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又睡半天?”肖江明眉頭夾起,神情非常擔憂。
他是真的擔心自家父親,睡着睡着就去了陰曹地府。
平日時不時,還會把父親喊起來醒醒神。
他将糖水遞給妻子,“辛苦你将糖水倒出來,我先進去看看。”
“糖水?”妻子接過糖水覺得詫異,“無緣無故怎麼突然買糖水啊?”
肖江将原因說了一遍。
妻子聽說糖水什麼能提升陽氣,效果可能會好過人參時,提着糖水踮起腳摸了摸肖江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實在是沒發燒啊?怎麼盡發白日夢?”
“糖水能幫助身體恢複?一個糖水怎麼可能那麼神奇?”
說完,她又問了糖水的價格。
聽到要五十塊一杯時,妻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其他人糖水最多十五蚊一碗,你竟然買碗個五十的糖水回來?”
“現在什麼老闆這麼黑心啊?騙人也不帶這樣吧?”
說完,她大大歎氣,提着糖水碗轉身進了廚房,“算了,你讓老爺試試。不過,我勸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糖水就是糖水,就算加一道符也改變不了是糖水的本質。”
等到糖水再被端出來。
肖江接過碗拿過調羹進了房間。
房内的窗戶小心開了一條縫,為了照顧老人的休息,窗簾還拉上了一半隻露出另外半邊窗戶透亮。
房内彌漫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老人躺在床上,側躺着睡臉型瘦到凹陷,聽見動靜,他顫巍巍睜開了眼睛。
“阿……阿江。”
“我在。”肖江趕快攙扶着老爹起床,笑道:“今日帶了你最鐘意的糖水,很溫補的快試一下。”
“我……不餓。”老爹困頓費力的睜着眼。
“不餓也吃點。”肖江見曾經意氣風發的老爹,如今變成這幅模樣,心底也異常難受,等慢慢喝完糖水他又安排好老爹躺回床上休息。
等出了門。
妻子在廚房準備做飯,見肖江進來,她也歎氣安慰,“江哥,盡人事聽天命,老爺不會怪我們的。”
老爺就是香江媳婦稱呼公公的方式。
“嗯。”肖江眼内滿是痛苦,最終也隻能點了點頭。
到了中飯的點。
肖江準備端着粥去喂老爹,剛轉身就看見父親已經扶着門走了出來,雖然動作依然顫顫巍巍,但看着精神頭好了不少。
他驚喜道:“爸,你怎麼出來了?”
這還是半個月以來,第一次見老爹能夠站着出來。
老人家終于有了點力氣,他看着飯桌上冒着熱氣的飯菜,忽然腸胃傳來一聲饑餓的叫聲。
他虛弱的笑笑:“有沒準備米飯啊?肚子餓了。”
“有!我就去端。”肖江與妻子端着飯出來,都看見了對方喜不自禁的神色。
餓了好啊!
醫生說,隻要老人能夠恢複食欲,身體就不會有太大的毛病。
妻子更是激動的去推肖江:“我來準備飯,你快去給老爺再買點糖水。”
那杯糖水真是神了!竟然真的能讓父親恢複精氣神。
如果多喝幾次,身體是不是能完全康複?
肖江越想也是越激動,一顆雀躍的心都蹦跶到了嗓子眼,連連說:“好,我這就去再買兩杯回來!”
五十塊算什麼?
這可比幾千塊一根的人參管用多了!
可惜,不等肖江趕到。
楚記糖水就已經賣了個空。
日頭逐漸高挂,随着溫度的上升,現場還留下了一部分客人,他們脫掉了外套好奇的等候在店鋪外邊。
直到——
楚月檸留下前三位的顧客,沖着還在現場的客人歉意的笑了笑:“讓大家久等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嗐,沒所謂。楚大師無需放心上。”一位皮膚黝黑的大哥樂呵呵道,“咱們啊,就是沒在電視節目上看過瘾過來看看現場,飽飽眼福。”
大哥的話音落下,就有不少人跟着接話。
“就是,大師盡管放心算。”
“對啊,我們能看着湊湊熱鬧就行。”
在場不少人就是沖着楚月檸的算命來的,他們都想看看,楚大師的算命是否如電視上一樣的神奇。
所以,誰都不願意離開。
楚月檸沒有再勸就折返進了風水鋪。
第一位算命的人,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
女孩坐下後,先是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局促的将雙肩背包放在腿上,感慨道:“楚大師,你這裡真好看,裝修風格都很特别。”
“謝謝。”楚月檸坐在桌旁,拎起一旁的小茶壺按照慣例倒了杯茶,又擡眸詢問,“需要嗎?”
夏歡搖了搖頭。
楚月檸放下小茶壺,問:“你想算什麼?”
沒想到,夏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手扶着桌邊站起前傾小聲問:“大師,算其他人也可以嗎?”
楚月檸倒是第一次見有人要花錢算别人的八字,沉吟了會兒,“可以是可以,有八字就行。不過,你确定要花兩百塊算别人的八字?”
“确……确定吧。”夏歡嘴上這麼說,緊緊拽着兩百塊錢表情又有點猶豫,就這麼遲疑了兩分鐘。
楚月檸看出她的窘迫,微微一笑道:“如果後悔了,我們現在就可以結束。”
“不不不。”聽到要結束,夏歡連連搖頭。
她昨晚看到算命節目,楚大師就好像神一般能夠洞悉算命人的命運就驚為天人。
一大早,她就記下了電視上的地址來了現場排隊。
“其實。”夏歡咬了咬嘴唇,“我還是一名學生,生活費加上兼職的工資也隻有一千塊一個月。”
她說完。
楚月檸就懂了。
在高消費的香江,一千塊用一個月,平時就要很節省。
現在才月初,就要拿出兩百塊來算命,對夏歡來說無疑有很大的壓力。
不過。
夏歡并沒有思慮太久,就大義淩然的将兩百塊往桌上一放:“不怕,為了救閨蜜出苦海,卦一定要算。”
楚月檸看了被細心保管到平整的港币,點了頭:“如果确定要算,就将要算人的八字提供給我。”
“好。”夏歡從背包拿出一個黑色的本子,翻找了幾頁遞了過去,“我特意和閨蜜确認過,這就是她男朋友的八字。”
“男朋友的八字?”
“既然是救閨蜜出苦海?不應該是拿閨蜜的八字算嗎?”
聽見門口鬧哄哄的問話,夏歡小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苦惱起來。
“大家有所不知,我算她男朋友的八字就是為了閨蜜。”
街坊們就不懂了啊。
“為了閨蜜,算閨蜜的八字更快吧?”
“莫非,是她男朋友對她不好?”
楚月檸掐算着八字,看向最後說話的街坊,笑道:“還真讓你說對,她閨蜜男朋友還真不怎麼樣。”
她邊算邊說:“金水過多,水代表腎髒,代表情志。在八字中,金水太旺的男性多情、喜歡和異性糾纏,好色且自我控制能力很差,抵擋不住誘惑。她男朋友出軌,且不止一個。”
夏歡沒想到楚大師僅僅是看一眼八字,就能看出對方的為人。
她想到了什麼,露出苦笑:“太好了,終于有人能夠看清渣男的真面目。那個渣男确實不是什麼好人,平時就對着女的眉來眼去,有一次,他……”
夏歡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件事,“有次三個人去旅遊,他趁着閨蜜外出,來敲我的房門。”
夏歡當然沒有開門。
晚上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害怕閨蜜誤會。
對方見她沒開門,反而在門外冷嘲熱諷一句:“裝什麼裝。”
“你閨蜜不相信是吧?”楚月檸看着夏歡的面相皺了眉,“我看出你已經三番兩次提醒過她。”
“是。”夏歡歎氣,“我閨蜜說,當時是隔壁房間水龍頭出了問題,他過來隻是想借個沖涼房。”
門口就有人諷刺。
“半夜借沖涼房?還是去獨身女的房間?”
“真是會編。”
“咩就是,說他不是想存心勾引,鬼都不會信啦。”
夏歡繼續無精打采的說。
“後來,我也有兩次發現過他出軌。第一次,我看見她男朋友騙她出差,卻剛好被我撞到在商店買避孕套,甚至還有女性和他舉止親密。”
“第二次,我看見她男朋友和一個女性在街頭親密。不過,等我把閨蜜喊過來,兩個人早就走了。”
“但是不論我如何解釋親眼看見,閨蜜就是不相信,甚至以為我是故意喊她們分手。”
夏歡還是有點委屈的。
誰會想要去害自己的好朋友?她肯定是發現了不對勁,才會勸分啊。
“你們不知道,我閨蜜很傻,全身心的相信渣男。甚至,家裡給的生活費也都花在了渣男身上,家境雖不是非常富裕,也算小康。父母疼愛,從小就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面條都不會下的人,竟然為了渣男去學做飯,手臂每次都被熱油燙的起小水泡。”
“現在,閨蜜馬上要和他見家長訂婚,如果進度夠快,兩個人還會訂在年底結婚。”
夏歡也是真急了,她不夠錢去請私家偵探,也不夠時間去跟蹤閨蜜的男朋友。
唯一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楚大師身上。
街坊們聽完,覺得夏歡真的傻。
“既然你閨蜜不相信,不就由他們去咯。”
“反正總有發現的一天。”
“你說多了,反而影響你和閨蜜的感情。”
“聽阿姨的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阿姨是過來人,閨蜜和她男朋友是一張床上的人,她不會相信你的話。”
“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行啊。”夏歡依然不肯放棄,搖了搖頭,“我和閨蜜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說好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不能夠眼睜睜看着她跳火坑,被渣男毀掉一輩子。”
一句話,就讓原本還想勸的人安靜下來。
确實,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們也是會幫忙的。
夏歡滿腦子亂糟糟的,努力理清楚思緒後說:“我想好了。”
“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隻要能夠抓到出軌現場,長痛不如短痛。她一定會認清渣男真面目的。”
“大師,麻煩你一定要算仔細點。看看渣男會在哪個地方約會,又或者會在哪個酒店開房。算好,我馬上帶閨蜜去抓個現行。”
誰知。
楚月檸卻看着夏歡的面相,輕輕歎了一口氣。
“可是,你帶她去抓奸會毀容的啊。”
“她的一輩子是一輩子,你的就不是嗎?”
第125章
“毀……毀容?”
楚月檸的話說完。
夏歡傻眼了,她看過節目,當然知道楚大師有多神。香江很多觀衆都說,楚大師能夠一眼看到算命者的未來。
拳館師傅的癌症。
香江科技大學的投毒事件。
哪件不是轟轟烈烈?
大師算到會毀容,就一定會毀容!!
夏歡一點也沒懷疑楚月檸的算卦真實性,雙手哆嗦着摸上了臉,要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也才二十出頭正是愛美的年齡。
她萬萬沒想到,隻是因為想要幫助閨蜜跳出火坑,會導緻自己毀容,又同時擔憂起閨蜜,秀氣的臉上的柳葉眉也不由皺了起來。
“大師,是不是去抓奸的時候,渣男惱羞成怒傷害了我們?我……閨蜜也毀容了嗎?”
楚月檸掐指算了算,望着惶恐不已卻依舊擔心閨蜜的夏歡,又放下了手。
她緩和了下措辭:“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樣。”
“不一樣?”夏歡更加疑惑了,“有什麼不一樣?”
“原本呢,你就算沒有來算命,三個時辰後也會得到渣男帶人去酒店開房的消息。”楚月檸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解釋,“按照你的性格,會馬上帶閨蜜去酒店。”
“本來,你還想要再喊上兩個同學的,不過轉念一想,人多嘴雜事情傳出去可能會讓閨蜜沒面子,最後就沒有喊。”
畢竟,被戴綠帽子也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
很多女孩的對象出軌了以後,她們都變得不自信和敏感。
夏歡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會兩個女孩就沖去了酒店抓奸。
夏歡按照邏輯推演了一下,肯定點頭:“沒錯,我确實會這樣做。”
楚月檸繼續掐算。
“到了酒店後,你擔心渣男熟悉閨蜜的聲音叫不開門,還特意花了五十塊錢雇傭了做保潔的阿姨,讓她來幫忙。”
其實,算到這裡。
也不難看出來夏歡算是很謹慎的人,她不過是為了好朋友,在某些地方做了讓步。
“門開了以後,你見真是渣男非常憤怒,和閨蜜一起沖進房間找小三。”
“渣男攔着,你們三個人發生了沖突。他抄起鐵盒異常憤怒,或許是和閨蜜還有感情,他将鐵盒扔向了你,鐵盒缺口的邊劃爛了你的臉。”
“因為你本來就是疤痕體質,臉上就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
夏歡柳葉眉緊緊皺着,抿着唇。
她沒想到事件會如此發展。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閨蜜是最好的朋友,她想到會毀容一輩子也難免害怕。
“大師……我毀了容,那閨蜜以後是不是就跳出了火坑?她不會再被渣男耽誤了吧?”
她安慰自己。
就算命運軌迹中毀了容,但隻要閨蜜能夠認清渣男,她的内心還能夠找到平衡。
其他街坊也幫着安慰。
“朋友都為了幫助自己毀了容,肯定分手啊。”
“咪就是,這樣的渣男未必還要留着過年?”
“放心,你閨蜜一定分手。”
夏歡雖然在等待,但她滿心也這樣認為。
面對大家肯定的言論。
楚月檸搖了頭,纖細的手拿起茶壺慢慢添了一杯茶,青翠的茶葉随着水流打轉。
茶壺被輕輕放下。
“并沒有。”
“沒有!”夏歡震驚到不敢置信,不明白事情哪裡出了問題,“我都毀容了,閨蜜和渣男還沒有分手?”
這簡直超出了夏歡的認知。
一直以來。
她都以為兩個人就是皿緣不一樣的親姐妹,她願意為閨蜜兩肋插刀,閨蜜肯定也願意為她打抱不平。
楚月檸掐指算了算,“從男八字上看,他雖出軌花心,卻有一正緣願意不離不棄。所以說,你閨蜜早就知道渣男出軌的事情。”
“畢竟,你能發現他出軌,她的其他朋友一樣也可以。可惜,你閨蜜過于戀愛腦,沉溺在渣男虛僞的欺騙中。為了渣男,甚至可以不要家人、朋友,甚至還可以不要事業。别說分手,你毀容以後,她甚至切斷了和你的聯系。”
夏歡沉默了。
靜靜聽着楚月檸講。
“你本身學曆優秀,有一個不錯的前程,家裡人也會因為你越來越好的前程過上好的生活。反倒是因為介入了她人因果,你承擔了她本該承受的命運。毀了容後,你找不到好的工作,也不敢向喜歡的男孩子告白,你做事變得敏感自卑,後來還患上了抑郁症。”
“父母也為了幫你治病,花光了家庭的積蓄。”
“反觀你閨蜜。抓奸事件過了幾天,她和渣男就快速和好,并且訂婚結婚,後來,她還給渣男生了三個小孩。”
夏歡沒想到好心幫閨蜜,反而得到這樣的下場。
不,按照楚大師的算法。
對方根本不配當她好朋友,哪有最好的朋友見她毀了容,不幫着讨要說法,反而和渣男選擇結婚的?
還生了三個兒子。
夏歡聯想到以後,忍不住幹嘔出聲。
楚月檸算到這,又将算到的酒店地址給了出來,“現在,輪到你做決定。”
她其實也好奇。
夏歡是還願意勸醒閨蜜。
還是就此了斷?
夏歡看着酒店的地址,她覺得諷刺極了,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大師,我不會去酒店,沒人會這麼傻。”
她去了,就會毀容。
毀容就算了,還得不到一個好下場。她被這一卦打的腦子清醒,跳出了框架看待這件事。
越回憶,腦子就越是清醒。
從閨蜜欲言又止的神情,從閨蜜有時候拉着她默默哭泣的樣子。
夏歡還有什麼想不明白?
“大師。”夏歡看向長桌旁帶線的座機,“我能借用座機打個電話嗎?”
楚月檸按着座機,彎曲的座機線随着幅度上了桌面,将座機推了過去。
“請便。”
“謝謝。”
夏歡拿起話筒,撥了一串号碼,等接線的聲音響起,對面傳來一道青春洋溢的女聲。
她停頓了一會兒。
直到對面不斷催促。
夏歡才問:“芳芳,其實你早就知道渣男出軌的事了吧?”
對面的芳芳聽出來是夏歡的聲音,猶豫了下也沒隐瞞,“是……但是阿業說,是小三先勾引他,他把小三當成了我,還說他很愛我,不能夠離開我。”
芳芳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我就原諒了他。”
夏歡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諷刺。
也覺得兩人的關系沒了意思,對方真的早就知道渣男出軌的事,剩下她一個人幹着急。
“芳芳,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兩個不再是朋友,沒事,不要再聯系我。”
芳芳着急了,想要解釋,“歡歡,你聽我解釋……”
夏歡直接挂斷電話。
她看着前方慢慢倒茶,氣質卻從容有度的楚月檸,露出感激的笑容。
有的人可能會覺得她兩百塊花在這兩個狼心狗肺的人身上,不值。
隻有她覺得值。
如果不是這一卦,她可能直到毀容才看清楚芳芳懦弱的性格。
夏歡起身向楚月檸鞠了個躬,感激道:“辛苦大師了。”
楚月檸微一笑:“不客氣。”
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一張被風掀起邊邊的紙條,“地址打算怎麼辦?”
“不說了。”夏歡拿起紙條揉成一個團丢進垃圾桶。
如果毀容是芳芳原本要承擔的命運。
就算做不成朋友,她也不想讓一個女孩去面對這種禍事。
夏歡離開,圍觀的街坊們就發出一陣陣感慨。
“真是同情誰就要背負誰的命運。”
“老天都說有因就有果,擅自介入她人因果,有時候真的沒有好下場。”
“之前就是幫祝表哥還債,現在變成了我欠了一屁股的債。”
“我有個親戚也是,幫朋友擋着前任找茬,結果她代替朋友被捅死了。”
楚月檸收了卦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看向牆壁上的挂鐘,已經上午十點鐘。
收回目光,她才和街坊們說:“萬物有靈,每個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能量場,如果強行幹擾他人的能量場,就會轉嫁他人的因果。”
“夏小姐,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妄圖拯救不值得的人,是一場無謂的消耗,大家都要帶眼睛識人。”
門口已經被堵得水洩不通,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楚月檸起身開了店鋪内的燈,啪的一聲,廳内就亮堂不少。
她微微一笑:“好啦,下一卦。”
—
第二個算命的人是個男人,他年齡大約三十多,身形高大面容白淨,還算長相有點帥氣。
他穿着下水用的黑色防水連體褲裡面一件短袖白襯衣,一直等候在隔間。
楚怡和衛硯臨被逼在隔間。
一個兩指捏着鼻子,将頭供在糖水隔間的窗戶外。
一個直接将紅色塑膠袋從頭上捋下,在鼻子上打了個蝴蝶結。
聽到下一卦時,男人的眼睛明顯亮了馬上就走了出來。
一股濃烈的狐臭摻和着魚腥味立馬充斥着現場。
門口有個人沒有頂住,捏着鼻子幹嘔,“賣魚峰,我真的唔該你出門打香水啦,又是狐臭又是魚腥味,誰受得了哇?”
賣魚峰也不好意思,彎腰向後來的人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今天剛到檔口就聽說大師開了新店,急着過來沒準備。”
說完,賣魚峰又滿臉歉意的看向楚月檸,手足無措也不敢坐下,“大師,真是對……”
“沒關系。”楚月檸并沒有嫌棄對方的味道,這種味道還沒那晚在甲闆上聞到的屍體腐爛味臭。
她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緊張,微一笑,“坐吧。”
賣魚峰愣了愣。
小到大,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有人沒有嫌棄他的味道,他坐下後原本緊繃的肩膀跟着放松下來。
“多謝大師。”
楚月檸先按照流程要了八字,“你想算什麼?”
賣魚峰遲疑了下,白淨的臉染上了幾分不安與煩惱。他往後邊看了一眼,又拿着椅子往前湊了湊。
楚月檸感受到那股臭味,默默往後仰了一下,“沒關系的,你正常距離講話就行。”
“哦哦哦。”賣魚峰又馬上帶着椅子後撤,撤完後才忐忑的說,“大師,我認識飛魚哥,他說從你這求了串能夠增加桃花運的挂件。我也想來求一個。”
賣魚峰前幾日在魚檔,恰好碰到飛魚哥帶着粉紅色的貔貅。
一時好奇之下問了一嘴。
飛魚說是可以招桃花的,他就記在了心上。
楚月檸還沒掐算八字,覺得奇怪眨了眨眼擡頭:“你也想要桃花運?”
“不是啊。”賣魚峰憋得臉囧紅,半晌才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想避避桃花運。看看有沒有什麼挂件,一帶,就沒人會喜歡我的?”
話音剛出。
門口就傳來一聲聲爆笑。
賣魚峰從十七歲就接替了老父親的位置,在九龍街市賣魚賣了十幾年,現場有不少街坊清楚情況。
聽說賣魚峰想避桃花運,一個個就打趣。
“賣魚峰,你說就你身上這個味就已經夠桃花絕緣體,還想求挂件避桃花?”
“就是啊,賣魚峰,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們笑?”
“同學一場,從小到大,我都沒見你追哪個女孩成功過,怎麼還需要避桃花啊?”
賣魚峰臉臊得通紅,他和幾個人比較熟絡也不介意大家開玩笑,就說:“不是,我避桃花是想要避基佬的桃花啊。”
香江跟着國際開放的腳步,思想也早早開放。男人喜歡男人,就被稱呼為基佬。
在香江,基佬并不是什麼新鮮事。
同學就好奇:“基佬?怎麼,你還有基佬看上啊?”
“鬼知道怎麼回事哦。”賣魚峰講起來就覺得晦氣,白淨的臉上露出沮喪之色,“近排日子有個男的總是到檔口來,坐在旁邊一盯我就是半天,我真的是受不了。”
如果不是他脾氣好。
被人這樣盯,他真的要找對方打上一架。
大家見賣魚峰真的非常苦惱,也不開玩笑了。
“會不會是你想錯了啊?畢竟,你身上味道這麼重,很少人能夠頂得住喔。”
“是咯,我是個男人也頂不住。站在你旁邊十分鐘,就可以一天不用食飯。”
“現在很多基佬都潔癖嘛,他們要找都是找那種很幹淨的男仔。”
“你一臭起來,哪樣都不占喔。”
賣魚峰見大家不信,也急:“我說的是真的,那個中年男人真的非常奇怪。”
“大約在一個月前。九龍市場忽然有個男的出現,一開始沒有說話就是打量我的檔口。當時我正在劏魚嘛,哪有時間理他?就任由他看咯。反正看兩眼,我又沒損失。”
“結果,等我劏完魚,他就說要包下池子裡的魚,讓我全部送去一棟别墅。”
“有錢不賺是傻仔嘛,我也沒想那麼多,就把池子裡的魚全部撈起來,按照地址送了過去。後來呢,他就經常來檔口找我,有時候一待就是一下午,臨走時就喊我按照老規矩送魚。”
賣魚佬現在都記得到了地方,被對方的别墅給震撼住。
他回憶着,眼眸也忍不住浮現起向往的色彩。
“别墅真的好大,足足幾百平方,光是一個廚房就有我房間大,停車場還有好幾輛賓利。我開始以為是遇見了有錢佬,對方覺得我魚質量好,欣賞我的魚。”
“結果,他真的幾乎日日都蹲在魚檔。”
賣魚峰就想起後來的日子,表情開始痛苦起來。
剛開始,賣魚峰其實也沒多想。
以為那位先生就是無聊,來市場看他劏魚解悶。
直到——
“他開始邀請我去别墅共進晚餐,說什麼想要多了解我一些。”
說道這,賣魚峰的情緒開始有點激動,他一想起被另一個男人惦記上,就忍不住全身起雞皮疙瘩。
“街坊你們說說,一個男人想要了解另外一個男人,他想幹嗎?你們不知道啊,有次,他還要約着我一起上廁所。”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結果進了廁所,他就一直偷偷盯着我下邊。”
如今的賣魚峰想起這個場景,還忍不住想要捂檔。
可怕。
實在太可怕了。
“這哪裡是有錢佬啊?簡直就是變态!”
街坊們被賣魚峰又是逗得一陣笑。
賣魚峰就繼續說:“我當時就被吓得跑了,後來,他再來找我,我就沒搭理過他。”
“他應該是見我不理人,就想借機利誘。說有個朋友開五星級酒店,需要很多海魚,讓我找時間去送,一筆訂單就能賺整整十萬塊。”
街坊們就誇張的哇了一聲。
“十萬塊哦!想想,其實賣魚峰有的賺啊。”
“就是,讓人看一眼,吊多幾個十萬塊,賺一百萬不是問題哦!”
“看看就看看咯,十萬塊,你給他多看幾次都行啦。”
“賣魚峰啊,這麼好的發财機會擺在面前,你未必都把握不住啊?”
“既然他鐘意你,你不如就假意迎合,等到錢到手再換個地方賣魚?”
賣魚峰見街坊不但不同情,甚至還慫恿他就一臉悲催。
“開玩笑,我賣魚峰雖然缺錢,但也絕不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出賣身體的人。”
賣魚峰也是實在受不了同性的騷擾了,就急着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楚月檸。
楚月檸在喝茶,默默分析着賣魚峰說的話。
“大師,你想辦法幫幫我吧。”賣魚峰實在哭笑不得了。
“嗯。”楚月檸放下茶杯,拿着賣魚峰的八字掐了掐,“我先幫你算算,有時候有同性緣,也是能夠從八字上看出來的。”
賣魚峰一聽能算,也馬上坐直了身子,生怕臭味熏到大師還舉起手揮了揮周圍的臭味。
楚月檸說:“我們呢,先從你的家庭情況看起,八字中,除了日柱其他幾戶都是單數,也就是獨宿,日柱又流通到父母星。也就是說,你是家中獨子,且是父母的老來子。”
“有這個八字的人,童年一般都非常殷實受父母的寵愛。”
賣魚峰憶起童年,原本有點焦慮的面相也染上笑容:“大師算的沒錯,我确實是父母老來子,也确實得父母寵愛。”
楚月檸繼續算:“青春期的時候,父母福蔭就結束。你因體味在學校待不下去,就接手了父親的賣魚攤。”
賣魚峰連連點頭,“大師真準,我的體味就是在青春期後漸漸嚴重。”
“這點并不用靠算也能知道。”楚月檸解釋,“狐臭又被稱呼為臭汗症,是由大汗腺分泌過多引起。青春期前,性腺尚未成熟所以極少表現出來。等青春期的時候,性腺成熟了就會開始表現。”
“原來是這樣。”賣魚峰連聲歎氣,“我可是讓這個事害慘了,原本還有兩個女學生一起玩,等到臭起來,身邊别說異性,就連同性兄弟都沒了啊。”
有街坊就問:“現在好像引進了狐臭手術喔,怎麼不考慮去做呢?”
賣魚峰就解釋:“之前小的時候沒有嘛,等到現在,父母老了又多病,賺的錢要維持家用還要供父母看病。就算靠政府給的社會保障金啊,也不夠用。”
街坊們也連連接聲說是。
确實。
香江消費高,就代表贍養老人成本也更高,靠政府保障金和賣魚峰那點賣魚錢,還真的不夠生活。
見大家氣氛低迷,賣魚峰又笑:“放心啦,等我賺到錢第一件事就是做手術,不會臭一世的。”
賣魚峰一番自嘲的話,讓氣氛再度輕松起來。
這邊,楚月檸就繼續掐算,“青春期到現在的十年,财運一般,感情幾乎是空白。不過……你現在談了女朋友?”
賣魚峰不好意思起來,面對街坊們起哄的聲音,他承認了:“是,認識已經快三個月,她也不嫌棄我臭。”
街坊們就起哄。
“賣魚峰是不是真的啊?”
“漂亮女朋友會找你這麼臭的一個人?”
賣魚峰笑着解釋:“我女朋友真的人美心善,我也答應要對她忠心,所以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都不想讓她誤會。”
這才是他急着來求避桃花運的真正原因。
“等等,我先算算。”
楚月檸掐了掐八字,開始,她以為掐錯,又掐算一遍。
然後,她挑了挑眉。
“怎麼樣?”賣魚峰忐忑的詢問,“那個基佬該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交朋友吧?”
楚月檸搖了搖頭,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其實……他不是基佬,也不是想和你交朋友。”
“不是?”賣魚峰更疑惑了,“那他幹嘛做那麼多讓人誤會的行徑?”
尤其還說想要了解他。
賣魚峰想到要被一個男人了解,就忍不住打了個顫。
楚月檸意味深長的看着他,淡淡落下一句話。
“其實他是想來提前看看未來的繼父,秉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