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用上了輪椅的老楊頭心情開朗多了，每日進進出出都笑呵呵的，連帶着楊華忠他們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氣。

　　而且老楊頭還很貼心的讓楊華忠和孫氏他們自管出去走親訪友，他在家裡，基本的撒尿啥事兒都能自己做的，反正有尿壺嘛！

　　于是，楊華忠和孫氏他們還真的抽空跟着大孫氏他們一塊兒去了趟清水鎮，給小潔家閨女送百日禮。

　　小朵也跟着一塊兒去了，小朵為小潔家閨女準備的禮物是兩套小衣裳。

　　至于楊若晴那邊，自然是王翠蓮做代表。

　　一行人吃過早飯去的，晌午之後回來，中間的那頓晌午飯托付包素雲給老楊頭和譚氏送過來。

　　下晝他們回來的時候，楊華忠打算給老楊頭帶燒鵝，便提前從小潔婆家離開，和孫氏一塊兒去附近的一家鹵菜店裡買燒鵝。

　　快要到燒鵝鋪子門口時，孫氏突然刹住腳步，連帶着楊華忠都忍不住詫異的看了身旁的她一眼。

　　“咋啦？”他問。

　　隻見目光直勾勾望着前方，并擡手指了下：“晴兒爹，你看那邊那個婦人，可是……四弟妹？”

　　順着孫氏的指引楊華忠望過去，果真見到賣燒鵝的鋪子前面，一個婦人蹲在路邊，腳邊放着一隻籃子，籃子裡裝着紅薯，她兩隻手各舉了一隻跟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那叫賣。

　　“賣紅薯啊，又大又甜的紅薯，兩文錢一斤啊，不甜不要錢……”

　　她身上的衣衫很是單薄，腳上的鞋子還破了兩個洞，神色憔悴，瘦的眼窩深陷，下巴尖得能紮死人。

　　“還真是四弟妹啊，正月菊兒回來拜年的時候不是說她如今在她家過麼？咋跑到街上來賣紅薯了？還穿成這樣……”楊華忠也是滿臉詫異。

　　孫氏道：“我也不清楚啊，隻曉得之前她被老四休了，就跟着她哥嫂回了劉家村，後面許是跟那邊的哥嫂過不好吧，這才去了菊兒家，咋又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呢？”

　　楊華忠琢磨了下，“走，過去看看。”

　　孫氏點點頭，兩口子徑直往劉氏這邊來。

　　“兩位客官買紅薯嘛？又大又甜……”

　　劉氏擡起頭來，看到站在面前的二人，愣了下。

　　下一瞬，她突然拎起腳邊裝了紅薯的籃子起身就走。

　　“四弟妹！”

　　孫氏喊了一聲，追了上去，楊華忠也來了，兩口子追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裡。

　　楊華忠是男人，腳力好，幾步就跑到劉氏前面并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跑啥？”楊華忠皺着眉頭問。

　　孫氏也跟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道：“四弟妹，你别走啊，咱妯娌好些時日沒見了，說幾句話啊！”

　　劉氏挎着籃子側過身去，低着頭，悶聲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四弟妹。”

　　孫氏愣了下，随即來到劉氏跟前，擡手握住劉氏的手臂。

　　這手臂瘦得就剩下一把幹骨頭了，隻有從前一半粗細。

　　孫氏的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四弟妹，你咋瘦成這樣啊？你沒跟菊兒他們一塊兒住麼？”

　　劉氏埋着頭不說話，眼淚卻也吧嗒着往下掉。

　　孫氏拿出帕子來為劉氏擦淚，又扶着劉氏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

　　“四弟妹，你别這樣，好歹咱從前也妯娌一場，你有啥苦衷跟我說說。”孫氏又道。

　　劉氏方才擡起頭來看着孫氏，丢掉籃子抱住孫氏，‘哇’的一聲哭得像個孩子。

　　孫氏安撫了一番，劉氏方才止住哭，跟孫氏這抽抽搭搭說起了自己被休掉之後的經曆：

　　“當日我大哥把我領回了劉家村，暫時将我安置在他家後院裡，可我大嫂嫌棄我給他們丢臉，天天給我冷臉子。”

　　“我也曉得自個丢了臉，理虧，就想着要是他們願意給我一口飯吃，我就夾着尾巴做人，幫他們幹活，”

　　“可我大嫂就是不能容我，我把攆去了我二嫂家，二嫂更黑心，假裝對我好，帶着我去楓林鎮那邊趕集，三兩銀子把我賣給了一個都快六十五歲死了老婆子的老漢做續弦。”

　　“我當時剛好去了趟茅廁，回來聽到我二嫂跟媒人那裡收錢，我吓得立馬就跑了。”

　　“我去找我姐姐，我姐姐就讓我住了一天，傳信給了菊兒和陳彪，讓他們兩個把我接走了。”劉氏道。

　　“那這麼說，你現如今是跟着菊兒和陳彪住了？”孫氏問。

　　劉氏點頭，又搖頭：“我過年那陣子是跟着菊兒和陳彪住的，菊兒生了兩個兒子，我留在陳家跟陳母一塊兒幫菊兒帶孩子。”

　　“他們對我不賴，可是前陣子，菊兒又懷了身孕，接着又滑胎了，我可憐的閨女還大病了一場……”

　　聽到劉氏這番話，孫氏驚呆了。

　　楊華忠也是一臉錯愕。

　　“正月菊兒回來拜年的時候還好好的啊！”孫氏道。

　　劉氏道：“半個月前，元宵之後的事兒。”

　　孫氏恍然，那還差不多。

　　“那菊兒這會子情況咋樣啊？我們那邊是一點音訊都沒聽到啊！”孫氏又問。

　　劉氏道：“菊兒是給小兒子喂飯的時候不小心把小馬紮坐翻了，那一下摔得老重老重了，胎兒當時就沒了，自個身上的皿也不幹淨。”

　　“大夫說，傷到了，得卧床好好調理，每天還得吃很多藥。”

　　“算上我，家裡六口人的嚼用全都指望着我那女婿陳彪，陳母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還要照料坐小月子的菊兒，菊兒還又惦記着我，吃啥好的都要先給我一碗，可陳家的日子如今也過得緊迫，那天我聽到她跟陳彪吵了幾句。”

　　“我實在是不忍心再待在那裡讓她為難，也給女婿增添負擔了。于是就出來租了個地兒落腳，做點小本生意糊口……”

　　聽完劉氏這番話，孫氏滿眼駭然。

　　“菊兒這個傻孩子，發生了這些事兒咋也不給我們那邊捎個信呢？我們都不曉得，老四指不定也不曉得吧！”孫氏道。

　　劉氏苦笑道：“老四就算曉得又能咋樣呢？他如今淨身出戶，自個的牛尾巴都遮不住牛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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