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邀星的含沙射影，皇後似乎聽不大明白，最後随意找了個由頭将人支開了。

　　“平月，你陪本宮去裡間，換身衣裳。”皇後神色淡淡，帶着平月去了裡屋，換了一身更淡雅的衣裳。

　　平月一邊服侍皇後換衣，想起适才邀星的添油加醋，有些不放心地低聲勸道，“娘娘，永甯郡主她......”

　　“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麼。”皇後淺淺一笑，打斷了平月的未盡之言。

　　“她們是想挑撥本宮同永甯郡主的關系。讓邀星如此冒進，想來是當真急了。”

　　陛下忙于政務，不好入後宮，各宮妃嫔見皇帝的次數，一碗水端平，皇後比她們也就多一個十五。

　　籠絡不到皇帝的心，她們有力無處使，便又将矛頭指向了皇後，想盡辦法在她身邊安插眼線。

　　永甯郡主和陛下的過往，當真知曉内情的人并不多，但捕風捉影向來是後宮常見，僅憑皇後如今和永甯郡主的關系，她們就看不下去。

　　平月見皇後心如明鏡，也放下心來，對邀星這樣上不得台面的舉動，隻有輕蔑，“她們以為拉娘娘您下馬，就可以有機會更進一步，實在是癡人說夢。”

　　後宮妃嫔的位份，是因家世而定，但最高也不過妃位，以後便是有了皇子，頂多也就是貴妃。

　　這亦是因為她們家世顯貴，皇帝不願重蹈先帝的覆轍，娶一個高門貴胄的皇後來掣肘自己。

　　“她們盯着本宮也好，這樣就不會日日去陛下跟前打轉，惹得陛下心煩。”

　　皇後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準确地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注視良久道，“替本宮重新梳妝吧，眼尾用黛筆畫鈍些。”

　　聽皇後如此要求，平月卻是一愣，難得猶豫起來，思量措辭道，“娘娘眼尾飛揚，顧盼神飛，為何藏拙......”

　　“本宮知道你的好意。”皇後笑了笑，眼底卻是無奈和淡淡的苦澀。

　　“東施效颦不過無謂，本宮相信陛下選本宮為後，絕非想讓本宮成為旁人的影子。”

　　在坤甯宮，除了入邀星一類其他妃嫔安插來的眼線，無人會在皇後面前主動提及永甯郡主。

　　就連皇帝和太後也是一般，在皇後面前，似乎總會回避那個名字。

　　越是如此，皇後越清楚，關于永甯郡主和皇帝之間有過的傳言，不全是捕風捉影。

　　她是皇帝的妻子，是後宮之主，按理她該心有不甘，可随着和永甯郡主越來越熟識，皇後的心底連半分嫉妒也升不起來，隻有慶幸。

　　慶幸永甯郡主和永義侯情投意合，否則今日坐在後位上的，怕就不是她了。

　　漸漸地，皇後開始有意模仿起了永甯郡主的穿衣打扮，特别是眼睛，她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唯一和容晚玉相似的，就隻有一處。

　　所以總會讓手巧心細的平月給自己認真妝飾，讓自己更像永甯郡主一些，就連衣櫃中的衣t裳，也大多顔色頗豔。

　　今日永甯郡主托她向皇帝轉達設立官辦醫館一事，卻讓她忽然醒悟過來，一味地邯鄲學步，到最後，隻會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她應該當好這個皇後，以她自己所長，将目光放眼整個澧朝，而非隻看見後宮妃嫔和皇帝。

　　見皇後态度堅決，平月也不再多言，幫皇後調整了妝容，加重眼尾的色彩後，皇後整個人都顯得溫婉起來，其實更符合她自己的氣質。

　　“還有那些顔色太重的衣裳，都收起來吧。”

　　看見鏡子裡又恢複成熟悉模樣的自己，皇後不覺心頭都更輕松了幾分，又囑咐了一聲。

　　妝點妥當後，姜詢也因接到皇後宮裡人的傳話，難得來了坤甯宮用午膳。

　　一見到皇後，姜詢的視線少見的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覺得她和之前有什麼地方不大一樣了。

　　不過也隻是一瞬，姜詢很快收回心神，落座後尚未拿起筷子便開口問道，“你讓朕來用午膳，是有什麼事？”

　　帝後成婚也不過幾個月，每月還見不上幾回面，其實連熟悉都算不上。

　　姜詢對于皇後最滿意的一點，便是她足夠懂事，不會像其他妃嫔那樣三天兩頭的到自己跟前獻殷勤，惹人心煩。

　　對于身為皇後該做的，她也能盡力做好，雖然因為年輕不夠周全，但也不算愚不可及。

　　所以姜詢才有此問，他知道皇後不會因為私事來打擾自己，因此也才直接應承了皇後的午膳之邀。

　　“陛下聖明，是永甯郡主，有一良策，托臣妾轉呈給陛下。”

　　皇後落落大方的回答，提及容晚玉也絲毫沒有異常，哪怕看見了姜詢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也隻當什麼都沒看見。

　　姜詢擡了擡頭，示意皇後直言，待聽完她的轉述後，陷入了沉思，琢磨起了可行之法。

　　現在他們聽到的内容，已經是容晚玉在遲不歸的督促下嚴格整改過的，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也足夠打動身為上位者的心。

　　“嗯......想法不錯。你讓容......她寫一份折子，遞進宮來便是。”

　　正事說完，姜詢似乎不知道還能再和皇後說些什麼，索性悶頭吃起了飯菜。

　　皇後也并未多言，隻是體貼地侍奉着皇帝用膳，夾的每一道菜都是合乎姜詢口味的。

　　用完膳後，姜詢漱口起身，有邁步離開之勢，想起什麼似的，又頓足側首。

　　“此策若成，于澧朝乃一大幸事。身為國母，你便是朕的一隻耳朵，一隻眼睛，什麼該聽，什麼該看，心裡可都有數？”

　　姜詢的這番話是在提醒皇後，不要受後宮那些流言蜚語影響，失了自己的初心和身份。

　　皇後自然明白，垂首應是，“臣妾受教。臣妾同陛下一般，皆心系澧朝百姓福祉和皇家之威，除此外再無其他。”

　　見皇後識大體，姜詢也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身離開，又回了禦書房。

　　坤甯宮衆人，在皇後的帶領下，俯身恭送皇帝離開。

　　“娘娘，陛下已經走遠了。”平月見皇後遲遲沒有起身，低聲提醒了一句。

　　皇後聞言回過神，這才緩緩起身，心裡卻是還在回想皇帝适才的那句話。

　　皇後可以是皇帝的一隻耳朵一隻眼睛，但絕不能是皇帝的嘴，不能揣度他的心思，妄自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