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一事雖然解決了,但帶來的影響遠遠沒有結束。
最大的影響是,葉蓁蓁與崔維桢陷入了冷戰。
說是冷戰也不全然正确,因為崔維桢第二天過後似乎恢複了正常,每日下衙後都要去看一看葉蓁蓁,給肚子裡的孩子做胎教,與往常并沒有什麼差别。
但伺候的奴婢們還是能看出差别,比如說老爺一次也沒有留宿過,除了胎教,再也沒見老爺夫人說過别的話,兩人客氣得像是一對陌生人。
玉秀和秋蕪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有心想要緩和兩人的關系,但夫人不知怎麼的犯了倔,下了死命令不讓她們胡說八道,不然就像墨梅秋蕪那樣發賣了她們,她們迫于淫威,隻能偃旗息鼓。
葉蓁蓁對她們的壓迫還不止這一點,另一點是她最近根本吃不下東西,還非得讓她們瞞下來,每日廚房端來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她們解決的,再加上新來的兩個二等丫鬟不信任,到不了主子跟前,如此竟是瞞了下來。
因為有之前的底子在,一家子人又是日日見的功夫,大家還察覺不出葉蓁蓁的變化,隻有兩個丫鬟暗暗焦急,變着法子哄着她多吃一點兒東西,免得餓壞了身子。
葉蓁蓁也想多吃東西,但遲來的害喜症狀突然就出現了,不管吃什麼東西都惡心反胃,如果不是靠知味齋的酸漬梅子,她怕是連一粒飯都吃不下。
這天早晨葉蓁蓁實在沒胃口,早膳怎麼端上來就怎麼端回去,丫鬟們急得不行,不停地在旁邊念叨勸着,葉蓁蓁被念得煩了,不得不端來一碗粥吃了幾口,隻是才剛下咽,就直接吐了出來。
突然來訪的楚凝嫣的正好撞見這一幕,頓時大吃一驚:“這是一點葷腥都沒有五谷粥,你怎麼也吐了?你是怎麼回事?一陣子沒見,伺候的丫鬟都比你胖了?”
葉蓁蓁的膳食都給玉秀和秋蕪吃了,她們可不就是比主子還胖嗎?
見着了她,兩丫鬟像是見了救星一樣,連忙求救:“周少夫人,您快勸一勸夫人吧,夫人一直沒胃口吃東西,這可怎麼是好?”
楚凝嫣的神色瞬間變得鄭重,她在葉蓁蓁身邊坐下,皺着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沒胃口吃東西的事情,我竟是一點兒風聲也沒聽到?”
正主兒瞞着,連葉芃芃那當妹妹的也不知,怕是阖府上下就沒幾個知情的。
葉蓁蓁瞪了兩個丫鬟一眼,才解釋道:“我隻是害喜的症狀有些重,并沒有丫鬟說那麼嚴重,緩緩就過去了,沒必要告訴娘親她們擔心。”
“崔維桢呢?他就沒發現嗎?”
葉蓁蓁沉默了,玉秀便打着膽子說了一嘴:“夫人在與老爺鬧脾氣。”
“玉秀!”葉蓁蓁是真的生氣了,“下去。”
玉秀被吓住了,但并不後悔洩了主子的密,隻希望周少夫人能好好勸勸主子放開心結,若是她因此受罰也是心甘情願。
楚凝嫣見她們主仆來往,心知事情大條了,連忙追問詳情,葉蓁蓁三緘其口不願意說,可把她給急得團團轉,可把她的貼身丫鬟給吓得,連連提醒:“夫人,您小心些身體,您可是雙身子的人了。”
葉蓁蓁愣了愣,也跟着急了起來,“你有身孕了?怎麼還滿大街往外跑?”
“是有了,今兒個才診出來。”
楚凝嫣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一得好消息就眼巴巴地跑過來與你分享喜事,可你倒好,竟是把我當外人了,我又何苦來哉?”
她氣得不輕,轉身就要走,葉蓁蓁哪能讓她賭氣離去,連忙把人拉住,揮退周圍的丫鬟才開始道明原委,楚凝嫣聽了,不由瞪大了雙眼。
“就為這事兒鬧别扭?”
楚凝嫣恨不得敲開她腦子看看裡面裝的究竟是不是漿糊:“你辦這事兒雖然情有可原,但受害的是崔維桢,他平白無故被你算計一通,生氣是情有可原的,你跟着生什麼氣?”
葉蓁蓁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是她和崔維桢之間那若有若無的氣氛變化,很難與外人說得清楚,崔維桢待她如常,但她還是隐隐約約能察覺到彼此存在的難以融洽的隔閡。
葉蓁蓁大約能夠猜到這個隔閡是什麼,但她偏偏無法解釋,這關乎她的來曆和最大的秘密,實在無法做到坦然陳述——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受自己的身邊人是個來曆不明的野鬼俯身,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的存在。
她一直想不明白,崔維桢以前都能做到忽視,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計較起來呢?
膽怯與自私讓她裹足不前,崔維桢又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楚凝嫣隻覺莫名其妙,把葉蓁蓁狗皿淋頭地罵了一通,葉蓁蓁也就随她罵着,末了才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懷孕了,如何可要給周訓庭安排通房?”
“他敢!”
楚凝嫣立馬怒上眉梢,桌幾差點被她拍得砰砰響,“以前我沒懷孕時他得守着,現在老娘懷了他的孩子,他更得守着!”
“那你婆婆呢?”
周夫人雖然是個好婆婆,但可不像崔大娘,可以毫無底線地寵兒媳婦,普遍來說,婆婆還是疼兒子超過兒媳婦的。
果然,楚凝嫣的氣勢立馬萎靡了下來,驕傲明媚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晦澀;“其實不瞞你說,我嫁入周家多年都沒有懷上,婆婆早就想給後院塞人了,隻是一直被我擋了下來,現在我懷了孩子,她怕是更有借口塞人了t。”
以前是怕周訓庭貪戀女色遺了精,生不出嫡子,現在她懷上了,周訓庭又沒人伺候,她還有什麼借口攔着呢?
楚凝嫣眼睛不由紅了紅,懷孕的喜悅立馬褪得一幹二淨:“蓁娘,你說我們女人怎麼就這麼難呢。辛辛苦苦懷了孩子不說,還得擔心保不保得住,夫君有沒有人被人觊觎……他們男人就沒這個顧忌,還有前赴後繼的女人往他們身上湊,這太不公平了。”
這本是千年難解的難題,葉蓁蓁又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