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花廳設洗塵宴。
宴席分為男女坐席,以十二花神屏風左右相隔,男左女右,崔維桢在左邊招待,葉蓁蓁當然不讓地負責了右邊的親眷。
她在坐席環視了一番,似是才發現似的,問道:“二嬸怎麼還沒來?有事耽擱了嗎?來人……”
“不用了!”
屏風另一頭的葉世明急急忙忙地打斷了葉蓁蓁的聲音,道:“你二嬸長途跋涉,身體不适,在廂房裡歇着,不用等她。”
葉蓁蓁早就收到下人禀告,說是二房夫婦不知因而起了争執,還動了手,恐怕李翠兒身上帶着傷,不敢出來了。
若擱在以往,任憑二房鬧t翻了天,葉蓁蓁也不願理會的,但今時不同往日,既然知道二房有貓膩,她肯定要打探一二的。
于是絲毫不給葉世明反駁的機會,直接吩咐玉秀道:“玉秀,快請餘老大夫去看看,二嬸大老遠來一趟京城,就為了參加芃芃的婚禮,可不能讓她抱恙在身,再抱憾而歸。”
“是,奴婢明白了。”
玉秀接收到夫人的眼色,立馬機靈地告退,任由葉世明怎麼呼喚都不回頭,葉世明自知事情無法挽回,隻好硬着頭皮解釋:“你二嬸不過是累着了,隻需躺一躺就好,沒想到驚動了你,又給府上添麻煩了。”
“二叔客氣了,雖然分了家,但還是蓁兒的親人,不必見外。”是崔維桢的聲音。
葉世明打着哈哈,心虛地把話題扯遠了。
李翠兒不來,但其他人已經到齊,葉蓁蓁便讓秋蕪通知下人呈膳,早就等候多時的奴婢們魚貫而入,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一一呈在膳桌上,勾得人垂涎三尺。
葉蓁蓁用公筷布膳,李二娘隻是夾了幾筷,但崔大娘和葉大嬸卻是滿滿的一小碗:“阿奶,娘,你們趁熱吃吧,這道這紅燒狍子還是我親自做的呢,你們快嘗嘗好不好吃。”
李二娘雖然不滿葉蓁蓁的區别對待,但也不敢抱怨,從碗了夾了一塊狍子吃了,味兒倒是不錯,隻是她的牙口不好,大半天咬不動肉,隻吃了個寂寞。
她心裡更加郁悶了,但狍子肉是公主娘娘賜下的,她不敢亂說什麼,隻能笑道:“不愧是公主娘娘獵到的狍子,果然好吃。”
崔大娘和葉大嬸正值壯年,牙口好得很,又加上葉蓁蓁特地給她們夾了最肥嫩的軟肉,一咬便是滿口盈香,好吃得幾乎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
崔大娘注意到了葉蓁蓁的小動作,無奈又好笑地嗔了葉蓁蓁一眼,得了她一個調皮促狹的竊笑,她隻得搖了搖頭,心道這孩子都當娘了,心性還頑劣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葉大嬸心眼實在,壓根兒沒注意自家女兒的區别對待,美食入口便滿足極了:“蓁兒的廚藝還是這麼好,四……芃芃,你多與你姐姐學學,日後也能有好廚藝侍奉夫郎。”
葉芃芃瞬間紅了臉,低低地嗯了一聲。
大人們吃得歡暢,被奶娘抱在一旁的旺仔不依了,他饞得直流口水,不依不饒地叫喊起來,葉蓁蓁把他接過來抱在懷裡,笑道:“小饞貓,你也想吃肉了?”
旺仔直接用行動代替了回答——直接把小胖爪伸進她娘的小碗了,抓了一塊紅燒狍子肉就要往嘴裡塞。
葉蓁蓁被吓了一跳,連忙搶了過來,連聲道:“小祖宗,這個你可不能吃,娘親給你吃香蕉泥好不好?”
秋蕪已經機靈地下去做香蕉泥,但旺仔被虎口奪食,立馬來了小脾氣,扯着嗓子哭了起來,渾身上下都透着拒絕——他想要吃肉,不吃香蕉泥!
小祖宗一哭,可把兩個祖母給心疼壞了,葉大嬸孩子養得糙,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連聲道:“反正孩子咬不動,你就給他舔一舔味也好,何必惹他哭呢?旺仔乖,别哭了,可把外祖母的肝腸給哭斷了。”
崔大娘也一臉不忍,道:“你娘說得沒錯,就讓旺仔嘗嘗味道算了。”
葉蓁蓁同樣心疼得很,生怕旺仔哭壞了嗓子,一邊哄着孩子一邊還得與兩位護短的祖母解釋:“不是我狠心,隻是紅燒肉放了太多調料,姜蔥料酒什麼的太過繁雜,旺仔還小,從未吃過輔食,頭一回就嘗這麼難克化的東西,怕是要鬧肚子。”
兩位祖母總算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頓時不敢再勸,與葉蓁蓁一同哄起旺仔來。
崔維桢聽到孩子哭鬧不休,便過來詢問情況,旺仔一看到爹爹,就像看到了靠山似的,立馬伸手要抱。
看到兒子油膩膩的小胖手,素來有潔癖的崔維桢也沒嫌棄,直接把孩子抱在懷裡,側頭看向已經急紅了眼的葉蓁蓁,問道:“怎麼了?”
兒子另投他懷,雖然是崔維桢,葉蓁蓁也忍不住吃味,連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的兒子,鬧着要吃肉呢!也不知是随了誰!”
可不就随了你嗎?
崔維桢悶笑,卻不敢說出來招惹正在氣頭上的妻子,連忙哄道:“随我,随我,都是我的錯。快别氣了,兒子貪鮮想要吃東西,紅燒肉吃不得,另尋一些容易克化的東西給他便是。”
當初葉蓁蓁懷孕,崔維桢幾乎把醫書看遍了,對于育兒是一點兒也不生疏。
葉蓁蓁這才消了氣,正好秋蕪已經做好香蕉泥回來,小碗小勺子的可愛極了,她連忙接過來,朝旺仔走去:“旺仔乖,别哭了,娘喂給你吃香蕉泥好不好?”
除了一開始是真的傷心,三秒金魚記憶的旺仔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為啥哭了,光打雷不下雨,這會兒被爹爹抱着,娘親哄着,慢慢地破涕為笑,非常給面子地張開小嘴,嗷嗚的一下把香蕉泥吃了下去。
他整日吃奶,何嘗吃過這等美味的食物,頓時眼神大亮,立馬手舞足蹈地表達内心的歡喜,葉蓁蓁動作慢一點,都要像小豬仔似的哼哼唧唧地催促着,真是一點也怠慢不得。
葉蓁蓁哭笑不得,點了點他沾了香蕉泥的小鼻子,道:“小冤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旺仔咯咯地笑了起來,露出幾顆小筍芽兒似的乳牙,又軟又嫩,可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