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全主動将大白推出了屋子。

　　這一回，大白看着王洪全的目光變了幾分，他說：“我先去看看她，回頭再來跟爺說話。“

　　王洪全扶着門框慈祥點頭：“好，好，爺等着……“

　　看着大白進了紅梅那屋，王洪全暗暗點頭，心滿意足的轉身回屋。

　　這段時日他沒少護着紅梅，人參都偷去給她吃了。

　　待會大白問起紅梅這段時日在老王家的情況，紅梅肯定會把那些事情說出來的，到時候這大孫子對自己這個爺肯定會很感激。

　　兒子沒了，養老送終這事兒媳婦兒肯定不管。

　　兩個閨女也是潑出去的水，更指望不上。

　　唯一能指望的就兩個大孫子了。

　　哎，我可真是可憐啊，少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想要孫子給我養老送終還得提前在孫媳婦和曾孫子身上下功夫，我太難了我！

　　……

　　不清楚紅梅是怎麼跟大白那裡說的她這段時日在老王家安胎的情況，總之當大白再次來到王洪全這屋的時候，他紅着眼圈給王洪全跪下磕了個響頭。

　　并且言之鑿鑿的說出了王洪全先前一直在明裡暗裡試探态度的那句話：“爺，你放心，爹沒了，你還有我和小黑。“

　　“就算小黑不頂用，你也還有我，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死！“

　　王洪全等的就是這句話，老漢含着熱淚把大白扶起來。

　　大白又跟王洪全說：“爺，紅梅都跟我這說了，這段時日要不是你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她早就……“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她都懷了咱老王家的種，我不照顧她照顧誰呢？我還等着做太爺爺，幫你帶娃！“

　　提到娃，大白的眼睛裡掠過一絲光亮。

　　“爺，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說吧，啥事兒？“

　　“今夜我爹做法事，我想讓紅梅也去披麻戴孝。“

　　“啊？她的身體扛得住嗎？“

　　“應該行，這事兒還是她主動提出來的，她說我爹對她也不錯，重話都沒說過半句，如今我爹走得這麼凄慘，她想去哭幾聲，送他最後一程。“

　　“難為她有心了，隻是，她懷着娃，去那種地方不吉利。“王洪全猶豫着。

　　大白道：“娃也是我爹的親孫子，他九泉之下若有知，肯定隻會保佑他們母子，絕對不會害他們的。“

　　王洪全連連點頭，“這倒也是，可我擔心你娘，還有你嘎婆家那邊人不答應讓紅梅去啊，尤其是你娘，她到至今都不承認紅梅是咱家一份子，你還是别去開這個口哦……“

　　“正因這樣我才來跟爺你商量，我有個主意，但需要爺你來配合一把……“

　　……

　　祠堂那塊，譚氏陪着楊華梅坐在棺材邊，楊華梅目光一直在面前的棺材上徘徊。

　　偶爾垂下頭去抹把淚，周圍鬧哄哄的，除了前來吊喪和幫忙的親戚朋友，還有一堆看熱鬧的村民。

　　但楊華梅的腦子裡翻來覆去回想的都是這麼多年跟王栓子相處的點點滴滴。

　　年輕氣盛時候的争吵賭氣，王栓子對她的百般包容，兩人一起撫育孩子的艱辛，他拿回學堂月例錢的激動。

　　“栓子，年前咱倆還合計着這債還清了，往後咱就是一門心思的攢錢過日子，這好日子才剛剛開個頭，你咋就走了呢？你咋舍得撂下我就走啊？你這個狠心的人……“

　　楊華梅想着想着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譚氏在邊上又開始手忙腳亂的為她擦拭，安慰。

　　孫氏，劉氏，鮑素雲她們這些女眷也都在邊上坐着陪着，見狀也不時過來扶着梅兒肩膀安慰幾句。

　　待到楊華梅哭累了，靠在譚氏的肩膀閉目養神為夜裡的法事養精蓄銳的時候，劉氏悄無聲息的掏出一把瓜子來塞到嘴裡。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鮑素雲的胳膊肘，壓低聲說：“五弟妹，你說那個紅梅夜裡會不會過來哭喪？“

　　鮑素雲愣愣問：“她為啥要來啊？“

　　劉氏挑眉，“瞧你這話問的，大白回來了，他是長子，夜裡的一連串法事得用到他這個長子，可捧蓮花燈，牽回魂梯那些玩意兒得長子長媳一塊兒牽頭啊，不然栓子的魂魄走不穩可咋整？“

　　鮑素雲滿臉迷茫的眨巴着眼睛，“四嫂，你懂的可真多啊……“

　　劉氏拍了下鮑素雲的胳膊，不以為然的說：“嗨，十裡八村死人我沒少去看，看多了自然就懂了呗！“

　　要是有人敢甩給她一件道袍一把桃木劍，她都能跳上去咿咿呀呀給人操辦場法事。

　　鮑素雲'哦'了聲，垂下頭去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發呆。

　　“诶，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呀？“劉氏不甘心的又碰了碰鮑素雲的胳膊肘。

　　“說啥呀四嫂？“

　　“當然是說說紅梅今夜會不會過來啊！“

　　鮑素雲滿臉為難：“我又不是她，我咋曉得啊？“

　　“那你猜猜呗！“

　　鮑素雲搖搖頭，“我猜不出來。“

　　“猜不出來那你就随口說一個呗！“

　　“四嫂，你就别難為我了。“

　　“哎，跟你一塊兒說話真是無趣啊！“

　　劉氏狠狠白了鮑素雲一眼，扭頭去尋孫氏。

　　剛好那邊又有人過來吊喪，孫氏便扶着楊華梅，帶着小黑一塊兒去前面跪拜還禮去了。

　　坐在前面的譚氏突然扭過頭瞥了一眼劉氏：“啥場合都堵不住你那張破嘴！“

　　劉氏訝了下，“娘，先前我說啥你都聽到了？“

　　“我又不聾！“譚氏沒好氣的說。

　　“娘，那您老說說看，紅梅今夜會不會過來啊？“劉氏扭動着屁股，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發亮的盯着譚氏。

　　譚氏獰笑着：“她憑啥？名不正言不順的，有她一個野路子貨哭喪的地兒？“

　　劉氏舔了舔嘴唇，又說：“可她懷着大白的娃啊，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沒有過明面那也是老王家的媳婦兒。”

　　“是個屁，她給了你啥金元寶要你在這幫她說話？老四家的你快閉嘴吧，梅兒不認，你還上趕着認，你幹脆把人領回去給老四做小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