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困了。
司行霈再戳他們,他們都不理他了,各自安睡。
翌日,乳娘們要上來照顧孩子,被顧輕舟打發了下去。
“今天給你們放假。”顧輕舟笑道,“這個月的假期多加一天,我來照顧他們。”
乳娘有點擔心:“太太,您會不會太累?”
另一個則比較機靈,知道顧輕舟是讓她們避開,就笑道:“正好打算去收拾收拾屋子,咱們這就走了。”
顧輕舟置辦的宅子很大,是三家宅院合并的,其中有個宅院的西跨院,有二十多間房,都是給傭人們住的。
雖然擁擠,可房間寬敞幹燥,傭人夫妻都有單獨的房間,孩子們兩兩一間,跟普通人家相差無幾。
每到休息,主婦們都要打掃屋子。
顧輕舟點頭:“那就去忙吧。”
她們剛走,一向不哭不鬧的開阊,對着司行霈一直皺眉,幾乎要露出個嫌棄的表情來。
司行霈驚了:“這小子幹嘛呢?這麼小的年紀,就敢犯上?”
“他才不到四個月,不懂什麼是犯上。”顧輕舟無語,“他是拉了,要換尿布。”
司行霈就忙道:“我來。”
“你不會的。”
司行霈執意道:“我來學,總能學會的。這樣髒,你看着不難受嗎?”
“自家的孩子,不會的。”顧輕舟笑道,“要時常看他們的大便,來判斷他們身體的健康。”
司行霈突然就抱緊了她。
他低聲道:“輕舟,委屈了你。這應該是下人做的活。”
顧輕舟推他:“别矯情了司師座,開阊還等着呢。”
于是,顧輕舟給開阊換尿布的時候,司行霈不錯眼,在旁邊仔細看着,學習她的手法,想着以後這些事沒有乳娘在,他要親自代勞。
他的輕舟是仙女,讓她做這些事,他總感覺玷辱了她,讓她沾染了凡塵氣息,實在是他的無能。
顧輕舟則給他一個白眼:多大年紀了,别扯淡。
司行霈無語了很久。
有了孩子,老婆好像不那麼愛他了。
他到了新加坡,顧輕舟不打算公開,隻是想着全家一起吃頓飯,順便把顧紹和葉姗夫妻也叫上。
他們都很擔心。
讓他們見到司行霈,估計就能安心了。
司行霈打算晚上九點出發回國,仍是不走碼頭。
顧輕舟叫傭人安排了晚宴,又請了顧紹和葉姗。
葉姗住在司家,請她吃晚飯沒什麼的,她也沒多想。
顧紹則是好奇:“怎麼突然要請客?”
他沒想出個所以然,早早就到了司家,在餐廳遇到了正在和玉藻玩背書遊戲的司瓊枝。
“你們在玩什麼?”顧紹問。
司瓊枝道:“背唐詩呢,她一句我一句。”
顧紹道:“這個好玩,我小時候也背過。是接上句,還是接下句?”
“接下句,上句太難了,玉藻還小。”司瓊枝笑道。
顧紹就道:“我也參加吧?”
司瓊枝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玉藻道:“舅舅,我先開始。李白的,孤帆遠影碧空盡......”
“唯見長江天際流。”顧紹笑道,“這個好簡單,來個難的。”
玉藻果然說了幾個她覺得很難的,卻每次都能被顧紹續上。
小時候背唐詩,都是機械記憶,那些記憶是深刻在腦子裡的,不需要特别用力就能想起來。
玉藻一連出了七八個,都沒有難處顧紹,就急眼了:“姑姑,你快幫我想一個!想一個考住舅舅的!”
司瓊枝笑起來。
她搜腸刮肚的,想了三四個,都沒有難住顧紹。
司瓊枝沒辦法,就給顧紹使了個眼色。
“沉舟側畔千帆過.....”司瓊枝道。
玉藻緊張盯着顧紹。
顧紹就把那句“病樹前頭萬木春”咽了下去,很是苦惱了一陣子,半晌不開口。
玉藻喜得拍手:“舅舅不知道了,舅舅輸了!”
顧紹攤手:“好吧,舅舅輸了,真不知道了。”
玉藻跳起來笑道:“我知道,是病樹前頭萬木春,我們赢了!姑姑,我們赢了!”
她簡直歡喜得像要過年。
司瓊枝也忍不住笑了。
“姑姑,我們赢了,讓舅舅請我們騎馬好不好?”玉藻道,“我想去騎馬。”
司瓊枝最近工作不算忙,而裴誠去而複返,讓她的心情有點糟糕,她很想出去放松。
她和顧紹算是舊識了,如今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再加上玉藻。
“好啊,舅舅請客不?”司瓊枝問。
顧紹無奈笑了笑:“我可不太擅長騎馬,到時候照顧不了你們。”
“我姑姑會,我姑姑可厲害了!”玉藻道。
司瓊枝心中,不由發軟,有暖流徜徉着。
小孩子童聲清脆,在旁邊說姑姑可厲害了,姑姑就不能慫了。
“沒事,我可以教她。舅舅輸了就要請客,不能耍賴。”司瓊枝笑道。
顧紹隻得答應。
旋即葉姗和華雲防也進來了,顧紹邀請他們,明天一塊兒去騎馬,正好明天是周末。
“騎馬有什麼好玩的?”葉姗和華雲防都不太理解。
他們打仗的時候,也以馬為代步工具,騎上幾天不能下來,腰腿都酸痛難當。
不過,他們沒有掃這些少爺小姐們的興頭,就道:“可以啊。”
司瓊枝道:“還有大嫂。”
約了一大家子人。
司督軍進來的時候,司瓊枝還問他:“阿爸,您去嗎?”
“阿爸不去了。一把老骨頭,在你們年輕人跟前掃興,你們自己去玩。”司督軍道。
天快要黑的時候,顧輕舟才進來。
“大嫂,明天去騎馬。”司瓊枝道,“我們都要去,你也不能推脫。”
“好,大家一塊兒去玩玩。”她笑道,然後就讓傭人上菜。
菜全部上來,顧輕舟再讓傭人退出去,不要在跟前服侍,衆人都莫名其妙。
然後,有人走了進來。
顧紹的座位正好對着門口,進來的人穿着深色衣褲,還戴着一頂帽子。顧紹隻感覺他很高大,就錯愕看向了他。
旋即,那人摘了帽子。
顧紹猛然站了起來。
“怎麼了,你見鬼了嗎?”司行霈問他,“沒見過我還是怎麼的?”
葉姗和華雲防也震驚站起身,表情與顧紹無二。
他們都聽到了猜測,而且下意識相信了猜測。
不成想,那真的隻是猜測而已。
司行霈還活着。
什麼流彈打穿了脖子,傳得有鼻子有眼,全是胡扯。
顧紹那顆提起來的心,終于歸了原位。他從前很讨厭這個人,因為這個人總是欺負他的舟舟。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覺到,此人活着真好。
舟舟沒有痛失最愛的人,她的家庭是完整的。顧紹的眼眶莫名有點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