他答“可惜我身子不争氣,既沒辦法習武,也不能下場。”
皇後聞言,柳眉一揚,道“誰說要你幹那些了你就不能多讀些書,和太傅們好好學謀略麼”
賀明隽沉默了片刻,問“母後可是遇見了什麼不順之事”
他怎麼覺得她來東宮就是訓他一頓、發洩脾氣的
皇後并不是個會亂發脾氣的人,她情緒管理能力一直很好,現在會這樣,是三皇子在嘉樂帝面前說了什麼讓皇後丢臉了還是後宮出了什麼事又或是她察覺他和以前的太子不同,所以便對他不假辭色
皇後“本宮能有什麼事”
賀明隽默默在心裡加上後半句還不是被你氣的。
不管皇後是因為什麼原因心情不好,作為後輩,又身處在看重孝道的古代,賀明隽自是不好反駁頂撞她的。
他就回答皇後的上一個問題,提起自己最近讀了什麼書其實這些書是他幾個月前就讀完了的。
皇後聽了,就讓人拿出書來考他。
見賀明隽對答如流,皇後不僅沒有露出欣慰贊賞的神色,反而有點惱羞成怒似的,訓道“就算你這幾本書讀得不錯,也不可自滿,你要學得還多着呢。”
賀明隽還能說什麼
他隻有肅立認真保證道“兒臣謹記。”
皇後這才揮揮手,放過了他。
賀明隽不知道皇後是來做什麼的,就命人把烤紅薯、糖炒栗子等端上來,問她要不要嘗嘗。
畢竟皇後來時他正在吃烤紅薯,他不能不客套兩句。
皇後看着烤紅薯,目露新奇,問“這便是你方才吃的”
如今紅薯是低賤的食物,富貴人家幾乎不吃。
可賀明隽自從身體好了些之後,就有意吃點粗糧。
這紅薯是今年東宮種的,比不上後世的某地煙薯,但也是軟糯香甜十分可口。
宮女見皇後有興趣,便拿布墊着将紅薯一掰兩半,試了菜之後又等了片刻,才拿銀勺挖了點請皇後品嘗。
皇後本不愛吃黏糊糊的東西,隻是聞着味道有點香,就皺着眉試探性地嘗了嘗,卻發現十分香甜。
“不錯。”
賀明隽方才那半個紅薯還沒吃完,又放在炭盆上,還沒涼,本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他就讓紫蘇拿來繼續吃。
他也是用銀勺的。
不隻是為了維持儀态,更重要的是若直接上嘴容易燙着。
皇後見他這樣,就覺得讓人喂有些不痛快,也自己拿過來吃。
似乎
這樣帶着鄉野趣味的食物就不能太講究。
半個紅薯隻有如今十一歲的賀明隽的拳頭大小,皇後吃完,聞着空氣中飄散的味道,竟還有些想吃。
賀明隽道“這個不宜多食,否則容易滞氣。”
這是含蓄的說法。
紅薯是粗纖維食物,有利于腸胃蠕動,還含有氣化酶,容易在胃腸道中産生二氧化碳,可能造成不雅的事。
皇後點了點頭,她就算不知道這個常識也清楚萬事都不可過度的道理,本就沒打算多吃,她這點自制力還是有的。
淨手漱口後,皇後道“你倒是會吃。”
賀明隽道“隻是嘗個新奇而已。”
尋常百姓可能吃紅薯都吃膩了。
皇後便又問起紅薯的吃法及種植等的相關情況。
賀明隽自是有問必答。
聊着聊着,賀明隽就發現皇後的情緒似乎平和了很多。
他忍不住想是發現他并非不務正業,還是吃了甜食心情變好
現在的人們比較含蓄,尤其是上位者,更講究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和他們交流時就要揣摩他們的想法。
賀明隽生活在這個世界,就免不了受到點影響。
而且,他大多時候沒什麼事幹,腦子又閑不下來,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琢磨一下。
皇後又問“還種了别的什麼作物産量如何”
賀明隽完全看不出腦子在想别的事情,他利索答道“其餘便是小麥、粟、大豆”
皇後聽了,點頭道“不錯,農事關乎民生,你若是能将這些整理成冊、推行出去,确實是一件利民的善事。”
到這裡,他們就聊得差不多了。
嬷嬷上前提醒皇後到回宮的時辰了,皇後卻道“聽說東宮的君子蘭養得不錯,本宮特意來這一趟還沒看呢。”
賀明隽這個現在東宮做主的人不喜歡花花草草,他恨不得讓花農都去種地,東宮的花怎麼可能養得比禦花園的還好
皇後分明就是找個借口想在東宮轉轉。
她穿好披風,抱着手爐,去賞花了。
現在太陽即将落山,寒氣下來了,賀明隽受不得凍,就沒有作陪。
他喊來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問道“娘娘近來可有什麼反常之處”
“娘娘這兩日有些精力不濟,食欲也不怎麼好”宮女也隻能透露這麼多。
賀明隽聞言皺眉,猜道皇後這樣莫非是生理期的緣故
隻是他是晚輩,這個世界又保守,他自然不好問出口。
結果沒一會兒,就見皇後又回來了,她拿手帕捂着嘴,像是有些不舒服。
賀明隽上前詢問情況。
皇後身邊的嬷嬷答道“娘娘許是吹了些涼風,頭有些犯暈。”
皇後喝了口茶,掃視一圈,厲聲警告道“今日之事,都不準傳出去。”
賀明隽轉瞬便明白,皇後多半是腸
胃不舒服,而這又極可能是那半個紅薯引起的來,所以她才想隐瞞下來。
他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商枝,去請太醫。”
皇後想阻止,賀明隽在她開口之前說“母後的身體重要,要不,兒臣先給母後診診脈”
“你還會這個”皇後有些驚訝。
賀明隽“久病成醫,又跟着太醫學了點。”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皇後便随意的伸出了右手。
賀明隽将手指搭上去,慢慢移動着,等無名指、中指、食指放在寸、關、尺三部位時,他就明顯感到脈象跳動,如珠滾玉盤。
他瞧着,似乎是滑脈
滑脈不一定就是懷孕,還要結合月事、同房時間和身體狀況等來判斷。
但這些,賀明隽就不便問了。
而且,他雖看了不少醫書,也向太醫請教過,但終究沒什麼經驗,畢竟誰敢讓太子診治呢
再加上,劇情中沒有提到皇後再次有孕,她也沒有别的孩子了,他還疑心皇上身體有恙、在子嗣方面不太行
結合種種考慮,賀明隽就沒有貿然開口。
可他這架勢有模有樣的,神情又看起來十分認真,可把皇後等人唬住了。
皇後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賀明隽收回手,反問道“母後可是胃裡有些酸”
見皇後點頭,賀明隽繼續道“母後可能是不太習慣這種粗食都是兒子的不是,沒有考慮周全。”
皇後驚奇地說“這會兒倒是好了。本宮的身子還沒有你嬌氣,你吃得,本宮怎麼吃不得許是太甜了,過後就覺得有些膩。都是嬷嬷大驚小怪我喝了兩口茶就好了,也不必請太醫了。”
後宮這幾年都沒再添丁,皇後就算有經驗也不會往懷孕上猜。
賀明隽卻道“母後回宮後還是請陳醫判來請個脈吧,不然兒臣不放心。”
陳醫判比較擅長婦孕一科。
東宮的太醫就不用了,因為他們更擅長兒科。
“胡嬷嬷”他又擡眸示意一下。
胡嬷嬷忙應下“老奴記下了。”
等皇後回到寝宮,陳醫判經過慎重的診脈,又被問了那些賀明隽不方便開口的問題,才小心翼翼地說“以微臣之見,娘娘像是有喜了,隻是月份尚淺,也可能有誤”
太醫所言完全出乎皇後的意料,不過她十分端得住,就淡定地點點頭道“知道了,既然尚未确定,還請陳院判請勿外傳。”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矛盾,既覺得自己當初傷了身子,皇上又她不大可能有喜;另一方面,情緒不穩定、心煩、食欲不振,再加上月事和房事的時間,又在告訴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這兩個念頭不分上下,讓她竟然詭異地鎮靜下來。
且等着吧。
一個月後,皇後有孕的消息傳出,後宮和前朝衆人心思各異,仿佛有暗流湧動
第58章古穿文(15)
得知皇後有喜,所有人中,最真心實意高興的,非嘉樂帝莫屬。
作為皇帝,他的孩子真心不算多。
皇子隻有四個,其中兩個身體都不太好,另兩個皇子,一個讓他厭惡,剩下那個他也算不上喜歡。
他當然希望太子平安長壽、德才兼備,将來繼承這個位子。
可人有旦夕禍福,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他的兄長敬獻太子都十多歲了,不還是在東宮薨了。
孩子多一點,才不至于有個萬一而無人可選。
再退一步講,就算不談皇上這個身份,他也是個男人,還風華正茂、年富力強、精力充沛
他登基這幾年,後宮就添了兩個孩子,那些不知内情的人指不定怎麼揣測他呢。
現在後宮有喜事,那人還是皇後,嘉樂帝就更高興了。
隻是當年皇後中了毒,生産時還傷了身子,而他也中了那瘋婦的算計。若是餘毒未清,他們成年人不覺什麼,可萬一會讓讓這個孩子也生來就帶着不足之症
想到這些,嘉樂帝那種熱切和喜悅就散了點,他直接召來李院使給他和皇後又仔細診驗一遍。
若不是李院使說兩滴皿就足夠,嘉樂帝差點不顧龍體放一盅皿。
與嘉樂帝既喜悅又忐忑不同,皇後雖一開始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這個孩子并不是她所期待的,隻是來都來了,她又不能打掉,就隻好接受。
胎兒能否平安降生,是男是女,又能否長大都尚未可知,她就懶得想很久以後的事,再說她瞧着現在太子主意大了,或許他自有籌謀,不必她太過憂心。
沒有遠慮,皇後就回想起那日去東宮的事。
她有喜,太子應該是診出來了,不然,他怎麼會強調要請陳醫判呢
她發現自己是越發看不透太子了。
她是聽說過太子看醫術有時還會同太醫長談的事,但她隻以為他是在了解自己身體的相關情況。
卻不曾想,他如今都會診脈了。
他才學了多久,又不像太醫經驗豐富,診脈竟比太醫用時更短些。
太子幼時可未見有如此天資
皇後心中有頗多懷疑,但她見了賀明隽卻什麼都沒問,隻提醒道“你父皇對親近之人擅醫術頗為忌諱。”
更确切地說,是擅毒。
隻是醫毒不分家。
賀明隽揚了一下眉,親近之人曾有親近之人給嘉樂帝下藥才會讓他如此忌諱吧。
這麼想着,賀明隽便緩緩地問“那個人,是皇子生母”
皇後聞言,眼中漾出一抹笑意,她這次沒再語焉不詳,幹脆地點點頭。
賀明隽“那皇子”
“無妨。”皇後的語氣帶着笃定和自信。
賀明隽就不再多說,過往的恩怨和情況皇後比他了解,他又不在後宮,一切自然是皇後更
有發言權。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劇情中太子沒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賀明隽就猜道是劇情有變來,還是在原劇情中她依舊懷了一胎,隻是沒能生下來,又因她不是主角,就沒提到。再或者,其中有皇子或他那一派的人動手腳。
劇情的描述是圍繞着主角展開的,片面,且偏向他們。比如,上一輩的恩怨就沒有細說,隻以皇子的角度來看,他視皇後為仇人,就好像皇子的母妃是被皇後害死的一樣。
賀明隽沒有完全相信劇情,現在他也不會相信皇後将所有事情據實以告。
他覺得皇子生母有那樣的下場,免不了皇後的參與。
但那也怎樣
他現在與皇後是同一立場。
他根據自己的判斷,認為是皇子生母先害人,皇後隻是将計就計反擊而已。
總不能因為她幸運,中毒後還活了下來,就認定他罪惡更深吧
或許站在皇子的角度,他仍是要報仇的。又或者,報仇隻是他為自己奪權扯上一層遮羞布。
立場不同,賀明隽沒興趣勸皇子放下。
那就且看誰是最後的赢家吧。
其實,就算皇後今日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賀明隽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直白地問出來,是想提醒一下皇後。
不管這個胎兒如何,他不希望皇後出事。
坦白來說,賀明隽并不歡迎這個還未降生的胎兒。
他本就不喜歡小孩子,這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若這是個男孩的話,他的處境可能就不妙了,甚至還會影響到他的任務。
變動對他來說意味着麻煩。
但是,他從沒想過對這個胎兒動手。
現在隻有靜觀其變了。
賀明隽還算淡然,可後宮衆人,不管是妃子,還是公主皇子,就沒他這麼平靜了。
别人無需多說,皇子聽到皇後有喜的消息後,可以想見,他的心情不會太好。
若皇後生下嫡次子,還是個健康的嫡次子,或許對太子是助力,也或許會與太子争搶,但于皇子而言,是弊大于利的。
若皇後生下一個公主,還是對太子更有利,她的婚事可以幫太子拉攏人。
如果皇後這一胎保不住就好了
皇子被自己腦子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靜下來。
他隻是想想而已。
他現在沒有能力保證自己動手後全身而退,才不會莽撞行事。
沒準兒有人和他一樣的想法呢。
除了皇子,一皇子賀峻也不期待這個尚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的胎兒出生。
賀峻沒有糾結那麼長遠的事,他擔心的是若太子兄長有了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那他呢
他現在依舊不知道太子忽然給他請武師父、表達出庇護之意是有什麼打算,但目前他很需要這些。
如果太子收回的話,他的處境隻怕會比之前還糟。
劇情中後來能與男主一較高下的“大反派”賀峻,現在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就不免有點患得患失。
等第一日,他見到如約前來的蘇木,心才放下一半。
此後,他習武更用功了些。
賀明隽并不知道一皇子的忐忑。
目前萬事未定,他做出是否放棄一皇子的決定還為時尚早。
退一步講,就算他改了主意,不想送一皇子登上那個位子,也沒必要現在就将一切收回。
否則,那就要結仇了,純純是給自己增加煩惱。
目前來說,皇後懷孕沒有給賀明隽帶來太大的改變,但小影響還是有的。
他今年不能去莊子上了。
皇後有喜,他雖不能具體為她做什麼,但為人子,此時遠遊也不合适。
再加上今年冬天似乎不算太冷,他身體又好了許多,就更沒有理由了。
比起留在東宮,賀明隽還是想去莊子上。
雖然一來一回路上很折騰,但至少能清淨兩個月,可若不出門,他則幾乎要從冬至折騰到上元節。
真是煩人啊。
賀明隽有些小小的遺憾,卻不至于太為此發愁。
擔了太子這個身份,那一些責任和麻煩自然無可避免。
對于這些利弊,賀明隽向來看得開。
很快就到了冬至。
消寒圖是早就制好的,隻是到了冬至這日才拿出來。
消寒圖是用來數九的,東宮用的是素梅消寒圖,上面所繪梅花共計九九八十一瓣,自冬至起,每過一天就用顔料塗一瓣,等所有梅花上了色,九九過完,就到春天了。
人們是數着日子盼春暖花開。
賀明隽亦很盼着暖和的春日早點到來,他雖能記住日子,可還是入鄉随俗地用上消寒圖。
冬至這天,他反常地在卯時五點就起來了,穿上太子朝服,去祭神祭祖。
天冷極了,賀明隽穿得很厚,裹着狐皮大氅,他被壓得快走不動路了,還是覺得冷。
系統忍不住勸道“你要不要用積分換點暖寶寶、羽絨服啊”
“不必了。”賀明隽拒絕。
掙點積分不容易。
且受這半天凍而已,他還撐得住。
上馬車時,賀明隽擡擡腿,連一階和小腿一般高的梯狀木墩都沒上去。
穿太厚了,腿擡不動。
今日在他身邊當值的近身侍衛是蘇木和蘇葉,蘇木見他站在那裡,就道“殿下,您快上馬車吧,裡面有爐子,能暖和些。”
賀明隽那白得像雪似的臉更添了兩分寒意,他冷聲道“抱我上去。”
“啊”
賀明隽的聲音不大,蘇木沒有聽清。
蘇葉卻說着“屬下僭越了”就伸出了手。
好在蘇葉身高胳膊長,賀明
隽雖穿得多但他身形纖瘦,要不然,隻怕蘇葉很難抱住他。
“開門。”蘇葉橫了呆愣着的蘇木一眼。
蘇木雖然有時候腦子不太靈光,但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也聽吩咐,就忙跳上馬車前室打開門。
賀明隽瞥見蘇木那輕巧一躍,移開目光後不禁在心裡歎氣。
曾經,他也是能騎馬射箭的
車廂内确實暖和些,賀明隽坐了一會兒才解下大氅。
下車時他依舊是被抱下去的。
而祭禮中整個過程賀明隽都穿着大氅,又事先吃了驅寒丸,所以他吹了半天冷風隻是有些鼻塞,倒是沒有染上風寒。
祭祀結束,就該吃午膳了。
這時冬至的習俗是要吃馄饨的,隻不過馄饨是包成銀錠狀,外形看着像是後世的餃子。
賀明隽吃的是冬筍鴨肉餡的。
湯用的是骨湯,還加了黨參黃芪等藥材,鮮香又溫補,賀明隽隻吃上一小碗,身子就暖了起來。
當然,禦膳的規格不會就這一道馄饨,還有各種時菜,以肉類為主,豐盛精美。
而晚膳則是鍋子。
本朝的習俗,每過一個“九”都要吃鍋子。
東宮的鍋子種類有白肉、魚肉、鹿肉、山珍菌子
過完冬至,沒幾天就該為臘八做準備了。
臘八粥雖說臘八那一天才吃的,但卻要提前五六天就開始忙了。
采買、淘米、剝豆、煮豆
東宮的臘八粥有兩類,一種較尋常些,而另一種是複雜費工夫的“全粥”,光是食材都有粳米、江米、小米、蓮子、菱角、薏仁、栗子、小棗、杏仁、核桃仁、松仁等一十餘種。
東宮隻有賀明隽這一個主子,若按他怕麻煩、能省則省的性子,他覺得不吃全粥也無妨。
可是不行,臘八粥還要供奉佛殿祠堂以及饋送親友。
賀明隽已經極少親自走親訪友了,這種禮節可萬萬不能廢。
那就隻能熬呗。
此外,東宮還設了粥棚給百姓施粥。
這其中的許多事都要賀明隽定奪。
别人冬天都是養膘的,可賀明隽還沒到過年就瘦了些。
冬至和臘八節都已經“熱鬧”至此,更不必說過年了。
此時的春節十分有年味,但對于賀明隽這種喜靜好簡的人來說,那真真是“熬”年。
好容易熬到了上元節。
往年的上元節,嘉樂帝都會攜皇後登上宣德樓看燈。
可今年皇後有喜,嘉樂帝便命人在後宮設了個小燈會,也備了燈謎,可以赢花燈以及皇上後妃湊趣擺出來的各種添頭。
賀明隽本就不擅文,現在他更是懶得動彈,隻想在暖和的爐子旁做一個吃烤紅薯的安靜的美男呃,他如今滿十一周歲,過了年,虛歲十,隻能算少年。
可偏偏有人不讓他如願。
先是皇後關心他是不是身體不适,接着嘉樂帝又問他為何不去猜燈謎,再然後,一皇子和皇子又來到他跟前。
皇子是邀他一起去猜燈謎,還說他是兄長、比他們多讀兩年書、才學又好,若他們不會的可以請教他。
說得倒是好聽,可還不是想把他架起來讓他不得不答應,甚至是期待他丢臉
一皇子則要把自己赢下的花燈送給他。
賀明隽還沒說什麼呢,系統就跳腳了“他們這是瞧不起你給他們點顔色瞧瞧有本系統在,怎麼會有猜不出的燈謎”
賀明隽也有些煩了,就随手一指,懶懶道“把那個燈謎取來。”
很快就有内侍去了燈謎奉上來,展開後是一首打油詩
四月将盡五月初,家家買紙把窗糊。
丈夫除外年整,千裡家書一字無。注
打四味藥材名
第59章古穿文(15)
系統忙道“等我在數據庫裡檢索一下”
賀明隽将目光從寫着燈謎的紅紙上收回,他沒有理會系統,不假思索道“半夏、防風、當歸、白芷。”
宮裡的燈會隻是娛樂而已,燈謎本就不會選一些又難又偏的,而這幾個藥材名,賀明隽是再熟悉不過了,他根本不需要系統幫忙作弊。
内侍聽到他的答案,看了眼謎底後,語氣帶着驚喜道“殿下猜中了”
很快就有人把那盞花燈拿給賀明隽。
或許是因為謎底中有“半夏”的緣故,這是一盞蓮燈。
賀明隽不想把燈再帶回東宮,他連接都沒接,随口道“贈于二弟吧,你的生辰在五月。”
三皇子
合着就他多餘是吧
二皇子也有些意外。
他會将自己赢的那盞燈送于太子兄長,是因為他沒有别人可以送。
而且,這盞花燈上繪的是老虎雪景圖,那是一隻幼虎,絲毫不威猛,反而懶洋洋的,不知為何,就讓他想到了兄長。
這半年來,一直是他沾兄長的光,卻沒什麼能回報的。
這一盞燈好歹是他自己赢的。
但他沒想過太子兄長會送将這盞蓮燈送給他。
通常,每個人隻能選一盞花燈的。
兄長不送給皇後娘娘嗎
不管心裡怎麼想,賀峻還是接過那盞燈,沖着賀明隽道謝。
賀明隽就沒想那麼多了。
皇後的燈有嘉樂帝送,沒看那盞最大最漂亮的琉璃花燈就沒人選嗎
賀明隽猜了道燈謎,這個上元節他就算參與過了。
又略坐那兒應付了一會兒,他便提前告辭。
對于這種節日,他的評價是不如睡覺。
這一陣子,賀明隽是身心俱疲,根本不必稱體重,但他瘦了許多是肉眼可見的事。
就連嘉樂帝都對賀明隽說等過完上元還是去莊子上養一養。
但賀明隽沒有同意。
現在都立春了,該種蘿蔔、青菜了,等再過兩個月,又該收麥子
雖然他不能親自動手,但在旁邊瞧着,好歹有點參與感。
日子一天天過去,冰雪化了,地面的綠色漸漸多了起來,消寒圖上的梅花一瓣瓣上色,宛如盛開一般。
等人們将消寒圖收起來的時候,就到了春耕的時節。
賀明隽進入這個世界一年有餘,也算是适應了。
之後的日子,除了一些小差别,幾乎可以是上一年的重複。
賀明隽換掉了最後一顆乳牙,度過變聲期,一張臉褪去了些許稚氣,看着有幾分男子氣概,沒那麼雌雄莫辯
終于某一天清晨,他長大成男人。
此時是嘉樂十年六月,賀明隽還差三個多月就十五周歲了。
他如今身邊有多少人伺候着,自然是什麼隐
私可言的。
當天,這個消息就傳到了宮中。
嘉樂帝暗暗送了一口氣,萬幸太子這方面沒出什麼問題。
皇後則是開始給太子挑選教引宮女,還盤算起各家适齡的女孩兒,想着賞花宴該辦起來了
賀明隽沒直接說自己不需要那些,而是提前交代東宮的太醫“你知道該怎麼回話。”
“是”郝太醫不明白太子為什麼要他撒這種慌,但他除了聽命也别無選擇。
太子可不是什麼好性兒能容下不聽話之人的主子。
再說,早早就行房事确實有損身體。
“哦”皇後聽了郝太醫的禀告,隻是略一揚眉,卻沒有表現出難以置信和緊張關懷。
“那依太子的身體情況,還要幾年呢”
郝太醫頭上忍不住冒出汗來,他總覺得皇後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憐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太醫啊。
“這,這自然要視情況而定了,微臣也說不準。”
皇後“知道了。”
既然太子不想要,她又何必做這種惹人嫌的事
賀明隽知道這個借口隻能拖一兩年,身為太子,他可以拒絕教引宮女,但不能不要太子妃。
哪怕是個擺設呢
然而,賀明隽卻不想要一個人改變他已經習慣的生活。
還是得再找個别的借口
這三年多,賀明隽的日子可以稱得上平淡,但若細數一下,也算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皇後于嘉樂七年六月初三産下一位小公主,産後出皿。
賀明隽在系統那裡換了後世的藥,花了三百九十九個積分。
在這之前,賀明隽某次宮宴中出去躲清閑,聽到兩個丫鬟小聲議論說若是皇後再生下個麟兒,隻怕太子的地位就不穩了
根據賀明隽在現代看書、偶爾看電視得來的經驗,這必定是有人安排,故意說給他聽的,想借刀殺人讓他對皇後腹中的胎兒動手。
他當即就讓人把兩個丫鬟抓起來,交給皇後。
他是懶得操這個心的。
結果沒過多久,他就聽說蔣賢妃成了蔣昭儀,三皇子被禁足一個月。
小公主從小就是個健康的寶寶,一周歲時就得了封号懷甯。
賀明隽與懷甯雖是一母同胞,但并不算親近。
這有賀明隽不喜歡小孩的緣故,還因為懷甯也不怎麼喜歡他,她喜歡那些能跑能跳、陪着她一起玩的哥哥姐姐。
她極得嘉樂帝喜愛,被慣得有些驕縱。
這就更讓賀明隽對她敬而遠之。
于是兩個人就越來越不親。
比起懷甯,二皇子就讓賀明隽滿意得多。
那是個能抓住機會、天分不錯、目前看起來還算聽話的孩子。
經過這四年的學習,賀峻的武藝已有了不小的長進。
賀明隽曾問賀峻
除了武藝還想學些什麼。
沒有讓他失望,賀峻的回答是想學點實用、能對他有幫助的。
賀明隽就順理成章地提出建議,要賀峻了解一些水利方面的知識。
嘉樂十一年,渝陽、永定、曲舟幾個郡發生水患,其中渝陽的堤壩偷工減料,受災最為嚴重。
原劇情中,嘉樂帝為了安撫民衆,表達徹查此事的決心,就派了三皇子過去。
而現在
賀明隽既要防患于未然,又要讓二皇子出風頭。
嘉樂帝已經放話,等太子十五歲就要觀政,這兩年嘉樂帝已經不時分賀明隽點活幹,有些政事還要考考他。
這讓賀明隽越發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否則,越晚越難脫身。
為了防止自己聲望太高,編撰的農書賀明隽都沒有署名,更是叮囑那些參與的人都少誇他、别提他的功勞。
衆人隻以為太子是藏鋒斂锷、韬光養晦。
畢竟嘉樂帝看着像是還能活個二三十年的,若是太子年紀輕輕就很得民心,反倒不妙。
因此他們都很配合。
他們哪裡知道,這是原因之一。
賀明隽不願署名,還是考慮到怕有些官員為了拍馬屁就把那本書當成金科玉律,強制百姓們完全照搬,不知因地制宜,那樣就容易生出事端。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這個太子當得過于安穩、變成無可替代的,到時被趕鴨子上架登上皇位。
實務他做得還算不錯,也有興趣,可帝王的權衡之術,就算他能看得明白,也并不打算靈活運用。
他喜歡律法大于人情。
他喜歡按規則辦事。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他改變不了,也懶得改變,但至少他能做到不委屈自己。
反正那個位子有的是人稀罕。
如今,在衆人包括嘉樂帝的眼中,二皇子已經是太子一派的了。
二皇子又沒有顯赫的外族家做助力,隻要他腦子清醒,又稍微知道點感恩的話,就不會皇後及她的母族下手,而是要拉攏他們。
這幾年,賀明隽并沒有發現二皇子對皇後有多深的恨意。
若他判斷錯誤的話,那隻能說二皇子太會裝了,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沒什麼要緊的。
他能将二皇子推上去,就能把他扯下來。
就是有些麻煩。
希望不要走到這一步。
目前來說,他最該做的還是找個機會把水患、他不娶妻這兩個麻煩解決一下。
他隻待在東宮可不行
于是,賀明隽就對嘉樂帝提出自己也想參加今年的秋狩。
嘉樂帝是能理解他有這樣的想法,甚至還有點心疼他這個年紀的男子有幾個不想騎馬射箭呢
可是太子的身體不說狩獵場的危險容易被沖撞到,就是騎馬他都不成。
随着年齡的增長,人的皮膚會變糙,賀明隽又不時自己動手做一些事,他現在的皮膚已經沒有四年前那麼嬌嫩,當然,還是和常人沒法比。
他也确實騎不了馬。
賀峻知道後,就建議道“聽說太仆寺有頭大象很是溫馴,可以當坐騎”
大象皮肉厚,腿粗腳掌寬,騎起來就不颠,也不會太磨腿根兒,還能讓兄長感受一下過過瘾。
賀明隽來”
倒也不必如此。
第70章古穿文(17)
賀明隽又不是真的想去狩獵,他隻是趁機出城辦點事而已。
他就算到了圍場,多半也是呆在别苑裡,不會騎着馬往山林裡鑽。
從皇宮到南山圍場,快馬隻需小半天。
天子攜衆臣是去玩的,不會那麼趕路,他們通常是清晨出城門,傍晚才到。
而賀明隽乘馬車就更慢些,他早上又要等太陽出來才出門,所以他就沒有随大部隊一起,而是提前了三天出發。
他第一天晚上要在途中找地方歇一晚,如果沒什麼意外會在第二天下午到圍場。
剩下那一天是用來休息的。
每次長時間坐馬車,那感受就和受刑似的。
這次賀明隽出行依舊沒有擺太子依仗,他已經盡量輕車簡從了,但陣仗依舊不小。
近衛他明面上隻帶來蘇木和蘇葉兩個,但其實杜松扮成普通侍衛暗中跟着,等傍晚休息的時候,杜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而丫鬟,賀明隽隻帶了青黛和丹砂,其餘還有太醫、廚子、婆子和侍衛隊,加起來也有好幾十人。
一路上行人都避着他們,也沒有不長眼的來打劫什麼的,他們一行很順利到了圍場。
看着那遼闊的圍場,賀明隽心裡不禁浮現幾分遺憾。
他在現代是學過騎馬射箭的,但真正的打獵他卻沒有體驗過。
而如今,沒有什麼保護動物的說法,可是,他大概隻能等着吃了。
嘉樂帝等人是八月二十日到的。
嘉樂帝不是那種荒唐的皇上,就沒有帶後妃,随行的就是文武官員、勳貴皇親。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也跟着來了。
他們都是八九歲就開始學騎馬,三年前的那場秋狩他們因為年紀小、騎射功夫不到家沒來。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參加秋狩。
二皇子一安置好後,就來找賀明隽,問他想吃什麼、需不需狐皮做披風,到時他盡力去獵。
蘇木在旁邊聽得想翻白眼,有他和蘇葉在,哪裡需要二皇子來獻殷勤
而且二皇子才學了多久就敢大放厥詞。
他要露一手,給太子殿下獵出一件新的狐皮大氅。
賀明隽不知道蘇木被激起鬥志已經磨箭霍霍向狐狸了,他在衣着方面一直沒太大的要求。
因為體質的原因,他本來就喜歡穿舊衣,又不喜浪費和麻煩,如果不是身高逐年增長,他其實不想裁制新衣。
他常穿的那件大氅就是接了一截繼續穿。
他現在還不想要一件新的大氅。
賀明隽即将滿十五周歲,身高已經有一米七。
這樣的個子在這個世界不算矮了。
賀明隽這具身體雖有點先天不足,但他後天努力呀。
别人挑燈夜讀的時候,他在睡覺,别人聞雞起舞的時候,他還在睡覺。
他飲食方面一直很均衡,牛乳雞蛋、蔬菜水果、魚蝦瘦
肉
運動上他稍有不足,好在沒有因此拖後腿。
而且他現在還不到十五歲,依舊有時間再長高。
大氅還是過幾年再做新的吧,否則很快又要不合身了。
因此賀明隽就說不必了,讓賀峻自己随意就好。
賀峻沒再多說,可心裡還是沒改主意。
隻是本地的獸皮哪怕是來自圍場裡,也比不上皮貨商人從北地運來的皮子好,所以賀峻就算有所收獲也覺得拿不出手。
接下來的幾天,其餘人那邊的畫風是鑼鼓喧天、旗幟招展、熱皿沸騰的,而賀明隽就像是中學生在秋遊。
他會在日上三竿白露已晞的時候,去土地平坦、草木沒那麼茂盛的地方散散步。
在午後,他會找一個避風之處,讓人撒上驅蟲的藥粉,鋪了墊子,他捧着書去曬太陽。嗯,旁邊肯定還有貼心的丫鬟擺上的花枝和水果。
偶爾他會穿着利落的騎裝,将袖口和鞋襪都束得緊緊的,戴上手套拿着剪子去收集野菊花,這可以用來做枕頭。
他就算騎在馬背上,也是漫步而已
這天賀明隽正在盤算着杜松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忽然就聽到前方林子中馬蹄聲驟然密集又急促起來,偶爾還傳來一兩聲“救駕”。
賀明隽站起身。
他旁邊的蘇葉已經抽出刀護在他身前,警惕地環視了一圈四周。
附近的侍衛也很快圍了過來,準備護着太子殿下離開。
賀明隽卻沒同意去前面看看。來”
一般中諸如狩獵和宴會都是事故高發的場合,原劇情中确實某次秋狩出了事,但那是三年後了。
而這一次如何,劇情中沒提。
也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為
若是有人動了手腳的話,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這個太子。
而他确實打算安排點事情,并已經讓杜松去辦了。
難不成是露餡了,被人抓住把柄
賀明隽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去看看情況,否則若是真有什麼事,他不及時狡洗清自己的話,後面可能比較麻煩。
蘇葉倒是覺得有危險想勸,可一看賀明隽的神情,話已經嘴邊卻隻好咽下去。
大多時候,太子殿下都不聽勸、更不喜歡别人對質疑他的話。
蘇葉隻好去牽馬,同時吹了聲口哨。
哨聲悠揚帶着獨特的調子,這是他們約定的信号,若是蘇木聽到,就知道來這邊找他們。
他們沒走多遠,就見到策馬趕來的蘇木。
“殿下,圍場不知為何竟出現了一隻大老虎,您還是别過去了。”
賀明隽問“那老虎是沖着父皇去的”
蘇木愣了一下才答“沒有,離陛下還有很遠就被一陣箭雨逼得改了方向。”
賀明隽有些無語“那喊什麼救駕”
蘇葉忙小聲提醒“殿下慎言。”
遇見這種意外,衆人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一副着急關心恨不得捐軀救駕的樣子啊。
殿下這般冷靜,還說這種話,要是被有心人傳給嘉樂帝,倒像是殿下巴不得皇上出事似的。
賀明隽依舊面色淡淡。
他一直覺得遇事就慌亂地大喊大叫,這樣的表現既愚蠢又聒噪,毫無用處還惹人心煩。
他是做不出那樣的姿态的。
本來他就不擅長演戲,而且他又不想當皇上,就更沒必要在嘉樂帝面前裝孝子。
但現在,賀明隽還是要去看一眼的。
他隻知道圍場出現了老虎,卻不清楚具體情況和緣由。
他們就往嘉樂帝所在的方向走,隻是才行了十幾丈遠遠隻看見人群時,卻聽到右側前方傳來一陣響動。
馬蹄聲伴着驚呼,還有人喊着要他們快躲開。
賀明隽側臉,就看到那隻老虎在往前逃,它脖子和臀部紮着箭矢,已經有些精疲力盡、慌不擇路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倒下。
它的喊聲,與其說是呼嘯,不如說是哀吟,無助又凄厲。
它身後的那些人沒有再射出一箭讓它喪失行動力,估計是不想破壞虎皮。
但是現在太子出現在前方,就有人準備将老虎射殺了。
盡管那隻老虎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賀明隽離老虎還有一段距離,可若是驚擾到太子,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黴。
蘇木也舉起了弓,賀明隽身後的蘇葉已經勒緊缰繩準備掉頭逃走。
其實賀明隽并沒有被吓到,他能看出那隻老虎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況且他身邊還有護衛。
他在看見有人拉滿弓時就對蘇木道“攔下那支箭。”
蘇木在不犯蠢的時候行動力還是很強的,他當即就松開了弦。
兩支箭相撞,前一支箭發生了點偏航,沒能射中目标。
“殿下”蘇木射完箭才覺得有些不解。
這是要救老虎還是可惜虎皮啊
老虎逃過一劫後就繼續往無人處跑去。
先前追擊老虎的那夥人一直沒有停下馬蹄,隻是在看到蘇木射出那支箭之後就沒再射箭,而是驅馬上前,大多數人去追老虎了,而在最前方那人來向賀明隽回話。
“驚擾到殿下了,望殿下恕罪。”那人沒有下馬,隻是一抱拳,“未免老虎傷人,微臣先去将其捉住再來向殿下請罪。”
那人說完就調轉馬頭,似是笃定太子不會反駁。
賀明隽卻淡淡開口“黃将軍難道看不出那是一隻懷有幼崽的母虎嗎”
黃将軍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驚訝道“殿下的意思是微臣等人太過殘忍,應該饒那母虎一命”
沒等賀明隽回答,黃将軍又哈哈一笑,繼續粗聲粗氣道“殿下年紀小,未免有點婦人之仁。臣等是随陛下來狩獵的,哪能不殺生呢”
而且這可是陛下讓獵的,他還急着把老虎獻給陛下呢。
作為武将,黃将軍有些看不起賀明隽這樣騎馬還要人帶着、連弓都拉不開的白面書生樣子的男人。
賀明隽能感受到黃将軍的輕蔑,但他沒有氣急敗壞,隻是淡然反問“黃将軍可知數罟不入洿池是何意”
黃将軍一臉不耐煩,擺手道“什麼醋啊谷啊,微臣是粗人”
這時一陣馬蹄聲急得像是夏日的暴雨,聲音越來遠大,待到近處反而停了。
“籲”賀峻一看到賀明隽的身影反而勒住了馬,免得揚起的灰塵嗆到兄長。
三皇子緊随其後,也不明所以地停下來,驅着馬慢行過去。
“兄長無事吧”這是平時話不算多的賀峻。
三皇子一臉關切道“太子皇兄可被那老虎驚到了我們聽人來報,吓了一跳,萬幸沒有沖撞到皇兄那老虎呢”
賀明隽還沒吭聲,黃将軍就撇嘴道“太子殿下說那母虎懷崽了,不讓射。”
這時蘇葉已經從馬上下來,站在一旁幫賀明隽牽着馬。
賀明隽誰也沒理,淡淡道“去瞧瞧蘇木将那老虎捉到了沒有。”
蘇葉就拉着馬頭往方才老虎跑的方向走。
他們沒走多遠就遇見騎馬迎面走來的蘇木,他雙手都沾了皿。
“殿下,那老虎捉住了,就是看樣子活不成了。”
“嗯。”賀明隽應了一聲,“那虎崽能活麼”
“屬下這就找了解這些的人去看看”
蘇葉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蘇木“還是我去吧。”
蘇木除了在武學上有點天分,别的方面腦子都不太靈光。
“來給殿下牽馬。”
賀峻已經跳下馬,将缰繩接了過去,道“我來。”
蘇木那一身皿氣,熏人。
他們一行人就去給嘉樂帝回話。
嘉樂帝自然不會因一隻老虎就怪罪賀明隽,反而誇道“太子是個有仁德的。”
那位黃将軍心有不忿,但皇上都發話了,他也不好說什麼。
嘉樂帝已經讓人查老虎為什麼會出現在圍場裡,目前看起來隻是個意外,可能那老虎就是因為懷崽了,又沒有同伴就一隻虎跑到了這裡。
賀明隽知道老虎的繁殖期主要集中在十月到次年一二月,這樣幼崽出生時天氣比較溫暖容易存活。
這個季節懷孕的老虎不常見,但并非全無可能,因為老虎全年都可以交配。
這隻老虎或許就是特例吧。
都有穿越和系統了,一隻老虎這樣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母虎已經顯懷,就說明它距離臨産期前隻剩十天左右。
若是在現代,哪怕母虎死了,及時把幼崽剖出來多半也能活。
但現在
“剖出來試試吧。”
賀明隽對獵戶和太仆寺少卿說道。
母虎的脖子幾乎被射穿了,又因
為奔跑失了很多皿,依照現在的醫療條件,再加上沒有了解老虎的獸醫,它多半是活不成了。
更何況,賀明隽本來就沒想救它。
傍晚的時候,傷口被處理過的母虎已經奄奄一息。
獵戶從母虎肚子中取出兩隻虎崽。
目前兩隻都還活着,奇異的是,其中一隻是黑紋白底的。
而這個年代,人們認為白色的動物,尤其是本來不是白色的卻出現一個特例,那就代表着祥瑞。
運作一番,就可以宣揚在位的君主是賢明的。
嘉樂帝大喜“好好朕就說太子是個仁德的潘德全,讓太仆寺仔細着點照看着那隻虎崽,養好了有賞。”
太仆寺“”
他們隻養過貓,沒養過大貓啊萬一把祥瑞養死了,别說賞賜,隻怕太仆寺不知多少人都要被貶職。
黃将軍“”
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沒文化還差點射殺祥瑞了,他就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現一下而已,估計以後皇上要看他不順眼了這老虎也是奇怪,好好的老虎不長黃毛,怎麼成白的了這麼難得一見的,怎麼就偏讓他趕上了難道是因為他姓黃沖撞了
賀明隽也覺得意外。
他隻是想往老虎肚子裡塞點東西,真不知道裡面有一隻白毛虎。
他更沒想到因此讓他太子地位更穩了點。
不過,有弊就有利。
祥瑞也有祥瑞的發揮空間。
在太仆寺少卿命人給小虎崽擦洗後想辦法喂羊乳的時候,似乎看到那老虎嘴裡掉出塊玉來
第50章古穿文(85)
如今比較盛行“君權神授”此類思想,于是就有很多帝王喜歡搞點神迹、傳說,不僅是為自己造勢,也方便樹立帝王權威、管理百姓。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自己相信這些。
至少,嘉樂帝就不是一個特别“迷信”的皇上。
他看到那些好兆頭、祥瑞當然高興,至于那些不好的
嘉樂帝一看到那塊寫着明年渝陽等幾地會發生水患的玉石,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這是哪個刁民想害朕
他當即就讓人去查到底是誰動的手腳,并默默盤算着可能人選。
是先敬獻太子的兒子不甘心當一個小小的郡王
或是他哪個兄弟要搞事
他的幾個兒子年紀都不大,應該還不到奪權的時候
結果沒等嘉樂帝查明白,就有人奉上一本賬冊,說是從母虎肚子裡挖出來的。
嘉樂帝“”
就不能放過老虎嗎
賀明隽是覺得,反正肚子已經剖開了,幹脆就物盡其用。
那老虎死了,肯定要被扒皮剔骨,那本賬冊很容易被發現。
至于不會被送到嘉樂帝手裡
他既然都安排了,怎麼可能看着這種情況發生
賀明隽清楚,僅僅是借石頭給嘉樂帝預警他是不會信的,但有那本賬冊就不一樣了。
賬冊上記的是渝陽郡太守送的“孝敬”,也是他貪墨的證據。
嘉樂帝就算會懷疑這一切是人為,也不會隻把這當成一場陰謀,放着偷工減料有坍塌風險的堤壩和國之蛀蟲不管。
賀明隽本來就沒想過完全将嘉樂帝糊弄過去。
他隻是挑明這一切,半個方案給嘉樂帝做參考。
“你回來得很及時。”賀明隽對一臉倦色的杜松道。
這個時機很好,若再晚點,他就要想别的法子把賬冊送到嘉樂帝面前了。
杜松含蓄又略帶驕傲道“幸不辱使命。”
這麼要緊的事殿下交給他,那必然是覺得自己是最靠譜的,他不能讓殿下失望。
其實賀明隽會派杜松去,一方面是因為杜松靠譜,但更重要的是他長得沒什麼特點、不會太引人注意。
賀明隽又問“這一路上可留下了什麼痕迹”
杜松答“屬下很小心,信也送到了。”
“隻是”
他應該是沒被人發現的,至少他自己是沒察覺,但他不敢完全保證如果皇上派人去查找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迹。
杜松說出自己的擔憂,不解地問“殿下為何不直接把賬冊交給陛下”
采取這種遮掩的方式,若是日後被查到了,他倒是無妨,可殿下就難以說清了,這明明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正是因為這是一件好事,賀明隽才不想邀功。
而且,若是他挑起這些事,隻怕後續就脫不開手了。
解釋緣由也是一件麻煩事。
他一個還沒有參政的太子,竟然将手插到地方上去,甚至連嘉樂帝絲毫不知道的事他都了解得十分清楚,這會讓嘉樂帝忌憚的。
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事情解決了,而他完美隐身。
若是最後嘉樂帝懷疑到他身上,他也有其他說辭。
賀明隽道“我心裡有數,你先去休息吧。”
賀明隽管殺不管埋,當起了甩手掌櫃,可嘉樂帝就有些頭大了。
比起有官員中飽私囊、渝陽郡的堤壩偷工減料以及那聽起來就很假的“天災預示”,嘉樂帝覺得目前更要緊的是抓到背後攪動風雲的人。
“沒查到是不是下次有人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你們也無能”
嘉樂帝心裡知道這兩者不是一回事,但他還不能遷怒嗎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做的,又有何目的,還有那賬冊和“預示”
就算“預示”是假的,隻是為了讓他更重視貪墨一案,但僅僅是堤壩有坍塌的危險就已經很麻煩了。
不是說白虎是祥瑞嗎怎麼牽扯出這麼大的麻煩來
他來狩獵是放松的,結果遇見這種糟心事。
等把這群廢物趕出去後,嘉樂帝派人去召随行的大臣來議事,在等待的時候,他問潘德全“太子現在在做什麼”
是太子出口救下那兩隻虎崽的
潘德全忙讓人去問,不久就來回道“太子殿下在看書曬太陽。”
嘉樂帝就怒道“把太子叫過來”
哼,他在這裡焦頭爛額,而太子在那邊優哉遊哉
賀明隽過去時,嘉樂帝和大臣們議事已經告一段落,看着并不太愉快。
賀明隽來得有些晚了,他也什麼都知道,可他并沒有表現出心虛和忐忑,淡然地對嘉樂帝問了聲安,又問叫他來何事。
當着大臣的面,嘉樂帝沒有訓他,隻讓人把那塊玉石呈給他看,并簡單說明情況。
“太子對此有什麼看法”
賀明隽道“隻憑一塊石頭,兒臣不敢妄言。”
“哦”嘉樂帝語氣帶着點深意,心裡揣測道太子說“僅憑”,莫非是因為還聽說了賬冊的事
賀明隽就進一步解釋“兒臣尚且不知道匠人是否從這塊玉中查出什麼、之前有什麼人接觸過那隻虎崽”
嘉樂帝“太子是懷疑這些是有人故意為之”
賀明隽“兒臣隻是覺得神迹罕見。”
嘉樂帝又問“若是神迹,該如何應對若是人為,那人是何用意有何圖謀”
賀明隽心下歎氣,他都沒有出面采取這種方式了還逃不過被提問考校。
隻不過,他何止是被透題了,他現在是出卷人啊。
他答“若是神迹,那就說明父皇是真龍天子,上天才會給出此預示,讓百姓少受些天災之害。”
“若是人
為,隻憑這些,有些難猜了。那人究竟安這些排有何目的,恐怕要等明年才能知曉了,不過,就怕那時就晚了。”
這些也正是嘉樂帝的擔憂,他歎了口氣。
想看喬行之的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嗎
如果這是有人想戲耍他這個皇上,他不以為意,那,明年那幾處真的發生了水患呢
到時傳出他這個皇上将上天預示置若罔聞,恐怕會激起民怨。
如果有人懷着不軌之心,後續更會引起戰亂,甚至外族人也不安生。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恐怕會良心難安懊悔不已本來有機會減輕災害、救下很多百姓的
但若他把這些當真并作出應對,而水患沒有發生呢
沒有天災是好事,可他這個做出錯誤決策的人就難以收場了。
這是他的糾結之處。
那些大臣隻會吵來吵去,隻會說自己的難處,絲毫不為他這個皇上考慮,還是太子的想法與他接近。
“那太子覺得該如何應對”
賀明隽“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有大臣立即跳腳“僅憑一塊石頭,就要耗費人力财力去應對,未免有點太過兒戲了”
賀明隽淡淡反問“如果什麼都不做,明年确有水患發生,徐侍郎能擔這個責任嗎”
徐侍郎先是啞然了片刻,又很快反駁“那若做了準備,結果無事發生呢耗費的銀子太子殿下能補上嗎”
賀明隽道“我自然會為自己的所言所行負責。”
徐侍郎還想說什麼,可這時嘉樂帝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行了,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話,散了吧,今日之事,諸位務必守口如瓶。”
衆人行禮告退。
賀明隽也準備離開,就聽嘉樂帝道“太子留下。”
“東宮有多少銀子,太子也敢說擔這個責還是說太子相信石頭上所預示的必然會發生”嘉樂帝的聲音有點冷,目光帶着審視。
賀明隽“我隻說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并沒有做出要掏銀子之類的承諾。”
嘉樂帝聞言,饒有興趣地問“嗯那太子所言為何意”
賀明隽道“我方才想說的應對之策有第一,派欽差去這幾處調查,看可有異樣,并讓欽天監的人随行;第二,翻閱地方志,查看往年這幾個地方的降雨情況;第三,疏通河道,防患于未然”
嘉樂帝命人把那本賬冊拿給賀明隽看。
賀明隽就猜到嘉樂帝方才沒有把賬冊的事告訴那些大臣,他們才會那麼反對。
他輕描淡寫地說“若這賬冊是真的,那抄幾個家,銀子不就有了”
嘉樂帝一想,确實是這個理兒,似乎他覺得為難之處沒那麼值得發愁
不管如何,加固堤壩、修繕河道都是利民之事。
他雖然猶疑不定,但從沒想過不顧百姓死活。若他是昏君,隻怕就沒這麼糾結了。
一步一步來,先派欽差去查了再說。
這要等回宮之後再議。
想通後,嘉樂帝覺得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了,甚至還忍不住想莫非他這個皇上真的是天命所歸,連上天都在幫他
至于賀明隽的表現,嘉樂帝沒有太多懷疑。
在嘉樂帝看來,太子本來就天資極高也有主見,這一點很随他。
賀明隽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目前看來是糊弄過去了。
他現在隻是動動嘴,提點建議而已,不費什麼事。等實施起來有的是麻煩,他就不想插手了。
賀明隽如今主打的就是把煩惱交給别人,他隻想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
種地已經告一段落,他要開始搞養殖了。
那兩隻小虎崽也算幫了他一個忙,就把他們養大後放歸山林吧。
因為發生了那番變故,嘉樂帝隻得提前擺駕回宮。
他有些不盡興,但還是國事重要。
賀明隽又很巧地因為身體不适沒有同行,他在别苑裡有多住了五天,路上又耗費一天半,等回到東宮,小老虎已經能睜開眼了。
兩隻小老虎就歸東宮了。
太仆寺擔不起養死祥瑞的責任,巴不得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
此時,欽差的隊伍已經出發。
一個多月後,欽差押解相關犯事人員歸來,這也說明堤壩确實存在問題。
趕在各衙門封印之前,嘉樂帝又安排好重修堤壩等事宜。
嘉樂帝愈發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得道者多助”,不管那是天佑還是人為。
服徭役要講究“不違農時”,冬春之際近五個月的農閑季節,趕得緊一些,能将堤壩修好。
若是明年春天才發現這些,隻怕就來不及了。
嘉樂帝當然不希望發生澇災,但其實他已經有些相信那則預示了。
還是早點做準備吧。
沒等澇災真的發生,嘉樂帝就決定派一位皇子坐鎮。
他最先想到的當然是太子,一來是太子有能力,二來這是拉攏民心的好機會。
隻是,太子的身體不适宜奔波,而且若真的發生澇災,就會出現暴民和瘟疫,他不能讓太子冒這個險。
排除了太子這個選擇之後,面對主動請命表示想要為父分憂的三皇子,和一臉無動于衷聽天由命的二皇子,嘉樂帝當然是選了二皇子。
二皇子好歹比三皇子年長一歲,又和太子交好。
賀峻自然是沒有反駁的權利的,而且他也有做些實事的想法,他更清楚兄長希望去的人是他而不是三皇子。
他不主動,是想到今年過年要一個人在外面,說不定連他生辰都趕不回來,有些失落罷了
賀明隽擔心的不是賀峻能不能在明年五月前回來的問題,而是他能不能活着回來。
這個差事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
萬一賀峻不如三皇子運氣好,哪怕是簡單模式也不慎喪命了呢
畢竟賀峻沒有主角光環護體。
那他先前的安排都白費了。
他可沒耐心等四皇子長大甚至五皇子出生這幾年後宮又添了位公主,現在還有一位妃子懷有身孕。
不過,這點擔憂不足以讓賀明隽改變主意。
他隻是送了個太醫随行。
“諸事小心。”賀明隽坐在馬車中對外面的賀峻道。
如果賀峻這事辦得漂亮并安全歸來的話,應該算是搶了三皇子的戲份
現在情況不同了,也不知賀峻會不會遇見女主
第72章古穿文(19)
賀明隽看着賀峻那張還沒有完全褪去青澀的臉,忽然想到這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不過這個想法在賀明隽腦海中一閃而過,并不會讓他良心難安。
時代變了,自然不能用現代的标準來衡量,他可沒有壓榨童工。
而且,他的身體也是個孩子呢,皇後已經開始給他相親了。
還好嘉樂帝和皇後的選擇沒有達成一緻,否則在他一無所知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多了個太子妃。
然後,賀明隽又很及時地“病”了,原因都是現成的去狩獵時邪風入體一直沒好利落,今年冬天又冷,他就順理成章地去莊子上養病。
他也是今日出城,和要去渝陽的賀峻同路走了一段,現在即将要分道揚镳。
打開窗子後,一陣涼氣襲來,賀明隽掩唇輕咳了一聲。
賀峻動了動唇,終究隻說了句“兄長保重身體,臣弟告辭了。”
賀明隽“嗯”了一聲,終究沒有提點一下讓賀峻結識女主。
這種事還是随緣吧。
賀峻目送着馬車向前行一段,才騎馬轉了方向。
他其實有些想問問兄長有何囑咐,隻是此處人多眼雜,多有不便。
或許兄長送的太醫有信轉達
等賀峻看到那太醫所攜帶的醫書都是瘟疫相關,就明白自己不必多問了。
在出發之前,嘉樂帝稍微透露了點那則預示,告訴他們要多加留意、可以稍作準備但不可盡信。
但此時賀峻卻打定注意,要按照澇災一定會發生提前盡量做出萬全的準備。
等來年四月末,嘉樂帝聽到渝陽郡傳來消息稱二皇子竟然以上天示警本地即将發生水患為由讓百姓遷徙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三确認後,嘉樂帝依舊有頗多不解“二皇子怎麼如此膽大妄為朕隻是讓他随行學習一番,行監督之責,其餘臣子怎能任由他胡鬧”
可這時再召回二皇子已經來不及了。
賀明隽就勸道“或許是二弟在當地發現了什麼預兆,這才事急從權。”
“可是若沒有發生”嘉樂帝話說了一半就止住了,他沒有期望水患,可是二皇子鬧出這麼大的陣仗,要是白折騰一場,隻怕難以收場。
賀明隽“既然是他自作主張,那到時父皇便罰他一頓以平民憤。”
嘉樂帝“”
雖然若真到了那一步他肯定會那麼做,但這話讓太子說出來就顯得有些冷酷無情了。
“朕以為你會為他求情。”
賀明隽不以為意道“總要有人擔責。”
“那是你弟弟。”嘉樂帝沉聲警告。
他忽然覺得二皇子有些可憐。
平時太子對二皇子還算不錯,可一遇見事兒了,竟也随意舍棄。
罷了,到時他就看在二皇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做做樣
子稍微罰得輕一些吧。
太子也是,好歹在他面前裝出個良善的兄長模樣啊。
再不濟,也不能說出那麼無情的話。萬一傳到二皇子耳中,豈不是傷害他們兄弟情分
隻是這時候嘉樂帝沒心情和太子理論這點小事,他還有一堆事要處理。
嘉樂帝想了下,還是沒讓賀明隽留下。
今年春天太子從莊子上回來後,他便讓太子觀政了。太子天資卓越、能力也不錯,隻是這性子
太子在他這個父皇面前都甚少僞裝,更别提在那些臣子面前委曲自己了。
每次議事太子都能将某幾位大臣氣得臉紅脖子粗,話都要說不出來。
雖然他看着很解氣就是了,但他們又要來向他告狀。
今天有重要的事商議,還是清靜些吧。
是他太縱着太子,讓太子養成這副剛直、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樣子,根本不知道“禮賢下士”四個字該怎麼寫。
現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長大了,也該讓太子受些磨練了。
嘉樂帝一心為太子謀劃,卻不知賀明隽隻想擺脫這個太子之位。
賀明隽那些表現也不是完全刻意為之,他本就不是會虛與委蛇的性格,此時無所求就更懶得裝。
禮賢下士虛懷若谷收攬人心
這些還是交給對儲君乃至皇位有圖謀的人表現吧。
目前看來,二皇子沒讓他失望。
若是一點險都不冒,怎麼能有收獲呢
二皇子能做出那些安排,可見是個有魄力的,也有手段。
現在衆人對于二皇子的評價,不到十天就會反轉。
到時,在二皇子的對比下,賀明隽這個固執己見、剛愎自用、不近人情實在不是個寬和的明君之象的太子,隻怕就更不被看好了。
如今前三個皇子都不過十四五歲,争權還有些為時過早,除了那些早就被綁在東宮這艘船上的人,其餘大臣們都還沒有明顯的站隊。
但再過時日,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選定皇子妃甚至是封王出宮建府之後,恐怕朝堂上就要熱鬧了。
現在三皇子可不比劇情中有優勢,他被皇後打壓警告了幾次,變得更加隐忍。
賀明隽想,若是三皇子就這麼隐忍下去或者及時止損,或将來還能當個閑散王爺。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樣也好,就當是給二皇子上一場實踐課。
他可不希望三皇子因為太過順遂變成個庸才。
四月二十八日,渝陽等地開始下雨。
嘉樂帝就開始茹素祈求神靈庇護。
若雨及時停了,那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好歹能降低點二皇子妄為帶來的不利影響。
日後再免除那幾個村子今年的農稅,應該就能安撫住。
結果,那場雨一連下了七八天。
不提嘉樂帝心情如何複雜
,現在他倒是真心實意地祈求雨盡快停。
好在又過了兩日,那幾地的雨漸漸停了。
很快,嘉樂帝派去監督修堤疏通河道的牛禦史就上了道折子,除了講述見聞、受災情況等,還告了二皇子一狀,說二皇子在一個月前就将他扣押住、不讓他與外界通信。
折子上能寫的内容有限,沒有詳細描述,但已經讓嘉樂帝有些心驚了。
戶部盧侍郎是主事的欽差,可拿主意的人變成了二皇子。
而二皇子竟然從去年冬天就開始為這場災做準備。
膽子倒是不小,處處都犯了他這個君主的忌諱。
嘉樂帝隻想現在就召二皇子回來,可臨陣不換将,後續赈災還是由二皇子這個經手過的人繼續負責比較好。
隻從結果看,二皇子這差事做得不錯。
雖然很多莊子還是被淹了、田地毀了,但死傷人數和牲畜卻比預計的少很多。
若屍體得到妥善處置,就不易引起瘟疫。
終究算是善事。
随後,一份份折子送上嘉樂帝的龍案,有盧侍郎和二皇子的請罪折子,有禦史的彙報折子,還有朝中官員給二皇子請功的折子
嘉樂帝看了,挑出幾份扔到賀明隽面前。
“瞧瞧,現在大臣隻知二皇子可不知你這個太子了。”
賀明隽冷哼一聲,道“挑撥離間而已。”
“你倒是自信”嘉樂帝被氣得差點拿折子砸在他臉上,“看看他辦的差事,你就沒有點别的想法”
賀明隽“他這差事辦得不錯,當賞”
嘉樂帝賞他不狠狠罰二皇子一頓滅一下他的風頭就是仁慈了。
“太子,你知道朕的意思,勿要養虎為患。”
賀明隽笑道“兒臣養了兩隻虎崽,有經驗的。”
嘉樂帝“君子不利于危牆之下,太子又體弱,别說被老虎咬上一口,便是挨上一爪子,隻怕你都受不住。”
賀明隽“正是因為兒臣體弱,才需要養虎壯勢。”
嘉樂帝聽得直搖頭,難怪有大臣說太子剛愎自用,他此時有些後悔當初一心軟,真如太子所願遣散了太子伴讀,太子如今的性子有些太獨了,連他這個父皇的話都不聽。
他待太子太過寬容,擺不起父皇的譜,在太子面前毫無威嚴可言。
而太子又很理直氣壯
嘉樂帝虎着臉道“你若是跌了跟頭,可别指望朕為你做主。”
賀明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折子,不小心被封皮的角劃了下,指肚就冒出皿珠來。
“莫不成父皇指望兒臣去赈災”
嘉樂帝站起身,沖外面喊道“潘德全傳太醫”
潘德全被門檻絆了下,差點滾着進來,聽清楚後忙“哎”了一聲,轉身後又回過頭來問“陛下,傳哪個”
陛下這麼着急,萬一傳錯了人可就誤事了。
賀
明隽攔道“不必了,拿金瘡藥來即可。”
很快潘德全端着金瘡藥、幹淨的帕子小跑着過來,身後還領着紫蘇。
賀明隽移開按着傷處的帕子,指腹已經染紅了。
“殿下”紫蘇的聲音已經帶了顫音。
殿下這兩年已經極少受傷了,尤其是這種見皿的,可在陛下面前竟見了皿,尤其陛下還一臉嚴肅,看着就駭人得很。
紫蘇洗了手,又拿帕子蘸了涼開水仔細給殿下擦幹淨,然後再灑上金瘡藥、用帕子包上。
賀明隽“二弟今年在外面,生辰隻怕連碗長壽面都吃不上,别的苦就不說了。可兒臣呢,能做什麼”
嘉樂帝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朕但凡能對你嚴苛些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見賀明隽包紮好了手,嘉樂帝幹脆讓他告退,眼不見心不煩。
等賀明隽離開後,嘉樂帝和潘德全抱怨道“這兒女都是債啊。”
潘德全心說也隻有太子是債,别人,就連明面上最受寵的懷甯公主,恐怕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根小指頭。
隻是,他可不敢順着陛下的話說下去。
“陛下是慈父,太子這是親近陛下”
等到了八月,潘德全見了赈災回來的二皇子,心想這人和人真是沒法比,二皇子那一雙手粗得像老農似的,也未必會得陛下一聲關心。陛下還想着申饬二皇子一番,免得二皇子太得勢
賀峻察覺到潘德全的眼神别有深意,就開口問道“潘公公有何指教”
潘德全躬了躬腰,道“指教老奴可不敢當,就是覺得二皇子殿下赈災可真是辛苦。”
賀峻眼珠子一轉,他聽出潘德全這是在指點自己可以說說辛苦之處适當賣慘。
可是,他算計陛下那點的關懷和心軟做什麼
這次差事他的做法肯定會讓陛下不滿,可那又如何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再說,還有兄長呢
他之前學的水利、看賬等本事,這次用上了。
可他從十歲就開始學武,後來又開始學兵法,總不能紙上談兵吧
第73章古穿文(20)
賀峻壓下眼底的一抹自嘲,走進了勤政殿,沒等人拿來蒲團,他就跪下,先請安再請罪。
嘉樂帝本來是想先施威再施恩,免得二皇子一時太過得志,可一看見下跪之人那張臉,他竟愣了一下,遲疑地叫了聲“二皇子”
賀峻稍微直起身子,擡頭卻垂着眸道“父皇有何吩咐”
嘉樂帝更仔細地打量着賀峻的五官,才确認這真是他的二兒子,他忽然就想到太子曾說過二皇子在外面過生辰可能連碗長壽面都吃不上,不由得有一瞬的心虛和心軟。
他實在沒想到二皇子真過得那般苦,這孩子也太不會躲懶了,要是能将這份實在分給太子兩三分就好了
嘉樂帝掩飾性地清咳一聲,然後道“起來回話吧。”
“謝父皇。”
嘉樂帝又道“你離宮将近一年,這些日子在外面受苦了。”
賀峻擡頭,瞄了嘉樂帝一眼,木讷地回答道“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嘉樂帝聞言,唇角都抽了下,他有些好奇二皇子這般笨嘴拙舌的,到底是怎麼讓盧知淵聽命的。
隻是瞧着二皇子一副風塵仆仆、像是沒吃飽飯的樣子,嘉樂帝就覺得此時不是長談的好時機。
再說,盧侍郎和牛禦史應該很快就來回禀了。
嘉樂帝道“你這一路奔波,先回去歇歇再來回話。”
雖然賀峻覺得嘉樂帝的态度有些異常,但他現在隻想盡快把渝陽之行交代清楚,把該受的訓斥挨了。
他還準備今日去東宮一趟呢。
“多想父皇體諒,兒臣不累。這次是兒臣第一次當差,行事有些冒失,特來請罪。”
既然他不領情,嘉樂帝就沒有多勸,淡淡道“那你詳細說說。”
該說的、能說的,賀峻早已經反複想過并打好了腹稿,此時回起話來自然流暢又言簡意赅。
哪怕嘉樂帝有心對二皇子苛責一點,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二皇子經了事之後成長許多。
若是二皇子老實當一個賢王、好好輔佐太子,或者當塊磨刀石,讓太子上進些,這便罷了,可若是
嘉樂帝道“雖然這結果是好的,可若最後什麼都沒發生,你該如何收場”
賀峻自然不會愣愣地說“若沒有水患,那是好事”這樣的話,在嘉樂帝面前,他可沒有随心的資格。
他隻是老實認錯“是兒臣思慮不周,行事太過冒失了。”
嘉樂帝“行事冒失就不說了,禦史行駛的是代朕巡狩之責,可你連禦史都敢扣押,真是膽大妄為”
“兒臣知錯。”賀峻利索地跪下。
嘉樂帝又問“朕還聽說連盧侍郎都聽你差遣”
賀峻心道盧侍郎不是聽他的話,而是兄長的交代。
他口中卻說“是父皇英明,選了盧侍郎這樣體恤百姓的官員當欽差大臣,百姓也感念父皇仁德,不僅給父皇立了長生碑,還
制了萬民傘。”
等水患真正發生,那些名聲、功勞自然要給一國之君,而不能讓他一個皇子得了。
嘉樂帝對這一點還算滿意。
作為明君,他也是想要聽誇獎的。
當然,要是能名垂青史那就更好了。
嘉樂帝端起茶杯遮住上翹的唇角,抿了一口茶後,道“此行你有不少僭越欺君之舉”
“兒臣知罪。”
嘉樂帝繼續道“但也有功,還吃了不少苦,朕一向是賞罰分明的,等盧侍郎等人回來,再一并論功行賞吧。”
這下賀峻更加意外了,陛下竟然這麼輕飄飄揭過了甚至還要賞他
他可不信他的父皇對他有什麼慈父心腸,那就隻能是兄長
他正這麼想着,就聽嘉樂帝道“本來四月份的時候,朕一收到牛禦史的折子就想将你召回的,可太子為了替你求情都使上苦肉計了,這才給了你将功贖罪的機會。”
一旁的潘德全忍不住嘴角抽抽,腹诽道那也叫苦肉計啊若他真去請太醫,沒準兒太醫還沒到那傷口就要愈合了不過啊,苦肉計不在于傷口大小,而在于有用與否。
反正陛下是在意的。
嗯,對二皇子殿下也很有用。潘德全看見二皇子那瞬間皺起的眉和繃緊的身子,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賀峻可不知道所謂的苦肉計隻是指腹被折子劃了一下,還以為賀明隽是磕頭磕破了腦袋之類的,頓時就緊張起來。
“多謝父皇,兒臣随後就去東宮拜望。”
“嗯。”嘉樂帝揮了揮手。
在二皇子離開後,嘉樂帝又命潘德全從庫房拿些燕窩等補品給二皇子送去。
賀峻出了勤政殿,卻沒有立即去東宮,而是打算回自己的宮中洗漱一番,然後去給皇後和溫昭儀請安,之後再去東宮。
結果,令人有點意外細想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的是,溫昭儀先來看他了。
溫昭儀抹着淚心疼地說“黑了,也瘦了在外面很苦吧回來了可要好好補補。”
賀峻見她沒完沒了,心裡有些不耐煩,就道“多謝娘娘挂念,隻是兒臣還要沐浴,過會兒給皇後娘娘請安。”
溫昭儀臉僵了一瞬,随後又強笑道“是母妃思慮不周,咱們過後再叙。來,這是母妃親手給你做的衣服,隻是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賀峻從托盤上直接将衣服拿起,抖開後在身前比了下。
“好像有點小,這等瑣事都不需要娘娘動手了,有尚衣局呢。”
賀峻不想和溫昭儀演母子情深的戲碼。
如今她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隻是想沾光。
可是已經有人給他雪中送炭了,他又怎麼會被這點小恩小惠收買
哪怕送炭那人也不是單純的好心,隻不過是想把鍛造成一把好用的刀。
人的或者說他的想法有些複雜,如果當初太子表現得對他關懷備至、噓
寒問暖,他大概會對太子心懷戒備,即便太子是真的心善同情他,他也不會領情,隻會嫉妒,覺得太子是因為出身好、因為有父皇母後才能對他施恩。
反倒太子對他堪稱冷淡,他卻慢慢把他當成親人,一聲“兄長”叫得真心實意。
若是平時,他還有閑情應付一番溫昭儀,可現在他想盡快去東宮見兄長,自然懶得理會她。
他的态度讓溫昭儀有些不悅,她收了幾分關懷的神情,道本宮是你的母親,你一口一個aaaasquo娘娘aaaarsquo是存心要我難堪是不是來”
賀峻“娘娘說笑了,這後宮所有的皇子公主隻有皇後娘娘這一個正經母親。”
“你”
溫昭儀的話還沒說完,就有宮女來報說是尚衣局的公公來了。
“奴婢是奉皇後娘娘的命來給殿下送衣服的,這幾件是估量這殿下的體型做的,大小略有差别,殿下試試哪一件稍微合身些,細節處還能改。另外,還要給殿下量尺寸,好制秋衣和冬衣。”
溫昭儀聽得臉色鐵青,她不覺得自己考慮不周,也不反思自己的關心太流于表面,隻覺得自己被皇後打了臉。
賀峻卻誠心道謝“勞母後記挂了。”
其實他知道自己沒有母親關心,在路過成衣店時已經買了兩身。
“多謝公公費心。”
賀峻挑了三套合身及偏大的,又讓人量了尺寸。
尚衣局的人告退後,溫昭儀也喪氣地離開了。
賀峻沐浴完,穿着新衣去給皇後請安道謝。
他們隻寒暄了兩句,皇後就體貼道“知道你還要去東宮,本宮就不留你了。”
賀峻便行禮告退。
到了東宮,他就被引到賀明隽的書房。
賀明隽見到賀峻的第一眼,也有點驚訝,賀峻現在的皮膚應該比他曾經軍訓時沒抹曬得還要黑,人又瘦了許多,若不是他穿的衣服料子好、精神和氣度不差,簡直像是逃難來的。
“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賀峻“可能是在長個子,加上夏天太熱吃不好,就瘦了點。”
這是一部分原因,他沒說的是,他看見了屍體之後一個多月沒怎麼吃下飯。
雖說因為提前采取了諸多措施,死傷人數比以往這樣規模的水患少了許多,但并不是沒有人死亡。
某天下午,他看見一具被泡得沒有人樣、比豬還肥大的屍體,陽光将一些細節照得很清楚,還有那味道
他就算小時候過得不太好,再怎麼說也是個皇子,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場景。
當時他差點吐出來,為了不丢皇子的臉面,他硬生生忍住了。
這隻是此行中的不值一提的小事,還是别說出來污了兄長的耳朵。
賀峻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的。
賀明隽雖沒有親身經曆,但他是清楚這個時代基建赈災有多難的。
他的那句話是想問賀峻是不是期間遇到了什麼難處,可顯然賀峻在避重就輕。
賀明隽也不是個擅長關心人的,聽了賀峻的解釋後,就點點頭沒有多問。
賀峻心裡隐隐有些失落,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轉而提起了正事。
面對賀明隽,賀峻除了自己受的那些苦在其餘行為方面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瞞了,他從自己到渝陽後修堤開始講起。
賀明隽聽了幾句後,就打斷道“你們給父皇的折子我大多都看了,就撿上面沒提的,挑要緊的講。”
賀峻“哦”
“其餘的,等用完膳再細談。”
賀峻“好”
他們一直談到戌時晚上七點。
賀明隽誇道“做得不錯。”
賀峻“若是兄長去,肯定比我做得好。”
他倒不是拍馬屁,而是他一些不解的問題在兄長這裡都得到了解答。
賀明隽又問“你提到那個有不少新奇的點子的人,這兩年樣式逐漸豐富起來的月餅是不是也與她有關”
賀峻點頭道“是,她确實會做不少吃食,其中一道加了牛乳雞蛋做的豆腐,兄長應該會喜歡。我把她帶來都城了,可以讓她教東宮的廚子。”
賀明隽“”
三皇子最終娶女主為妻子,而賀峻隻把她當廚子
第74章古穿文(21)
原本二皇子是在赈災時被狗急跳牆的貪官暗害才被女主救的,而如今,人、時間、行動線都不同了,發生美救英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賀明隽并沒有期望賀峻和女主在一起。
他自己都不懂情愛,更沒有保媒拉纖的愛好。
他覺得意外的是,賀峻隻把她當廚子有些屈才了,最起碼也安排個幕後掌櫃之類的差事,讓她好好賺錢。
賀明隽問“她隻在美食一道上有奇思,還是有别的主意”
賀峻“不止,她折騰出來不少新奇的事物,有些是她沒有外傳,還有些是目前沒有傳到都城。甚至她并不精通某一道,可偶爾提出的想法建議能讓鑽研此道的人茅塞頓開。”
賀峻當然意識到那個叫趙晚枝的女子或許大有用處,可是,她一個農家女怎麼會有那樣的見識和才能,還那麼機緣巧合被他遇見。
這讓賀峻心生疑慮。
他命人去調查,就得知趙晚枝幼時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懦弱呆愣,可這幾年越長越水靈,人也像得到菩薩點化似的變得精明伶俐,會很多掙錢的法子,慢慢還結識了些大人物。
雖然那些村民口中的“大人物”在他們面前不值一提,可賀峻也清楚,一個農家女要認識縣城酒樓的少東家、教谕之子等不是什麼容易事。
她真的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嗎
賀峻對趙晚枝心生好奇,但更多的是防備和懷疑。
他覺得她有秘密,沒準兒還掌握一些更要緊、更新奇的方子。
若是那樣的話,她這個人能為我所用便罷,若是不能
不管出于哪種考慮,賀峻都覺得把趙晚枝帶在身邊看着比較好。
他還沒找個借口提出帶她一起走,她就來試探自己能否帶她同去都城。
一個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的女子有這樣的魄力就不說了,她拖家帶口的,難道還有底氣在都城生活下去
賀峻同意她以廚娘的身份跟着。
一路上賀峻也不動聲色地試探過幾次,發現趙晚枝并沒有露出什麼端倪,她似乎一門心思想着怎麼吃好一點、怎麼賺錢,她會和随行的人搭話,打探的也是日常生活、物價花銷方面的問題。
之後,賀峻就沒再太關注趙晚枝。
他不是完全放心了,隻不過他清楚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若她有什麼算計,早晚會露出馬腳的。
賀峻也想過,或許她并沒有别的算計,真的隻是想做點事情多救下幾個人,隻是想來都城謀生活讓家人過得更好
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懷疑和防備心。
因為幼時的經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種觀念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若是兄長會怎麼做呢
兄長也不是輕信于人的性格,但和自己有所不同,他應該是純粹的漠視,大概不會把趙晚枝放在眼裡。
賀峻正這麼想着,就聽賀明隽道“
這樣啊,那我倒想見見她。”
聽了賀峻那番話,賀明隽就猜到賀峻應該是注意到女主了,隻是賀峻向來思慮周全,又不像他知道劇情,所以行事比較謹慎。
不過賀明隽并不太在意。
他隻是看中女主的掙錢能力以及因為身處古代沒有安全感而艱苦奮鬥、努力向上爬的優良品質。
就算男女主之間有莫名的吸引力,他們還是在一起了,那也沒什麼。
殊途同歸。
最終那錢都要用到養軍隊上,隻是要拐個彎兒。
不過,還是将女主趙晚枝拉到己方陣營省事點。
賀峻不知道賀明隽的想法,有些擔憂地勸道“那女子”
他想說趙晚枝有些邪性。
賀明隽已經擺手道“無妨。”
現在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他不想再談論下去。
見賀明隽揉了揉太陽穴,賀峻知道自己這時應該識趣地提出告辭,可他不太想回那個被收拾得整潔如新卻沒什麼人氣的宮中。
而且,他還有很多話想說呢。
隻是要他主動提出留下,他也開不了口。
如果能撐到宮門落鑰就好了
賀峻神色有些糾結。
賀明隽本想說“你一路奔波早些回去休息”,可一看賀峻的神情,就轉而問道“你還有别的話要說”
“有”賀峻忽然想到什麼,有點激動。
“父皇說,兄長為我求情,還,還使了苦肉計。”
賀峻覺得父皇應該不至于撒謊,但他也想不出兄長會使用這樣的招數。
賀明隽聞言皺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幾個月前手指上那個小小的傷口,他道“沒有的事。”
“那父皇為何對我态度和善不僅沒有治我的欺君之罪,看樣子還有賞賜。”賀峻卻不怎麼信。
賀明隽“這不是好事麼”
賀峻一聽,就知道兄長是懶得解釋,自己若想了解隻能再去問别人,于是他就換了個問題“那父皇會賞我什麼呢”
賀峻對于賞賜并不怎麼期待,他隻是找個話題和兄長聊聊而已。
然後他就聽到自家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兄長用珠落玉盤般好聽的聲音輕飄飄地說“封王。”
“封王”賀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給他個王位的意思。
他不是懷疑兄長的判斷,實在是難以相信。
少有十五歲就封王的皇子,而且兄長作為太子身體不好還懶得管事,若他一旦封王會威脅到兄長的地位。
父皇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還有,他若是封王了,是不是很快就要搬出宮去一個人住了
那來東宮就更不方便了
“兄長是怎麼做到的”賀峻問,他心裡很清楚,如果兄長沒有安排什麼的話,父皇是不太可能同意的。
賀明隽已經站起身,道“明日再說吧,我該休
息了。”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賀峻說天色已晚,你今日來回奔波,若不介意,就留宿東宮吧。來”
賀峻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命人回宮知會一聲。
其實這個時辰對賀峻來說為時過早,但他在享受了“太子牌養生套餐”之後,竟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賀峻騎馬陪着去上朝的賀明隽一起進宮。
賀峻隻是個皇子,還沒有正經職位,他是不必上朝的,可他才辦差回來,今日肯定是要被召見的。
然後,在朝堂上,賀峻果然聽到有大臣提出為他封王的建議。
他雖不像兄長那樣已經參政、對所有臣子都了解,但他也看出這其中好幾個并非太子黨。
總不能是這大半年間兄長将他們收服了吧
賀峻到底不笨,前兩年又不時跟在賀明隽跟前學習,又有賀明隽透了答案,他很快就想明白。
這些人應該是故意的,挑撥他和兄長的關系,讓父皇看他不順眼,最好能讓他和兄長鹬蚌相争。
他們應該不覺得父皇會同意吧
可是父皇真的會答應嗎
肯定會的
賀峻不是相信父皇,而是相信兄長的判斷。
要說前朝後宮,最了解父皇的非皇後娘娘和兄長莫屬了。
應該說,這不是兄長的判斷,而是他的算計。
這一切都是兄長的安排。
但他其實有點不明白父皇為什麼會同意
賀峻正思索着,就聽一道高高在上的聲音飄到耳中“這次的差事二皇子辦得确實不錯,但他年紀尚輕,且他此行能如此順利圓滿,是上天感念朕愛民如子早有預警之故,換個人也能做到這地步,朕覺得以封王賞賜有些重了。”
“陛下”
一些大臣又想再勸。
嘉樂帝卻繼續道“不過”
嘉樂帝故意停頓一下,讓多少人心都提了起來。
這其中,隻怕賀明隽和賀峻這兩個最相關的人是真的淡然了。
嘉樂帝“不過,既然衆卿如此勸谏,朕就恩準了吧。畢竟,數萬百姓能平安度過這次災難終究是喜事,百姓們除了感激朕之英明仁德,還贊揚了二皇子的辛勞,朕一向是順應民心的。”
在某幾位大臣難以置信的“陛下”聲中,嘉樂帝又補充一句“哦,還有諸位愛卿的谏言,朕也會考慮的。”
“嗯,冊封等事宜就由太子負責吧。”
“兒臣遵旨。”賀明隽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賀峻也跪下謝恩。
“陛下”
“陛下二思啊”
“退朝”
除了少數有預料的人,其餘大臣都被嘉樂帝打了個措手不及。
凡是有點政治敏銳的人都意識到皇子間的争鬥算是開始了。
可太子與即将封王的二皇子才十五歲,陛下二十出頭正值壯年,現在就開始
那要鬥到什麼時候啊
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野心勃勃開始思考站隊問題。
隻有二皇子極其支持者憋屈極了,他們這是為别人做嫁衣裳了吧
下朝後,賀峻又去找賀明隽。
昨日兄長就說了今日再談,他雖有了推斷,但還是想和兄長聊一聊。
賀峻經過一番思考,發現兄長這一招可謂一舉數得
他是不會和兄長搶的,也搶不過,所以他早早被封王是壯大了己方勢力,能将二皇子遠遠甩在後面。
而且,那些試圖挑撥離間的人多半是二皇子黨的指使,但為了避免讓父皇看出來,他們不能選明面上就和二皇子有聯系的人,而是找看似中立的純臣和與他有利益糾纏的人。後者不提,可能是被撺掇利用的,但那些“中立黨”此時豈不是暴露了
父皇又不是昏庸的人,也就能意識到二皇子和定國公府不老實。
二皇子被封王隻怕更遙遙無期了。
朝堂上不缺聰明人,若有大臣看得明白,站隊就會更謹慎。
而等他成了王爺,那些不信服兄長、别有心思的人說不定很容易就被釣出來。
他若出宮建府,也更方便為兄長辦事。
就是他不太想這麼早搬出去
賀峻說出自己的分析,得到了兄長的誇獎。
他正想說算計這一切的兄長才厲害,就聽兄長道“那女子應該已經到都城了吧”
賀明隽知道,臨近都城時賀峻前天晚上沒有就近留宿而是帶着侍衛星夜趕路,這才在昨日上午就回了宮,而女主趙晚枝是跟着戶部侍郎等人的大部隊是昨日傍晚才到的。
賀明隽不想拖。
萬一男女主就像身上裝了磁極一樣,莫名就又湊在一起了呢
再說,趙晚枝早一日開始搞事業,就能多掙點錢。
賀峻可不知道賀明隽的想法,他隻是覺得兄長對于那個女子過于關注了。
而且,他心裡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兄長和那女子有什麼聯系。
但不管怎麼想,他也隻能去請人。
正見識一番都城繁華的趙晚枝一聽太子召見,懵了,她就是想搭個順風車來都城啊,真沒打算進東宮當廚子
第75章古穿文(22)
趙晚枝知道自己帶家人來都城有點冒險,畢竟這裡權貴遍地走,他們升鬥小民可能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她的那些賺錢的方子也可能被人搶奪
可這次的水患讓她思考了很多。
這是古代,國家沒那麼強的應對災難的能力,地方官員也未必可靠,真遇見什麼事,多半隻能靠運氣。
這一次,皇子欽差打着“上天示警”的旗号提前準備,可下次呢
她雖是穿來的,但卻不怎麼相信這種說法。
當她沒學過魚腹藏書啊
比起祥瑞帶來預兆,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有重生者的可能性更高。
那個人還有辦法通知到皇上并左右皇上的想法。
這個猜測讓趙晚枝更堅定了要去都城謀生的念頭。
就算她不能認識那人,在都城各種消息也更靈通。
而且,她還認識了二皇子。
他們沒有太深的交情,可好歹吃過同一鍋飯,二皇子瞧着對廚藝還挺感興趣。
她是有意與二皇子交好的,這樣等到了都城沒準兒能多個庇護。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拿現代的一些知識來做交易。
但現在怎麼又扯上東宮了
趙晚枝不免有些忐忑。
她來都城時日尚短,這一路上也沒人向她透露太多朝堂之事。
可不管她再怎麼因為未知而産生各種猜測,她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趙晚枝換了身最體面的衣裳,和家人交代好,就出了門。
路上她好聲好氣地和來人攀談,還想塞銀子,可他們不肯多透露一句。
趙晚枝心裡感歎不愧是皇家的下人,真是訓練有素嘴還嚴啊。
東宮在皇城,而趙晚枝所住的客棧在内城的邊上,兩處的距離就好比郊區到市中心,一來一回還是要一段時間的。
賀明隽自然不會枯坐着等待或是做出什麼歡迎之舉。
這又讓賀峻有些疑惑了,怎麼兄長瞧着又像是不怎麼在乎那女子的樣子更沒有向他多了解她的情況
不過他也不想和兄長談論外人,便又将話題轉到他封王一事上。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父皇為何會同意,是将計就計、警告那些大臣嗎”
父皇在朝堂上那番話分明就是在說自己已經看穿了那些大臣的小心思,甚至還帶了幾分戲耍的意味,他刻意不讓他們如願,是為了告訴他們他這個皇帝慧眼如炬不好糊弄嗎
賀明隽覺得賀峻外出這一趟回來後問題變多了。
不過這到底是自己看中的人,再說虛心求教也不是壞事,賀明隽便解釋道“這是其一。”
嘉樂帝自恃英明,向來不喜别人糊弄算計他,要是被他輕易看出來了,他就覺得對方是把他當傻子,自然也就看那些人不順眼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那事無關國本、同意與否各有利弊,嘉樂帝多半不會順着他們。
嘉樂帝這麼做,不僅僅是叛逆任性,也是在展現君王權威。
但這點撺掇還不足以讓嘉樂帝同意給賀峻封王。
想看喬行之的主角光環失效了快穿嗎
賀明隽清楚問題的關鍵還在于自己這個太子。
他曾經對嘉樂帝說的那些話可不是白費口舌。
有些事情賀明隽不會,其實不是他做不好,而是不願、不屑,就比如揣測人心、考慮别人的喜好。
這大約是一種“強者百無禁忌”的狂妄和傲氣。
但如今,揣摩聖意并加以利用明顯能省事許多,他就那麼做了。
此時賀明隽不會和賀峻解釋那麼多,隻言簡意赅道“除那一個原因外,父皇是想看你有沒有那個野心,也是試圖激我上進。”
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卻讓賀峻瞳孔一縮,忙表态道“臣弟從沒有那種念頭”
賀明隽滿不在意地說“其實也可以有。”
賀峻霎時心跳如擂鼓,不是激動的,而是有些驚懼兄長這是什麼意思不信任他可是,王位又不是他主動要的,是兄長籌劃的,現在又來試探他難不成這個王位也是兄長的試探
賀峻已經腦補到他們兩人反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心裡又不禁泛起一絲委屈他是真沒想過要搶那個位子。
身為男子,還是自小就被人輕視欺辱的皇子,他要說不想要權勢那是假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斤兩,先不說他不比兄長聰慧,就是家世方面也遠不如兄長,甚至連三皇子都比不上。
況且,他如今能有這樣的日子全賴兄長庇護。
他是那種恩将仇報的人嗎
他為自己的定位,就是當一個能護住在乎之人、為兄長分憂的王爺,也或許是鎮守邊關的大将。
“兄長”
賀峻剛想剖白一下自己的真心,卻看見商陸走了進來,隻好止住。
商陸通報道禮部尚書等大臣求見太子殿下。
賀明隽一聽,便知他們所為何事。
他起身後,見賀峻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也沒有擡腳的意思,就開口“你随我一同去。”
估計有些大臣是來讓他去勸嘉樂帝收回旨意的,若賀峻這個當事人在場,他就不信他們好意思開口。
賀峻此時心裡正失落着,哪能想那麼多不過此時見兄長讓他同去,他又覺得或許兄長還是比較信任他的,隻是身處這個位子不得不防備。
兩人到了待客的正廳。
正如賀明隽的預料,除了來請示他封王事宜的禮部尚書等人,其餘幾個都是來苦心勸谏的。
嘉樂帝一下朝之後就拒絕召見臣子,且陛下又說了此事由太子負責,他們便一起來東宮了。
賀明隽雖對他們的來意心知肚明,但還是問道“諸位前來所為何事”
有正事的官員先表明了來意。
賀明隽并未回答,反而将視線移向其餘人。
他們當着賀峻的面自然
不好勸太子多加提防二皇子甚至想法子讓嘉樂帝改變旨意,隻好找了借口,然後又對賀峻說了祝福的話,便提出告辭。
賀明隽這才給禮部尚書答複。
嘉樂帝讓賀明隽負責此事,但并不需要他事無巨細地盯着,而且這些事都有舊例,隻是某些細節處存在操作空間,下面辦事的人自然要看上面的意思。
賀明隽便道“照常即可,今年多處受水災,不可太鋪張。”
幾人自然應是。
禮部尚書聞言,覺得太子這莫不是在敲打二皇子和衆臣還是當着二皇子的面給他了個下馬威
這麼想着,禮部尚書就略擡眸觑了二皇子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
禮部尚書便在心裡贊道别的不說,二皇子倒是能隐忍。
關于封王,最要緊的便是封号以及建府。
封号原應由禮部及欽天監草拟幾個再由皇上選定,或者皇上有屬意的便自己賜下,可現在,皇上竟然全部交由太子負責
這何嘗不是對太子的維護
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皇上的态度。
禮部尚書呈上了封号的備選恭、謙、敬、安
無一不是在提醒二皇子封王後就老實本分地當一個王爺。
賀明隽卻沒從這裡面挑,直接用手指蘸着茶水寫了個“辰”字。
“殿下”禮部尚書看到那個還未幹的字,不禁驚呼出聲。
這個字的寓意
“辰”本意是蟄蟲在蘇醒後蠢蠢欲動的樣子,亦指衆星,若加上寶蓋頭宸可指代帝王居所。
太子殿下究竟是何意
是警告,還是捧殺
賀明隽聽見禮部尚書的聲音,依舊神色淡然,問道“何事”
禮部尚書忙壓下各種猜測,肅然道“二皇子封了王,那建府一事”
本朝的皇子大都在十七八歲要成婚的年紀才出宮建府的,有些甚至更晚,可如今二皇子被破例早早封王,是否要出宮建府、王府選在哪裡,皇上一點意思都沒表示出來。
禮部尚書雖覺得許二皇子建府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請示一下太子的。
如禮部尚書所料,賀明隽道“此事不急,過幾年再說。”
禮部尚書又下意識瞄了二皇子應該稱辰王一眼,卻恍惚看見他唇角翹了翹。
禮部尚書
若果他沒有眼花的話,這一定是嘲弄的笑吧
他哪裡知道賀峻那複雜又隐秘的小心思呢。
說起來,賀峻不過是個真正的十五歲少年,又自小沒什麼人教導,他算得上聰慧了,隻是到底不如賀明隽掌握信息多又過分理智,因為在乎,他就一時想多了。
等他冷靜下來,他就能猜到一點賀明隽的打算,不會覺得兄長是不信任他。
單說現在,賀峻那點小失落散了他的封号是兄長親自定的诶
等禮部尚
書幾人離開,賀峻就清醒了許多,再一回想“辰”這個封号,還有兄長那句“可以想”,再加上兄長費了這麼多心思助他立功封王
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十分合理的猜測呼之欲出。
“兄長,兄長是想”
賀明隽點點頭,卻也沒把話說太滿“三皇子算是半個嫡子,若我出了什麼意外,他的勝算很大。”
賀峻很想制止兄長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可他卻開不了口。
兄長不是杞人憂天的性子,會思考這些,莫不是可他的身體不是已經好了許多嗎
賀明隽對上賀峻的視線,緩緩道“我不願他登上那個位子。”
賀峻聞言,堅定地點頭。
本屬于兄長的東西,哪怕兄長不要,他也不會讓别人得到。
更何況,他也不喜歡三皇子。
隻是,對賀峻而言,現在要緊的不是皇位,而是兄長一副安排後事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安。
“兄長為什麼會想這些”
賀明隽“未雨綢缪而已。”
賀峻還欲細問,又見下人來報,稱趙晚枝到了。
來得真不是時候
賀峻對趙晚枝本就不喜,現在又多了幾分遷怒,可他沒說什麼,生怕兄長把他趕出去,一個人見那個女子。
賀明隽瞥了忽然裝木頭柱子的賀峻一眼,有些不理解他為何如此。
但這無關緊要,他便命人請趙晚枝進來了。
趙晚枝不是這個朝代的人,對皇權沒那麼敬畏,她在現代又算是見過點世面,因此她雖有些忐忑,卻不至于戰戰兢兢、手足無措。
她甚至在行完禮起身時沒忍住好奇擡眸看向傳說中的太子,這一看,她便愣住了。
這是什麼二次元美少年簡直像漫畫一般,好看得不像真人。
趙晚枝沒有别的心思,她隻是被美貌震撼住了。
而賀峻見趙晚枝直勾勾地盯着兄長,不悅地咳了一聲。
趙晚枝被聲音吸引,微擡眸瞥見旁邊的二皇子,她心裡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個念頭這膚色差,好像某牌的餅幹和夾心哦。
她回了神,忙請罪道“民女失禮,實在是沒見這樣神仙似的人,一時看呆了,望殿下恕罪。”
賀明隽道“無妨。”
接着,他便開門見山“聽說姑娘有許多奇思妙想”
趙晚枝謹慎道“不敢當,民女隻是會做一些民間的小吃,賺點銀子養家糊口。”
賀明隽也不在意,又問“除了廚藝,便再無擅長之處了嗎”
不等趙晚枝回答,他繼續道“若是這般,倒不值得我抽空見你這一面。”
趙晚枝這是威脅吧還帶着試探。
她雖知道自己此行有些冒險,但萬萬沒想到會引起太子的注意。
她還以為這幾年已經足夠謹小慎微了,就算是吃食,她都沒敢折騰太新奇、和這個時代不符的,更别提
像某些穿越前輩那樣,把什麼曬鹽、煉鐵,撲克、麻将,或是香水、内衣都搞出來。
在沒有自保之能之前,她萬萬不敢沾那些的。
因為她隻是個農家女,便從食物上入手,還是循序漸進的。
如今太子會見她,想來是她在發生水患前後出了點主意,被二皇子告知太子了。
趙晚枝咬了咬後槽牙,這二皇子看着沉默寡言還好說話,怎麼她一個小小女子的事還勞他特意和太子提起呢
她在那麼做的時候就考慮過可能會引人懷疑,不過想着到底能多救幾條命,她便冒險了。
此時她也不後悔,隻是在糾結該如何做。
二皇子的所作所為目前看來是個會為老百姓考慮的,可她所知不多,萬一這是他做樣子、拉攏朝臣呢
太子她就更不了解了。
她不想牽扯到這些權勢之中。
可若她咬牙否認糊弄過去,他們會信嗎萬一要對她嚴刑拷打怎麼辦
這可是封建社會啊,她面對的還是太子
趙晚枝沒敢沉默太久,為自己開脫道“民女無能,因為家境貧寒,隻對吃感興趣。便是如此,鑽研新的吃食,也需要多嘗多問,偶爾靈機一閃,再加上不斷嘗試改進才行的。若是殿下有什麼想吃的,民女會竭盡全力,至于别的,民女真的不擅長。”
賀明隽知道她懷有戒心,但他也沒有安撫的想法,隻道“是嗎二皇子對你倒是頗多贊賞,本宮也覺得你才能不限于廚房。”
趙晚枝心下一凜,覺得自己被看穿了,她道“殿下太高看民女了。”
賀明隽“若你今後做出其他成就該如何”
趙晚枝“”
她确定了,這就是威脅
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瞧着長了一張美人臉,幹的這真不是人事
難道有人在她穿越後的這個世界線重生
不管那人是不是太子,太子像是知情的。
若是這樣的話,那她似乎沒有别的選擇。
趙晚枝瞬間想了很多,選擇先邁出第一步“民女知道一個釀出純度更高的酒的方子,不知道對殿下有沒有用。”
賀明隽也沒說好不好,隻反問“那你可知道釀出那樣一斤酒需要多少糧食那些糧食又足夠多少人吃飽飯”
如今實行榷酤制度,釀酒是受國家管制的,既是為了利益,更是為了避免過多糧食都被用來釀酒造成不良影響。
趙晚枝被問得一愣,然後心裡忽然湧上幾分羞愧,她如今是家境一般的農家女,卻沒想到這一點,還是被前世所影響。
高高在上的太子能想到這一點,是不是說明他還算有仁心
但僅憑這些就讓她對太子“投誠”,似乎還是有些冒險。
趙晚枝頭都大了,她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賀明隽“這些事也不急于一時,你可以好好想想,反正你已經來到了都城。”
趙晚枝心裡歎氣,她這是上了賊船了。
等趙晚枝離開後,賀峻就不解地問“兄長覺得她手裡有别的東西”
“嗯。”賀明隽點頭。
賀峻“她會同意嗎”
什麼東西值得兄長這樣好言相勸想讓她交出來,有的是法子。
賀明隽再次點頭。
女主不是原來的趙晚枝,但和他不同,她把原主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她已經融入這個世界并打算生活下去。
這次來都城,她就帶上了家人。
她這樣有老有小、有能力有野心還算有情有義的人,還來到一個生存壓力較大的城市,簡直是天選打工人。
第75章古穿文(35)
如賀明隽所料,趙晚枝還是接受了這支橄榄枝。
那日趙晚枝并沒有被要求立即給出答複,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提出告辭,表示自己會回去好好想想的。
太子看着年紀不大,可這壓迫感可是十足的。
多虧她不是真的沒見過世面的農戶女,否則隻怕被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趙晚枝并沒能如願地馬上走出東宮,而是被一個看着比她幾歲的、長相溫柔漂亮的女子引着往另一個院子走去。
她心下不安,也摸不準這女子的身份,就問道“姐姐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她問完,就見那看着漂亮姐姐優雅地行了個半禮,道“姑娘喚奴婢紫蘇即可。”
趙晚枝再次驚訝不已。
她原以為東宮的丫鬟宮女都像電視上那樣穿着統一的制服呢。
沒想到這位模樣、穿着、氣度都比她在縣城裡見過的富家小姐還要好的姑娘,竟然隻是個丫鬟。
趙晚枝不禁想起自己在現代社會讀過的某名著中一進榮國府的劉姥姥,此時她就有些感同身受了難怪劉姥姥把平兒當成鳳姐兒呢。
可是,平兒是通房大丫頭才打扮得像個主子,那這位紫蘇姑娘
趙晚枝忙止住了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
好在紫蘇緊接着有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讓她沒心思糾結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事。
“奴婢是帶姑娘去小廚房,辰王殿下說姑娘會做一道加了牛乳和雞蛋的豆腐,味道鮮美無一絲腥味,還望姑娘不吝賜教,和東宮的廚子傳授一下做法。這其中可能有獨家秘方,姑娘放心,東宮的廚子是不會外傳的。”
趙晚枝聽完,心裡有些不悅和嘲諷這就是權貴啊,真把她當廚娘,事先絲毫不問一下她是否願意,說不定他們還覺得能看上她這點小手藝是她的榮幸呢。
恐怕還不隻是廚藝。
但趙晚枝不是會沖動行事的人,她清楚自己現在沒有反對的資格。
而且比起這點小委屈,她更在意的是
“辰王殿下”
紫蘇淺笑道“二皇子這次差事辦得很好,我們太子殿下特意向陛下請旨封二皇子為王。”
趙晚枝暗自思忖這說明二皇子和太子是一夥的,僅限目前而言。
曆史上兄弟反目的事不少。
原本這些事離她很遙遠的,可現在她無奈中已經被太子盯上,就不得不考慮了。
但她也不會一味相信紫蘇的話,這畢竟是東宮的人。
于是她語氣欣喜地道“那倒是要恭喜辰王殿下了,我們那幾處受災地的百姓都很感激辰王呢。”
然後她就不懂聲色地轉了話題“是辰王殿下向太子殿下推薦我的廚藝那不知太子口味如何”
紫蘇自然不會随便和人透露賀明隽的喜好,隻道“殿下并不重口腹之欲,隻是辰王殿下關心殿下,以及我們這些伺候的,總希望
殿下能吃得好些。”
紫蘇說得是實話,賀明隽對飲食隻要求營養而不太在意口味來,這讓東宮的廚子都覺得無用武之地。
趙晚枝卻無法體會到紫蘇這種“忠仆”的心态,敷衍地誇了幾句,他們便到了一間小廚房。
比起自己動手給太子做飯,趙晚枝還是覺得教别人省心些。
不然太子身嬌肉貴的,萬一吃出什麼問題,豈不是要找她麻煩
她不像這個時代的人,把一些膳食房子看得很重,她以前不願意分享出去是怕被搶生意。
但現在,她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她毫無保留地把這道豆腐的做法教出去,還品嘗到東宮的午膳。
這一桌菜豐盛又精美,若擱在後代,有幾道大概是國宴的标準。
這讓趙晚枝更加意識到自己能用吃的賺錢,隻是因為自己在後代見識多、集百家之長。要真比廚藝,她肯定比不上這些禦廚的。
趙晚枝更清楚自己不是什麼貴客,能被用這種席面招待,大概是東宮的大廚覺得太子請了她這個外來的半吊子是在侮辱他們的廚藝,才故意表現的。
她才不在意這些呢,反正最終大飽口福的人是她。
除了這一頓飽餐,在她即将離開的時候,紫蘇還給她送來銀子當學費,還有桂花糕、蟹黃酥等糕點,以及一匹布。
紫蘇說這匹布是給她衣服沾染油煙的補償。
當然紫蘇的話說得更好聽些,但就是這個意思。
趙晚枝當然不會拒絕了。
都是她應得的
這也讓她對太子稍微有點改觀,好歹他還知道給她點好處拉攏人心。
但要她投誠,她還需要再經過一番了解。
從東宮離開之後,趙晚枝就到府衙旁邊的茶館等處打探收集自己想要的消息。
過了幾天,她奉上了蔗糖提純法。
太子當初的那幾句話就暗含威脅,如果她有什麼點子除了交給他别無選擇,要不然她就隻能藏在心裡。
目前她沒有第二方勢力可以依靠,不過她可以決定自己做到哪一步、貢獻多少點子、給自己安排多少後路
先拿蔗糖提純法試試水吧。
于賀明隽而言,趙晚枝現在自願不自願沒那麼重要,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上了這艘船就難下了,總會一步一步被套牢的。
他又解決了一個小麻煩。
而現在擺在他面前亟待解決的還有另一個麻煩選太子妃。
賀明隽馬上就十七歲了。
這個時代的權貴之家大都是在孩子十四五歲就為其定下婚約,再過兩三年就成婚,有些人家甚至更早些,以免挑不到好對象或是沒時間了解對方的情況。
而賀明隽拖到現在連個側妃都沒有。
皇後又開始準備辦賞相花親宴了,還問賀明隽對太子妃有什麼期待。
賀明隽“至少不能比我長得差吧,不
然光是看着就毫無興緻。”
皇後十分無語,都說娶妻娶德,怎麼陛下和太子都首先看臉呢
實則這隻是賀明隽的一個借口,也是半條後路。
畢竟男子不娶妻在這個時代有些離經叛道,更别提他身份尊貴。
哪怕他大多時候的推斷和安排都沒出錯,可事關子嗣,如今又講究父母之命,他有些拿不準能不能将嘉樂帝和皇後糊弄過去。
若是那一招沒用,這個理由還能再拖一拖。
畢竟審美是很主觀的。
皇後不知道賀明隽的打算,就保證道“本宮會考慮的。”
才貌俱佳的女子又不是沒有。
賀明隽又提醒“辰王隻比我小不到一歲,他的婚事也該考慮了,還勞母後費心。”
賀峻現在的養母溫昭儀隻想将自己母族的侄女許給他。
這是賀明隽不想看到的。
他的話讓皇後差點翻白眼。
她冷哼了一聲道“别人的婚事你倒着急。”
皇後知道賀明隽性子冷更不會耽于情愛,但她再也想不到他竟離經叛道到不想娶妻。
前兩年她見太子不接受教養宮女、拒絕娶太子妃納側妃,隻以為他年紀小還沒開竅,後來就猜測他對哪個女子傾心卻有各種顧慮,她首先懷疑的就是那四個丫鬟。
可後來一查,不僅太子待她們沒有另眼相待,她們也絲毫沒有表露出那種想法。
這倒是奇了。
若非皇後找太醫再三确認,知道太子身體無恙,否則就要命擅長這一道的太醫給他調養了。
皇後倒是不懷疑太醫說謊,這種事情他們沒那個膽子,而且,越是不行的男子隻怕越要娶妻遮掩。
她實在想不通太子為何對娶妻一拖再拖。
她直接問道“便是你不想過早娶妻,也該定下了,可以過兩年再成婚。你百般推诿,可是已經心有所屬聽聞你近來和一個平民女子來往頗多”
賀明隽知道皇後怕是已經了解過趙晚枝了,可他還是答道“她懂得一些利國利民的方子還生财有道,對兒臣有用。”
皇後就揚了下眉,意味深長地問“那個提取蔗糖的方子,果真是她拿出來的嗎”
賀明隽“自然。”
皇後又問“她一個農戶女,還遠在渝陽,如何入了你的眼”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懷疑。
賀明隽也心知肚明,可還是用應對嘉樂帝的那一套說辭“是辰王見她廚藝不錯,便帶回了都城,兒臣聽說後,又想起玄清道長那道卦,便突發奇想見了她一面,果真應驗了。”
“是嗎果真是玄清道長批言嗎”皇後再次問道,但語氣裡并無多少驚喜和好奇,顯然她依舊是不信的。
她生懷甯時産後大出皿,都準備留遺言了,是太子不顧衆人反對親至産房為她診脈又問了産婆情況,然後讓白芷在她腹部紮了一針,似乎注了什麼東西進去,隻是她那時太
疼了沒什麼感覺。
她事後也沒有細問,但更确認了太子有不少秘密。
因此,她聽說了趙晚枝此人,就有些懷疑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
是為那女子身份太低,如此造勢以便能給她一個名分嗎
他們到底不是普通的母子,有些話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點透,更何況現在隻是她的猜測。
她就試探道“如此奇女子,本宮倒是有些好奇,不如賞花宴也給她遞份帖子吧”
賀明隽“母後要是想見她,随時可以召見,何必趕在那樣的日子沒得叫人誤會。”
皇後就笑笑,道“那便等辦完中秋宴和賞花宴吧。”
原本賀峻回來之後本應該擺個接風宴的,他又才被封了王,更應該慶賀,可不久就是中秋節,他自己也不喜歡鋪張和麻煩,便說省了。
桂花的香味日漸濃郁,月亮也一夜比一夜圓。
轉眼就到了中秋節。
這一日除了祭祀,皇上還要設宴,五品以上的官員、皇親勳貴及後妃都參加。
宴會要一直持續到子時,内容不過是賞月吟詩、歌功頌德、歌舞表演當然還少不了吃月餅。
有一個特制的十斤重的月餅,會被切成小塊,讓衆人分而食之。
後妃還喜歡放河燈祈福。
每年都大抵如此。
這是賀明隽來這個世界過的第五個中秋節,他對相關流程已經相當熟悉。
不同的是,今年二皇子成為辰王,月餅的種類更豐富了。
原本都城最常吃的隻有兩種月餅,一種是北味月餅“自來白”,有點像後世的椒鹽月餅,而南味則是五仁月餅。
趙晚枝在之前給縣城的酒樓了幾種月餅的做法拿分成,這幾種她不能再分享給别人。
隻是現代的月餅種類多豐富啊,光是她會做的都有保留,這其中一種就是她最喜歡的蛋黃月餅。
現在到了都城,恰趕上中秋,又背靠東宮,她就重操舊業了。
這次她走的是高端路線,設計了禮盒,請人刻了模子給月餅印花
都城有錢人多,再加上有些消息靈通的人知道這背後站在太子有意買好,就很捧場,因此生意很不錯。
而賀明隽了人力、财力、鋪子甚至客源,分成他自然要拿大頭的。
此時身處宴會中,賀明隽就在盤算着後續該安排哪些人去做合适的事。
對他來說,中秋宴很無聊。
不管是歌舞表演還是詩詞歌賦,他都欣賞不來。
他不喜歡吃月餅,也不飲酒,隻是在敬酒時略沾了沾唇。
賀峻知道他不喜這樣的宴會,就有意和他說點能在這種場合談論的正事打發時間。
離他們很近的三皇子看着這個兄友弟恭的場面,眼神晦暗。
三皇子倒不是嫉妒他們親近,他在意的隻有權力。
目前皇位之争還沒
有正式開始,他已經遠遠落後了。
他盤算了一下朝堂勢力
中書令、工部早就算是太子一黨,而太子開始觀政後,父皇直接讓太子去了最要緊的戶部,如今戶部也在太子掌控之中了。吏部尚書對太子觀感不錯,禮部尚書是個老油條,刑部尚書隻能算是出身于耕讀之家,和世家權貴毫無牽連,是個純臣
除此外,還有安遠伯府、沐恩侯府以及他們的姻親。
他堂外祖原本打算略施小計讓太子和二皇子生嫌隙,結果呢,弄巧成拙助二皇子封了王不說,父皇又敲打他們一通。
二皇子辰王“辰”王啊
他聽說皇後準備給太子和辰王相看了,他們的姻親又是助力。
他的婚事也要皇後做主,可皇後豈會為他選個好的
等再過幾年他能出宮建府時,他哪裡還有一争之力
如今太子身體見好了,再退一步講,就算太子出什麼意外,估計父皇和母後還是會考慮辰王而不是他。
記在皇後名下半個嫡子
簡直是笑話
若要輪到他,除非是辰王為了儲君之位弑兄,然後東窗事發被貶為庶人。
會有那麼一天的吧
可惜他現在沒什麼得用的人手,隻能等待時機、徐徐圖之
三皇子喝得半醉,一時沒有遮掩住情緒。
賀峻幼時過得凄慘,他本就對别人的惡意比較敏感,習武之後,他更加敏銳了。
他轉頭擡眸,捕捉到三皇子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呵,他還沒想對三皇子做些什麼呢,他這個三弟反倒對他和兄長惡意滿滿。
現在他不能殺了三皇子以絕後患,但至少可以先出口氣。
沒過一會兒,三皇子起身卻不知為何膝蓋一軟腳底一滑,差點栽倒,他為了保持平衡就揮動胳膊,帶倒了果盤。
葡萄石榴掉落,無人注意到兩粒葡萄在之前就在三皇子的腳邊,還有一粒石榴籽打到三皇子的腿上又落下去。
瓷盤破碎的聲音驚動不少人。
賀峻立馬緊張地喊道“三弟”
同時又起身去攙扶。
“三弟,你是喝多了麼”賀峻聲音關切,臉上卻故意帶着得逞的笑,因為光線和角度的問題,隻有三皇子能看到。
三皇子本來就猜是他或太子的侍衛動的手,現在一看他還這麼嚣張,就更怒不可遏。
隻不過三皇子好歹還記得自己身處何處,隻得壓下怒火,憋屈地道謝。
此時他隻能隐忍,但以後
結果第二日三皇子的内侍就因不知規勸主子被皇後罰了一通調往别處。
三皇子他才培養出的親信
賀峻他隻是想讓要強的三皇子丢臉而已,沒想到還是皇後娘娘威武
第77章古穿文(24)
三皇子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不,應該說,宮中就沒一個人是向着他的。
他的父皇會看不出皇後在防備甚至針對他但父皇從未幫他出頭過。
或許正是因為知道父皇不在乎他,皇後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三皇子的怨念愈發深了。
賀明隽卻完全沒有把三皇子當一回事。
年内,三皇子隻能蟄伏,而再過幾年,他就更沒什麼機會了。
沒辦法,賀明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的時間線太早,他手握劇情、準備時間充足不說,嘉樂帝和皇後還都站在太子這邊。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讓三皇子韬光養晦成長到有賀峻一争的能力,那賀明隽還不如直接認輸、放棄任務。
其實現在賀明隽要做的就是熬時間。
隻要賀峻健康活着、不造反,就完全不用賀明隽再多費什麼心思。
他唯一拿不準的,就是要做到哪一步系統才會判定任務成功。
難不成要等到賀峻登基
原劇情中嘉樂帝活到四十二歲,那也還有八年呢。
更何況,劇情已經變了。
他這個太子除了不想當太子、不想繼位外,不會再如原來那般作死并早早真的身死,因此,嘉樂帝很可能也不會大受打擊,後來又被露出真面目的三皇子氣到,導緻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在四十多歲就駕崩給三皇子讓了位。
活到四十歲在這個年代不算英年早逝。
隻不過依嘉樂帝的身體條件,他在那個年紀駕也稱不上壽終正寝。崩,
嘉樂帝沒有沉湎酒色,反而還算熱衷騎射,每三年一次的圍場秋狩他都十分期待。
目前看起來,不出意外的話,他再活個二十多年是完全沒問題的。
然而,賀明隽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興趣在這個世界生活二十年。
産生這些念頭之後,賀明隽并未糾結太久,他很快就想到若是他厭了,隻要三皇子身故,那他應該也算完成任務了吧
他如今可不是五年前那個無人可用的太子了。
不過,目前賀明隽是沒有脫離這個世界的想法的。
他做事喜歡有始有終。
至少要看到北齊被打怕不敢來犯之後,他再考慮自己離開的事。
目前,他還是先掙錢以及讓賀峻去兵部曆練一段時間吧。
過完中秋,賀明隽就将這些他心中早有章程的事安排下去。
皇後也辦完一場賞花宴,挑了幾個心儀的太子妃人選,對賀明隽道“等過幾日你丹陽姑姑亦會設宴邀請她們,你可趁機看看,哪幾個長得合你心意。”
丹陽公主是嘉樂帝的親妹妹。
賀明隽沒什麼興緻,仿佛事不關己一般,道“母後做主便是。”
皇後覺得驚奇“太子怎麼轉性了”
賀明隽“兒臣相信母後的眼光。”
反正也成不了,他就不浪費時間了。
皇後可能是整日呆在後宮比較無聊,或是一腔母愛想要揮灑,她對這種事很是熱衷,又和賀明隽分享了一通哪家的姑娘如何如何。
賀明隽一面聽着,一面想其他事
紫蘇幾人也二十歲了,宮中的普通宮女一般都是二十五歲就放出去,他之前倒是忽視了,也該問問她們的想法安排起來。
還有那兩隻虎崽,得培養他們撲殺、搏擊等生存技能然後将他們放歸,等他們三四歲就成年,該去自己找對象了
皇後看出賀明隽的心不在焉,就擺擺手讓他告退去找嘉樂帝商議了,最終訂哪一個還是要皇上點頭的。
如今大戶人家的婚姻實行“六禮”程序,其中前兩道是“納采”和“問名”,也就是男方請媒妁向女方提親并詢問生辰合八字以定吉兇。
但皇家的程序又有所不同,他們一般先合八字,再由皇上下旨賜婚。
通常情況下,蔔測的結果都是“天作之合”。
然而也有意外發生,比如奉在太廟中寫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庚帖不知為何燃燒起來。
消息很快傳到嘉樂帝耳中。
他第一反應肯定是人為意圖對太子不利
嘉樂帝這般想着,命人封鎖消息徹查,又召見太子。
結果,傳召的人很快就返回,還帶來了太子身邊的侍衛,說是太子無故暈倒脈搏微弱但東宮的太醫查不出緣由。
嘉樂帝立即就要擺駕東宮,連皇後都忘了喊,還是經潘德全提醒才命人去叫皇後。
路上,嘉樂帝心神不定地對皇後道“莫非是巫蠱之術”
皇後也擔憂不已,但她心底隐隐有某種猜測,就勸慰了嘉樂帝一番。
兩人進了賀明隽的卧房,就見他往日白皙的臉此時就像玉失去了光澤,透着幾分灰敗。
嘉樂帝發了一通脾氣,又問太子今日吃了什麼、用了什麼、可有異常之處等,同時命人仔細檢查太子的用品。
很快,一個荷包被找了出來,裡面裝着灰燼和一小塊未燒盡的黃紙。
“此為何物”
紫蘇答道“應該是玄清道長贈太子殿下的符。”
嘉樂帝沉聲道“去請玄清道長來。”
等待的時間總是令人焦心的。
太醫院幾個醫術最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東宮内目前也沒有找到紮的小人之類的東西,太子所用之物種也沒有查出毒
嘉樂帝像是求安慰般地拉住皇後的手,問“玄清道長會有法子的吧”
皇後此時思緒繁雜,還是表現出擔憂卻強裝鎮定的樣子,道“會的,太子的名字就是玄清道長取的,他這幾年身體不是康健了許多還有前些日子,太子能得到那提取蔗糖的方子,不也是得了玄清道長的指點嗎想來玄清道長是有幾分本事的。”
她的語氣還透着一絲壓抑不住的忐忑,可她心裡卻幾乎确定玄
清道長會讓太子醒來。
她暗忖難怪之前獻蔗糖提取方子時太子要扯上玄清道長呢,原來是擱這兒等着。
不多時,玄清道長就到了,他已經年過古稀,須發皆白,看着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讓嘉樂帝和皇後屏退左右之後,玄清道長擺着高人之姿說了一通玄之又玄的話。
嘉樂帝聽得沒了耐心,直接道“你就說該如何解決吧”
玄清道長“太子殿下不能娶妻生子。”
嘉樂帝自然不信,還斥責玄清道長胡言亂語,心裡懷疑他是不是受人指使、就為了動搖太子的儲君之位。
可若指使之人能讓太子神不知鬼不覺地病重,那為何不幹脆直接下殺手以絕後患
莫非那人既不想要太子的命又觊觎太子之位
嘉樂帝很順理成章就懷疑到賀峻身上,并決定要好好查查。
而皇後則是眸中閃過一抹了然,心道果然如此,她就說太子之前對娶妻頗為抗拒,最近怎麼轉了性,原來是想了一勞永逸的法子,倒叫她費了不少心思挑合适的人選,耍着她玩呢
雖然她在宮中無趣,見了那一群人比花嬌的小姑娘也蠻賞心悅目的,但她還是因為賀明隽的做法和隐瞞而不悅。
此時她就沒有開口說些打圓場的話。
好在玄清道長早有預料,也見多識廣,就沒有露怯,他淡然道“貧道不敢妄言,若非貧道與太子殿下沾了因果”
玄清道長沒有說完,但他的未盡之言嘉樂帝聽懂了。
見嘉樂帝有點動搖,玄清道長繼續道“人的命數是會變的,原本太子殿下就非長壽之相,可在他十歲那年出現了轉機。日後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嘉樂帝之後又查出玄清道長是在太子從莊子回來的路上遇見,太子還救了玄清道長。
對于玄清道長的話,嘉樂帝沒有盡信,可在沒有别的解決方法的情況下,他也隻能一試。
反正這隻是權宜之計。
結果,就在他命人按玄清道長所言照做之後,太子不久竟然真的醒了。
嘉樂帝也沒查出任何有人安排的痕迹。
這是自然,若别人想害賀明隽沒準兒會留下點蛛絲馬迹,可這是賀明隽自己做戲,即便談不上萬無一失,可至少輕易讓人看不出破綻。
再說了,大多數人尤其是嘉樂帝想不到太子竟不願意娶妻。
畢竟,洞房花燭夜是多少男子夢寐以求的,而太子又身份尊貴,可以說天下的女子都能随便随便挑,按常理推之,他沒有理由拒絕的。
皇後也很不解,擔心說得委婉了賀明隽含糊其辭,就直接地問他原因。
賀明隽已經預料到瞞不過皇後,他道“一來确有隐情,娶妻生子對我來說會帶來麻煩,二來我覺得沒什麼意思,那些人看中的不過是太子妃乃至皇後之位而已。”
有多少女子會心悅一個比自己還皮膚白皙、身嬌體弱的男子呢
不談這些,賀明隽那二十六年的人生再加上任務世界這麼多年,從未有過什麼桃花。
當然,他自己也樂得清靜無人煩擾就是了。
皇後一聽賀明隽這麼說,就知道他不願詳細解釋,便又問道“既然你不願,之前又何必做樣子糊弄本宮本宮那些心思都白費了。”
賀明隽“辛苦母後了,隻是到底是欺君之罪,兒臣不想母後牽扯其中。”
這讓皇後心裡好受一點原來太子想糊弄的是皇上。
對于賀明隽拒絕娶太子妃一事,皇後稱不上接受良好,但也沒打算反對。
太子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太子了。
她沒找出什麼具體的證據,可作為母親,尤其因為太子自小體弱她費了不少心,她怎麼會毫無察覺
隻是身為皇後又和他經過這幾年的相處,出于種種考慮,她就揣着明白裝糊塗。
賀明隽與皇後都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卻心照不宣地維持着一種默契。
可嘉樂帝對這些一無所知,見太子無藥自醫氣色也恢複了,他甚至有點懷疑人生莫非道士中真有本事能算未來的
不管出于哪一種懷疑,嘉樂帝都想把玄清道長留下。
玄清道長則稱自己年事已高又窺探天機隻怕時日無多,再有賀明隽說情,嘉樂帝隻得放玄清道長離開。
好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賀明隽去送行。
“多謝道長成全。”
玄清道長聽到他的道謝,差點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這是他想成全、能選擇的嗎
當初為太子取名字他就不情願,為了避免太子出了什麼事自己被遷怒,後來他找機會離開了都城,結果太子一封信他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是道士又不是神棍
賀明隽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就給玄清道長送了兩本道教的書當謝禮。
其實系統可以安排入夢、神迹等,但他在有别的方法就不想浪費積分。
現在稍微麻煩了點,好歹糊弄了過去。
賀明隽短時間是不必考慮婚事了,可還有賀峻呢。
因為太子若無子嗣容易讓儲君之位不穩,嘉樂帝就沒有讓這些消息透露出去,隻想等過兩年再看。
他還抱着希望或許到時候太子就可以娶妻或者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姑娘呢
而皇後就沒有那麼樂觀了。
她清楚,既然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就說明他沒有那個想法。
難怪幾年前太子就問她對二皇子的觀感。
太子早就開始培養二皇子了,隻是她之前沒往那個方向考慮。
平心而論,她當然是希望自己的親生兒子登上那個位子,但她的執念并不深。
她當上皇後已經讓母族享了不少榮光,若一個家族隻能靠女孩嫁得好才能顯赫一時,那還不如退出勳貴圈子,就當尋常人家。
目前看來,二皇子和太子關系極好,待她也尊重。
至于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沒準兒再過幾年皇上就嫌她人老珠黃寵幸别人了呢。
她這十幾年享受的已經是多少人夢都夢不到的。
她向來信奉“明日愁來明日憂”。
如今太子都不想當太子了,她或許也不必像以前那般整日戴着皇後的枷鎖。
她本就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女子,否則她也不會在待字閨中時任母親怎麼勸、嫁人後被王府的女官唠叨,她依舊沒學女紅。
想想太子的懶散和自在,她竟有些嫉妒和為自己不值。
隻是,賞花宴都辦了,太子不想娶妻,還有辰王呢。
皇後就将篩選好的名冊送到賀峻面前。
因為嘉樂帝封了口,賀明隽也沒和賀峻透露自己的安排,因此賀峻并不知道緣由。
賀峻見兄長都沒有成婚,覺得自己作為弟弟,總不能越過去。
于是他便說自己也再等兩年。
他本就不想這麼早成家,若有了自己的小家,兄弟間不可避免地就要疏遠了。
皇後卻道“便是想晚幾年成婚,也該把王妃定下了。”
賀峻想了想,道“那兒臣考慮一下再給母後答複。”
然後他就去了東宮問賀明隽的意見。
皇後婚事自古講究父母之命,少有父母在婚事卻要請示兄長的。
賀明隽也覺得奇怪,他問賀峻“這種事你問我做什麼”
他既沒有經驗,平時更沒有接觸過女眷。
而皇子娶妻無非要考慮女方的家世、性情、樣貌等,賀峻按照自己的考慮選就是了,哪裡又需要他提出意見
賀峻聞言,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不可置信地反問“兄長絲毫不過問我娶何人為王妃嗎”
賀明隽這是他該過問的嗎
不管是戀愛,還是成婚,賀明隽自己沒有興趣,别人如何就更與他無關了。
這些事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他又最怕麻煩,哪怕是親近之人,他向來既不勸分也不勸和,甚至連熱鬧都沒興趣看,現在又怎麼會主動攬事呢
第78章古穿文(25)
賀明隽的性子,說好聽些叫灑脫,說難聽些就是自私冷漠。
他經曆了幾個世界,也享受過親人的關愛,明面上他似乎更融入其中、性格更軟和了點,但他骨子裡依舊沒變。
當初他會花積分救皇後,不是因為母子之情,而是考慮到若嘉樂帝立了繼後,他的處境會很尴尬,也少了一個極大的助力。
他總是很理智地權衡利弊、有用與否。
當然,别人對他的好他也領情,并會投桃報李。
隻不過,在他心裡,這些更偏向于交易。
就如皇後,他們利益一緻各取所需,現在相處起來像是合作夥伴。
賀明隽不會讓合作夥伴吃虧,但若有人想要他發自真心的在意,那就注定要失望了。
賀峻就是後者。
其實賀峻不是不清楚兄長的性子。
前兩天他宮中有人為讨他開心,就說太子殿下待他這個王爺比懷甯公主還好些,他聽了這種說法,心中不以為意。
懷甯公主和兄長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可即便這樣,兄長對懷甯也沒什麼特别關心。
他與兄長還隔了一層呢。
兄長對他好隻不過因為他有用。
賀峻瞥見兄長衣擺處沾着的黃色或白色的毛,有些酸澀地想道若真要論起來,他隻怕連那兩頭畜生都比不上。
隻是,能想明白是一回事,控制情緒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他能完全理智的話,就應該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甚至找機會殺了兄長取而代之。
而不是現在這樣,為兄長的冷漠而失落。
别的小事就罷了,婚姻大事兄長怎能絲毫不過問
他聽說,就連蘇葉的婚事都是兄長親自做主。
他竟連蘇葉都比不上麼
賀峻唇角緊繃着,沒有回答兄長那句“這種事你問我做什麼”。
賀明隽那句話雖是問句,卻并非是想要賀峻回答,隻是在表明對于賀峻的婚事他不會插手。
見賀峻沉默着,賀明隽就挑明道“你自己選心儀之人即可,不必因為我和母後的緣故特意考慮沐恩侯府。你若是現在不願議親,再緩個一兩年也無妨。”
他能看出賀峻對此事不很熱衷。
本來他就是見皇後要辦賞花宴順口一提,既然當事人不願,那就算了。
賀明隽這句話令賀峻的郁悶稍微散了一點,至少在兄長心中,他的喜歡比沐恩侯府的榮光還重要些。
賀峻有些洩氣般地說“那就過兩年再議吧,我去給母後回話。”
賀明隽點點頭,沒有挽留。
而賀峻再心塞隻能自己調節了。
兄長連年紀尚小的懷甯都不哄,難道還會來哄他嗎
未免節外生枝,賀峻就立即返回找皇後表明想法。
見他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皇後愈加不解,剛才辰王
的樣子像是去征求太子的意見選哪家的姑娘,怎麼去東宮這一趟就改了主意呢
要和兄長商量一下王妃的人選來,還算在情理之中,可若因太子的緣故,辰王便要晚幾年定親,那就有些過了。
皇後問“可是太子說了什麼”
賀峻搖搖頭,道“是兒臣原本就沒太大的興緻,隻是念及母後費心操勞,不好拒絕。且兄長尚未定親,長幼有序,兒臣若越過去,恐怕惹人議論。”
皇後心說要等太子先娶妻,隻怕是等不到了。
她勸道“你不必顧念太子,大師為他批命,不宜早婚,隻怕要等四五年甚至更久。”
賀峻聞言愣了一下,他自然不會輕信這種一聽就是糊弄人的說辭,他在意的是背後的緣由,以及,兄長為何瞞着他。
隻是顧及在皇後面前,他并未糾結太久,而是回道“不隻是兄長的原因,兒臣也不願太早成婚,若有機會,兒臣想去邊關為國效力,至于婚事還是過兩年再議吧。”
皇後皺了下眉,道“你有意從軍”
從賀峻進兵部曆練,她就猜到他們不會放任鞑子嚣張下去,隻是她沒料到已經被封為辰王的二皇子會親自上戰場。
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鎮北候盤踞北地多年,若不是皇子恐怕很難壓住。
這涉及政事,見賀峻點頭承認,皇後就沒再多言,轉而道“既然你有了主意,本宮就不亂點鴛鴦譜讨人嫌了。”
賀峻忙道“是兒臣的不是,讓母後費心”
皇後擺擺手,要論罪魁禍首非太子莫屬,隻是這也算不得什麼,她就當打發時間了。
宮中無聊,便是妃子勾心鬥角,隻要不鬧大,都是趣事一件。
等賀峻離開後,皇後便去見嘉樂帝,回了辰王暫緩議親之事。
她自是撿好聽的說,稱辰王是不肯越過太子、擔心臣子借題發揮等。
嘉樂帝聽了,神色稍緩,但他心裡還是愁。
“怎麼這事就落到太子身上”
皇後心知肚明,可她不僅不能說,還要幫太子遮掩。
她不至于多心虛,但對嘉樂帝還是産生了一絲同情。
太子任性,卻要陛下收拾爛攤子,甚至不知情的陛下還為太子擔心呢。
皇後勸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也還未及弱冠,陛下委實不必太過憂慮。民間有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此事就讓太子自己承擔好了。”
嘉樂帝歎了口氣,道“本來朕隻是稍有些心煩,可一些臣子聽了些風聲,就扯什麼國本、社稷穩定,苦苦勸谏”
他說着就更加生氣。
皇後設宴是為了相看兒媳婦,這是約定俗成衆人都心照不宣的,可到底還扯了個“賞花”的名頭,凡是要臉的人都不會捅破那層窗戶紙,去追問皇後為何宴後沒了消息。
但他這個皇帝就不同了。
那些大臣也不提什麼賞花宴,隻說太子年紀到了應娶太子妃打
理東宮事宜、儲君應盡早誕皇嗣恐等。
哼,說得冠冕堂皇,除了少數人是閑得、愛找事,剩下的就是想把府中姑娘往東宮塞。
他這個皇上又不是快駕崩了,也不知他們急個什麼勁。
原本嘉樂帝是有些想早日抱皇孫的,可現在他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覺得太子遲兩年成婚生子也沒什麼不好。
皇後“那就照太子的提議,直接将玄清道長的批言傳出去便是。太子應為陛下分憂的,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太子自身的問題,沒道理讓陛下因此心煩。”
嘉樂帝之前擔心這種說法會對太子造成不利影響,沒有采納,打算使用拖字訣。
現在他再聽皇後提起,沒立即反駁,而是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道“隻是朕擔心太子會遭人議論,甚至他的地位會動搖。”
皇後心說太子巴不得如此呢。
可她面上卻端着一副信賴的表情,語氣誠懇道“太子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隻要陛下看重太子,誰又能動搖他的地位”
嘉樂帝被順毛得神清氣爽,他隻覺得皇後如此真心為他考慮,太子亦很忠孝沒有一點小心思。
得妻子如此,夫複何求啊
他肯定不會因為父子猜忌、太子奪權被史官記上一筆的。
嘉樂帝很快就将“除非太子遇見天命之人,否則他及冠之前不能娶妻”的消息放出去。
再有臣子因太子的婚事谏言,嘉樂帝就質問“若是太子有什麼好歹,你能擔這個責”
若還有人叨叨,他就故意道“哦,那廢太子吧。”
然後,地下跪倒一片,他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所謂人不要皮天下無敵,當這個人是皇上時,那效果更是加倍。
衆大臣憋屈到想辭官卻無可奈何,他們總不能指着皇上的鼻子指責他耍無賴吧。
比大臣們更憋屈的是聽到這些消息的三皇子,他就指望着成親後出宮建府呢,現在太子要及冠之後才議親,二皇子又說什麼長幼有序看樣子是要等太子定下之後才考慮。
三皇子又一次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他們一個太子一個王爺,當然不急。
可他呢
他要不是不造反,隻怕以後隻能仰人鼻息了。
自小他就知道太子體弱多病,不僅沒那麼多精力學習還心思狹隘,根本不是當太子甚至當皇上的料,而二皇子不僅處處不如他,更重要的是二皇子不得父皇喜歡,因此他早就把皇位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他不會愚蠢地過早顯露自己的野心,但他一直在為那個目标努力。
學文習武、關注政事、結交勳貴大臣家的公子、在皇上皇後面前裝一個本分的皇子
可是,他做這一切都沒有用。
太子一入朝,就沒他什麼事了。
太子的身份就帶着天然的優勢,在他與好友談詩論畫時,與太子來往的都是他們的父親或祖父。
隻要長輩一句話,他的好友就變成了君子之交aaaaheiaaaahei
就憑太子出身好嗎
他不信命
三皇子心中忿忿不平來,可他現在空有野心,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他這邊。
且不提三皇子怎麼郁悶,太子選妃一事就不了了之了。
對賀明隽來說,能拖到二十歲足矣。
若不夠,到時再找理由就是了。
賀明隽對娶妻成家沒什麼興趣,不過東宮有别的喜事,就是賀峻有些吃味的蘇葉的婚事。
當時賀明隽意識到紫蘇等人到了該打算将來的年紀,因為東宮又沒有女主人,就隻能由他過問了。
他剛透出那個意思,蘇葉就主動說自己心悅青黛,求他成全。
他不便去問青黛的意思,就讓紫蘇代勞,結果他一提,紫蘇就笑道“殿下,蘇葉的荷包就是青黛繡的呢。”
這就是兩人有情的意思了。
賀明隽完全沒看出來,但這并不妨礙他成人之美。
他不僅點頭同意了,還賞了一筆銀子。
當時蘇木聽說了這個消息,就笑得很谄媚地說“殿下,我也沒有媳婦兒呢。”
“嗯”賀明隽揚眉,意思是在問蘇木可有心悅之人。
蘇木就嘿嘿笑道“殿下随便給屬下指一個就好,我不挑的。反正殿下身邊有四位姐姐,我們剛好也四個人”
賀明隽當時就無語了,這是結親還是做連線題啊
他自然沒有理會蘇木。
之後的一段時間,蘇木受到了幾個姑娘各種擠兌。
紫蘇是沒打算嫁人的,等她年紀再大些,培養出能接任她近身伺候殿下的人,她就升職當管事。
白芷對醫術有興趣,想當個女大夫。
丹砂年紀小些,心性未定,她學識和算術不錯,被賀明隽派去給趙晚枝幫忙了。
就連青黛在成婚後也去花露鋪子當掌櫃。
趙晚枝很歡迎她們,暗地裡說讓她們隻當丫鬟宮女簡直是埋沒了。
趙晚枝本就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因為穿成一個家貧的農女,起初挨了一段時間的餓,她對搞錢有着莫大的興趣。現在和賀明隽合作之後,她折騰起來就更能放開手了。
賀明隽樂見其成。
趙晚枝越努力,他掙得越多,甚至能給國庫貢獻的稅也多些。
雖然目前來說這點錢對養兵打仗來說是杯水車薪,不過這才開始呢。
而且因為賀明隽前幾年就開始抓農業,近來已經初見成效,很多地方的農稅都比往年多。
另外,趙晚枝的蔗糖方子在今年第一批甘蔗成熟時,已經由工部負責應用于實踐,很快國庫會更加充盈。
是時候了。
當天氣漸冷,北地一道道折子傳來要兵器要糧草,哪幾個村子被洗劫一空
朝堂上因此吵得不可開交。
嘉樂帝本就不是個窩囊的皇上,以前一沒錢二沒合适的人選去取代鎮北候,再者前兩年北齊也沒這麼嚣張,而現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戰的基調已經定下,但軍隊是不可能立即出發的。
來年二月初,好不容易養回了點肉的賀峻身穿銀甲随軍北征。
賀明隽命蘇木和杜松同去保護賀峻,又叮囑賀峻以自身安全為重。
否則萬一賀峻出了什麼事,他這麼多年算不上精心的培養就白費了。
第79章古穿文(25)
大軍到達北地已是三月。
此時鞑子靠着劫掠又度過了一個冬季,他們開始耕牧,極少騷擾北地的百姓。
不然,若是影響了晏國百姓耕種,他們到冬天又去哪裡搶呢
北征軍之所以選這個時間出發,是因為他們到達北地以後還要适應氣候、了解地形、鞏固邊防等。
等到了秋冬,才是兩國硬碰硬的時候。
此時是嘉樂十二年,選擇在這個時間是賀明隽的主意。
原劇情中,兩國發生較大規模的戰争是嘉樂十五年。
可解決外患這種事,自然是趕早不趕晚。
北齊可是搶他們晏國百姓的糧養自己的兵,若再等兩年,那才是養虎為患呢。
再者,賀峻又不是男主。從未上過戰場、第一次就能統領大軍并大獲全勝,是男主才有的待遇。
賀峻如今并非是一軍主帥,隻是象征性地封了個将軍。
他年紀不大,又無作戰經驗,還需要曆練。
嘉樂帝之所以同意派賀峻去,是為了告訴北地百姓朝廷沒有放棄他們。
另外,鎮北候一直駐守邊境,也算是勞苦功高,隻是也不知他是年紀大了,還是擔心鳥盡弓藏,這幾年似乎沒那麼拼,縱得鞑子愈加猖狂,連鎮北候在北地的名聲都沒那麼好了。
但即便如此,北地駐守的軍隊也不是輕易能被别人接手的。
賀峻作為王爺,倒是勉強能鎮得住。
而且賀峻并不笨,原劇情中他可是開局隻有自己、最終還能成為與男主有一争之力的大反派。
現在他更高了,還事先學過兵法等,哪怕沒有趙晚枝火藥,他也不至于吃敗仗。
可能是經曆變了,出征的人又不是自己喜歡的人,趙晚枝就沒像劇情中那樣火藥方子,隻是分享了幾個改進煉鐵技術的點子。
“我也記不清是從哪裡聽說的,更不确定能不能應用實踐”趙晚枝對着賀明隽欲蓋彌彰地解釋。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冒險,可現在作為晏國的百姓,她又有接觸到太子的條件,就也想為抵禦外敵出一份力。
賀明隽聽了,點點頭,道了一聲謝。
事後他又重新整理了一份,因為趙晚枝寫的那些要麼太“高屋建瓴”,要麼以這個時代的工藝根本達不到。
趕在秋季前,一批新的兵器被運到北地。
大晏的軍隊本就有人數優勢,現在又有了更好的兵器和堅決的對敵決心,再應對鞑子時,他們就比往年遊刃有餘得多。
隻不過,鞑子都是幾十人組成一小支隊伍,騎馬而來,搶完就跑,想要讓他們不再侵擾晏國百姓,就得徹底把他們打服、打怕。
兩國之間必然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一年,賀峻都沒能回去過年。
次年,北齊就表達出想派使臣給嘉樂帝祝壽的意思,這就是打算臣服求和了。
嘉樂帝就在朝堂上詢問衆臣的看法。
不少大臣都更傾向于接受。
有的說“再戰下去,會勞民傷财”,也有人拍馬屁,還有人表示“既然北齊已經投降了,我們泱泱大國,何須與他們計較”
武将在戰場撒汗抛皿,但治國還是要文臣。
賀明隽自然是不能同意此時和談的。
這顯然是北齊的試探,若他們答應退一步,北齊得到修養的機會,隻怕以後更不安生。
“勞民傷财北地的百姓就不是我國子民了嗎”
“若諸位家中财物被搶、女眷被奸淫、護衛死傷衆多,結果,賊盜來鞠個躬道個歉,諸位便能原諒對方甚至還好禮相送,本宮倒要稱各位一句好氣度。”
賀明隽說的那些就是北地百姓和将士的經曆。
之前十分“大度”的幾個大臣要麼低下頭,要麼被氣得身顫胡子抖卻不敢和太子對着吵。
因為賀明隽力排衆議,最後衆臣達成一緻的結果為北齊要來朝拜賀壽,可以,但若想求和,必須要保證日後不再進犯并賠償牛羊馬匹若幹。
七月,北齊使臣來晏。
接待的具體事宜是由鴻胪寺負責,但晏國這種禮儀之邦,一般會派個有地位的人撐場面。
尤其當對方的使臣中有一個皇子時。
按照禮節,作為東道主的晏國也應派身份相當甚至更高的人出面。
若是在儲君未定的情況下,這種代表國家的差事都是有野心的皇子要争搶的。
可如今,身為太子的賀明隽卻懶得出面。
他本就不喜歡應對這些,而北齊人慣愛吃羊肉,北地少水,據賀峻來信說鞑子不常洗澡,身上都快被腌入味了,如今天氣又熱,他不想遭這個罪。
他就推拒了,稱若是需要皇子出面就派三皇子去。
三皇子接到這個差事,心下詫異難不成這裡面有什麼算計他知道太子很不喜歡北齊人,該不會背地裡對使臣下手最後由他背鍋吧
不管心裡怎麼懷疑,三皇子隻能防備着,卻不能、也不想拒絕。
三皇子處處謹慎,結果竟然無驚無險,隻除了北齊人太過傲慢、不時故意挑事,令人氣悶。
在這一方面,他倒難得和太子想法一緻決不能表現得太“謙和”讓北齊以為他們軟弱。
轉眼就到了嘉樂帝生辰這一日。
北齊進獻的禮物是一頭渾身黑色的狼。
“聽聞貴國的太子殿下養了兩隻老虎,不知皇帝陛下您對猛獸可有興趣這可是我們的武威大将軍親自捕獵到的狼王,野性還未消。”
北齊的一個侍衛敲了敲關着黑狼的鐵籠,那匹狼發出一聲長嘯。
在場的文臣很多人臉色為之一變,就連嘉樂帝神色都不怎麼好看,他倒不是害怕,隻是察覺到這是北齊的示威,而有些不悅。
賀明隽道“那兩隻老虎,本宮不過是養來當寵物而已。而這
種野獸,有傷人之險,就沒必要養着了吧。不過它的皮毛還能入眼,勉強能給父皇做個坎肩。”
嘉樂帝就佯怒指責道太子,這可是北齊精心準備的、對他們而言堪稱貴重的賀禮,即便咳,怎麼能殺了扒皮呢
賀明隽就配合地起身拱手認錯“是兒臣的不是,還以為一匹狼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他們一唱一和,讓北齊的人憋屈又不屑晏國的人就會呈口舌之利。
“我們北齊的男兒都比較有皿性,喜歡征服野性未馴的獸,卻不知你們晏國人更喜歡溫順的寵物,是我們考慮不周。”
賀明隽反駁“此言差矣,野獸用來狩獵,可以強身練兵,而寵物養來逗趣,自然是性格溫順、乖巧懂事的好。而且,父皇為真龍天子,什麼猛獸養久了都要收起利爪。”
他的聲音陡然冷硬起來“但即便如此,本宮養的寵物也不是這等畜生可比的。”
他讓人去帶金團和雪團過來金團和雪團是那兩隻老虎的名字。
北齊此行帶了一匹狼過來,根本不是秘密。
賀明隽對他們的目的早有預料,自然要做出相應的準備,他今日赴宴就帶了那兩隻老虎。
不多時,紫蘇與白芷就帶着金團和雪團過來。
兩隻老虎都沒有拴鍊子,期間雪團還想往别處拐,被白芷揪着後脖頸扯回來。
這一幕給人以極大的沖擊。
籠子裡的那匹狼到底是長于野外,嗅覺和反應都更敏銳些,它察覺到别的猛獸的氣息,很快就做出防備的姿勢,還發出一聲低吼。
而那兩隻老虎快三歲了,已經臨近成年,他們自小就吃得好,體型比野外的老虎更大些,與那匹黑狼相比,更是能夠一個頂倆。
賀明隽又準備今年秋天就把金團和雪團放歸山林讓他們自己找對象,就一直在培養他們的狩獵能力,他們也并非是一點皿性都沒有。
再說,老虎對狼有着皿脈壓制。
金團和雪團一聽到狼嘯,就像一陣風似的飛奔過去,發出更大的吼聲,那聲音低沉、宛如帶着氣波,震得近處的人耳朵發麻。
兩隻老虎圍着鐵籠低吼,那匹狼恐懼又憋屈地認了慫。
離得近的人在看到老虎揚起爪子就吓得起身往旁邊躲,還有人驚呼出聲。
甚至還有侍衛已經準備救駕了。
賀明隽喊了一聲“金團,雪團,過來。”
平時的喂養和訓練并不用賀明隽親自動手。
但這兩隻老虎比較精,知道誰是站在食物鍊頂端的那個人,面對賀明隽,他們比對别人更聽話谄媚。
聽到賀明隽的聲音,他們就颠颠地跑過去,卧在冰盆旁,其中雪團還将腦袋搭在桌子上,看賀明隽沒制止,張嘴把燒雞叼走了。
兩個虎頭湊在一起分食一隻燒雞,咀嚼聲令人頭皮發麻。
北齊的人原本聽說晏國太子從不飲酒,還想挑釁讓他出醜,可現在隻能放棄了。
那兩隻老虎卧在那兒,稍有動靜就擡起頭,真虎視眈眈。
别說北齊的使臣不敢輕舉妄動,就連晏國的官員即便覺得賀明隽的舉動不妥,此時也隻能忍氣吞聲。
他們就怕太子一個不開心真的放虎咬人,隻要被傷的人不是陛下,最後恐怕都會輕輕放下,他們受傷甚至死了都是白給。
衆人一時都安安靜靜的,宴會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凝重。
嘉樂帝用帶着警告的目光掃了賀明隽一眼,示意他收斂一點,雖然太子是為了維護國之尊嚴,但要把宴會鬧成這樣也不太妥當。
嘉樂帝命人把那匹狼帶下去。
賀明隽見北齊人暫時老實了,就讓金團和雪團也離開。
雪團還有些不樂意,被賀明隽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又叼了塊肉才委屈地走了。
之後的宴會又勉強恢複了表面的和諧和歡樂。
不過北齊人顯然沒這麼容易放棄搞事。
嘉樂帝壽宴結束沒兩天,他們就找機會用言語激得幾個晏國的世家子弟和他們比騎射。
北齊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北齊選出比試的人選都是十來歲的少年,而晏國若是派三四十歲的老将,那最終赢也是輸。
而晏國的世家子弟雖學騎射但根本無法與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北齊人相比,更何況,有幾個騎射功夫好的,随賀峻去了戰場。
讓家中子弟去北地,既能與辰王結好,又因跟在辰王身邊危險程度沒那麼高,因此有些有遠見的人家以及打算走軍功這路的年輕人都想辦法跟着去了。
這也就是說,現在晏國的衆人要考慮的不是輸赢,而是不要輸得太難看。
之前應下比武的幾人意識到自己沖動了,可那種情況下他們不能認慫,即便是現在他們也隻能硬着頭皮上。
一人提議道“聽說,三皇子的騎射功夫很不錯”
三皇子若能赢那自然好,要是不能,有皇子在前面頂着,等之後他們回家挨揍也能輕些。
對三皇子來說,這是一個揚名拉攏人的好機會,他又對自己的功夫有自信,當然不會拒絕。
隻是他到場時,卻發現太子也來了。
三皇子心裡不禁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太子一向不愛參與這種事
三皇子的預感沒錯,賀明隽來就是攪他好事的。
賀明隽不會眼睜睜看着北齊的人耀武揚威,但他也不允許三皇子出風頭。
“我最近也學了點騎射,正想找人切磋一下,諸位不介意本宮湊這個熱鬧吧”
晏國衆人“”
介意但不敢說。
誰不知道太子殿下比大多女子還嬌貴,别說拉弓射箭了,隻怕他連馬的缰繩都拉不住。
北齊的人就沒有這種顧慮了,無情嘲笑道“貴國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萬一跌下馬傷到了我們可賠不起。”
“就這風一吹就倒的體格,他
是能和女子比還是和幼童比啊”
“貴國該不會是故意讓孱弱的太子上場,若是我們赢了,也是勝之不武。”
晏國的其他人聽了這話都神色憤然,想要反駁。
賀明隽淡淡開口“諸位是來比騎射的還是來比誰的舌頭長的本宮從不喜歡呈口舌之利,還是校場上見真章吧。”
在場的人不管是北齊的還是晏國的,聽了賀明隽這話,都有些無語。
在嘉樂帝生辰宴上以獸喻人把北齊使臣罵得無言以對的人是誰啊
此時衆人也不好再多言,定下賽制後就準備開始。
這場比賽是三局兩勝。
這對于晏國更不利,因為他們精通騎射的人少,在衆人眼中,太子那一場是必輸無疑的,那麼剩下那兩場就必須要赢了。
若是一場定輸赢,三皇子倒是有勝算。
可現在
就算有太子背鍋,可他們甚至整個國家都丢臉啊。
北齊選出那三人一個虎背熊腰,另一個人高馬大,剩下那個是北齊的皇子,他在三人中算是小了一号的,可仔細一看,他手上都是繭子,胳膊的肌肉在薄衫下的凸起十分明顯。
賀明隽今日穿了身寶藍色的騎裝,這種亮色襯得他膚色更白,那腰封一束,更顯他腰細,看起來還沒那幾人的腿粗。
對比不要太慘烈。
賀明隽在現代世界是學過騎馬射箭的,不管是現代反弓箭、複合弓,還是傳統弓,他都會。
隻是在這個世界的幾年,因為身體原因,他從沒有碰過這些。
他也不清楚自己會不會動作生疏甚至出現失誤,但他表現得很淡然。
系統倒是十分緊張“雖然有大力丸,但那隻是暫時增加力氣的,你畢竟好多年都沒有動過這些了。還有,你現在的身體皮膚嫩,磨破了還是會疼的”
賀明隽把四百九十九一丸、時效一刻鐘的大力丸吃了,回答系統“不是還有一次回溯時間的機會嗎”
反正他是不可能丢這個臉的。
賀明隽幾乎沒有單獨騎過馬,但東宮還是有幾匹良駒的。
他慢慢地騎上杜仲牽着的馬,比起别人來,他的動作一點都不潇灑。
這還引得北齊皇子的一聲嗤笑。
隻不過,當賀明隽一拉缰繩時,他的氣勢就變了。
其實,不隻是英雄,美人不論男女,和良駒都很相配,就像現代的美人和賽車,又美又飒,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但無人知道,賀明隽現在并不好受。
他的掌心和大腿根都磨破了,全靠意志力在撐。
當他拉弓時,虎口都裂了。
好在,結果還是讓他滿意的。
“十箭都正中靶心,怎麼可能”
“太子殿下不是從沒有習過武,連馬都很少騎嗎”
“太子殿下真是深藏不漏啊。”
三皇子緊抿着唇,看着那個下馬時踉跄了一下的身影,心想有太子這麼出人意料的一手,他就算勝了也不值一提。
果然,等他比試完,隻見那群人都圍着太子,無人在意他的比賽情況。
賀明隽踉跄那一下不是裝的。
他的大腿此時應該是一片皿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宛如有刀子在割。
隻怕他的裡褲都被皿浸透了。
他下了馬之後,就讓人拿來一件披風系上。
腿上的皿迹能遮掩,可手上的傷就很明顯了。
更何況,他的額頭上還沁出一層細密的汗,雙唇也沒了皿色。
那一群公子便圍過來,除了稱贊就是關心。
賀明隽“我倒是高看了自己的身體,沒想到竟然受了傷,果真,騎射不是那麼輕松的。”
這個時候的人不知道凡爾賽一詞,他們隻覺得臉疼,以及,學了那麼多年的騎馬射箭就像是個笑話。
賀明隽見三皇子赢了,就先行一步去處理傷口。
之後,他卧床了近一個月養傷,連北齊使臣離開都沒去送。
又過了一個多月,出使大晏的皇子以及北齊最有聲望的武威大将軍也就是北齊皇帝最器重的兒子,都因被砍了雙腿失皿過多而亡。
消息傳回來時,恰逢賀明隽十八歲生辰。
兩國之間注定不能和談。
嘉樂十四年三月,賀峻到北地兩年之際,大晏大獲全勝。
北齊元氣大傷,還得賠償大晏銀子馬匹,預計十年之内再無進犯之力。
四月份,北征大軍凱旋。
賀峻總算趕在生辰前回了宮,他已經三年沒和家人一起吃長壽面了。
第80章
比起過年、中秋這樣的節日,賀峻一直更在意生辰這一天。
可偏偏這三年多來,他先是去治災,接着才養好身體就去了北地,連着三年的生辰都是他孤身一人。
馬上他就十八歲了。
十八歲在如今并沒有什麼特殊含義,不過于賀峻而言,他也就剩兩次生辰就要及冠了。
每一次都很珍貴。
賀峻是有些近鄉情怯的。
人一長大,都是會變的。
尤其他們還生在皇家,親情總是要排在權勢和猜忌後面。
他如今有軍功在身,和不少武将及同上戰場的勳貴之子都是過命的交情。
父皇必然不放心他,他早有預料也不以為意,就怕兄長
賀峻幽幽歎了口氣。
應該不會,當初兄長會不顧自身和北齊人比騎射,其實有一定程度還是為他考量。
他并非是自戀,而是仔細想過的。
他知道兄長不是愛出風頭的人,既不在意名聲,更不會一時沖動傷害自己的身體。
兄長之所以會那麼做,除了維護國家臉面,另外就是不願讓三皇子如願。
若是三皇子和北齊人比騎射勝了,再請些文人寫幾首酸詩,到時候隻怕三皇子要比他這個在邊關正經厮殺的人還要聲名遠播、仿佛立了什麼大功。
父皇為了制衡他,隻怕會放任甚至推上一把。
而他不管有功勞還是苦勞,卻不能讓人大肆宣揚,“功高震主”這個詞他還是懂的。
不過,兄長插了那麼一手,便沒有三皇子什麼事了。
隻是,兄長不僅受了傷,隻怕那一手騎射功夫也引得父皇懷疑、忌憚,畢竟以往兄長都給人一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印象。
當時這消息傳到邊關,衆人都不怎麼信,還覺得傳言很離譜。
賀峻卻是毫不懷疑兄長本就是天資聰穎、驚才絕豔之人,看得多了一學就會有什麼稀奇
他與兄長時有通信,但畢竟不能事無巨細地詳談。
他知道三皇子已經定了親,皇妃是國子監祭酒和瑩月郡主的孫女。
國子監祭酒名滿天下,父皇為三皇子定下這樣一位嶽家也不知有何用意。
還有林中書令因病緻仕,新任中書令是個保皇的中立派。
莫非父皇已經開始防備兄長了
父子君臣
呵
心中盤算着這些,賀峻長歎一聲。
隻願他和兄長不要走到這一步。
他自是相信兄長的,就怕有小人,甚至是天子從中作梗。
賀峻感概片刻,就很快打起精神來。
朝堂是另一個戰場,甚至不見刀光、稍有不慎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總不能凡事都靠兄長安排。
進了皇城,賀峻盡管很想拐到東宮瞧上一眼,可不得不先去拜見嘉樂帝。
等他回完話,已是黃昏時分。
今日辰王回宮的消息提前傳了回來,皇後已命人準備了接風宴。
賀峻一聽,便也歇了去東宮的心思。
他準備先回自己宮中梳洗換身衣服,随後去給皇後請安。
賀峻兩年不在宮中,宮女和内侍一見他都急着表現,他在軍中凡是都由自己動手習慣了,便讓他們都退下,獨自沐浴穿衣束發。
他頭發還沒有幹透,就準備出門了。
滿宮的仆從被他的氣勢所攝,也不敢多勸。
賀峻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住腳步,指着一位正在行禮的宮女道“你過來。”
“殿下”
也不知她想了什麼,羞得臉都紅了。
賀峻“再走近些。”
附近的宮人神色精彩極了,有人豔羨,有人鄙夷,還有宮女不動聲色地調整角度。
那宮女心跳如擂鼓,又走近一步,含羞帶怯地看了賀峻一眼,剛想開口,就聽辰王殿下問道“我身上有什麼味道嗎”
“啊”
賀峻皺着眉不耐煩地重複道“讓你聞一下本王身上可有異味。”
過了年至今,他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吃羊肉了。
而且,比起鞑子和大多将士,他算是很愛幹淨的了,但到底不如當皇子時精細。
他自己沒聞到身上還帶着腥膻味,但為免“久居鮑市不聞其臭”,還是找個人确認一下吧。
“如實回答”擔心宮女不敢說實話,賀峻厲聲警告。
那宮女很是莫名其妙,又被冷臉的賀峻吓到,便老老實實深嗅一下,而後搖頭道“沒,沒有。”
賀峻點點頭,又讓她去拿一個味道淺淡的香包過來,自己系上,才大步往皇後宮中走去。
賀明隽确實在皇後宮中。
今天本就要上朝,下朝後嘉樂帝又召他議事,再加上他知道賀峻今日回宮晚上要設宴,就幹脆沒有回東宮。
如今皇後知道他的打算,便既不提點他嘉樂帝的心思,也不談論朝堂之事,隻拉着他打麻将。
如今麻将算是一項風靡的娛樂。
這自然是趙晚枝搗鼓出來的,放在珍寶閣中售賣。
不同材質的麻将價格不一。
因着珍寶閣背後是東宮,至少在都城,無人敢仿制搶生意。
不過也有人議論太子依靠這種讓人喪志的玩物斂财不妥,甚至還有禦史告狀稱太子搞這些歪門邪道容易讓官員沉迷此道進而荒廢正事,結果被賀明隽一句“有官員貪墨,難不成要怪銀子世間誘惑何其多,若毫無毅力,怕也不配為官”怼了回去。
其實,玩麻将的大多是後宅婦人。
皇後就很喜歡借此打發時間。
皇後腦子不笨,她棋下得不錯,可不知為何,在麻将桌上她手氣很差,于是她就很喜歡拉着賀明隽打上幾圈。
賀明隽既能喂牌讓她赢,又不至于放水太明顯讓她失去赢的愉悅。
賀明隽并不喜歡玩這些,他覺得太過無趣。
隻是皇後到底是長輩,還是一個聰慧、懂得拿捏人、他以前多少算是利用過的長輩,他不好拒絕。
不過縱然身體被困在牌桌上,他腦中總是回想、梳理着現代知識。
上次射箭取得那樣的成績,賀明隽自己其實都有些意外。
人們常說“三天不練手生”,而他是數年沒有碰過弓箭,可他一拉弓那種熟悉感,就好像他在這個世界度過的幾年光陰不存在似的。
他當時不動聲色,但心裡到底留了幾分痕迹。
之後他就開始回想自己學過的東西。
他記性不錯,但如今似乎有些太好了。
看來系統,或者說系統背後的能量,比他想的要強。
或許因為身體緣故,他若太專心去複習那些知識很容易頭疼甚至暈倒,如今一心一用反而能慢下來。
聽到宮女來報辰王來請安,賀明隽便看似很随意地打出一張牌。
皇後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像是不情願又妥協地把那一排麻将放倒。
賀峻便是踏着那一聲“和了”進來,然後看到兄長、皇後娘娘和兩個宮女圍着一個四方桌子前正在緩慢起身。
他腳步頓了一下。
他在北地聽說過“麻将”這物件的,隻不過北地并不太時興,他也沒閑心玩這個。
看到兄長玩這個,更是讓他有些意外。
等皇後在主位坐好,賀峻就跪下請安,在皇後一疊聲場面話中站起身,他又沖着賀明隽的方向喊了聲“兄長”。
賀明隽點點頭,很自然地将視線落在兩年未見的賀峻身上。
擱現代還未成年的年紀,可如今賀峻不止能獨當一面,還見慣了生死、手上也沾了不知多少條命。
豐富的經曆讓他迅速成長,心智上的變化看不出來,更直觀的是他的氣質和體格。
他如今看起來已經沒了少年的稚氣,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挺拔、利落、堅韌,還帶着點難以遮掩的飲皿的煞氣。
賀明隽的外形也有點變化,隻是與賀峻相比就不甚明顯了。他身量又高了些,臉長開了,愈發顯得容貌昳麗,可偏偏他是個“目中無人”的冷淡性子,眸光總是那樣平靜沒有溫度,再配上他矜貴的氣質,既讓人不舍得移開目光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如果出征邊關的人是三皇子,回來見到這樣的太子,還看見他們正在打麻将,隻怕心中就要不平衡了。
可是,賀峻卻沒有。他覺得兄長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合該如此。
比起宮中處處奢靡,他在邊關的生活确實堪稱凄苦,但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賀峻雖然小時候過得不幸,可他畢竟在賀明隽身邊跟着耳濡目染了幾年,就算不如賀明隽超然物外,至少也不會是憤世嫉俗、覺得整個世界都虧欠他。
賀峻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可拉住他的手的皇後卻生了幾分憐愛和歉疚。
太子那一雙手,看着比做成麻将的白玉還細膩,而辰王的手已經生了繭子。
“這兩年你在邊關吃了不少苦吧”
賀峻答道“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皇後和賀峻到底不算親近,她又說了幾句表示關懷之後,便道“知道兄弟倆許久未見,肯定有話要說,本宮去瞧瞧晚宴準備得怎麼樣了,你們自去叙舊吧。”
賀峻讪讪地道謝。
等皇後離開,賀峻就不知說什麼好。哪怕是面對嘉樂帝的試探,他都可以遊刃有餘,可此時他竟有些局促。
賀明隽主動道“出去走走吧。”
他在麻将桌上坐了有一會兒了。
賀明隽不喜歡沒有意義的寒暄,就直接問了之前的折子和戰報上沒提的事,以及賀峻籠絡住了哪些人。
一聽他開口,賀峻便知道兄長還是以前的兄長。
賀峻一五一十地說了,隻隐瞞了起初有人悄悄試探他是否有心争一争,其中一位便是在嘉樂十年狩獵時和兄長鬧了點矛盾的黃将軍。
黃将軍大抵是聽說得罪了太子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總擔心被報複。
賀峻找機會警告了一人。
不過,在北齊的武威大将軍被斬殺後,就沒人再提了。
他也就不必再和兄長多言。
賀峻并不知道這其實是賀明隽樂于見到的。
聽賀峻說了許多,賀明隽将裝着瓜果的盤子往他的方向推了點,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鎮北候的爵位能保住,但鎮守北地的人該換了。還有,等戰後諸事了了,父皇應該會同意與北齊開通互市”
馬匹就不說了,大晏的耕牛也有些不足。
賀峻做出傾聽的姿态,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問“兄長是要我推選合适的人、拿出個章程”
賀明隽颔首以示肯定,卻話鋒一轉“新的守将應是你信任之人,開通互市的相關事宜由你主辦。”
賀峻聞言,一時沒有回話,他對邊關的情況自是了解的,可是哪怕父皇不說,他也應自覺當一個閑王。
他不是怕事,更不怕難,隻是兄長這麼做,豈不是在和父皇對着幹還是說,兄長已經開始奪權了
賀峻斟酌着問道“父皇他兄長如今的處境,可有難處”
賀明隽“并無,隻是我希望你這麼做。”
賀峻肅然道“臣弟知道了。”
“不必如此緊張,隻是先和你說一聲,讓你心中有數。”賀明隽的聲音依舊平緩,“你才回來,可以先歇息幾日,其餘的,之後我再慢慢和你交代。”
賀峻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語帶遲疑地安慰道“父皇他到底是天子”
他自小不受重視,沒感受過父愛,他隻把那人當皇上,可兄長不一樣,以前父皇是費盡心思在為兄長鋪路的。
“嗯”聽到賀峻這半截子的話,賀明隽茶杯遞到唇邊停住了。
不等賀峻再多言,賀明隽略一思索便明白賀峻想說什麼。
他扯了下唇角,半擡眸斜睨着賀峻,道“你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個兒吧,父皇防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個有軍功在身、與衆多武将及伯侯之子袍澤之情的辰王。與北齊一戰,你表現得有些太好了。”
不隻是戰功赫赫,還有,北齊的武威大将軍自然該斬殺,隻是那種死法,誰看不出賀峻是在為他出氣
嘉樂帝不會過于忌憚一個依賴自己的太子,但若這個太子背後有一個忠心耿耿的武将就不同了。
經那一事,嘉樂帝覺得辰王隻怕對太子唯命是從,他就算再看重太子,可側卧之榻豈容他人酣睡
大多皇上都是既不想要太子是個庸才,又不願見太子德才兼備、威望甚高、還手握軍權。
更何況,賀明隽在嘉樂帝面前一貫沒什麼謙卑畏懼的姿态,他行事還很肆無忌憚。
以前嘉樂帝是縱着他的,嘉樂帝身為一國之君不能過于随意,有些事由他這個太子牽頭會方便很多。
可凡事都有兩面性。
如今嘉樂帝有些不放心了。
就賀明隽的性子,即便他的儲君地位目前很穩固,若傳出消息說他謀逆,隻怕朝中大半官員都覺得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嘉樂帝還不至于打壓他這個太子,但帝王多疑,就開始用制衡之術以防萬一。
賀明隽想得明白,他甚至早有預料,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多重情之人,别說對嘉樂帝心生怨怼了,他内心連一絲一毫的波動也沒有。
而且,三皇子能有如今的地位,是他故意放任的。
對手,當然要勢均力敵才好。
要用三皇子磨賀峻這把刀,那磨刀石就不能一碰就碎。
隻是這一切,賀明隽沒打算與賀峻說清楚。
賀峻仔細琢磨了一番兄長的話,還是問道“可我不懂,若父皇忌憚我,那我今後規規矩矩的,不沾兵權便是,兄長又為何要我做這些”
賀明隽“治水患、上戰場,你的功勞不該被埋沒。”
見賀峻打算表态,他擡手打斷道“即便你不在意,是我把你推到這個位子的,沒人能将你拉下來。”
他的聲音還是平靜無波的,聽起來帶着漫不經心的随意,可這話讓賀峻心跳如擂鼓、四肢卻像是冬日埋伏在雪地中一般僵硬不能動。
兄長暗指的那人是父皇吧。
賀峻覺得自己雖不能完全明白兄長所想,但也能猜測一一兄長像是在下棋,不隻是他,哪怕他們的父皇都是棋子。
他苦笑一下,卻沒發出聲音,端起已經涼掉的茶灌了一大口,他才道“我,知道了。”
賀明隽看出賀峻的異樣,不禁皺了眉,問“你不願意”
其實到了這一步,已經由不得賀峻選擇了。
賀峻“沒有,隻是有些意外。”
他說着,忽然想起之前兄長就指點過他,兄長本就對那個位子無意。
但他一直沒有仔細考慮,隻按着兄長的安排走。
他其實有點想問兄長就絲毫不擔心他會背叛嗎,若他生了奪儲君之位的心思,兄長可會失落生氣
可他止住了。
他不會那麼做,假設沒有意義,他就當兄長是信任、在乎他好了。
賀峻擡頭,保證道“我不會讓兄長失望的。”
賀明隽聞言,眸中浮現一抹清淺的笑意。
朝堂上的日子他真是厭倦了。
第81章
天色漸暗,有内侍來禀告宴會即将開始,賀明隽就沒再多說,同賀峻一道去了。
這場宴會,除了品級不夠的後妃和年紀太小的皇子公主,其餘人都來了。
溫昭儀看着賀峻,眼神滿是不甘和指責,這是她養大的兒子。因為他,陛下不常來她宮中,害得她沒有親生的孩子,現在他出息了,卻一腳把她踢開,去孝順皇後去了,真是個白眼狼
賀峻回望過去,目光銳利如刀,吓得溫昭儀差點驚叫出聲,她忙掩着唇側臉看向别處。
賀峻亦移開目光。
他沒把溫昭儀放在心上。
其實原本他也是恨溫昭儀的。
在他幼時,溫昭儀為了争寵任由他病重,後來發現父皇絲毫不在意他時,她又覺得他無用甚至生了怨怼之心,雖沒有明面上欺淩他,但在吃穿上都是能克扣就克扣,他隻是表面光鮮、勉強看得過去罷了。
再後來,溫昭儀見後宮沒有孩子出生似乎是認命了,又想籠絡他。
她放任内侍宮女欺負他,在他無助時替他出頭,以為他會感激涕零。
可是,他不傻,幼時的一些事他記得或是通過别的途徑了解到。
真正幫了他的人是皇後娘娘,盡管皇後娘娘也不喜歡他,隻是在履行後宮之主的職責而已。
他原本想着,等他長大後,一定要報仇讓溫昭儀付出代價。
但如今他有了能力,卻發現溫昭儀好似一個跳梁小醜,根本不值得他耗費心神。
賀峻很快就将思緒轉到别處。
他要好好想想該如何完成兄長交代的事情。
賀峻并不是長袖善舞的人,可這場宴就是為他而辦,衆人怎麼會冷落他這個主角
後妃們出聲表達着關懷,弟弟妹妹們也上前打招呼。
就連三皇子都說了幾句場面話,言辭聽起來還頗為誠懇。
賀峻隻得揚起笑臉應對。
比起賀峻這邊宛如衆星捧月,賀明隽就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了。
目前嘉樂帝和皇後還沒到,賀明隽就是在場身份最高的,沒人敢對他視若無睹,但也就行個禮接着便在他略顯冷淡的颔首中告退與别人寒暄或是言語交鋒。
他一貫如此,在許多場合都不熱絡。
衆人都習慣了,也不過多打擾。
一來是礙于賀明隽的身份,此外就是他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氣場。
但這次顯然不一樣,大家即便沒說什麼,可眼神都忍不住觑着賀明隽的神色,想看他見了如此受重視的辰王可有異樣。
可令他們失望了,太子還是神色淡然,甚至還有些神遊天外,完全看不出喜怒。
實際上,賀明隽的心思還真不在宴會上,他腦子裡在“上網課”。
這本就不是他習慣的時代,又因為身體原因很多事都做不了,所以他還是趁這些時間學點别的。
他一直沒有放棄揪住系統尾巴的打算,現在主要在學習腦科學和計算機。
誰也不知道,賀明隽的和腦中所想與現實處境如此割裂。
不多時,嘉樂帝和皇後帶着懷甯公主一起到了,各人都回到自己的席位,行完禮,宴會正式開始。
賀峻在落座時才發現女眷的席位上有一個略眼熟但不屬于皇家的身影。
他擰眉思索,想起那是他從渝陽帶回的女子,名叫趙晚枝。
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皇子側妃但不管從她的衣着打扮判斷還是理智分析,都不大可能。
賀峻本想問一下兄長,可皇後卻适時開了口“辰王這兩年在邊關可能不知道,本宮認了個義女。來,晚枝,見過你二皇兄。”
趙晚枝拿起帕子擦了下嘴,順勢把剛塞進去還沒來得及嚼的食物吐出來,她忍不住腹诽着若不是想來宮中蹭飯,她真不樂意參加這樣的宴會。
但她面上卻沒顯出來,而是擺着明媚的笑,得體地行禮“二皇兄好。”
賀峻也笑道“我不知多了個妹妹,也沒備見面禮,改日補上。”
嘉樂帝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滿意的,看辰王的表現,應該是真不知情,辰王在宮中沒什麼人手。
賀峻又寒暄幾句,向賀明隽求問“母後怎麼會”
他原以為兄長對趙晚枝多少有點另眼相待,若有一日兄長願意成家或許會考慮她,可現在他們成了名義上的兄妹
賀明隽言簡意赅道“母後在宮中無聊,不時召她進宮,且她獻方子有功,就給她封了個縣主。”
其實皇家認義女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但架不住皇後真的挺喜歡她的。
趙晚枝本就是個事故體質,不是遭人嫉妒,就是有機遇,再加上這個時代娛樂也少,她就有些八卦,總是知道很多新奇事。
别說皇後了,就連嘉樂帝都很樂意她入宮解悶。
某次,嘉樂帝還問起賀明隽有什麼趣事可以分享,然後賀明隽就被嫌棄性子悶、不關心民衆了。
而趙晚枝一個和皇家毫無關系的女子若總是入宮,容易遭人議論、猜測皇後打算将她許給太子,甚至是和嘉樂帝有什麼不清不楚。皇後認她為義女,就免了這些麻煩。
其實比起趙晚枝的那些功勞,皇後的喜歡才是她能被封縣主的主要原因。
趙晚枝要做生意,其中很多還是女子的生意,也樂得與皇後交好。
趙晚枝在被封縣主之前就在宮中與三皇子有過接觸,不過她清楚自己算是太子這一派的,而太子貌似和三皇子關系不好,她自然會和三皇子保持分寸。
如今她又算是三皇子的義妹,除非三皇子不在意名聲,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賀明隽除了一開始“威脅”趙晚枝,之後并未再刻意算計,但那兩人會走到這一步,其實是早就注定的。
宴會上并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之後,賀明隽回了東宮。
他隻見到歸來的杜松,還以為蘇木戰死沙場了,結果一問才知道蘇木在北地娶了妻,又傷勢未愈,才沒有一起回來。
賀明隽就道“他若不願回,就留在北地吧。”
給蘇木安排個合适的職位便是。
他又對杜松道“你身上也有不少暗傷,等論功行賞結束,去莊子上養一段時間。”
杜松一聽,雖不知殿下意欲何為,還是應下了。
兩年未見,其實賀明隽并不清楚杜松是否如原來那般可信,不過也不重要,最終的結果應該會是他想要的。
安排好杜松,賀明隽就開始盤算着将手中的人手和權力,準備慢慢過渡給賀峻。
另一邊,賀峻在熟悉完自己宮中的人、又宴請了一同回都的将士,之後便總往東宮跑。
東宮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就連那兩頭老虎都還在。
“兄長不是說去年秋天就要把他們放歸嗎他們再長大,容易傷人。”
去年八月,金團和雪團滿三歲。
老虎一般三四歲性成熟,雄虎會晚一些,去年他們還沒進入發情期,賀明隽就打算先放他們回野外适應一下。
誰知,他們被養得太親人了,隻想放棄自由也要好吃好喝。
他們大概不知道,若想被繼續養着,要放棄的可不止自由。
隻能等今年再試試。
賀明隽就解釋道“放了,隻是他們又回來了。”
賀峻擔憂道“可是,到底是野獸,他們又這麼大的體型”
那老虎的頭圍都比兄長的腰還粗。
“再說吧。”賀明隽滿不在意,随後就轉移話題,談起朝政。
幾年過去,官場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新的學子進入朝堂,也有老臣緻仕,當然還有升遷或被貶的,比如,嘉樂六年的探花楚毓外放了六年,成就斐然,兩年前回來,已經入了戶部。
目前沒看出他明顯的站隊偏向。
賀明隽大緻介紹了一些,就道“林中書雖已經緻仕,但他的身體,教個學生還是富有餘力的,你若有政事不懂的,可去請教他。”
賀峻喪喪地答“知道了。”
之後賀峻就把大多心思放在朝堂上。
四月的尾巴很快過去。
五月一日,賀峻的十八歲生辰。
賀明隽給賀峻的生辰賀禮是一個較為複雜的魯班鎖。
這對于别的十八歲男孩來說有些幼稚,但賀峻依舊表示出喜歡,他不是假裝的,他自小沒什麼玩具,其實比起名貴之物,他更喜歡這枚魯班鎖,哪怕他并不擅長解這個。
賀明隽“裡面還有個别的禮物。”
聽到這話的賀峻“”
他可以不要麼
等賀峻把魯班鎖解開,已經是七月了。
裡面是半枚令牌。
“兄長,這是”
賀明隽“我養了三千私兵,除了我,他們隻認令牌。”
賀峻霎時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喊道“兄長”
在賀峻看來,兄長的儲君之位是很穩的,沒必要冒這個險,若是被父皇發現了,便是兄長沒什麼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說不清了。
再說,兄長把這個給他是什麼意思
怎麼有一種臨終交代後事的感覺
賀明隽道“隻是以備不時之需,你先拿着吧。”
賀峻其實有許多話想問,但他知道兄長沒多言就是不願解釋,而且兄長的性子也不是他能勸動的。
他隻能好好做事,若真有朝一日他反正是會站在兄長這一邊的。
不隻是賀峻察覺到賀明隽的異常,連嘉樂帝都覺得他不對勁。
在賀明隽又一次把差事推給賀峻做,嘉樂帝就壓着怒氣質問他“你這是在向朕表示你的不滿嗎”
賀明隽不解道“父皇何出此言兒臣沒有什麼不滿的。”
嘉樂帝并不信“那你為何如此懈怠,朝也不上,事也不幹”
“兒臣本就不是勤勉的性子,有人分憂還不好麼”
他的理所當然讓嘉樂帝有些手癢。
“分憂隻怕他想分的是權”
賀明隽依舊沒任何動搖“用人不疑,兒臣相信辰王。”
嘉樂帝被氣得不行,拍着桌子道“好好你們兄弟情深,倒是朕枉做小人。若真有一日他反咬你一口,看你怎麼收場。”
賀明隽“那也是兒臣應該承擔的,多謝父皇費心了,隻是兒臣的身體注定不能過多操勞,若不用辰王,難道要用三皇子嗎”
“你還是怨朕”
賀明隽誠懇道“兒臣能體諒父皇,也希望父皇能尊重兒臣的選擇。”
隻是他這麼說,不僅沒讓嘉樂帝放下心,反而讓他火氣更旺。
“你真是放肆朕又不止你一個兒子”嘉樂帝說着,将茶盞砸在地上。
若面前的不是賀明隽,隻怕這茶盞會摔在那人頭上。
還是潘德全極有眼色地早早通知了皇後,現在見嘉樂帝動怒,又忙好聲安撫,撐到了皇後趕來。
皇後勸住了嘉樂帝,又來見賀明隽。
哪怕親曆了帝王的雷霆之怒,賀明隽神色也不見絲毫的忐忑。
皇後一見就笑了,搖頭道“在遇見你之前,本宮還以為我是這世間最冷心的人。”
“遇見”一詞,飽含深意,似乎皇後已經将賀明隽與原來那個太子分開來看。
不管是前面這句有心或無意的暗示,還是後面那句調侃,賀明隽依舊是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淡定,沒給出什麼反應。
皇後隻是感歎一句,也沒想指責他或是喚起他的良心,便又接着說“本宮向來覺得利益比感情更重要,人都是會變的。你再聰慧,能算無遺策麼”
賀明隽“哪能呢兒臣沒有自負到那地步,隻是,不管結果如何,總能挽救或是在兒臣承受範圍内。”
就如他把私兵的令牌給了賀峻,又何嘗不是一個圈套呢
太子養私兵,若是被嘉樂帝知道了,頂多是訓斥一頓,沒準兒嘉樂帝心裡還覺得他這個太子出息知道培養自己的勢力,但賀峻的待遇就不同了。
皇後淡淡反問“你能承受,那别人呢”
都到了這一步,賀明隽不是輕易能被勸動的。
他垂眸沉默片刻,才語氣沉沉道“兒臣有負父皇母後的培養,但兒臣的性子實在不适合那個位子。父皇想要的,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是非我不可。”
“至于母後您雯表妹今年就及笄了吧母後若是有空可以多教教她。”
他說的“雯表妹”是沐恩侯府的嫡長女。
皇後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是秦雯會成為下一任皇後,而他既不想娶妻又不願當皇上
“辰王他”皇後蹙起眉,“若非心甘情願,一時強逼也無用。”
賀明隽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他是個清醒又記恩的人。”
皇後微抿唇,有些遲疑地開口“你雯表妹,長相隻是清秀。”
他們這樣的人家,其實沒有太醜的孩子,但遺傳是很奇妙的,就如太子比懷甯生得好看得多。
之前就有不少人見她生得好,就對秦家的姑娘期望較高,結果讓他們失望了。
“嗯”賀明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才道,“要當好皇子妃,甚至更進一步,能力、品格和才情等比容貌更重要。”
皇後毫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道“是誰當初口口聲聲稱太子妃不能比他生得醜的你與你父皇或者說男子有幾個不好色的”
賀明隽沒把當初的借口放在心上,甚至就連秦雯的長相他都沒有很在意。
“他”賀明隽自己都不懂情愛,更不知賀峻是否顔控,自然也做不出保證。
“若是沐恩侯府不願,可以拒絕。”
就算賀峻無緣那個位子,光是辰王,就足夠讓沐恩侯府心動了。
而如賀明隽所料,等皇後向賀峻問起他對自己的婚事有何打算時,他表示出想求娶沐恩侯府大姑娘的意思。
很快,嘉樂帝為辰王賜婚。
三個年紀稍長的皇子,隻剩賀明隽的婚事毫無着落。
他一直拖到二十歲。
那時,他已經極少插手朝堂之事,而辰王和才封王的三皇子明争暗鬥得不可開交。
别說皇子,就是世家子也極少有二十歲還未娶妻的。
賀明隽的加冠禮堪稱盛大。
這日,嘉樂帝親自給他加冠、取字,然後要以父親的身份和他談心。
嘉樂帝特意穿了常服,他有些語重心長地和賀明隽說“和父皇坦誠一點,你至今不娶妻,甚至連女色都不近,是不是不行啊。”
“咳咳”剛喝了一口茶的賀明隽差點被被嗆到。
他原以為嘉樂帝要和他談正經事。
嘉樂帝見狀,臉色更加嚴肅,歎了口氣道“不能諱疾忌醫啊,或許有禦醫擅長這一方面。那些太醫都幫你隐瞞還是醫術不精”
嘉樂帝的聲音已帶了怒意,似乎下一步就打算送他們“全家陪葬”警告。
賀明隽“兒臣沒有。”
嘉樂帝點點頭,可眼神明顯不信,又問“那你已過了二十歲,該考慮娶妻了吧。”
賀明隽“”
要怎麼證明自己能行
他想了下,沒再解釋,而是垂着眸,順着嘉樂帝的猜測道“兒臣這身體,就是成婚,也極可能無後,甚至後代出現畸形。”
他并不擔心謊言被其餘太醫戳穿。
即便是父母健康的人也可能生弱的孩子,而他體質确實很差,再加上之前的太醫在他的授意下都往嚴重了說,他自己又明顯表現出不願娶妻生子的意願,這些為皇室看病的太醫都很懂得明哲保身,會幫他圓謊的。
否則,若因他們的話,他的後代出了什麼問題,他們落不了好。
嘉樂帝心裡确實打定主意要請個自己信任的禦醫給太子診治。
現在在嘉樂帝眼中,太子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當初那老道說什麼太子不能在及冠前成婚,多半也是太子搞的鬼。
虧他當初還信了
這個逆子
嘉樂帝憋悶得不行,但他沒有再舊事重提。
他如此後知後覺,顯得一點都不英明神武,還是算了。
嘉樂帝轉移了話題“你長大了,這兩年愈發有主意,與朕和為父也生疏起來,有時關系甚至有些劍拔弩張。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九歲時便被立為太子,隻要你表現沒有太差勁,朕沒想過改立别人,可如今,你的做法”
賀明隽的種種表現,便是嘉樂帝再遲鈍、再覺得自己的猜測不可思議,也隻能往那個方向考慮。
太子似乎真的不願當太子。
賀明隽想了想,道“兒臣的身體,父皇清楚,還有兒臣這受不得半點委屈還不聽勸的性子,真不是當一國之君的料子。”
他又補充一句“那麼早要上朝,我根本起不來。”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嘉樂帝比前一刻聽到太子承認自己不想當皇上還生氣。
當皇帝不就是如此嗎
“想享福若換個人坐上龍椅,隻怕你這個前太子連性命都難保。”
賀明隽笃定道“若那人是辰王,不會。”
嘉樂帝嘲諷他的天真。
賀明隽“那父皇便與我打個賭吧。”
嘉樂十五年的冬天格外冷,欽天監也說今年都城及周邊地方可能多雪,朝廷做出諸多應對措施。
賀明隽早早就去了莊子,連過年都不打算回宮。
到了冬至時節,鵝毛大雪開始紛紛揚揚落下。
十一月末,已經有流民湧向都城。
起初,都城還收容流民,城内設置了不少施粥點。
但随着流民人數的增多,朝廷出于治安考慮,隻能将流民攔在城外,施粥、發放保暖用品慢慢安撫。
十二月初十夜,太子所在的莊子被流民搶劫。
第二日上午,這消息才傳回去,嘉樂帝命辰王領兵救援。
賀峻率一支十幾人的衛隊快馬加鞭往莊子上趕,中途甩開人,去召了五百私兵。
莊子上的護衛本就不是流民能比的,隻是礙于流民人多,再加上有死士混迹其中,他們才有些僵持。
現在援兵一到,戰鬥很快就結束。
流民大多四散逃了,除了死的,隻有幾十個鬧得最歡的或受傷的被活捉。
而那些死士隻活捉了兩個,他們起初怎麼也不肯招,受不住刑了才承認是一個辰王親信雇的他們。
賀峻“這一定是賀峥的陷害和離間,我會找到證據的。”
賀明隽“不必這麼麻煩,找兩個流民讓他們招供就是。”
這些流民中也有手上沾了人命的,死了不虧。
賀峻“這樣,能行嗎”
賀明隽則道“證據不重要,隻看父皇願意信誰。”
人心是複雜的,嘉樂帝之前确實有點防備他,但幾個皇子中,嘉樂帝最信任的還是他。
如今他又挑明自己無意皇位,嘉樂帝對他的信任程度又會增加幾分。
而三皇子弑兄是嘉樂帝不願接受的今日殺太子,那明日是不是要殺他這個父皇啊
再加上,如今他們這三個皇子年紀不小了,賀峻的能力也算是得到了認可,嘉樂帝多半不願看到他們再鬥下去。
适當的競争有助于培養出合适的繼承人,若超過了那一個度,就可能引起朝堂動亂、死傷無數。
賀峻一時沒有想那麼遠,隻是聽到賀明隽這理所當然的話,有些無語凝噎。
這就是被偏心的有恃無恐嗎
“可是,那些私兵,該怎麼向父皇解釋”賀峻有些懊惱,或許自己當時因為心急有些沖動,其實若不召他們也能應對的。
現在鬧到這種地步,怕是瞞不住父皇了。
賀明隽“無妨。”
等回宮後,賀明隽直接向嘉樂帝承認了是自己養的私兵。
嘉樂帝以為自己不會再為太子生氣了,沒想到太子還能做出更膽大妄為的事。
“你竟敢背着朕養私兵”
賀明隽“若我告訴父皇了,那還叫私兵嗎”
嘉樂帝“”
還挺有道理。
“難道這一切你早有預料一直在為此做準備”
賀明隽搖頭道“沒有。”
他隻是明白三皇子不甘心隻當一個王爺,早晚有一天會對他動手。
嘉樂帝顯然不怎麼信,卻沒再細究,隻道“你賭赢了,不過,人心易變。”
之後,嘉樂帝免了三皇子的職位,罰他禁足三個月,又将定國公降為侯,罰俸一年。
至于賀明隽養私兵之事,嘉樂帝沒有追究他連太子都不想當了,怎麼可能會造反再說就這幾百人也成不了什麼事。
對于太子的選擇,嘉樂帝很郁悶又無可奈何。
曆史上從來都是皇子搶那個位子,自然會對他們的父皇又敬又懼。
就算有太子不喜歡處理政事,也隻會想着坐上皇位之後再當昏君。
可太子現在就不想幹了,無欲則剛,實在讓他很為難。
曉之以理吧,太子固執己見;發脾氣罵吧,太子絲毫不懼;總不能動粗吧
就算想方設法逼着太子改了主意,若将來太子成了昏君,他怎麼有臉去見列祖了
“朕怎麼就生出了你這個無賴”
真是慈父多敗兒,之前他就不該那麼縱着太子。
嘉樂帝氣得拂袖而去,他怕再多看太子一會兒會把自己氣死。
比嘉樂帝更生氣的,是得知父皇對太子的毫無處置的三皇子。
三皇子嘔了皿。
他想見嘉樂帝一面,質問他為何如此偏心,卻沒得到允許。
而太子隻怕更懶得見他。
他把太子當對手,可太子大概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在他還讨好父皇的時候,太子已經能帶着工部、司農寺諸臣考慮民生問題,在他想方設法娶一個能對自己有助力的妻子、封王建府的時候,太子考慮的是兩國的矛盾
太子還有着父皇的偏愛。
他除了為自己籌謀還能怎麼辦
他會讓人撺掇流民襲擊太子,一是想着要了太子的命,二是為了陷害辰王,三就是聽說太子養私兵希望能讓他們暴露,進而讓父皇處置。
可如今,太子養了幾千私兵還毫發無損,而他落得如此下場。
他怎麼能甘心
三皇子靜下心沉思片刻,讓人傳信給辰王,稱自己想見他一面。
賀明隽确實沒有見三皇子如何慘的興趣,但賀峻卻很樂意痛打落水狗,哪怕他對于三皇子想說什麼已有猜測。
果然如賀峻所料,三皇子到了這種地步還想着離間他和兄長。
他耐着性子聽了一會兒,緩緩道“你就想說這些若沒有别的話,本王就告辭了。”
他說着就轉了身,準備離開。
三皇子就在他身後喊“若你生母知道你甘心做太子的一條狗,隻怕死不瞑目。”
賀峻再次轉身。
看到因自己不為所動而氣急敗壞的三皇子,他依舊淡然,神情中還帶着或許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高高在上的漠視。
若仔細分辨,他的神情依稀和賀明隽有幾分像。
他似笑非笑道“你懂什麼”
賀峻反駁的是三皇子罵他是狗,可三皇子的關注點在殺母之仇上。
“你的母親為被皇後所害,而你如今卻認她為母,還娶了沐恩侯府的姑娘,當真是忍辱負重啊。”
賀峻聞言,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歎道“怎麼都把本王當傻子呢”
溫昭儀如此,現在三皇子也如此。
賀峻上前踹了三皇子一腳,在三皇子摔倒後直接踩着他的背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母親會被處死是因為她向當時還是王妃的皇後娘娘下毒,而毒藥是你母親給的。”
他的生母根本沒有途徑接觸那種毒,更沒有手段和人手能幫助她成功下毒而不被發現。
她不過是被人當刀使了。
三皇子形容狼狽,卻笑得暢快“哈哈哈你竟被皇後母子糊弄到這種地步,真是可悲可歎可憐父皇為何早年無子那樣一來得益者是誰你想不明白嗎是皇後陷害我母親的,最終,我與你都沒了母親,還遭了父皇厭棄,而體弱的大皇子卻成了太子”
他又嘲諷地冷“呵”一聲,道“算了,你去當皇後的孝子去吧。”
若是個沒腦子或疑心重的,這時就算不完全被三皇子說動,隻怕也要心生芥蒂。
賀峻卻完全沒把三皇子的話放在心上。
身在皇家,哪有絕對的善惡對錯無非是成敗而已。
若三皇子坦誠是為了權,他還會高看他一眼,扯什麼為母報仇,真是虛僞。
他雖沒有實際證據,但他有判斷力。
皇後當初地位很穩,是不會拿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設局的。
哪怕後來的事有皇後娘娘的參與,那不過是她棋高一着的反擊。
再說,他生母雖子不言母過,但他生母确實不是個聰明有心計的人,根本不值得皇後娘娘費心對付。
更何況,三皇子不知道,兄長可是壓根不稀罕皇位,皇後娘娘大概也清楚兄長的選擇,甚至還默默予以支持。
這些,賀峻懶得和三皇子解釋。
隻怕就算他把當年是三皇子生母先害人才自食惡果的證據拿出來,他也是不信的。
“母債子償,我生母的仇,我是一定會報的。”賀峻意有所指地說。
他當然不會趁機殺了三皇子。
像三皇子這個心比天高的人,讓他跌落在地看着自己登上高位,才是對三皇子最大的報複。
最好也下點藥,不要讓三皇子有後
賀峻擡起腳,邊往外走邊道“對了,你知道兄長為何有能力早早解決你,卻留你至今嗎是為了磨練我罷了。”
在與三皇子的争鬥中,他慢慢學會理政、權衡、算計、變通、收買人心知道哪些人能用,也讓父皇和大臣們看到他的能力。
不然,父皇隻怕永遠不會考慮他。
嘉樂帝确實開始審視辰王,理智上來說,辰王确實比太子合适,先不論能力性情,至少,辰王比太子勤勉,還願意娶妻。
但嘉樂帝心裡還是不順。
向來隻有他這個皇上選太子,哪有太子拒絕還安排接班人讓他不得不接受的
哪怕賀明隽已經很擺爛了,嘉樂帝依舊沒有廢太子。
直到嘉樂帝四十大壽時,他見與他幾乎同齡的皇後容光煥發、瞧着比他年輕好幾歲時,終于有些破防了。
雖然他想要青史留名、被人稱贊是明君,也不願意放權,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看着别人優哉遊哉,還能夙興夜寐沒有半點想法的。
四十歲不算老,但也決計不年輕了。
他之前命禦醫為太子診脈,得到的答案都是太子确實難以使女子有孕。
而且太子确實體弱,勞累不得,好好養着才能長壽。
其實早些年,他是抱着太子能當一日太子就多當一日的想法,是後來太子身體好轉又表現出非凡的才智,才讓他對太子生了許多期待。
排除了太子,除了辰王,嘉樂帝也沒有别的選擇。
嘉樂帝開始讓辰王輔政,到了嘉樂十八年的會試,他甚至讓辰王負責了。
大臣都察覺到某種信号,說實話,他們一直在等着這天。
近幾年本就不算勤勉的太子更加懶散、幾乎不問政事,已經有名無實了。
在賀明隽二十四歲的時候,他終于如願以償地擺脫了太子的頭銜。
賀明隽倒沒有沒那麼無所事事,他隻是心不在朝堂。
等賀峻被封太子之後,賀明隽就毫不留戀地搬出東宮。
一切早有準備,絲毫不顯局促。
就是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也是冬天去有溫泉的莊子,夏天去避暑的别苑,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沒呆在東宮。
現在他就直接搬到了莊子上。
皇後不能出後宮,賀峻忙于政事又成了家沒多少空閑時間,而賀明隽自己隻樂得一個人清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
除了一些必要的場合,很多宴會他是能拒則拒。
他們一年到頭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關心他的人都怕他悶出病來,殊不知,有系統在,他根本不會無聊。
賀明隽的這些做法在這個時代堪稱離經叛道、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關于他的傳言不少,其中流傳最廣的就是他如今信道,隻是礙于身份就選擇居家修行。
嘉樂帝等人覺得這個傳言無傷大雅,總比往别的方向瞎猜好,再說這些言論也是管不住的,便放任了。
其實嘉樂帝起初還是抱着一顆老父親的心勸他娶妻生子或是收納養子,後來見他油鹽不進,又有皇後不知怎麼勸了他,他才歇了那份心。
賀明隽是完全不在意那些猜測和流言的。
他關心的是,都到這一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三皇子沒有機會了,系統依舊沒有判定任務完成。
他隻能繼續等着。
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五年,他沒那麼抵觸,适應之後反而有幾分惬意。
他不是急着脫離這個世界,而是擔心萬一他活不過嘉樂帝呢
他的身體經過調養已經比原來好上許多,可他到底先天不足,随着年歲漸長,他生病的時間也變多了。
若有那麼一日,他一定要把三皇子先送走。
不然,這個世界他花了九百九十七個積分,要是毫無進項,也太虧了。
他之所以沒有采取那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還有部分因為是他多少有點強迫症,覺得那樣做不完整。
最終賀明隽并沒有走到那一步。
嘉樂帝在五十三歲時駕崩,賀峻登基是順理成章的。
而三皇子在那次失利之後其實沒有認命,隻是一直沒有成功,後來,他在聽到賀峻被封為太子而賀明隽還安然無恙時,簡直忍不住懷疑人生,但他清楚自己沒有和賀峻一較之力。
支撐着他的,就是想看到賀明隽和賀峻反目、最好能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等着盼着,結果賀峻都登基了,還是沒有見到那兩人撕破臉。
聽到嘉樂帝駕崩的鐘聲,三皇子毫不傷心,隻是木然。
他讓人上酒,大醉了一場。
原來的天之驕子看不到任何希望,似乎隻剩下用酒自我麻痹。
賀峻聽說後,斥責了他不孝,讓他今後去守皇陵。
賀峻的登基大典完成後,賀明隽終于聽到了那一聲提示音
任務完成。
是否立即結算
賀明隽選擇了“是”。
他在這個任務世界停留得夠久了。
他身邊的人各有出路,大抵還算圓滿。
金團在五歲時回歸了野外,而雪團可能因為毛色被排擠,又跑了回來,成了個公公,在十八歲時去世。
而他,擱别人身上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身體狀況卻在逐漸向“風燭殘年”逼近。
還是不要走到油盡燈枯那一步了。
任務結算中
等看到更新的積分界面,賀明隽已經身處下一個任務世界了,他看着上面的數字,有些嫌棄。
本任務獲得積分1580
本任務消費積分1080
賀明隽問“商城收購商品嗎”
系統都卡了一下,才回道“暫時沒有這項業務。”
賀明隽還記得前三個任務獲得的積分分别為1200、2025、1719。
所以他目前累積積分共計5501。
“算了,傳輸劇情和身份信息吧。”
賀明隽看完,竟忍不住有些反感。
等他感受到胃中酸水上湧時,才發現并非這個故事令人作嘔,而是他生理上真的想吐
第82章
賀明隽睜開眼,用有些發軟的右胳膊撐着床,緩慢起身。
這時,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左手腕上的疼。
愣了片刻,他才反應過來這是現代,于是用還完好的右手摸索着,打開了床頭燈。
暖黃的燈光照着一個安眠藥瓶,藥瓶下面還壓着一封信。
賀明隽下意識想應該是遺書。
此時他還沒來得及看這次的身份信息,但目之所見、身之所感已經很明顯了。
他之前腦袋有些昏沉,眼睛睜不開,隻能根據感光判斷身處的環境很昏暗。
系統沒有示警周圍存在危險,他又暫時感覺不到痛,再加上神識不清,他就隻以為自己正在休息,有些犯困,于是就選擇接受劇情。
現在看來,大概是系統動了手腳。
不然這具身體吞了安眠藥,再加上失皿,這人多半是清醒不過來的,甚至他若不能及時被人發現,應該就如願地和世界告别了。
他會想吐也是身體原因。
他就說,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算不錯,怎麼會看一個故事就被惡心吐了呢。
系統也發現賀明隽的狀況不太好,焦急地建議“系統商城裡有藥”
賀明隽拿起枕巾咬住一角,用還能活動的右手配合着,把左腕的傷口纏住,同時邊起身,邊分神去看商城界面。
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己所需的急救藥,而是上個任務世界因為皇後産後出皿而花了三百九十九個積分購買的欣母沛,到了這個世界,隻價值一積分。
“奸商。”
大概是不屬于本時代的商品更貴
此時賀明隽沒有精力去研究這個規律。
他開始自救,先是找出手機,正準備撥打急救電話,卻發現通話記錄最上面一條備注的姓名是曹醫生。
他又點開曹醫生的全部通話記錄,發現兩人幾乎每天都要通話,大多都是對方呼入。
沒怎麼猶豫,他直接撥通了曹醫生的電話。
哪怕現在是淩晨兩點。
沒有新身份的相關信息和記憶,賀明隽隻能自己判斷,這位大概是私人醫生或是熟人。
他撥通後按了免提,拿着手機去找東西勺子、容器、溫水給自己催吐。
這具身體胃裡沒有多少東西,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賀明隽正在漱口的時候,忙音停了,電話被接通。
“喂”對方的聲音透着困意。
賀明隽沒有廢話,直接道“我吞了安眠藥,左腕有劃傷,失皿不少。”
他的聲音是啞的。
手機那頭傳來“咚”的一聲,然後就是緊張的驚呼“什麼我馬上過來你吃了多少先”
賀明隽打斷“急救藥箱在哪”
他按照曹醫生所說的位置找到後,最先看到放的是鹽酸氟西汀膠囊。
這是一種抗抑郁藥。
對此,賀明隽并不意外,他的胳膊上除了手腕處這道新鮮的傷口,還有一道舊疤。
賀明隽挂斷電話,有條不紊地對自己進行急救。
不到五分鐘,曹醫生就來了,他沒有将賀明隽送往醫院,而是用輪椅推着他去一樓,同時詢問他情況。
賀明隽回答得專業又有條理。
曹醫生聽了,十分意外。
不管是賀明隽竟然再次傷害自己,事後又自救,還是他現在的平靜、理智,言辭間還透出的醫務人員的專業素養,都讓曹醫生覺得很違和。
不過現在事态緊急,曹醫生沒有細究。
他們來到改成診室的房間。
賀明隽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裡能滿足大多急救的需要,至少救治他是夠了。
曹醫生動作也很娴熟,看起來經驗豐富。
賀明隽觀察了一會兒,放下心來。
他此時腦袋還是有點昏沉,但他強撐着沒有睡過去,而是繼續梳理劇情和身份信息
這個故事說起來很簡單,就是一位雙胞胎兄弟和一個頂級富二代霸總的愛恨糾葛。
沒錯,這是一個男男愛情故事。
主角攻受分别是那位富二代和雙胞胎中的弟弟。
而哥哥連工具人都算不上,充其量隻能算是道具。
主角受有先天性心髒病,他們家境不好,後來父母又在車禍中去世。
為了養活弟弟,給弟弟看病,哥哥高中辍學打工,後來機緣巧合進入娛樂圈。
那位主角攻正是哥哥的粉絲,又因為某次現實交集,本來是粉絲對偶像的愛慕變了質,隻等自己成年就去追求哥哥。
他也确實那麼做了。
但是哥哥那時心裡隻有事業,對主角攻也沒有好感,就婉言拒絕了。
後來,哥哥意外去世,将心髒捐給弟弟。
娛樂公司為了利益,讓弟弟假扮哥哥繼續當藝人。
主角攻發現了,得知自己的白月光去世,就要用各種威逼手段包養了弟弟,要弟弟當哥哥的替身。
兩人你追我趕,虐身虐心。
最終,他們兩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啦。
當然過程是極盡曲折的。
隻不過,賀明隽覺得那些拉扯無趣、沒有意義,看到相關描述都是略過的。
但他一目十行慣了,就算不想看還是捕捉到一些信息。
比如,主角攻一開始嫌主角受不像白月光,不僅讓主角受刻意模仿他的哥哥,還給他安排了整容,其中一項是打斷原本的骨頭接骨,因為他個子比哥哥矮。
其實就算主角受在事業上頂替哥哥的身份,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的,畢竟在娛樂圈謊報男星身高、墊增高鞋墊都是常事。
但主角攻非要那麼做,等他日後動心了又後悔,這是一個虐點。
某次,主角攻為了主角受把腿摔骨折了,算是還了回去。
而主角受呢,大概是覺得自己遭遇這一切無妄之災是受哥哥牽連,所有人都更喜歡哥哥,慢慢就心生嫉妒、埋怨,他卻忘了自己用着哥哥的心髒,繼承哥哥的遺産,還享受着哥哥粉絲的吹捧。
後來主角攻受逐漸動心,又因為“白月光”産生很多誤會,互相虐來虐去。
賀明隽“”
他的評價是放過死人吧。
最終那兩個人能在一起,也是他這個從沒沾過桃花的單身狗不懂的。
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賀明隽一向是尊重别人命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若這與他任務無關,他是壓根不願意多給他們一個眼神。
但現在,他的第一層身份是主角受的哥哥。
然而,現在的時間線已經進行到哥哥死後半年,不隻心髒被摘,連身體都不知被燒成灰埋哪兒了。
所以,他的那個“白月光”身份是個死後在别人體内複活的角色。
他的另一個身份自然是現在這具軀體,一個厭生的重度抑郁症患者。
兩個身份的名字都叫“賀明隽”。
就,這個名字這麼爛大街嗎
也就是說,現在他的角色,表面上是瑞明集團的賀少賀明隽,芯子是藝名為賀景暄的明星賀明隽。
不過,大家眼中的賀景暄卻是主角受。
主角受,也就是雙胞胎中的弟弟,他身份證上的名字為“程憲陽”。
兄弟倆一個随父姓,一個随母姓。
其實說得簡單點,賀明隽現在的新角色是一個擁有原身記憶的重生者。
賀明隽有兩層身份,也獲得了兩個身份的信息。
重生的、職業為藝人的白月光賀明隽為了方便,還是用“賀景暄”這個稱呼好了。
賀景暄因為從小身體比弟弟程憲陽主角受好,被父母耳提面命要照顧弟弟,後來父母去世,賀景暄更是擔起了家長的責任。
他十六歲辍學,進過工廠幹流水線,當過服務員,後來在一家咖啡店打工時被星探發現。
為了向公司老闆借錢給弟弟看病,他直接簽了為期十年的條件苛刻的合同。
好在他夠努力,星運也不錯,入行第三年就出了頭,之後資源越來越好,又用兩年跻身一線流量小生。
公司早就給他換了待遇更好的合同。
誰也沒想到,就在今年他拍一部公司投資的劇時,出了事故。
他在臨終前交代助理若他活不了就把心髒捐給弟弟程憲陽主角受。
後來不知道公司怎麼操作的,将賀景暄的死訊瞞了下來,隻透露出他生大病的消息。
然後就是主角受做了手術休養好,在熒幕前代替“賀景暄”。
兩人的不同之處都用生病解釋。
賀景暄之前哪怕被嘲學曆低、初中畢業,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家庭情況賣慘,反而,他将自己的弟弟保護得很好,隻有公司的幾個高層、他的經紀人和助理知道他有一個弟弟。
等主角受冒充賀景暄時,有經紀人和助理幫忙遮掩,公司也有意避免主角受與熟人合作,再加上娛樂圈營銷人設的情況不少,就算有人覺得“賀景暄”與之前不一樣,可能也隻以為他人設崩塌了吧。
這是劇情中的解釋。
賀明隽覺得在現代社會偷梁換柱不太現實,不過劇情如此,就算是設定吧。
其實,比起用白月光賀景暄那個身份、那張臉,賀明隽覺得現在這個身體更好。
他不太想看到一張和自己同樣的面孔,更不願意摻和到主角攻受的虐戀情深中。
别說被圈禁,就隻是被死纏爛打或者出現在那兩人的交談中,他都很反感。
再說他現在所用軀殼的這個“賀明隽”。
若要外人評價,“賀明隽”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他能擁有這樣的人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出生時家裡條件就很不錯,随着他年齡的增長,家境也越來愈好。
父母感情很好,在母親去世後,父親也沒有再婚。
他上面有一個比他大十一歲的姐姐賀明熙,賀姐姐是被當繼承人培養的,他安心當一個拿分紅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就行。
可是擁有這麼令人羨慕生活的他卻一點都不熱愛這個世界。
他覺得人生沒有意義,對什麼都提不起來興趣,隻想解脫。
初中時有一篇作文題目是“假如有一個克隆的你”,他真正想寫的隻有一句話:希望他完全代替我活着,我消失。
但這一版是不能交給老師的,他又重新寫了一篇可以當範文的版本。
他就這麼僞裝着自己。
隻是随着長大,他和這個世界越來越格格不入,他不想和人來往,甚至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要有一個人記得他。
阻止他的,是他知道爸爸和姐姐會傷心。
但他克制自己,并不意味着他想開了。
他開始失眠、脫發、頭疼、厭食甚至傷害自己,可看見爸爸和姐姐想盡辦法救他逗他開心,他又強逼着自己“開心”地活下去。
他越裝,就越痛苦,終于撐不下去了
最近身邊的人都以為他病情好轉了,可他其實在迷惑他們,等一個時機,最終在昨天晚上如願以償。
賀明隽的任務分為兩部分
一是關于賀景暄的讓程憲陽做回自己不要當替身,更不能在公衆面前假裝“賀景暄”;
二是代替這具身體好好活下去,不要讓爸爸和姐姐再為他操心。
看似第二條比較簡單,但其實這要求賀明隽在這個任務世界善終。
可他也未必想“活”到那個年紀啊
第83章
和原身有點相似,賀明隽同樣不是個多熱愛生活的人。
但不同的是,他沒死的時候還是有好好活的。
不管别人怎麼評價,他自己是覺得他過得還蠻充實的。
他之前不願意在任務世界壽終正寝,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把這些當成真實世界。
他隻是在做任務,把這當成了一場逼真的遊戲。
自從系統開通了系統商城之後,賀明隽這種感覺就更濃烈了。
但他又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測。
最終他在通關和體驗之間做了個權衡,完成任務後,不等“角色”死亡就提前退場。
同時這也是對系統的試探。
以及,他不想在任務世界停留太久,希望早點結束這一切,或是弄清系統的來曆和原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什麼都不嘗試就這樣任由系統操縱,不是他的性格。
其實,系統并沒有太過逼迫他,發布的任務也在他可接受程度内。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警惕。
不管心裡怎麼懷疑,這個任務世界又有什麼打算,賀明隽都沒有表現出來。
任務他依舊會好好完成的。
目前他不太想嘗試失敗會有什麼後果。
他不喜歡重複,如果不通關的代價是要從頭重來一遍,那他會很心塞。
賀明隽又将注意力放回到身處的任務世界。
他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淩晨三點四十分。
他的傷口已經處理好,藥輸到了第二瓶,而曹醫生坐在旁邊打瞌睡。
賀明隽拿着手機敲敲床頭。
曹醫生被驚醒,迷糊地睜開眼,随後緊張地問“怎麼了”
賀明隽“你回去吧。”
他的聲音啞着,有氣無力還不含情緒,曹醫生聽不出他說這話是出于體貼還是厭惡,隻盡量解釋“你身體還虛弱,還輸着液”
“滾”賀明隽維持着原身對曹醫生的态度。
原身的脾氣很差,他不會随意打罵人,但大多時候都對人沒有什麼好臉色,他不喜歡解釋,話都很少。
最常說的字就是“滾”。
他更不喜歡和人呆在同一個空間。
甚至,連他經常活動的區域都不想看到别人的活動痕迹。
曹醫生住在别墅的地下一層,所以在接到賀明隽的電話後才來得有點慢。
這個時候,曹醫生并不能放心離開,隻是考慮到讓賀明隽心情平和更重要,以及這次是他主動求救,應該暫時不會再幹傻事,就妥協了。
“那我先出去,等會兒來給你拔針。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還有這枚心跳監測”
賀明隽撩起眼皮,沒說話,隻看了曹醫生一眼。
原身同樣不喜歡這些監測設備,不管是手環還是監控,要是出現在他身上或房間,他都會砸了。
曹醫生顯然很了解他的情況,歎了一口氣,就自己把手環收了起來。
賀明隽又說“不要告訴他們。”
他指的是現在這個身份的父親和姐姐。
因為情況緊急,又是半夜,曹醫生确實還沒有來得及通知他們。
但對于賀明隽的話,曹醫生卻不打算聽,他說“這種事,我不能隐瞞家屬的”
這種時候,病患很需要家人的陪伴。
賀明隽“我傷得不重,已經配合治療了。”
大概是因為系統的原因,他的手腕并沒有傷到肌腱和神經,否則曹醫生根本不可能在這裡把他的傷口處理好。
曹醫生沒有被賀明隽說動“可是”
賀明隽“你是我的心理醫生,至少得讓我信任。而且,若是讓他們知道,是你的失職,我會換一個心理醫生。”
曹醫生領會到他的威脅,也覺得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糾結了好一會兒,曹醫生終于道“我答應,那你一定要配合治療。”
賀明隽點點頭。
曹醫生“我今天晚上就守在這兒。”
賀明隽“沒必要,如果我不想活了,之前根本不會給你打電話。關鍵是,你在這裡,我睡不着。”
曹醫生還是出去了,隻是擔心出什麼意外,悄悄把房間的監控打開了。
比起卧室這樣的私密空間,這間房更像是病房,監控應該能保住吧
曹醫生憂心忡忡的,他沒有回地下一層,而是留在了客廳,用電腦看監控。
曹醫生的确是一名私人心理醫生,但他除了本職,實際上還要負責急診搶救、充當半個管家,簡直是操着老媽子的心。
當然,他的薪酬是十分可觀的,否則他也不會這麼盡心。
但因為看監控很無聊,之前急救又讓他耗費了不少心神,他就算很想盯着,也犯起困來。
與曹醫生相反,賀明隽就完全毫無睡意。
他也不确定是因為原身白天睡多了,他生理上不困,還是失眠這一特性依舊保留下來,他洗完胃之後就越來越清醒。
閑着無聊,加上這個任務世界系統顯得有點不靠譜,賀明隽就拿起手機,想了解一下這半年來網上對“賀景暄”的評價以及前後“賀景暄”的影像和接下來的行程。
不管是小說還是别的什麼,既然已經生成了任務世界,比起系統的信息,這些已經存在的既定事實更可信點。
但賀明隽現在左手才縫了針,右手還輸着液,不方便自己動手,就讓系統幫忙整理。
這點瑣事,系統還是能辦好的。
系統的劇情中,主角受程憲陽是三月份做的手術,他休養了一個半月,然後就開始參加一些相對輕松的活動。
主角受接手的都是哥哥已經簽合同的活動。
因為“賀景暄”出現時比以往消瘦了不少,還引起不少粉絲心疼。
主角受程憲陽的性格和哥哥完全不同,偶爾會顯露出來,在一些粉絲眼裡成了反差萌。
哥哥賀景暄演技不錯,因為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過,很會做人,綜藝也圈粉,但他不會唱歌,對樂器也一竅不通。
相反,弟弟因為心髒病沒什麼朋友,他不能運動,小時候學了鋼琴和繪畫,他唱歌好聽,就吸引了一批歌迷。
在主角受眼中,這些歌迷才是真正喜歡他的人。
他和主角攻還參加了一檔綜藝,播出後又圈了些c粉。
而主角攻會幫着主角受遮掩,他參加節目有露餡的地方,就發動關系讓後期删了。
結果,等主角受以“賀景暄”的名義退圈的時候,也沒有翻車,他的粉絲數還比哥哥去世時增加了不少。
現在的時間線是九月二十八,主角攻受已經在一起糾纏了将近五個月。
五月初,主角受程憲陽參加商業活動時,主角攻也出席了,他一眼就覺得不對勁,試探兩句就認出這不是自己暗戀幾年的白月光。
等知道真相後,主角攻就讓主角受不止在公衆面前假扮哥哥賀景暄,還要裝成賀景暄與他談戀愛,後來為了方便,他還成為那家娛樂公司的董事。
現在他們正共同參加一檔帶你去旅行的真人秀,已經快錄制完了,節目預計會在十二月份播出,劇情中也确實在十二月末播的。
劇情中,節目播出後,很多c粉都說“别人是在拍旅綜,而他們是在拍戀綜”。
賀明隽看了最新的綜藝路透。
他就算稱不上明察秋毫,至少也比大多數人觀察力強一些,再加上先入為主,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玩“找不同”的遊戲。
那兩人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
他也看到網友有“臉變了”、“看起來不一樣”之類的評價,然後就遭到粉絲的反駁和圍堵。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維護的是一個冒牌貨,也不知作何感想。
其實,賀明隽對賀景暄這些粉絲、甘心當替身并轉正的主角受,甚至于養替身的主角攻,都沒什麼的看法前提是,如果他是一個徹底的局外人的話。
可如今,他的任務與他們相關。
他對那一對主角就多了一絲厭煩。
賀明隽現在腦子清醒了點,相比之前隻是熟悉劇情和身份信息,他思維更發散了。
他是第一次拿雙重身份的角色。
按理說,他進入任務世界隻用一個軀體。
可莫名其妙的,他拿的身份牌是死後半年在同名同姓者身上複活的白月光。
為什麼要讓白月光複活還以另一個身份
賀明隽想,如果他在白月光賀景暄死之前就進入這個世界,拿的是賀景暄的身份,那麼,主角攻受就很難搞替身虐戀了。
即便能,那誰給主角受心髒呢
所以,系統必須要給他安排個新身體。
而在另一個“賀明隽”身上活過來,是因為系統不能憑空捏造一個這個世界不存在的人嗎
可是,系統的劇情中從沒有提過原身,也就是說,在主角攻受的愛情故事裡,原身連個路人nc都不是,充其量是個沒名沒姓的背景闆。
在原身的“記憶”中,他也從沒和主角攻受産生交集。
現在的賀明隽,先不提他原本的任務者身份,他在這個世界的新角色擁有甲原身的身體乙賀景暄的靈魂。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賀明隽把劇情和身份信息又琢磨了一遍,忽然就明白自己覺得違和的點在哪兒了他拿的劇本和角色不匹配。
如果把每次任務世界比作一場劇本殺的話,他進入世界不僅能獲得角色信息,還因為系統的緣故,能拿到原始劇本。
隻不過,他的任務不是扮演這個角色,而是改變這個角色的命運,在某種程度上說,他是要改寫劇本。
以前他的角色是劇情中就有的,還是活着的。
可現在
原劇本是一個替身上位虐戀情深的故事,白月光是早早死了的。
但他拿的角色卻是重生的白月光。
假如,沒有他進入這個任務世界,還會發生白月光重生在别人身上的情節嗎
若是會,可系統的劇情并沒有寫。
若不會,那麼白月光就是真的死了,他多這一層身份又從哪裡來呢
所以賀明隽才會隐隐覺得有哪裡不對。
現在他的情況,就好像是角色的身份信息變了,然而劇本還沒有來得及改。
其實賀明隽沒有特别在乎劇情,沒有“劇本”這個外挂,他還是能完成任務的。
但他依舊把這些異常和系統說了,問道“這是bug嗎”
系統就完全沒意識到這些,它搜集整理完賀明隽想要的資料,就義憤填膺地注冊了個賬号,像個黑粉似的罵主角受、那個假賀景暄。
什麼垃圾騙人還覺得自己是為了不讓粉絲傷心,用着哥哥的心髒和人談戀愛,最後還高興那渣渣真心喜歡的是他而不是他哥哥
難道這就是反正哥哥已經死了,可他得到的可是愛情啊
經過這麼多世界,系統也“看”了不少影視和文學作品,懂得不少梗。
系統綁定的任務者是賀明隽這樣斷情絕愛的,它自然很讨厭程憲陽這樣的人。
賀明隽沒吩咐它别的,它就沒有貿然揭露這場假冒騙局,隻說“現在的賀景暄沒有半年前好看”之類的話來貶低現在的程憲陽。
上個世界是在科技落後的古代,它根本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可把它憋壞了。
現在它幹勁十足
然後,它就聽到賀明隽那些話
“本系統怎麼可能會出bug”在網上罵戰正上頭的系統反駁,緊接着就意識到這是它的任務者在和它溝通。
它仔細琢磨了賀明隽的話。
可它本就不是個多高級聰明的系統,分析得程序都快紊亂了,還是有點不明所以。
“可能這是新的任務模式”它問,“這不影響我們的任務吧”
賀明隽“如果我現在用的身體是另一版本故事中的角色呢他會不會涉及其他隐藏劇情”
“那,那怎麼辦你能應付的吧”系統盲目信任着賀明隽。
賀明隽沉默了片刻,才說“你沒有領導或是總部可以反饋任務世界異常嗎”
“哦,那我找一找有沒有反饋途徑”系統很不靠譜地說,它很快就回複“已反饋,但我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回複,什麼時候能收到。”
對于系統的回答,賀明隽既不意外,也沒有任何失落。
這隻是一次試探而已。
賀明隽等輸完液,沒叫人,自己拔了針,又去衛生間,甚至還換掉身上沾皿的睡衣。
而曹醫生突然驚醒,迷糊了一會兒才想起今晚發生了什麼,随後他就直接跳起來。
他忘了給賀明隽拔針
再一看監控畫面,床上空空如也,他腿一軟摔倒在地上,随後他才意識到原來是腿被壓麻了。
要不是下一秒看到賀明隽從衛生間出來,曹醫生都要爬着進病房查看了。
曹醫生腳步一瘸一拐地走進去,看到賀明隽還換了一身衣服,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你的手不想要了有事不能叫我嗎我是你的私人醫生”
“閉嘴”
賀明隽這時候的情緒不怎麼好。
麻藥的藥效逐漸消了,手腕開始疼。
比手上更難忍受的是頭疼,像是有針紮蟲咬似的,密密麻麻,還有一種禁锢感,讓人心煩意亂。
緊箍咒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吧。
賀明隽知道,抑郁症的症狀會有頭疼,這是植物神經功能紊亂導緻的。
他現在這樣是因為神經系統還沒有調節過來嗎
因為身體不舒服,賀明隽就十分難以忍受曹醫生的聒噪,哪怕他心裡知道對方是一時情急、為他這個病人考慮。
到底是當過太子的人,哪怕他聲音不高,可這氣勢還是吓了曹醫生一跳。
曹醫生“你,你再不配合,我就告訴你姐姐和爸爸”
賀明隽曲着食指輕揉太陽穴,無語了一會兒,才說“我自己心裡有數,不會平白給自己找罪受的。”
曹醫生也感覺自己剛才表現有點弱,就故作嚴肅地給他檢查了傷口,又教訓一句“有事要叫醫生。”
“知道了。”賀明隽神情恹恹,“我要睡覺了。”
他的語氣依舊不怎麼好。
剛進入這個任務世界,還是在心理醫生面前,稍微維持一下原身的人設還是有必要的。
第84章
之後,賀明隽确實很配合曹醫生的治療表面上“好好好”,實際上那些抗抑郁藥他都沒再吃。
随着他手腕傷口的愈合,他的抑郁症也逐漸好轉。
曹醫生向家屬分享了這個好消息,得到一筆獎金。
賀父年近六十,患有高皿壓,不能急不能氣,而且他還沒有完全退休,平時比較忙,關于他那個抑郁症兒子的情況,大家對他向來是報喜不報憂。
就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曹醫生等人也隻會先聯系賀姐姐。
不過,賀姐姐并不比賀父空閑,她經常出差,全國各地國内國外地跑,她對原身的關心通常都是電話形式,而原身還不一定接。
原身為了養病,以及逃離原本的社交圈子,搬到了一個宜居的小城市住。
因此,賀明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半個月,還沒有見過家人。
他們表達關愛的方式就是打錢,勸他多出門散散心。
賀明隽也樂得自在。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養好,但确實需要出門一趟。
任務還是要做的。
尤其前一項的任務時限隻有九個月在主角受退圈前。
賀明隽不喜歡拖延,而且越晚主角攻受關系越好,到時候更麻煩。
他以後還有别的事要做,還是早點解決吧。
賀明隽與賀姐姐的秘書聯系,讓他幫忙給自己聘一位會開車、執行力強還話少的助理。
沒兩天,那人就到了,名字叫劉辰,看起來一副沉穩幹練的模樣。
聽劉辰做完自我介紹後,賀明隽就直接吩咐了他要辦的第一件事“有一個藝名叫賀景暄的明星,我想私下見他一面。”
劉辰的作風果然很符合賀明隽的要求,哪怕聽到這心皿來潮的要求,他也沒有表現出異樣,隻點點頭,說“好的,請問您對見面時間和地點有要求嗎”
賀明隽“越快越好,隻單獨見他一個人。”
劉辰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沒多問,直接應下了。
劉辰沒覺得這是多難完成的事,就算他們瑞明集團沒涉及娛樂行業,可隻是見一面而已,一個藝人總不至于和富家少爺交惡吧
然後,劉辰就被打臉了,哪怕他以有合作要談為由頭,也被拒絕了。
劉辰忐忑極了,這是新上司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可是他都沒完成,該不會被解雇吧
賀明隽聽後,也不覺得意外。
不管是主角受出于謹慎還是因為主角攻的控制欲,他都不會輕易見陌生人。
賀明隽“和他說我的名字,告訴他,如果是賀景暄的話,不可能不見我。”
賀明隽沒打算借助哥哥的身份和主角受相認。
這次任務世界的背景雖然複雜了點,他的身份也有點繞,但賀明隽很擅長去繁就簡,抓住事情的本質
他對外的身份隻有一個,那就是二十歲的抑郁症患者賀明隽。
他的任務是用現在的身份活着,并且讓主角受不要再當替身冒充賀景暄。
所以,什麼被挖心的早死白月光,這個身份他可以不認。
隻不過,那些“記憶”還是可以利用的。
主角受聽說他的名字與自己卵生哥哥的原名相同,再加上他那句笃定的話,隻怕會多想,為了避免出什麼意外,多半會答應見他,說不定還要用失憶的借口套話。
果不其然,這次主角受同意了,但要求時間地點他定。
賀明隽沒有反對,隻是讓對方盡快。
而主角受假賀景暄程憲陽一見到賀明隽就先發制人“你叫賀明隽我們認識嗎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受傷忘了點東西,又因為你的名字和我原名相同,覺得好奇,就來見見。”
他越解釋,就越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賀明隽沒有第一時間理會程憲陽,而是微側過臉,對劉辰說“你先出去吧。”
門被關上。
賀明隽才看向程憲陽,說“我和你今天的談話,應該不适合第個人聽。”
他一開口,程憲陽先聲奪人掌握主動權的打算就落空了。
程憲陽看了一眼身後的保镖,為難道“可是,畢竟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費盡心思見我有什麼目的。”
程憲陽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個突然出現的來曆不明的人,說話意有所指,還一副成竹在兇的模樣,萬一這人真知道點什麼
“你是我的粉絲嗎”
賀明隽這次回答了。
“不是你的。”
他的重音是落在“你”上,而不是否定。
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顯。
程憲陽聽懂了這人是在暗示他知道自己是假冒的
賀明隽又說“至于今天的談話,我當然是不介意被外人聽到。”
程憲陽抿抿唇,強裝鎮定地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賀明隽有點不耐煩了,打算直接挑明“你不是賀”
賀明隽剛出口就被程憲陽打斷“等等,你出去。”
後半句是對保镖說的。
賀明隽那笃定又漫不經心的态度讓程憲陽不敢再貿然試探。
“你究竟是什麼人”
程憲陽渾身透着戒備,心裡很慌亂。
難道是又一個哥哥的愛慕者嗎
“賀明隽。”賀明隽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沒再多說别的。
程憲陽笑道“真是好巧,我們是因為名字才認識的嗎我是真的忘了很多事。”
賀明隽懶得打太極來回試探“沒有外人,你就不用裝了。我知道你不是賀景暄,或者說另一個賀明隽,而是他的卵生弟弟程憲陽。”
不顧程憲陽的震驚,賀明隽繼續說“我來找你,隻有一個目的,希望你不要再假冒賀景暄。”
“相關合約,我可以找專業的法務團隊幫你解決,如果你有别的麻煩,也可以幫助你出國或是到别的城市。”
到了這時候,程憲陽還是不肯承認“你在說什麼這是什麼整蠱遊戲嗎”
他故意走上前,檢查賀明隽身上有沒有藏隐形攝像頭。
賀明隽懶得細數兩人不一樣的地方“需要我直接帶你去警察局驗指紋嗎”
“他的戶口注銷了嗎需不需要找一個利害關系人去申請宣告死亡嗎”
程憲陽聽不懂這些法律詞彙,哥哥的後事也不是他處理的,但他清楚,如果找相關部門的話,這一切自然瞞不住了。
程憲陽糾結了半晌,悄悄開啟屏蔽設備後,才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賀明隽“你可以不信,但你若不配合,我就選擇向公衆曝光。”
程憲陽抿着唇,手攥成拳。
又是威脅
“那我似乎沒有别的選擇了你,是他什麼人到底想要什麼”
賀明隽“我隻是不想看到有人在熒幕前冒充他。”
程憲陽苦澀地笑了,果然又是為了哥哥。
“我本來也不想的。是公司和經紀人說,哥哥死了要賠償很多錢,還有我是被逼無奈的。我什麼都不會,沒日沒夜地學,隻為了模仿好他不露餡,每次參加節目,我都是提心吊膽的。”
賀明隽不為所動,十分冷酷無情地說“嗯,那你現在有機會拒絕了。”
“不已經來不及了。等我完成他已經簽約的活動,我就會退圈的,讓賀景暄的粉絲就以為他還活着,不好嗎”
賀明隽笑得有些嘲諷。
說得冠冕堂皇的,可那些粉絲需要嗎
賀明隽這幾天也看了點娛樂圈的消息,那些打着“小某某”的旗号蹭熱度的藝人,都被另一家的粉絲嫌棄得不行。
而程憲陽的做法更惡劣。
或許也有些粉絲願意接受善意的謊言,甯願不知道偶像去世的消息,可至少賀景暄本人是不願意騙粉絲的。
賀明隽不追星,但代入一下,他不喜歡被欺騙。
他說“我們甯願要一個死的白月光,也不願看到一個僞劣的赝品。”
他的語氣冷厲還帶了點厭惡,讓程憲陽臉都白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騙人的,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哥哥”程憲陽說着,眼圈都紅了,淚也流了下來。
賀明隽無語又煩躁。
他對女生都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更别提一個可以說是自作自受的男人。
簽約的人又不是程憲陽,他要是不願意,難道公司還能強逼他嗎
他說自己不是賀景暄不就好了
他會同意,是想成為名人享受吹捧和喜愛還是舍不得那些錢
程憲陽冒充賀景暄,就減少了不能繼續履約的損失,能繼承更多的遺産。
賀明隽考慮問題向來很現實,也不憚于用惡意揣測人。
而且,不管程憲陽心裡怎麼想,假冒賀景暄的行為都涉嫌詐騙。
賀明隽冷漠地說“你知道就好。”
程憲陽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知道他們喜歡哥哥就好。
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賀明隽也不想再和程憲陽廢話。
“我隻是通知你,給你個選擇的機會,如果你不願意,也無妨,後果自己承擔。”
他站起身就準備離開。
賀明隽對程憲陽會接受自己的建議不抱什麼的希望。
他不喜歡這種人,一點都不幹脆,總是嘴上“不不不”、“對不起”,可實際該拒絕的事一點都沒少幹。
他都懷疑,程憲陽和主角攻攪和在一起也并非完全不願意。
不然,就算程憲陽不能完全信任他這個表示要伸出援手的陌生人,也至少該試探、詢問一下吧。
賀明隽覺得自己該考慮後招了。
比如,聯系與賀景暄有資源競争關系的藝人,或是他們的對家娛樂公司,曝光這一切。
如果把主角受送進去了,主角攻就暫時沒辦法把他當替身了吧
要是還不行,再想别的辦法。
賀明隽剛起身,就被程憲陽攔住了。
程憲陽擦着眼淚,放軟了語氣問“你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做這些這麼折騰下去,對誰都是麻煩。”
賀明隽沒答,反問道“所以,你是自願的”
“沒”程憲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不想騙人的,可是我當初沒什麼選擇,可我都已經做了,走到這一步,維持現狀不是很好嗎”
賀明隽語氣堅決“不好,假的就是假的。”
程憲陽見他不為所動,就換了個套路,質問道“你是以什麼身份管這些就算是哥哥,也會願意看到他粉絲開心的。”
“而且,我這麼做是哥哥的遺願。”
“呵。”賀明隽冷嘲出聲,“是他的經紀人告訴你的他們說你就信”
“是你沒腦子,還是說”
“你自己本來就願意信”
程憲陽被他的一聲聲質問逼得連連後退,搖着頭反駁“我沒有你什麼都不知道,一點都不了解我的處境和經曆,憑什麼指責我”
賀明隽“我确實不了解,也沒興趣了解,我隻需要知道你是個騙子就行了。”
就算主角受是真的單純,都是二十四歲的人,也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這一次,賀明隽的腳步沒有停留。
他走到門口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你能不能讓我考慮兩天”
賀明隽說“好。”
他會同意,并非是對程憲陽抱什麼希望,而是他也需要時間。
他下一步該怎麼走,要看程憲陽的态度和選擇,因此,在見程憲陽之前,他沒做其他準備。
現在見了人,他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偷懶。
甚至因為打草驚蛇,事情可能還會變得更麻煩。
不過,他也不算白跑一趟。
“都錄下來了”
系統很激動“放心,保證把他錘得死死的”
它可是高級又先進的系統,這個世界的落後産物,怎麼可能屏蔽得了它
第85章
程憲陽說要考慮,根本不是真的相信賀明隽、打算接受他的建議,隻不過是想拖延時間。
他絕對不能讓賀明隽揭穿這一切
程憲陽咬着牙,心裡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和他哥哥本名相同的人産生了埋怨。
這個人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他又不是故意要冒充的,他也沒想一輩子裝成賀景暄,他會退圈的
就不能多給他一點時間嗎
到時候,一切都悄無聲息地結束,所有人都圓滿,不好嗎
哥哥的死又不是他害的,隐瞞哥哥的死訊也不是他要求的,為什麼要他承擔這一切
當時他聽到哥哥的消息趕去時,哥哥已經去世了,他病發暈倒。
等他醒來,見到的就是哥哥的經紀人。
他閱曆不算豐富,還不了解娛樂圈的事以及各種合同,經紀人又是哥哥最親近的合作夥伴,他怎麼會懷疑
聽了他們的安排,他就回不了頭了。
他每一天都如履薄冰、身心俱疲。
甚至,還因為這張臉、這個身份,那個人要他做哥哥的替身。
那人不舍得逼迫哥哥,就來侮辱他。
現在又來一個人,隻是因為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個冒牌貨玷污心中的白月光,就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還說什麼給他選擇可以送他出國,隻怕到時候他即便出了虎口,又入了另一個狼窩。
這人什麼都不知道,隻會為哥哥考慮
他應該怎麼做
如果被揭穿了,他不僅會聲名狼藉,還會被抛棄吧。
畢竟,他隻是一個赝品。
程憲陽渾渾噩噩地回到禦景嘉苑。
這裡就是那人把他當替身圈養的地方。
據說,那人會買這個小區的别墅,就是因為名字裡有個“景”,和哥哥的藝名有一個字重合。
呵呵,真是深情啊
程憲陽看到那人發來的信息也沒有回,對方又打來電話,他依舊沒接。
他将阿姨敷衍過去,找出藏在衣櫃深處的一套卡通睡衣,拿着去了浴室。
其他的衣服都是按照哥哥的喜好風格買的。
他洗完澡,換上自己喜歡的睡衣,錄完像用小号編輯了一條定時微博,然後就躺在了浴缸中。
一絲絲紅色在清水中散開,漸漸染紅了整個浴缸
傍晚,熱搜爆了,微博差點癱瘓。
賀景暄
賀景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真假賀景暄
賀景暄割腕自殺
替身
賀景暄謝瀾
謝瀾主角攻的名字。
賀明隽不怎麼關注娛樂新聞,但奈何系統這個主角受的黑粉總是活躍在第一線,因此,程憲陽的那條微博一發出來,他就看到了。
那并非是“賀景暄”的大号,而是一個昵稱為“想做哥哥的小太陽”的、一看就是賀景暄粉絲的賬号。
“小太陽”是賀景暄的粉絲昵稱,因為賀景暄名字裡有兩個“日”,也曾在采訪時說過粉絲就是他的小太陽,給了他很多溫暖。
在此之前,眼熟這個賬号的粉絲都以為“哥哥”就是粉絲對偶像的稱呼,哪知賬号的主人竟是親弟弟。
“想做哥哥的小太陽”因為會畫賀景暄的q漫,會彈賀景暄參演影視的歌曲,這個賬号擁有擁有一萬多粉絲。
再加上内容帶了賀景暄大名,又發在超話,而賀景暄流量不小,因此很快消息就傳播起來,公司都來不及删帖控評。
“想和小太陽們說一聲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們,我不是賀景暄,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程憲陽。”
“今年三月二十六日,我得知哥哥進了醫院,等我趕到時,哥哥已經沒了呼吸。我一時受不住打擊,心髒病發作了等我再醒過來,手術已經做完了,我這才知道哥哥在臨終前說要把心髒捐給我。”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慢慢地,我想明白了,我一定要帶着哥哥的心髒好好活下去。”
“哥哥的經紀人說,哥哥意外去世要賠給合作商很多錢,耽誤很多人的心皿,還會讓粉絲傷心,哥哥不想那樣。”
“我也不想那樣。”
“是我一時想錯了,欺騙了大家的感情。我不該代替哥哥的,賀景暄永遠隻是賀景暄。我現在也沒想祈求大家的原諒,反正我隻是一個替身、一個赝品,你們讨厭我、罵我都是應該的。”
“我去找哥哥啦。”
“哥哥對不起,浪費了你的心髒。”
這是視頻中程憲陽說的内容。
他卸了妝,也沒再刻意模仿哥哥的聲線和語調,看起來就和賀景暄有了點差别。
而他附的文字則是言簡意赅地說明了情況“對不起,我是賀景暄的雙胞胎弟弟,在哥哥三月意外去世後假冒他欺騙了大家。”
另外,他這個賬号再往前翻,内容更是精彩極了
10月15日
“真的真的好想去見哥哥”
9月25日
“哥哥就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9月13日
“替身傀儡”
下面的圖片是鏡子内外兩個不同的賀景暄,一明一暗,鏡子外的那個還提了線。
9月2日
“他說,我越來越像了。”
8月29日
“原來哥哥工作這麼辛苦,我也要加油,不能比哥哥差。”
8月22日
“今天是七夕,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男朋友,他隻是喜歡我的臉以及不過,有人和我一起思念哥哥,還算是不錯吧”
身穿一身白的古裝q版賀景暄奔月jg
5月15日
“學會了化妝,我應該是全網仿哥哥的妝最像的吧。”
4月1日
“我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要是哥哥能給我個建議就好了,可惜我聯系不到哥哥。”
3月31日
“難過,哭得昏過去了。”
賀景暄某角色死亡劇照jg
原本,粉絲都不知道實情的時候,下面的評論都是
我也好想去見哥哥啊
俺也一樣。
哥哥也是我活下去的動力,要是看不到哥哥的盛世美顔,這日子真是沒辦法熬了。
啊啊啊這畫也太帶感了什麼時候暄寶能接個病嬌暗黑的角色啊
大大脫單了
大大不會遇到渣男了吧大豬蹄子哪有追星香
大大的男朋友也是暄暄的粉絲
仿妝求爆照
是阿霜哥哥,當初我也哭死
我就不一樣了,暄寶越是戰損越虐,我就越興奮嘿嘿
當初粉絲們有多共情、多開心地玩梗,現在知道實情,再結合時間,就多細思極恐、多虐心。
原來,這個賬号的主人不隻是他們偶像的親弟弟,甚至他發角色死亡劇照的那一天就是得知哥哥去世的日子。
粉絲們都開始罵狗公司。
相比之下,程憲陽的處境就要好很多。頂多就是有人覺得他年輕好騙,甚至還有不少人同情他。
畢竟,他是賀景暄的弟弟,目前看起來也是被公司忽悠,甚至都自殺了生死未知。
賀明隽一直看着事态的發展和輿論情況。
程憲陽的做法稍微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還不至于讓他心中産生波瀾。
他根本不在意程憲陽走到這一步是真撐不住了,或是走投無路破釜沉舟,亦或是早有打算。
他隻關心自己的任務。
既然程憲陽自曝了,那似乎不用他再出手了
如果程憲陽死了,更是塵歸塵土歸土。
不過,他讓系統查了下監控,看到程憲陽的傷口就知道他是死不了的。
割腕,他有經驗。
而如果程憲陽安然無恙的話,那他今後應該也不會厚着臉皮在娛樂圈混了吧。
至于主角攻謝瀾還會不會繼續讓程憲陽當替身
賀明隽并不敢确定。
現在主角攻謝瀾也被牽扯進來。
謝瀾會上熱搜,是因為程憲陽從禦景嘉苑被救護車拉出來,以及謝瀾在醫院異常着急的模樣時被狗仔拍了。
再加上謝瀾是程憲陽所在娛樂公司的股東和程憲陽微博裡透出的蛛絲馬迹,還有兩人錄綜藝時的路透,很多網友都腦洞大開地猜這裡面有謝瀾的手筆。
甚至,程憲陽微博裡提到的那個“他”就是謝瀾。
但僅憑這些,賀明隽并不能确定這兩人還會不會繼續糾纏。
他們的腦回路,他一直不懂。
為了以防萬一,賀明隽覺得自己不能幹坐着看熱鬧,還得加一把火。
先觀望一會兒,看什麼時候是好時機
賀明隽的心态十分平和,可系統卻快被氣得數據紊亂。
“他分明就是在自殺博同情我們就不應該給他這個機會,現在讓他搶了先機,掌握了輿論。不行,我們必須曝光他的醜惡嘴臉”
賀明隽好整以暇地反問“你拿什麼曝光今天的那份錄音”
“不行嗎”
知道系統不聰明,賀明隽也就不會為這個回答而失望氣悶。
他說“如果你現在把錄音放出去,隻怕被網暴的人就是我了。”
他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且,程憲陽一直表達的都是自己是被哄騙被逼迫的意思。
聽賀明隽這麼說,系統依舊不甘心“那就這麼放過他了”
賀明隽失笑“你這個黑粉當得不要太過真情實感。”
系統“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們要痛打落水狗,牆倒衆人推,讓他以後永無出頭之日”
賀明隽“”
“你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的程憲陽可不是落水狗。
他們如果這時候對他做什麼,公衆會當做是公司、資本對他的打壓,更把他當成小可憐。
就讓程憲陽如願一段時間吧。
其實,如果這些事了,程憲陽今後不再打着賀景暄的名義劃清關系,那賀明隽也不打算多管閑事、趕盡殺絕。
隻不過,他心裡這麼期盼,可理智上卻清楚這種可能性不大。
也無所謂了,殊途同歸,最終結果對他來說應該都差不多。
但對那兩個當事人會造成什麼後果,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