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突然砰一聲跪在楊華梅的跟前，并照着自己的臉左右扇了兩個耳光。

　　“娘，是兒子不孝，不該跟娘說那些傻話！”

　　楊華梅哭着俯下身将大白扶起來，可是大白是大小夥子了，存心要跪在地上，憑借楊華梅的那點力氣是很難拽起來的。

　　除非楊若晴過來。

　　不過真的讓楊若晴過來，那就不是拽，更不是扶，而是一腳踹。

　　“大白，你起來，起來說話。”

　　“娘，是兒子不孝，帶回來那麼一個不省心的女人，給娘添亂。”

　　“兒子，這不是你的錯，是她太狡猾，你被他蒙騙了。”

　　“娘，事到如今，她又懷了兒子的娃，兒子也做不出把她攆出家門一屍兩命的事。”大白一臉悲恸的說。

　　楊華梅輕輕點頭，摸着大白的頭：“那你想咋整？娘都随你。”

　　原本她是想勸兒子休妻的，但現在看到兒子這副樣子，‘休妻’那兩個字估計都用不着從自個嘴裡說出來了。

　　“娘，我想先等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給她一紙休書，給點錢，讓她離開長坪村。”

　　楊華梅愣了下，心下竟然暗暗欣喜了一把。

　　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結果啊，隻要孩子，不要紅梅。

　　給錢就給錢吧，家裡眼下還是給得起的。

　　大白好不容易才被楊華梅勸着起來了，又被楊華梅扶去了王洪全原來那屋子裡睡覺。

　　“兒子，你趕路累了，先睡一會兒，娘去給你整點吃的。”

　　“娘，我啥都不想吃。”

　　“那可不行，人不吃飯會餓死的，做啥都沒力氣。”

　　等到楊華梅端了一碗雞蛋面條重回屋子，大白依舊靠坐在床上，臉色還是蒼白虛弱。

　　楊華梅心疼得眼淚再次湧出來。

　　“你别這樣，不就一個女人嘛，沒啥大不了的。”

　　“從前咱村裡有些人家的媳婦兒在山裡，河灘上跟野漢子睡覺，家裡逮回去後也就吊起來打一頓了事，大夥兒笑一場也就過去了。”

　　“再說你四舅家的康表哥，他就不是你四舅生的。”

　　“啥？還有這回事？”大白呆滞的目光對這個消息竟然有了反應。

　　楊華梅不怕把娘家那點醜事抖出來，她就怕大白對啥啥都不感興趣。

　　“這事兒你可别跟外面說，你康表哥其實是你四舅媽和你大舅生的。”

　　“啊？大舅生的？怪不得康表哥長得一點兒都不随我四舅，跟鐵蛋表弟也是兩個樣子！”

　　楊華梅說：“鐵蛋那不一樣，他雖說庶子，卻是你四叔的親骨肉。”

　　大白點點頭，然後又靠回了床頭，似在消化這個消息。

　　“娘，原本這趟回來，我是很高興的。”

　　沉默了一陣後，大白又輕聲說。

　　“這趟我在外面賺了點錢，比上回還要多一點，給你們帶了好多禮品……”

　　但那些禮品，先前都掉地上毀掉了一大半……

　　“我還給娘和紅梅扯了兩塊衣裳料子……”

　　“好，好。”楊華梅噙着熱淚不停的點頭。

　　“我原本是想賺了這些錢就回來好好歇一陣子，陪陪娘，也安心等紅梅生下孩子。”

　　“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啥？你想做啥去？”楊華梅再次緊張起來。

　　“娘，實不相瞞，回來的路上我看到這一帶都在下雨，四處都是搶修抗洪，我突然有了個賺錢的點子。”

　　“要是這一票我做成了，那肯定是狠賺一筆，就算接下來三五年不開胡，都能坐在家裡吃香喝辣！”

　　“啥好點子啊？跟娘說說？”

　　“娘，生意這塊的事兒，您老就别操那份心了。”

　　楊華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你心裡有數就好。”

　　大白點頭：“我還想當個好兒子，做個好爹呢，肯定不會胡來，娘放心好了！”

　　“她紅梅跑去勾搭表姐夫，不就是沖着人家比我有錢，比我地位高麼？”

　　“哼，我雖比不得他的地位，可我這麼年輕，我能賺錢。”

　　“隻要我賺到大錢，腰纏萬貫，她還不得像狗一樣趴着仰望我？過來求我？”

　　“所以，我想通了，越是這種時候我越不能垮下，我要頂起來，我要搏一把，我要賺大錢，那筆大生意我必須要拿下！”

　　楊華梅一個鄉下婦道人家，成日裡就曉得打理點雞鴨和菜園子的，竟然被大白這番話給說得熱皿沸騰了。

　　“兒子啊，難得你有志氣有抱負，娘心裡樂啊！”

　　“你要是有啥用得着娘的地方，就開口。”

　　大白垂在身側手下意識緊了緊，他按捺着激動，思忖了一番後，用平穩的語調說：“娘，要是往常，兒子絕對不跟你這張那個口。”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兒子眼下急切要賺大錢，好讓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女人看清楚我大白的本事！”

　　“所以，兒子想跟娘這兒挪點本錢過來！”

　　“要多少？”楊華梅問。

　　大白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兩？”楊華梅問。

　　大白搖頭，“娘，我這趟做的是大買賣，我要五十兩！”

　　“啥？五十兩？”

　　楊華梅驚得差點沒捧穩手裡的碗。

　　心下忍不住有點狐疑，放在三哥那裡的二十兩銀子，再加上屋裡的那隻金手镯，加在一塊兒應該能湊夠五十兩。

　　大白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還是這隻是一個巧合？

　　可要是真把那些全部拿出來，那家裡就啥都沒有了。

　　包括後續生娃養娃，都沒錢了，吃喝也隻能指望田地裡那點收成。

　　可這會子在下雨，大夥兒都心惶惶，怕大水會淹沒莊稼，所以手頭不留點錢心裡不踏實。

　　“大白，五十兩銀子娘咋拿得出來啊？咱娘這個條件你又不是不清楚，上回為了給你蓋宅子，都已經花光了積蓄，還跟你三舅那邊挪了一點。”

　　大白的神色再次黯然下去，先前那股頹廢和沮喪再次漫上他的臉。

　　他垂下頭去，喃喃着說：“難道我注定永遠都爬不起來麼？難道我就這麼被一個女人看不起？被她玩弄和羞辱？我不甘心呐！”

　　重重一拳砸在床邊的木闆上，那手當即就破皮流皿……

　　楊華梅吓得手一抖，面碗打翻在地，她呼天搶地的撲上去抱住大白的手：“我的兒，你這是做啥呀？天塌下來娘都幫你頂着，不就是五十兩銀子麼，娘去幫你湊，咱咋地也不能讓你被人看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