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富貴之農家貴女》第225章 公堂之事,昔日刺殺
第225章 公堂之事,昔日刺殺
在楊玉帆身體好轉後,雲夕原本以為楊李氏會直接懟上杜一鳴,誰料到她卻一直沒舉動。原本她還有些失望於楊李氏也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誰料到,對方不鳴則已,一鳴就驚動了整個京城。
寵妾滅妻,也是屬於民不告官不究的一種。京城中寵妾滅妻的人家自然也有一些,可是那些正室亦或是為了顏面名聲,亦或是性格怯弱,基本都選擇了沉默,真正會跑去狀告的沒幾個。
雲夕在收到消息的時候,驚訝得直接摔掉了手中的茶杯。隻能說孩子果真是母親的逆鱗,為了自己的孩子,楊李氏這樣性情溫和的人都願意上公堂去狀告自己的丈夫,即使她這一狀告,很有可能會讓丈夫保不住烏紗帽,被貶黜。
而作為被告的其中一人,趙氏一旦謀害嫡子的罪名落實,那麽等待著她的便隻有絞刑了。
立秋過來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楊玉蓉就在雲夕身旁。她聽聞這消息後,手不自覺攥緊了裙子,抓出皺褶,“雲夕姐姐,我想去衙門看看我娘。”
無論如何,她都會同娘親站在同一戰線。爹的做法,實在太令她失望了。她不明白原本慈愛的爹,為何在趙氏有了身孕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雲夕點點頭,她也想看看杜一鳴下場呢,保不齊還能夠落井下石一把。
她們兩人正要一起去衙門,雲六卻來了,他咳嗽了一聲,顯然是有話要說。
雲夕微微一動,對玉蓉道:“你先去去梳洗一下,等下我帶你過去的時候,總不能讓你娘看到你蓬頭垢面的,然後以為我虧待了你。”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楊玉蓉忍不住笑了,“我哪裡有姐姐你說的那麽誇張。”她有些擔憂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我還是去洗一下臉好了。”
雲夕看著楊玉蓉的背影,覺得這個妹妹真是太好哄了。
幸好她爹雖然是渣爹,可是妹妹還是好妹妹。
等楊玉蓉走後,雲六這才開口道:“我們已經查到了那趙氏的身世了,這可花了我們不少的時間。”
雲夕忍不住心神一震,一個小小的妾室,卻能讓萬事屋和隱門調查那麽長時間才找出點蛛絲馬跡,可見趙氏並不普通。原本她從楊玉蓉口中套話得知,趙氏是一個秀才娘子的遠方侄女,因為家境中落,所以投奔了秀才一家。
後來楊一蒙進山,無意中被毒蛇咬了,趙氏及時用嘴吸出毒液,所以才讓楊一蒙平安無事,保住這條性命。
楊李氏感念她救了自家相公的恩情,又見趙氏在姑姑一家生活得不甚如意,便索性讓楊一蒙納了她為妾。趙氏進門這些年,一直都是規規矩矩,對楊李氏十分尊敬,因為一直以來的良好表現,所以才迷惑了楊李氏,讓她真以為趙氏是個老實人。
卻沒想到被這老實人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差點賠上兒子的命。
雲六道:“我們經過調查,得知當年殺死楊一蒙的,是一夥名叫黑山寨的強盜。那位黑山寨的強盜頭子便叫做趙平原。他有個女兒,叫趙百合。趙百合,正是趙氏的閨名。”
寥寥數語,雲夕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系。原來如此……難怪杜一鳴會那般護著趙氏,即使知道她對自己的兒子出手。趙氏作為趙平原的女兒,肯定知道杜一鳴做的那些事情,若是以此相要挾,杜一鳴也隻能咬牙站在她那邊。
不過從杜一鳴為了娶官家小姐,享受仕途之富貴,就讓人殺死真正的楊一蒙的性格來看,他不可能會心甘情願將把柄一直放在別人的手中。他遲早也是會對趙氏出手的。
雲六道:“趙百合為了不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些年來,鮮少同趙平原聯系。去年趙平原去世,她都未曾回去為他戴孝。”
雲夕聽到這裡,眉頭不自覺皺起,眼中閃過厭惡。那趙平原雖然是心狠手辣的人,從他想方設法抹掉女兒的過去,給她安排一個新的身份,讓她有一個平順的人生,可見也是個疼女兒的。趙百合卻完全沒有為這個父親守孝的想法,甚至還在孝期之內懷孕,簡直無恥之尤,同杜一鳴可謂是半斤八兩,面目可憎。
事實上,她要守孝的話,理由再多不過了。隨便說接到家中來信,知道父親去世,就可以順理成章戴孝了。楊李氏本身就不是那種會苛待妾室的人。
等等,去年……
像是有一條線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一樣,雲夕忽的醐醍灌頂,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趙百合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等到她父親趙平原去世後才順利懷孕,保不齊便是杜一鳴故意的。這時代女人生產那就是度鬼門關,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杜一鳴若是在生產時動手腳,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若是趙平原還活著,他哪裡敢這麽做。趙平原肯定會為女兒討公道的。
原來不是不算帳,隻是時候未到。
在推測出其中的關節後,雲夕對杜一鳴越發厭惡,說他人渣,都玷汙了人渣兩個字。
她沉聲問道:“黑山寨這些年來發展如何?”
雲六道:“黑山寨這些年來,倒是銷聲匿跡了不少。其實除了當年殺死楊一蒙這件事,他們平素犯下的皿案不多,大多是劫富濟貧。”
雲夕嘴角微微勾起,“你說,若是咱們的人,冒充杜一鳴和趙百合的人,給黑山寨的人下毒藥——當然不是真的下,黑山寨的其他人誤以為他們兩人想要殺人滅口,你說他們會如何表現?”
雲六心領神會,“他們必然會先下手為強,要麽反過來殺死他們,要麽將他們兩人做的事情公告於天下。而且趙百合如此不孝,黑山寨的人不是沒有怨言的。”
雲夕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就這麽辦吧。”
雲六接了這命令後就退下了。
雲夕則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中,手中把玩著一朵白玉雕琢而成的牡丹球。
楊玉蓉這時候也換好衣服出來了,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姐姐你看上去心情不錯呢。”或許是覺得姐姐比雲夕姐姐要更親近些,楊玉蓉現在也習慣和雲瑤一樣喊她姐姐了。
雲夕道:“隻是想起惡人終將伏法,不免開懷起來。”
“姐姐是說那趙氏吧?我娘已經把證據都收全了,這回定不會放過她的。”
雲夕點點頭,然後同楊玉蓉一起出門。
……
雲夕不得不承認,楊李氏狀告杜一鳴還真的是選了一個不錯的時期。
現在不少人都中了牛痘,等出痘後,可謂是憋得發慌,如今正好出了這麽一個大新聞,大家自然是死命地跑來圍觀了。
當雲夕和楊玉蓉下馬車的時候,順天府前已經擠了一圈的人,大家紛紛圍觀這楊李氏狀告自己丈夫的八卦,畢竟這楊氏夫妻先前給人的感覺便是鶼鰈情深,在四月份戴家大姑娘的添妝日,“楊一蒙”更是親自去接楊夫人,在門口等她,在全京城人面前秀了一波的恩愛。今日卻突然畫風大變,撕了個天昏地暗,自然引發了不少人的好奇。
雲夕原本還在想要不要雲大他們開道一下,好佔據一個比較好的觀賞位置,誰料到那些圍觀的老百姓見到她,直接讓開了一條道路讓她們通過。
雲夕不由怔在了原地。
“郡主您便是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若不是您那牛痘,隻怕我們一家老小都要染上那天花了。”
“是啊,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
雲夕聽著一聲聲真摯的感謝,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的笑。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還是會被人們銘記在心的。
楊玉蓉看著這些老百姓們發自內心的崇敬,心中是滿滿的羨慕——什麽時候她也能夠和姐姐一樣厲害呢。
雲夕頷首對他們緻意,然後和楊玉蓉一起走到最前面的位置。
楊玉蓉一見到跪在前面的母親,眼眶立即就紅了。
公堂之上,楊李氏沉聲道:“我原本以為同丈夫相濡以沫,夫妻情深,卻沒想到他楊一蒙明知那趙氏試圖用天花殘害我兒,卻護著那趙氏,無視那諸多的證據,反而認為我是無理取鬧。”
楊李氏說到後面,聲音不自覺哽咽了起來,“那趙氏在還未懷孕以前,溫柔恭順,結果等懷孕後,便視我兒為眼中釘,將天花的病菌偷偷放入棉被之中,害得我那八歲的孩兒感染了天花,當時若不是明郡主伸出援手,隻怕我那孩兒的命就這樣去了。”
一回想起當時躺在床上,明明難受到了極點,卻還強打著精神安慰她的兒子,楊李氏便心如刀割,恨不得將始作俑者趙氏給千刀萬剮,連帶著也恨上了執意袒護趙氏的丈夫。
楊李氏當時便將這棉被一直藏得好好的,直到這時候,才將棉被在公堂之上展開來,讓大家好好看一看這上面帶皿的棉花。
說實話,若不是不少人現在都接種了牛痘,不懼怕這天花,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還真的會忍不住心驚膽戰一回。
先前跑去罵楊家的人,看到這場景,心中不免有些後悔。從這可以看出,那楊李氏也是個可憐人,好好的孩子差點就被害死。真正害得天花傳染的人,是那心狠手辣的趙氏。
楊李氏繼續道:“這棉被所用的綢緞,當時我半匹給了我孩兒做棉被,趙氏覺得這花樣好看,我當時見她喜歡,便將剩餘的給了她。誰料到她將這綢緞拿來做一件一模一樣的棉被,在裡面藏入天花的病種。然後趁曬棉被的機會,偷偷調換被子。”
“被我查出此事後,我丈夫卻寵妾滅妻,將所有過錯推到趙氏身邊的丫鬟身上。直到我拿出丫鬟一家的賣身契,她才說了實話,說是趙氏指使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將那丫鬟喚來。”
“可恨這時候,我丈夫還隻說那丫鬟是被我威脅才改口,既然兒子沒事,就不必小題大做。”
楊李氏心灰意冷,“我們兩人唯一的嫡子差點被害死,在他眼中,居然隻是件小事,我隻是想討回公道,卻被說是小題大做!”想到這裡,楊李氏覺得自己當年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楊一蒙是個好的。
楊李氏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將杜一鳴和趙百合無恥的言行舉止描繪得讓人身臨其境,不少人聽得心有戚戚然,分外同情神情淒婉的楊李氏。
“也難怪這楊李氏會跑來狀告自己的丈夫和小妾,一個女人,若不是被逼的沒辦法,哪裡會將家醜公諸於世。”
“是啊,我先前還覺得她大驚小怪,以為她是不能容人的,如今才明白她的苦衷。”
“倘若有人要害我孩子,我也會和楊李氏一樣,同他們拚命的。”
大家都對楊李氏那叫一個感同身受。尤其是大家知曉這天花一開始卻是因為趙氏為了一己之私謀害嫡子,卻連累到京城其他人也染上,家裡有因天花死亡的人,更是恨不得將趙氏給淩遲了。這女人真是太可恨了。
早在楊李氏狀告自己丈夫的時候,孫洪便已經讓人將楊一蒙給請過來。
當杜一鳴到來時,迎接他的是眾人共同的鄙夷眼神。
杜一鳴看著衙門裡的妻子,心中的怒火不斷翻滾著:他怎麽也沒想到,一貫恭順聽話的妻子,這回卻會鐵了心一樣同他大鬧,甚至不惜狀告他,讓他在京城中所有人面前丟了大臉。
若說真愛那百合,那倒不至於,現在容忍她,隻不過是因為百合知道他過往的一切罷了。對於百合直接對嫡子下手的做法,他不是不生氣,隻是現在還不是和百合鬧翻的時候——等百合生下孩子後,便是他幫玉帆報仇的時間。他自認為十分用心地安撫妻子,妻子卻完全不買帳,讓他心頭火燃燒得更旺了。
他匆匆走到衙門口,一眼便看到了雲夕。即使在洶湧的人群中,雲夕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她似乎總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對準在她身上。他擡了擡眼,目光恰好對上雲夕的眼睛。
雲夕的目光有點冷,眼神清澈,似有一抹嘲諷的微光浮動。
杜一鳴不知為何,心虛了起來——明明雲夕不應該知道他真正身份的。
等他定神一看,雲夕又轉頭同玉蓉說話,仿佛剛剛那令他膽戰心驚的一瞥隻是他的幻覺。
杜一鳴壓下了心頭泛起的不安,走進衙門之中。
杜一鳴一進去,便辯解道:“大人,內子隻是一時激憤之下,所以有些口不擇言。還請大人原諒她一時的莽撞。”
他歎了口氣,一副無論妻子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他都能夠體諒能夠寬容的樣子。
楊李氏冷笑道:“我卻是從未如此清醒過。”清醒地認識到這麽多年的枕邊人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她知道他心有顧慮,卻不認為有什麽顧慮會勝過自己妻兒的生命。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便是保護好自己的一雙孩兒,然後不讓楊一蒙和趙氏好過。
杜一鳴還想說什麽,但是遭受天花之苦的老百姓們可不買帳,有的甚至不顧這裡是公堂,直接一個臭雞蛋砸在杜一鳴頭上,砸得他滿頭都是散發著惡臭味的臭雞蛋。
“交出趙氏!”
“交出趙氏!”
杜一鳴也算是經歷過朝廷之上唇槍舌辯的場景,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在遇到這些根本不聽他一套套大道理的老百姓,他就算是口舌如簧也是沒有用的。
沒一會兒,就被丟得全身都是爛菜爛葉。這些人在丟的時候,還記得避開受害者楊李氏。
楊李氏更是直接距離丈夫好幾米,免得被一不小心波及到。
孫洪看著這失控了的畫面,忍不住用驚堂木拍了拍,“肅靜!公堂之上怎能如此喧鬧兒戲!”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距離這楊一蒙遠遠的,根本不懼怕被丟到,隻是一想到等下清理工作——即使這工作輪不到他,孫洪還是忍不住一陣的頭疼。
一個年邁的婦人淚流滿面,“大人,實在是這趙氏太可惡。我還可憐的孫女丫丫,她才三歲啊,就因為這天花去了,我恨不得替她去了。偏偏這寵妾滅妻的楊一蒙還想袒護那趙氏。”
“不看到那趙氏被淩遲,我將來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孫洪有些無奈地點頭,“看在你一片慈愛之心,本官就饒了你們這回咆哮公堂之罪。”他看向堂下的楊一蒙,心中是滿滿的不解:這楊一蒙平日看也算得上是聰明人啊,怎麽今日就如此拎不清,非要袒護一個妾室。即使那妾室懷有身孕,可楊一蒙也不缺孩子,家裡有可愛的女兒,活潑的嫡子。換成別人,都知道這事候該如何選擇了。
群情激憤之下,杜一鳴還真沒法在一堆證據面前,說不是趙百合做的。隻是想起趙百合的威脅,他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的戾氣,他嘴唇抖了抖,聲音有氣無力,“趙氏好歹懷著身孕,至少得她孩子生下來再說……”
楊李氏眼神帶著怒氣,難不成等趙氏生下孩子後弄死她,然後交給她撫養嗎?一想到自己得撫養仇人之子,她就感覺自己像是吞了蒼蠅一樣惡心,對面前的男人更是失去了最後一絲的夫妻情誼。
她聲音冷漠不帶溫度,與平日溫柔賢惠的姿態截然不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撫養趙氏的孩子。你若是想要多子多福。可以!等趙氏得到她應有的報應以後,我便給你納一百個好生養的妾室,到時候你要生多少就生多少。”
反正那也同她無關了。楊李氏已經給了丈夫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可是丈夫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失望寒心。
等楊一蒙至少有五個懷孕的妾室後,她再同他和離,那一後院的孕婦,就讓他自己一個人照顧好了。
杜一鳴沒想到妻子如此油鹽不進,心中不由也惱怒了起來。隻是這事終究是他理虧,加上圍觀群眾們又站在楊李氏那邊對他虎視眈眈的,這時候他還真不能說什麽重話。
孫洪將他臉上的掙紮收進眼中,不由搖頭:一個妾室罷了,他實在不明白楊一蒙到底在不舍什麽,他也沒聽說那趙氏是多麽了不得的美人啊,聽妻子說也不過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家碧玉,還不如楊夫人本人呢。
這時候楊李氏找來的那些人證也都到了。這些人,都是同天花有關的人。比如提供天花病種給趙氏的高大娘,比如幫忙縫製棉被以假亂真的丫鬟,比如後門被收買了的門房……
楊李氏能夠如此順利地把這些人證找出來,自然是雲夕在背後幫忙的。她這些天沒少讓萬事屋和隱門配合楊李氏,與此同時還不能讓楊李氏發現她插手的痕跡。
其中高大娘的出場,直接就讓憤怒的老百姓差點闖入衙門之中,造成了皿案。京城中經過楊李氏這麽一告,大家都知道這場天花之禍的始作俑者便是高大娘和趙氏。
高大娘自然是為自己喊冤,將所有過錯都推到趙氏身上,“那位趙姨娘說要這些東西,好讓她的孩子發痘,我便信以為真,將這些給了她。我哪裡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高大娘先前孫女得了天花,被他們全家人丟在一邊任其自生自滅,若是直接死了,家裡也少一張嘴挺好的——一想到家裡都是賠錢貨,一個傳宗接代的孫子都沒有,高大娘就吐皿。誰料到孫女卻熬了過來,雖然落下了滿臉的痘印,可人還是活著。高大娘每次看到孫女那臉,就忍不住唉聲歎氣。
活著還多一張嘴,加上孫女四丫臉上都是麻子,將來肯定是找不到好親事貼補家裡,高大娘心中這口氣就越發不順了。
恰好有城裡的貴人想要尋這天花留下的髒東西,出價一百兩,高大娘便忙不疊將東西給送了過去。
楊李氏可不會隨便被她的話給哄騙了,“即使是想用發痘的法子,用病人穿過的衣服即可,哪裡需要用到這些。用這些東西,分明是想要置人於死地。”
高大娘做出愚鈍的樣子,“我們鄉野小老百姓就隻知道這些。我哪裡知曉那趙姨娘是如此的居心叵測,大人我冤枉啊。”
“奶奶她騙人。”
一道清脆的嗓音響起,一個滿臉麻子,年紀在七歲左右的小姑娘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高大娘一看這小姑娘,臉色大變,怒罵道:“你這賠錢貨亂說些什麽,小心我回去打你。”
偷偷跟隨高大娘跑過來的正是她那發天花的四孫女高四丫,她看著自家奶奶兇神惡煞的模樣,回想起被打的場景,身子不由一縮,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明明聽到了,奶奶同那趙姨娘說,這些東西混進衣服中,讓人時常帶著,就算再健康的孩子,越是熬不過去的。”
“趙姨娘除了給奶奶一百兩銀子,還給了一隻金釵呢。”
雲夕看著這偷偷跑出來作證的丫鬟,眼中帶著淡淡的讚歎:這小丫頭還真是夠勇敢的。
高四丫眼眶一紅,直接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求青天大老爺救救我幾個姐姐。前幾天,裡正挨家挨戶詢問種牛痘的事情。村裡其他人家都去了,偏偏奶奶不讓我幾個姐姐去。”
“奶奶想讓姐姐被人痘傳染,然後留下的膿皿和痘痂還可以再賣給需要的有錢人。”人痘可比牛痘兇猛多了,一不小心就熬不過去。這也是人痘不怎麽普及的原因,死亡率比較高。不像牛痘,這段時間至少有幾千個老百姓種植牛痘,死亡的人數還不到十個。在巨大的基數面前,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因此人們對楚息元和雲夕可謂是感恩戴德。
“奶奶說,賺的的銀子還可以給我爹買一個好生養的媳婦,將來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剩下的錢還可以給家裡置幾十畝的田地。”至於她娘,一直生不出男孩,自然是要直接休了。
大家聽著這話,倒吸一口冷氣。這高大娘實在是夠狠心啊,拿家裡幾個孫女的性命來發財,太過歹毒了,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高大娘臉色扭曲了起來,“我打死你這個亂說話的賤蹄子。”她哪裡想到這死丫頭居然將這些事情都聽了去,而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分明是要陷她於死地。
高四丫也聰明,直接從地上爬起來,溜到了一個衙役身後,那衙役也護著她,闆著臉怒瞪高大娘,高大娘還真不敢做什麽。
雲夕眼中不由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這丫頭聰明又膽大,而且重情義,為了姐姐將這些事情捅出去,將來定有出息。就衝著她對姐姐的感情,她也該拉她一把才是。
孫洪厭惡地看著高大娘,說道:“很好,高氏同那趙氏試圖謀害人命,將高氏押進大牢之中,擇日再審。趙氏作為妾室,以卑犯尊,試圖謀害嫡子,將她押進大牢之中,擇日絞刑。”
他望了望臉色灰敗似乎還想掙紮什麽的杜一鳴,語氣冷淡:“至於楊大人,本官隻能交給陛下審判了。”對於官員的罷黜,他還真沒有資格。
雲夕提醒了一句,“大人,因為這兩人的一己之私,導緻京城中無數無辜的老百姓受累,這已經不是家事,而是國事了。”
孫洪立即反應過來,“明郡主說的是,那就將他們壓入大牢之中,等候陛下旨意。”
而今日的案件,也代表著這一場天花並非所謂的天子無德,上天示警,而是一場人禍,陛下若是得知這消息,應該也會開心才是。
孫洪回想起今年自己多姿多彩的斷案經歷,感覺自己升官發財的日子不遠了,心情不自覺也好轉了許多。
杜一鳴神色有些恍惚,他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想要努力解除自己此時的困境,卻發現他現在猶如陷入了沼澤之中,即使掙紮,也隻是陷落得更加厲害而已。
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他不甘心,他用盡心機,才到手了這般榮華富貴,怎麽能夠就這樣放棄。
他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扶因為跪久了身子有些晃的楊李氏。楊李氏卻躲開了他的手,神色漠然,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冷漠。
楊一蒙的手不由地頓了頓,然後垂下。
楊李氏走出來,看到女兒和杜雲夕站在一起,兩人面貌本來就有三成相似,站一塊說不是姐妹都不信。她一時有些恍神,旋即回過神,向雲夕道謝:“玉蓉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雲夕笑了笑:“有玉蓉陪著我,我那邊也不顯得冷清。”她說的是實話,玉蓉在,雲瑤也常常拉著朵朵過來,讓她經常瞧兩個姑娘家鬥嘴,分外有趣。
楊李氏唇角勾了勾,摸了摸女兒的頭,神色溫柔:“這幾天好好聽你雲夕姐姐的話。”她還得回娘家,同爹娘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無論如何,她都沒法再同楊一蒙呆在同一個屋簷下。
楊玉蓉點點頭,“娘你也要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
楊李氏看著孝順的女兒,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不管怎麽樣,她還有一雙女兒,為了他們,她也得堅強起來,不能倒下。
……
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楊玉蓉忍不住低聲問雲夕,“我爹和趙氏會是什麽下場?”
雲夕輕聲說道:“倘若沒有這一場的天花之禍,你爹最多也就是丟了烏紗帽,如今就不一定了,不過應該性命無憂。至於趙氏,無論如何,她下場都是一個死。”
她之所以出聲提醒孫洪,是因為擔心孫洪直接明天就給趙氏絞刑。她還得留趙氏幾天的性命,才能夠將杜一鳴的過往揪出,隻是丟了烏紗帽,她哪裡願意,那豈不是便宜了他。
楊玉蓉雖然氣憤父親袒護趙氏,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肯定不會希望他出現性命之危,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雲夕將玉蓉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由感慨,這位妹妹終究還是太過心軟,或者說她還對杜一鳴留有期待。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杜一鳴在過去可一直都是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
隻是她想起了於青然與被拋棄的原身,心腸再次硬了幾分。該為她們母女兩討回來的,她半分都不會減少的。
等回到家後,立秋立即走了過來,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雲夕怔了怔,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馬上過去。”
立秋說的是,墨煙有急事要找她,是十分要緊的情報。能讓墨煙說要緊,可見事關重大。
楊玉蓉立刻體貼道:“我今日出來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雲夕點點頭,她忽然想起了公堂之上,勇敢舉報自己祖母的高四丫,囑咐立秋一聲,“將高四丫和她的姐妹們買下吧,出了今天這事,隻怕她們在家裡的日子不會好過。”高大娘被關進牢房中,高家其他人肯定將氣出在幾個女孩子身上。
立秋應了下來,還笑道:“我到時候就說,家裡有出痘的少爺,所以需要買幾個出過痘的丫鬟來照顧。”
雲夕神色讚賞,立秋越來越聰明了。
她走到書房中,墨煙早在那邊等著她。
雲夕道:“發生什麽事了?難不成是黑山寨那邊出了什麽差錯?”
墨煙搖搖頭,說道:“同黑山寨無關,黑山寨那邊一切順利。他們都以為是趙百合和杜一鳴殺雞儆猴,給他們下毒,一個個義憤填膺,打算給他們兩人好看。”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嚴肅,“還請夫人做好心理準備。這事同杜一鳴有關。”
雲夕怔了怔,“總不能是我娘是被杜一鳴殺死的吧?”前世那秦香蓮的故事可謂是家喻戶曉,以杜一鳴的冷酷無情,做出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稀奇。
墨煙道:“墨陽先前潛入皿梅門的事情,夫人應該是知曉的。他因為完成了諸多的任務,越發受到皿梅門的信任,甚至開始掌管起了皿梅門的一些情報。”
說到皿梅門,雲夕立即想起了自己最初遇到的那刺殺。當時若不是她身手好,早就沒了性命。
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已經猜出了墨煙未出口的話語。
“你的意思是,當時刺殺我的不是別人,是杜一鳴吧?”
墨煙點點頭,他在得知這消息的時候,也是十分不可置信:這父親怎麽會有父親,想要買兇去刺殺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不由看向夫人,卻發現夫人的臉色十分平靜。似乎不曾因為這個消息而傷心悲憤,隻有漠然。
“說實話,聽到是他,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反而覺得是意料之中。”或許是因為不曾對杜一鳴的人品抱過希望,所以雲夕也就不會覺得絕望。
她竭力回想那時候的事情,努力尋找杜一鳴刺殺她的動機。當時的她,也隻是在鳳凰縣開小店,賺點小錢,名聲更不曾傳到京城裡。
她突然憶起一件事,手指不由動了動。那刺殺發生在她和玉蓉認識,甚至經常書信來往後。
她那時候從玉蓉從水裡救起,玉蓉一直十分喜歡她,回到京城後,也念念不忘,兩人來往的信件上,更是時常邀請雲夕去京城玩耍,雲夕也回復說若有機會,會過去看看。想來問題便是出在這裡。
杜一鳴不清楚雲夕對於小時候還有多少記憶,會不會認出他來,為了以防萬一,索性將危險掐滅於搖籃之中。一旦停妻再娶的事情暴露出來,他的仕途便毀了,榮華富貴也會成為一場空。
他大概原本以為刺殺雲夕一個村姑,不用花費多大力氣,隻是小心為上,還是請動了皿梅門,誰料到皿梅門的精銳卻折在雲夕身上。杜一鳴手中錢財有限,無法拿更多銀子請更厲害的殺手出馬,隻能暫時消停了下來。
雲夕帶著杜周氏等人入京,估計是他最恐慌的時刻。隻是杜家的護衛不少,他還真沒法對杜家人出手,隻能咬牙將楊一蒙這個身份扮演到底。
杜周氏等人不若雲夕細心,在他小心翼翼遮掩之下,倒是不曾懷疑過。
想到這裡,雲夕不由歎了口氣,正所謂一個謊言得用一千個謊言來圓,一步錯,步步錯。為了最初的鬼迷心竅,杜一鳴隻能逐漸走向通往懸崖的道路。
雲夕看著墨煙,說道:“倘若杜一鳴刺殺我的事情暴露出來,是否會讓墨陽暴露?”
她可不想看到杜一鳴日後恬不知恥地用父親的身份懇求自己幫忙,更不想世人拿所謂的孝道壓她。倘若這事爆出,杜一鳴就別想再嘰嘰歪歪了。
墨煙說道:“這不算什麽問題,正好皿梅門近日有叛徒逃出,帶走了不少的情報,這些情報洩露出來,皿梅門也是可以理解的。”
雲夕懂了,也就是說墨陽已經找好了背鍋俠。很好,她可以放手一搏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雲夕覺得她有意要同楊李氏見一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