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說了,為了讓崔維桢在外邊交際有排面,葉蓁蓁每月都給他定額的零花錢,最近入朝為官,零花錢更是漲了一倍,斷斷沒有不夠花的道理。
因為是自個兒發出去的零花錢,葉蓁蓁自然知道崔維桢手頭有多少銀子,花銷如何——這些問洪知遠就知道了,畢竟崔維桢也沒有隐瞞的意思,還是很容易知道的。
其實葉蓁蓁也沒有小氣到盯着崔維桢每一筆花銷的意思,隻是突然有一次,崔維桢送了她一件完全超出自己經濟範圍内的禮物,讓她起了疑心,把洪知遠拎來一問開支,立馬就知道他藏私房錢了。
至于私房錢是打哪兒來的,至今還是個迷。
看她笑眯眯的,崔維桢就頭疼,不得不硬着頭皮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我有私房錢的?”
這是承認了。
“你上次送給我的皿玉镯子。”
崔維桢:“……”
因為他經常給葉蓁蓁買首飾,熟悉的掌櫃們有了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告知他,那枚皿玉镯子就是這麼來的。
當時他一見這镯子就喜歡,覺得蓁蓁的手腕又白又細,帶上皿玉镯子肯定好看,一時昏頭給買了下來,沒想到居然露餡了。
真是大意了!
他瞄了她手腕一眼,皿玉镯子正帶手上呢,白色和紅色的碰撞,在油燈下有着驚心動魄的美感,嬌美又脆弱,讓人由心生出呵護和喜愛,隻覺得美人“皓腕凝霜雪”,隻有此等極品才能配得上她。
其實還挺值的。
崔維桢放棄掙紮了,果斷出賣隊友,“訓庭開了間鋪子,我參了股,每個人有不少的分成。”
“難怪,原來是你們倆偷偷賺銀子了。”葉蓁蓁說道:“凝嫣還與我說,她夫君最近長進了不少,都沒再找她讨銀子了,原來是另有進項。”
崔維桢嘴角一抽,心裡默默替好兄弟默哀,蓁蓁若是把這件事和楚凝嫣分享的,以周訓庭那慫樣,想要保住這筆私房錢,十分難。
至于他自己……
崔維桢默默了看了葉蓁蓁一眼,主動說道:“那間鋪子剛開始盈利,我原本要告知你的,誰知太忙給忘了,你若是想要就給你好了,日後讓洪知遠給你賬本。”
非常地雲淡風輕,視錢财于無物。
葉蓁蓁孤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相信他這麼大方地把偷偷參股的分紅讓出來,擔心他是以退為進,便問道:“是我給你的銀子不夠用嗎?如果你要銀子,直接從家裡拿就是,你都說了夫妻一體,我從未限制過你的銀子。”
這倒不是個問題。
隻是,哪個男人不偷偷藏點私房錢了?崔維桢在京中t還養着不少暗線,處處需要花銀子,整日從家裡取銀子也不方便,再說了,他也不好意思用蓁蓁辛辛苦苦賺的銀子供養自己的勢力。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葉蓁蓁卻出奇地點亮了心有靈犀的技能,看他為難的模樣,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崔維桢不明所以,“你笑什麼?”
葉蓁蓁笑眯眯的,“突然覺得你很可愛。”
崔維桢:“……”
葉蓁蓁樂得不行,沒再繼續逗他,“好了好了,既然是私房錢,那就繼續藏着吧,我就不要你的了。至于凝嫣那裡,我也不多嘴了,讓她自個兒發現吧。”
可不能小瞧楚凝嫣的戰鬥力,連葉蓁蓁都能從蛛絲馬迹中推斷出崔維桢藏了私房錢,更别說和周訓庭鬥智鬥勇了這麼多年的楚凝嫣了,現在隻是一時被蒙蔽了沒發現,等到發現那一天……呵呵,就等着看熱鬧吧。
葉蓁蓁決定不做摻和好友的夫妻關系的外人,崔維桢也非常沒道德地沒提醒好兄弟有可能露餡地危險,一起安靜地吃瓜看戲,從冒壞水的程度來說,這兩人算是天生一對了。
成功解決了夫妻間的信任危機後,再次回歸正題。
葉蓁蓁仔仔細細地把密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終于确認崔維桢版本的“攤丁入畝”和雍正版本的差不多,他還在奏折上寫明其中利弊和實施措施,通篇有理有據,邏輯嚴密,讓人歎為觀止。
按照大周律法,朝廷征收的丁銀,也就是人頭稅,其實存在很多弊端,存在地普遍現象是,“富者田連阡陌,竟少丁差;貧民地無立錐,反多徭役。”
朝廷的人丁五年一審,根據人丁征收丁銀,官員紳衿利用優免特權隐漏人丁,奸猾之徒又托為客籍以為規避,而丁銀項目仍然存在,結果便落在貧苦農民的身上。
因為貧苦農民無權無勢,官吏壓榨,普通老百姓家中生老病死的人口不認真核查,為追求溢額在編審時多行虛誇,舍富就貧,“每遇編審……故應删者不删,不應增者而增,甚則人已亡而不肯開除……既而逃亡,勢所必然”,丁銀溢額增多的結果便是使中下層民衆承擔起更多的丁銀,飽受代納之苦。
因此這就導緻了大地主”田連阡陌”,隻需繳納少數的丁銀就能獲得巨大利潤;而貧民“立錐之地”都沒有,卻還得負擔沉重的丁銀和徭役,最後逃亡客居,成為鄉紳世家的佃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針對這種現象,實施攤丁入畝改革,按地畝之多少規定納稅之數目,地多者多納,地少者少納,無地者不納,有利于解放貧民和佃戶,但會觸動了官紳地主的利益。
這個時代,掌握話語權的恰恰是官紳地主,若是利益被觸犯豈會容忍?難怪崔維桢會上密折,若是傳出半點風聲,他都會成為無數人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了。
縱觀曆史,那個改革者能夠落得好下場?且看看商鞅和王安石吧,崔維桢如今隻是無權無勢的小官,最後受到的反噬怕是會更重!
皇帝一開始隻是想讓崔維桢削減世家勢力而已,若是把這本折子遞上去,那是要和天下的所有官紳地主為敵啊!
把困難模式拔高成地獄模式,這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