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魚明媚的眼裡浮上一層水霧。
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隻能感覺到,面前男人的懷抱,一如記憶中那樣溫暖。
可再溫暖,也隻能暖了她的肌膚。
暖不到她心裡了。
她遇上那樣的事,她并不恨他,因為暴徒不是他指使的,國也不是他要她出的。
她恨的是,他兩年都沒聯系過她。
哪怕……一次。
她追逐在他身後那麼多年,活生生成了一個笑話。
她還記得,白茫茫一片的醫院,生死邊緣。
那是她這輩子最無助的時候。
她多希望他會突然出現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說‘小魚不疼不疼’啊……
可她沒等到。
那個時候的她沒等到。
現在的她,就不需要了。
“厲聿,你能放開我嗎?”桑非魚輕輕掙紮了一下,低低地說:“我現在的身體,禁不起你太大力。”
男人身軀狠狠一震!
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松開了她。
他蒼白的唇輕顫,似乎想問什麼,但又不敢問出口。
桑非魚第一次看見厲聿這個樣子。
記憶中的他,意氣風發,狂傲自負,從來都是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哪裡有現在這種……猶如墜落深淵的可憐模樣。
桑非魚垂眸,心裡那股恨意,多少減輕了些。
至少他沒有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樣,開口嘲諷她……
說她咎由自取。
還好,當年的桑非魚,沒愛錯人。
盡管這男人驕傲自負,從不肯對她低頭,可他到底不是個濫人。
“厲聿,我們不可能了。”
“你應該知道,我回國是為了念念,而如果不是因為你強硬地出現在節目上,念念又事先告訴了我節目是直播形式,我不可能跟你組隊互動的。”
桑非魚看着地面,輕聲地說,“看在我們兩家是世交的份上,看在我們怎麼也算是青梅竹馬的份上,我在國外的事情,麻煩你替我保密,我不想讓爸媽為我傷心。至于其他人,你随意吧。”
厲聿一下子想到他剛剛在韓馳面前說的那句話。
他心裡一痛,急忙抓着桑非魚的手解釋:“不是的,我沒想過告訴任何人。剛剛……我隻是太急着見你了,我怕你不跟我走……”
“所以你就威脅我?”桑非魚擡頭,淡淡一笑:“從小到大,你總有讓我低頭的辦法——每一次,無數次。”
厲聿猩紅的眼裡,終于湧出了兩行眼淚。
“對不起,我……我不是……”
不是什麼。
厲聿已經說不出來。
他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擇手段。
爸媽說過他很多次,尤其在小魚的事情上。
可他被小魚寵壞了。
是啊,那麼明媚張揚的桑大小姐,從小到大身邊無數舔狗夢寐以求她一個回眸,一個微笑,可她偏偏就隻鐘情于他厲聿。
她偏偏,就為了他厲聿,會軟下身段,隻為他一個人綻放甜美柔軟。
他如何能不被她寵壞呢?
寵到最後……她走了。
他每天都像暴躁的獅子一樣不得章法,生活一團亂,可他還是不肯低頭。
他為什麼總要她低頭呢?
為什麼……這麼欺負人呢?
欺負的還是對他那麼好的小魚,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小魚。
明明,除了她,他眼裡就再看不見别人。
為什麼非要端着身段呢?
以至于,他現在連一句‘小魚你疼不疼’,都沒資格再問出口……
“不要追妻火葬場,我會瞧不起你。”
桑非魚也是懂風向的。
她看着厲聿很狼狽的模樣,眼裡泛出淚光,“我從來都不會因為這段遭遇而恨你,我恨的是……不理我的你。”
厲聿眼淚再一次滑出眼眶。
大概這輩子,厲聿都隻為桑非魚哭過。
桑非魚也哭了。
她知道,當初在學校的厲聿因為手段有點過,被厲伯伯打得半死不活,直接送進了醫院,他都沒哭過。
可因為她在國外的那些事,他哭了。
“我不恨你,也不想再愛你,你知道我的情況,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他對你好嗎?”厲聿好像沒聽見她那些話,隻沙啞地問道。
桑非魚知道他問的是誰。
“很好。”她笑了起來,一如厲聿記憶中的燦爛明媚,“如果不是他剛好那天執行任務,我可能已經死在那些人手裡了。為了救我,他受了很重的傷,還因為擅自在任務中行動受了處分。”
如果不是因為韓馳受了傷,那她不會在醫院孤零零的沒人照顧。
她不敢告訴父母,她怕她萬一搶救不過來,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會悲痛欲絕。
幸好,她活下來了。
雖然她這隻小魚,已經不完整了,但好歹還是活着的小魚。
厲聿咬了咬舌尖,鮮皿在口腔裡蔓延。
疼痛使他清醒而鎮定。
“那就……那就好。”他擡手,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摸了摸桑非魚的腦袋,“如果跟他在一起,小魚會開心,那就不要再見我了。不然……他會不開心的。”
桑非魚一下子就怒了,打開他的手:“他才不像你!”
厲聿手指一顫,從半空中放了下來。
“嗯。”
他沒有替自己辯駁什麼,隻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多年的小姑娘,仿佛要将她永遠刻在心上。
然後嗓音低低地說:“小魚,别回頭。”
“永遠。”
說完這句話,厲聿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桑非魚心尖狠狠一顫!
他什麼意思?
他有什麼資格跟她說,别回頭,還是永遠?
桑非魚出去的時候,厲聿已經不在餐廳裡了。
她的視線下意識在餐廳周圍轉了一圈。
韓馳就笑了笑:“小魚姐姐在找誰呢?”
【喲喲喲弟弟他吃醋了!】
【小魚姐姐我命令你以後隻能看我了解一下。】
【弟弟不香嗎?腰好腎好年輕‘力壯’。】
【敢問姐妹為何要把‘力壯’二字打上引号?】
【嘿嘿嘿嘿,就韓馳弟弟這手臂上的肌肉,他一定可以把小魚姐姐單手托起來。】
【……】
餐廳裡,桑非魚立馬收回視線,在韓馳面前坐了下來。
“點餐了嗎?”
韓馳托腮,清亮的眼眸望着她:“小魚姐姐猜猜看,他剛剛走的時候跟我叮囑什麼了?”
未能成功轉移話題的桑非魚:“……”
但内心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狗男人有什麼資格跟韓馳叮囑什麼!
他又不是她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