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并沒有耽擱時間,一個時辰後抵達了景甯伯府。
雖然景甯的府邸也是自家宅子,但崔家人明顯對京城的伯府更有感情,哪怕它不夠寬闊、不夠富麗堂皇,但它是實至名歸的家。
畢竟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一路舟車勞頓,年輕人還好,崔大娘就有些受不住,一回到福禧院就躺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緩過神來。
葉蓁蓁不敢掉以輕心,看到她臉色好轉,這才松了口氣。
崔大娘對她的緊張既是無奈又是熨帖,笑着搖頭:“這些年的身體将養得不錯,哪有那麼脆弱的?你就是愛操心。”
葉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瞎擔心了,您是我們的主心骨,您累着了,我們心裡也不好受。”
崔大娘拍了拍的手,以示安慰。
“對了,今日初二回娘家,你近日一直在守着我,是不是還未來得及回去?”
“回去并不耽擱什麼功夫,不急。”葉蓁蓁道:“維桢要去拜訪夫子,等他回來了再與我一塊兒回去。”
崔大娘點頭:“這是應該的,你們下午不必急着回來,就在娘家用晚膳吧。”
葉蓁蓁有些猶豫,崔大娘娘家遠在太原,不能回家已經夠感傷了,她實在不忍心讓她獨自一個人在府裡。
這時,正在與崔制單在一旁玩拼圖的崔執明擡起頭來,道:“叔母,今日我留在府裡陪叔祖母吧。”
還未等葉蓁蓁做決斷,崔大娘就一錘定音:“不錯,明明留下來陪我,你就放心回娘家吧。”
明明的身份畢竟尴尬,留下來陪她是最好了。
葉蓁蓁隻好應了下來。
沒多久,拜訪夫子的崔維桢回來了,他先去福禧院給娘親請安,說了一會兒話才會明熙苑,此時葉蓁蓁正在看回娘家的禮單呢。
回娘家的禮物不需要親自收拾,以前是玉秀準備,如今她要待嫁,這項任務就交到秋蕪手裡,好在一直有成例在,更根據葉蓁蓁的意思略作增減就行了。
葉蓁蓁放下禮單,把崔維桢拉到身邊坐下,又給他斟了一杯茶,心疼道:“今天你可有得折騰了,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再陪我回去?”
一天跑好幾個地兒,可不是折騰麼?但過年就是這樣,這些行程想推都推不了,特别是陪妻子回娘家,他敢拒絕試試?第二天就睡書房吧。
“我不累,嶽父嶽母他們該等急了,我早點陪你回娘家,你也能多一些時間陪家人。”
葉蓁蓁一臉受用,端茶送水捶背捏肩愈發殷勤了,崔維桢忍不住笑了,心道這樣的服侍可真難得,可見愛聽好話的。
下人備好車馬,裝好回禮,葉蓁蓁左手一個俊郎君,右手一個胖娃娃,一塊兒回娘家了。
通善坊一如既往地熱鬧,挂着景甯伯府的馬車剛進裡坊,就被坊内玩耍的童子發現了,奔走呼告:“甯國夫人回娘家了!甯國夫人回娘家了!”
可憐的崔維桢,堂堂的戶部侍郎、景甯伯,明明騎着大馬招搖過市,其豐神俊逸無人能及,在葉蓁蓁的娘家卻不配擁有姓名。
當然,崔維桢對此已經習慣了,畢竟是在通善坊,蓁兒的名氣大着呢,雖然葉家才在此落戶沒幾年,坊内的街坊鄰居們無不以此為榮。
葉蓁蓁對此情景早有預料,來之前就備了許多零嘴小食,她吩咐着小丫鬟:“玉盤,把準備好的食盒拎下去,裡頭有一些饴糖點心,給孩子們分吃了吧。”
玉盤拎起盒子,圓圓的臉蛋全是笑意:“夫人心善,小娃娃們有福了。”
可惜她小時候沒有福氣,沒能碰到夫人這樣慈善的貴人,每次回娘家都會給街坊鄰居的小娃娃們送零嘴,這樣和氣大方的貴人,哪個孩子不喜歡呢?
通善坊的居民們雖然不窮,但也不是各個都有閑錢給孩子們買零嘴,更别美味如景甯伯府出品的吃食了。
說一句誇張的,每次夫人帶來的零嘴吃食,都是那群小娃娃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
玉盤下去後,孩子們激動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地傳來,聽着他們純粹的歡喜和感激,葉蓁蓁不由莞爾一笑,享受了一把聖誕老人的快樂。
一回頭就對上了兒子疑惑的視線,她教育道:“孟子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雖然咱們不能做到兼善天下,但在能力範圍内,給身邊人帶來更多的快樂和幫助也是可以的。就比如說現在,這些點心零嘴的花銷對咱們來說不足挂齒,但對于這些一年到頭都沒有機會一嘗的小孩子們來說,這相當于無上的美味和甜美的記憶,咱們的舉手之勞,足夠他們開開心心地過一個好年,何樂而不為呢。”
崔執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娘,這也是您創辦永善堂的初衷嗎?”
“是的。”
興許是前世從未缺過錢的原因,在生活質量得到保證後,葉蓁蓁對錢财并沒有多大的執念,更注重的是一種精神追求。
有些人覺得她大把銀子撒出去做慈善,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為,但她并不覺得如此,大概是彼此的追求不同的。
“慈善的的本質是,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做這些是需要耗費銀兩的,别看娘親的國色胭脂坊開遍各地,但大部分收入都投入慈善中去了。如果娘沒有辦慈善堂,這些銀兩日後就是你的。”
葉蓁蓁說道這裡,微微一頓,仔細觀察着兒子的神色——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與兒子談及這個問題,畢竟在許多人的觀念裡,語氣把銀子花在外人身上,還不如留給自家兒子。
兒子已經到了懂事的年齡,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令人欣喜的是,崔執端并沒有心疼,而是說道:“這本來就是娘親掙的銀子,您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爹爹說了,男子漢要有志氣,想要銀子,就得自己掙。”
葉蓁蓁開心地笑了:“對,咱們家的旺仔真有志氣。”
她的國色能夠順順利利地開遍全國各地,并不單獨是她的功勞,一是有王祁在全國各地奔波管理,二是有朝廷的支持。
畢竟她把胭脂坊和胭脂鋪的大部分收入用作慈善,宣武帝和皇後是看在眼裡的,對此贊許有加,不管其他人有多麼眼紅,也不敢出手排擠打壓,否則,那就是與朝廷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