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到後方趕車人傳來的口哨回應時，夜一方才跳下馬車，繞到車廂後面檢查車轱辘。

　　楊華忠和楊華洲也跟着要下車查看，被夜一攔住。

　　“三伯和嶽父不用下車，在車廂裡等我便可。”

　　楊華忠和楊華洲隻得暫時留在車廂裡，随時等候夜一的檢查情況。

　　夜一下車後，看似蹲在車廂旁邊埋頭檢查車轱辘，實則将五官的感覺無限外放了出去……

　　片刻後，後面的馬車也過來了，趕車的人是小安。

　　小安在接受到夜一的燈語後，及時發現了路上的一個坑，小心翼翼的避開，然後将馬車徐徐停在夜一他們的馬車旁邊。

　　車廂裡，原本在打瞌睡的小潔爹和長根也睜開了眼，撩起車廂簾子看外面。

　　小安說：“大舅，長根叔，你們不用下車，我去看看夜一咋回事。”

　　小安下了車後，目光也是警惕的掃過四下，然後，一隻手悄悄按住腰間的刀，不動聲色的走向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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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若晴很早就醒了，醒來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屋外傳來走路的聲響，應該是孫氏在打掃廊下，擦拭那些被雨絲卷到窗台上的枯葉。

　　楊若晴看了眼桌上的沙漏，這個時間點尚早，四嬸五嬸她們還沒過來燒飯。

　　她穿好衣裳來到屋外，孫氏此時已經收拾完了廊下，正撐開油紙傘，拿起篾籃準備去菜園。

　　看到楊若晴睡眼惺忪的出來，孫氏笑了笑，“時候還早，再睡一會兒？”

　　楊若晴打着呵欠搖頭，“娘，下雨了你還去菜園嗎？那一路泥濘，還是别去了，就在後院随便摘點菜湊合下。”

　　孫氏說：“不能湊合呀，早上吃飯人多，我給你煮了兩隻水煮蛋，你先吃了墊吧肚子。”

　　楊若晴知道攔不住孫氏，隻得随她去。

　　孫氏剛剛走到門口，就跟老楊頭還有餘興奎兜面相遇。

　　“老三媳婦，這銀子是你大侄子讓我給你的，大夥兒這幾天的飯菜錢。”

　　老楊頭喊住孫氏，直接丢過來一錠銀子。

　　銀子一看，将近三兩。

　　用于置辦飯菜錢，妥妥的。

　　“爹，不急。”孫氏說。

　　小叔的喪事，他自家的小院子小竈房根本承載不住十幾二十口人的吃喝問題。

　　從昨夜開始，大夥兒就是過來她家這邊吃飯。

　　“咋能不急呢？你小叔一倒，喪事就得趕着辦，辦事的人都得吃喝，”

　　“家裡這一輩的媳婦裡，你是最靠譜的。”

　　“這錢你收着，多操點心，幫着把這大後方給整明白了，你小叔在天有靈也會感激你。”

　　老楊頭心平氣和的跟孫氏說着話，同時又道：“不是特殊的情分和人品，也不可能把家裡的竈房借出來給别家操辦喪事。”

　　“老三媳婦，在這點上，你做的很好，我替你小叔感激你。”

　　“爹，不用不用，這是我該做的……”孫氏忙着擺着手。

　　公爹的話讓她感覺像是在夢裡，進老楊家門三十多年了，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話，真是受寵若驚，讓她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了。

　　“行了，你把銀子收下，帶着她們把飯菜整好，讓大夥兒都能吃飽吃好。”

　　“到時候有剩餘，或是不夠，咱再多退少補。”

　　“你是大度的長輩，他們小兩口也是明白人，等到喪事順順利利搞完，自然還要來當面跟你這道謝。”

　　孫氏明白老楊頭口中的‘小兩口’是誰，是小叔家的孫子和孫媳婦。

　　這三兩銀子，也是他們兩口子托老楊頭送過來的。

　　孫氏溫順點頭，“好，回頭吃了啥買了啥，我都讓晴兒她們幫我一筆筆記下來。”

　　老楊頭聽到着話，扯了扯嘴角，似有些不屑。

　　“老三家的，你就放心大膽的去操辦飯菜吧，你是啥樣的人品，誰不清楚？”

　　“何況你家如今這條件，誰會信你要摳那三兩飯菜錢？不用記賬，這事兒講的就是一個信任！”

　　老楊頭說的義正詞嚴，好像孫氏記賬了就是見外了。

　　孫氏笑笑，沒在這件事上多做辯駁。

　　“爹，你一宿沒合眼吧？我去給您老燒鍋熱水，您洗漱下睡會兒？”

　　孫氏打量着老楊頭那兩隻黑眼圈，關心的問。

　　老楊頭搖頭，對孫氏說：“不用你忙活了，我待會洗把冷水臉又要過去。”

　　“爹，你一夜沒睡，又上了年紀，還是……”

　　“我自己有分寸，再說你小叔也就死這一回，我不差這一夜兩夜的覺，你忙你的去吧。”

　　就這樣，老楊頭讓餘興奎推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興奎啊，你給我打盆冷水來，再給我泡一碗茶。”

　　“記住，茶葉多抓一把，越濃越好，我要提神。”

　　餘興奎猶豫了下，勸說：“大伯，上回你肚子痛，福伯他們就說過你不能再喝太濃的茶，傷脾胃。”

　　老楊頭先前的耐心全都給了孫氏，所以這會子面對餘興奎的勸，老漢有些煩躁。

　　“我要提神，你别勸了，快些給我泡！”

　　就喝一回，也傷不到哪裡去。

　　餘興奎沒轍，隻得給老楊頭泡了濃茶。

　　為了适當的中和一點點，至少不要那麼苦澀，餘興奎往茶裡加了幾塊冰糖。

　　等他把茶端過來，老楊頭靠在輪椅上，仰着頭張着嘴睡着了。

　　而且還打了鼾。

　　餘興奎不忍心喊醒老楊頭，于是把茶放到一邊，去給老楊頭拿了一件外衣過來。

　　剛剛把外衣蓋在老楊頭的兇口，老漢猛地就睜開了眼。

　　“我睡多久了？”老楊頭突然問。

　　“才剛剛閉上眼，不到一碗茶的功夫。”餘興奎說。

　　“茶？茶？我提神的茶呢？”老楊頭坐直了身，四下張望，又問。

　　餘興奎趕緊把茶端過來：“大伯，茶來了。”

　　老楊頭喝了茶，又抹了一把冷水臉，強行讓精神頭振作了一些。

　　“走吧，咱過去那邊。”

　　餘興奎應了聲，趕緊過來推着老楊頭出了屋門。

　　老楊伯雖說對自家的一衆兒孫有些苛刻，可老楊伯對親弟弟的感情，餘興奎可是從頭到尾都看在眼中。

　　也不奇怪，做弟弟的，對哥哥也是百般的包容。

　　這世上，手足情能好到這個份上，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