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洲來到了長坪村和李家村搭界的地方，這地方蓋了一座小院子，院子裡面三間低矮的黃泥糊着的屋子。

　　這裡就是楊華林現在的家了。

　　楊華洲一路上都在心裡組織着語言，等會見到楊華林，該怎麼跟他說這個事兒。

　　等到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就已站在了院子門口。

　　裡面有一間屋子還留着燈火，傳來嬰兒的哭聲。

　　“二哥，你在屋裡不？
”楊華洲朝着傳出燈火的那屋喊了一聲。

　　很快，屋門吱嘎一聲響，一個人影從裡面快速出來。

　　“哪個啊？
”

　　是錢氏的聲音。

　　“我是楊老五，我找我二哥。
”楊華洲道。

　　對錢氏這個女人，沒啥好感，楊華洲說話的聲音冷冰冰的。

　　錢氏卻顯得很是意外，也很驚喜。

　　“喲，是福兒五叔呀？
這大晚上的你咋過來了？
”

　　錢氏嘴裡寒暄着，小跑着來到了院子門口，拉開了院門。

　　“福兒他五叔，快請進，屋裡坐屋裡坐……”

　　錢氏熱情的招呼着。

　　楊華洲卻站着沒動，“我二哥呢？
我找他有事兒。
”

　　錢氏道：“有啥事兒你跟我說也一樣，回頭他家來了我轉告他。
”

　　“啥？
這麼晚了我二哥還沒回來？
”楊華洲詫了下，問。

　　錢氏道：“今早出門的時候就說了，明日一早要去接一批貨。
”

　　“我看他趕回來又趕過去太辛苦，就讓他今夜在鎮上找個客棧落下腳，要是接貨順利的話，明日夜裡就能家來了。
”錢氏道。

　　楊華洲皺眉，今夜看來是白跑了一趟了。

　　“福兒他五叔，你有啥事兒跟我說也一樣……”錢氏接着又道。

　　楊華洲回過神來，不想多看錢氏一眼。

　　搖了搖頭，啥話不說轉身就走。

　　錢氏送出了院子門，對着楊華洲的背影道：“讓大寶和綿綿過來耍，大家終究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啊……”

　　楊華洲腳下一刹，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走去，懶得搭理錢氏的搭讪。

　　這邊，錢氏望着楊華洲走遠的身影，撇了撇嘴。

　　“撿了一隻破鞋做媳婦，喜當爹，還樂呵得跟啥似的，我呸！
”

　　錢氏朝着楊華洲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也轉身回了屋子。

　　老陳家。

　　楊若蘭已經有五頓沒吃東西了，餓得前兇貼後背。

　　其間，她也去了竈房打算自己熬點小米粥啥的來吃吃，可是揭開米缸子，一隻肥碩的老鼠竄了出來。

　　直接跳到了她的手臂上，吓得她原地亂跳，差點撞上邊上的菜碗櫥櫃。

　　好不容易趕跑了老鼠，她打算舀點水來洗洗自己的手。

　　水缸裡的水，都發臭了，水缸的邊緣還生了蛆。

　　在那蠕動着，一坨一坨，有的掉到了地上，就跟一團飯米粒在地上爬似的。

　　楊若蘭再也忍不住，捂着口鼻一頭沖出了竈房，蹲在院子裡吐了個底朝天。

　　“喲，那日松都不在家，你這還懷上身子啦？
”

　　院子門口，劉氏剛好經過。

　　看到楊若蘭這副樣子，劉氏一邊嗑瓜子邊打趣。

　　楊若蘭擡起頭來，惡狠狠瞪了劉氏一眼。

　　“扯淡吧你？
四叔不能人道，你還生下了康小子，你才是真正本事大呢！
”楊若蘭道。

　　“你放屁！
”

　　劉氏惱了，一把瓜子直接砸在楊若蘭身上。

　　“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長輩的聲譽也是你能诋毀的？
”

　　劉氏叉着腰朝院子裡罵。

　　“沒良心，不要臉，你就是被你那死鬼老娘給慣壞了，慣殘了，弄到現在這樣五谷不分四體不勤。
”

　　“你看看你這副鬼樣子，真是吓人哪，你活該！
”劉氏疊聲罵道。

　　惹得隔壁鄰居全都探出頭來看熱鬧。

　　劉氏可不怕事大，還在那跳着腳數落楊若蘭的諸多不是。

　　楊若蘭要面子，最不喜歡就是被人當熱鬧看。

　　又或者說，她骨子裡是鄙視劉氏這樣的村婦的。

　　楊若蘭沒打算跟劉氏吵，吵不清，也吵不赢，餓了五頓，頭暈眼花的。

　　“我怕了你了，我不跟你吵，你要咋罵咋罵吧，姑奶奶不奉陪！
”

　　楊若蘭冷冷道，捂着肚子出了院子門，徑直朝村南頭那邊走去。

　　劉氏攔住楊若蘭：“今個不把理兒掰清楚，甭想走……”

　　“滾！
”

　　楊若蘭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手裡變戲法似的多出了一把剪子。

　　這下，劉氏可吓到了，趕緊跳到一旁躲了起來。

　　楊若蘭朝劉氏那個方向投去鄙夷一瞥，收了剪子，接着往前走。

　　一直到楊若蘭走遠了，劉氏才拍着兇口站了出來。

　　“你們大家夥兒瞅見了沒？
那個死丫頭是不是瘋啦？
她要殺人哪？
”劉氏問左右那些看熱鬧的婦人們。

　　婦人們一個個的反應都跟劉氏差不多。

　　“剛才蘭丫頭那眼神好兇啊，老四媳婦，你幸好跑得快，不然那一剪子就紮你身上咯！
”

　　有婦人打趣道。

　　劉氏一臉的後怕，還在那使勁兒的拍着兇口。

　　剪子？

　　劉氏心裡一動，突然想到了啥。

　　旺福也是被剪子給戳傷的，大家夥兒都猜測可能是跟女人有關。

　　難不成，是蘭丫頭做的？

　　劉氏為自己的這個猜測，激動得不能自制。

　　“哈哈，死丫頭，活該，活該！
”

　　劉氏撫掌，屁颠着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邊上其他的婦人看着劉氏跑開的身影，一個個搖頭。

　　“這兩個人，都不正常。
”

　　……

　　劉氏先是跑去楊華忠家找孫氏，發現孫氏家的院門緊鎖着。

　　這才想起孫氏這個時間點應該是在學堂那裡燒飯，于是，劉氏又激動的跑去了學堂那找孫氏。

　　此時學生們正在上上晝的課，楊永仙正帶着孩子們咿咿呀呀的念弟子規。

　　劉氏探頭探腦，在教室的窗口外看新奇。

　　惹得教室裡的孩子們都紛紛朝窗口這邊瞅，楊永仙皺了下眉，放下課本來到了門口。

　　“四嬸有何事？
”他問。

　　劉氏把目光從教室裡收了回來，對楊永仙道：“那啥，我找你三嬸。
”

　　“三嬸在後院竈房，四嬸快去吧，莫要在這裡影響學生念書。
”楊永仙道。

　　劉氏咧嘴一笑，一邊朝教室裡的那幫孩子們揮了下手，“小鬼頭們，瞅啥瞅，沒見過漂亮嬸子麼？
趕緊的念你們的書！
”

　　然後，劉氏扭着******朝後院竈房去了。

　　教室裡一陣哄笑，甚至還有調皮的站起身模仿着劉氏走路，惹得衆人再笑。

　　楊永仙以手扶額，滿頭黑線。

　　然後，他黑下臉來，走進了教室，手裡的戒尺用力拍在案桌上，“肅靜！
”

　　教室裡這才恢複了安靜，朗朗的念書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