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她說不喜歡煙味兒,酒味兒,脂粉味兒。
他便買了捧花兒給她。
姰暖,“……”
這心思,倒是挺别緻的。
江四爺洗漱很快。
他從盥洗室出來時,林媽正進來送膳,見姰暖靠在床頭擺弄手邊那束白玫瑰,笑滋滋誇道。
“這花兒可真好看,老奴一會兒尋隻花瓶來,插在水裡能開上兩三天。”
姰暖愛不釋手地摸着花瓣兒,聽言笑彎眼梢。
“好,謝謝林媽。”
林媽忙擺手,見江四爺走過來,便拎着托盤退了出去。
姰暖将花兒放在天絲軟枕上,江四爺在她身邊落坐,笑她。
“晚上難不成還要抱着睡?”
姰暖給他布菜,聽言輕輕噘嘴。
“林媽一會兒就送花瓶來了。”
小桌架在床上,兩人面對面,看她噘嘴時嘴角還都是翹着的,可見心情十分好。
江四爺撿起箸子,清笑漫語。
“既然高興了,那就陪爺再用些飯,林媽說,你先頭沒吃兩口。”
說着話,一箸子菜便遞到了姰暖嘴邊。
姰暖眨眨眼,張口吃下。
想起今早自己也這麼喂過他。
心說,學得倒是挺快。
這大概便是江四爺,想對你好時,他總能讓你意想不到。
“四爺吃,不用管我,我自己來。”
見她聽話,江四爺也就沒再管。
隻是看她吃下幾口,該是有胃口的。
他眸光動了動,話說得慢條斯理,“為什麼不高興?”
姰暖聞言一頓,墨色瞳珠裡的清光微漾,她低垂着卷翹睫簾,細聲咕哝。
“四爺不在,我獨自呆着很無趣,還要算着你有多久才回來,等也等不到,等的有些悶罷了。”
江四爺下颚歪了歪,有些好笑地睨着她。
“爺便是在,也不是時時陪着你,你若覺得悶,喊林媽,喊姰恪,讓他們陪着你聊天說話。”
姰暖垂着眼,輕輕鼓了下腮,喃喃說,“這不一樣。”
江四爺眼裡溢出清懶笑芒,“哪兒不一樣?”
姰暖掀起眼睫看他,眼神澄靜夾着幽怨。
“說不上來,心裡的感覺不一樣。”
她微微歪頭,細語低輕,“我就是想讓四爺在,或是我知道四爺在,哪怕您不是在房裡陪着我,我心裡也安甯。”
這是一種依賴。
江四爺漆黑瞳眸柔和下來,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乖巧的小臉兒。
“知道了,用膳吧。”
他想,姰暖心裡是依賴他的。
所以才時刻想着他,想待在他身邊,想清楚他去向。
他一旦離開一時半刻,讓她不知他在哪兒,不清楚他做什麼,她會心裡不安。
女人,都多愁善感,還黏人。
他用着膳,眼簾輕掀掃了眼枕邊那捧白玫瑰。
思及她方才高興的笑彎眉眼,不禁心頭柔軟。
小姑娘,太好哄。
江四爺替她添了菜,啟唇時語聲溫和。
“明日讓姰恪給你瞧瞧,若是胎相穩固,便下地走走,不能總關在屋子裡,到院子裡透透氣。”
姰暖高興起來,“好!”
江四爺真覺得她是個天真乖巧的女孩子。
他笑,“你喜歡花兒,爺明日讓項沖找個花匠來,在院子裡給你辟一片花圃。”
姰暖眼睛都亮了,“花圃?”
江四爺唇畔笑意不減,有種沖動,很想摸摸她晶瑩剔透的眼珠子。
那樣子漂亮的,很像兩顆烏亮的寶石。
“種些時令的花兒,江公館的後庭院有一片,我母親愛這些,父親特意為此聘請了花匠,隻負責打理花圃。”
姰暖忙說,“不用那麼破費,我可以自己照顧。”
對上江四爺似笑非笑的眼,她咬咬唇,淺笑解釋。
“我可以試着照顧,學一學,慢慢會熟練的。”
“好。”
他答應下來。
總歸也是給她找些喜歡的事情做,讓她不至于再無趣,每日隻想着他。
姰暖惦念他依賴他,他心裡受用。
但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時時陪着她。
她不能太黏人,得習慣他不在身邊。
姰暖不曉得男人的别有用心。
她一整個下午的抑郁都煙消雲散,這會兒心情明朗得不得了。
這個男人是總站的比她高,但這也有他的優點。
隻要她足夠貼心惹他心憐,他遷就她哄她,也得心應手。
她看了看身邊的白玫瑰。
她從沒收到過花兒。
還是這樣時髦的大捧白玫瑰。
“真漂亮,四爺,這很貴吧?”
“不值幾個錢。”
“那是多少錢?”
“白玫瑰罕見,一支五塊大洋。”
姰暖笑意微滞,“五塊一支?”
她垂眼數了一下,這是五十五塊大洋?!
‘百善堂’大半年都掙不到。
“這太奢侈了。”
姰暖擡眼看他,心疼極了。
“過兩日凋謝了,五十五塊大洋不是打了水漂嗎?”
江四爺未料到她竟然還心疼起錢來。
他挑眉笑睨姰暖,“是六十塊,爺還賞了她,小小年紀這麼晚幫人賣花兒,不容易。”
姰暖愁眉舒展,隻是看着手邊的花兒,臉上再不像先前那麼高興。
江四爺低t笑,在她面腮上捏了一把。
“膚淺,才六十塊大洋,爺今日可給你赢了五百大洋。”
姰暖瞳眸微瞠,“五百大洋?搓牌赢得?”
雲甯城可真是繁華,這些富貴子弟搓牌消遣,竟也豪擲如此!
江四爺懶洋洋嗯了一聲,“剩下的都留給你零花,所以甭對爺送的花兒耷拉着臉,這可是爺的心意。”
姰暖唇角抿出淺笑,“我沒耷拉着臉,以後我可以自己種花兒了,喜歡什麼就養什麼,四爺不用再這麼破費,倒不如省下錢來,都給我好了。”
江四爺一手端起碗來,啧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淺歎。
“竟還是個小财迷。”
姰暖沒在意他的取笑,隻又彎着唇說:
“既然赢了錢,這麼高興,四爺不是更該暢飲幾杯?應酬又為何突然取消了?我以為四爺今晚不回來了。”
“爺說過不回來?”
姰暖小聲嘀咕,“若是喝多了,也說不準兒就不回來了。”
江四爺扯了餐巾擦拭唇角,唇邊弧度有些淡。
小丫頭,合着她心裡真正是因為這件事兒,才不高興。
他心下好笑,面上不顯。
“掃了興,自然也就沒興緻應酬,倒不如回來陪你。”
沒等姰暖再說什麼,房門就再次被敲響。
林媽在門外,“四爺,江公館來電話。”
江四爺偏頭聽了,随即自床邊起身,搭手揉了揉她發頂。
“好好吃飯,爺下去一趟。”
“嗯。”
他從房裡出來,林媽小聲說,“是大帥。”
江四爺沒說話。
下了樓,颀長身姿立在壁爐邊,随手勾起話筒。
“父親。”
對方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怒罵,“你自己胡鬧就算了,你還扯落别人臉皮!你說話怎麼能這麼無所顧忌!”
這一聽,就是先前在茶館的事,已經傳到了江大帥那兒去。
這前後不過兩個小時,想來整個雲甯城人盡皆知了。
江四爺被罵了,可想到某些人要不好受,頓時覺得心情還不錯。
他手肘搭在壁爐上,笑得懶散。
“您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本來就想娶妻。”
“我說的是江戟和娉婷!”
“那更怨不着我了,她總這麼纏上來,很壞兒子名聲。”
“你要名聲!别人就不要?這種事怎麼能拿到外面随便說!”
江四爺嗤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家裡的狗跑出去吃了屎,你總不能怪家裡人出去不栓門?您是不是忘了狗天性好那口兒,就算不跑出去,在家也一樣偷着吃。”
他罵江戟是狗,蘇娉婷是屎。
江大帥差點兒沒被他堵死,堵得臉黑如碳。
“江升!你給老子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