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的睡意很淺,他在黑暗中嗅着顧輕舟的長發,莫名的心安。
他懷中抱着一個人,無形中就有了責任。
“輕舟,你快點長大。”他低喃,“你長大了,成了我的女人,我心裡才能踏實!”
為何不能更早遇到她呢?
若是從小養起來的貓,肯定會更加忠誠的。
翌日早起,金燦燦的驕陽批下,嶽城沐浴在暖陽之中,熱浪就蓬了起來。
司行霈依舊把顧輕舟送到離她家兩條街之外的銀行門口,放下她之後,他去了趟市政廳。
剛坐下,軍需部諸位校官開會,司行霈耳邊聽着軍情,心中卻盤算着其他事。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軍務上,眼前總是能浮動顧輕舟看他堂妹戒指時的模樣。
她是真喜歡那鑽戒啊。
司行霈不忍心,他不能讓他的女人眼饞别人的東西,又不是買不起!
會議尚未結束,司行霈就站起身,道:“諸位繼續,我失陪片刻。”
他回到了自己的别館,用尺子将昨晚顧輕舟的那半截頭發量了尺寸,去了趟珠寶行。
在珠寶行,司行霈遇到了霍钺。
這間珠寶行,背後有青幫的股份,霍钺的妹妹下個月初生日,他準備送妹妹一份首飾作為生辰禮,正巧就在珠寶行遇到了司行霈。
霍钺穿着青灰色的夏布長衫,帶着一頂紳士帽,金絲眼鏡,看上去比教書的先生更儒雅。
哪怕是皿濺三尺,霍钺仍是一副慈善溫潤的表情。
所以,很多人看到他的溫和,心裡都發憷。
“少帥?”霍钺先看到了司行霈,上前打招呼。
見司行霈在看戒指,而且是鑽石戒指,霍钺眉梢意蘊淡雅:“少帥選戒指,這是要定親了嗎?”
司行霈面容冷峻,此刻深邃的眸子裡卻閃過幾分漣漪,情緒莫辯。
“定什麼親?”司行霈道,“選份禮物罷了。戒指定親是新時髦的做派,早在幾十年前,就沒這些破事。”
他竟然解釋。
解釋,便是欲蓋彌彰。
霍钺微笑,不點破他,道:“看中哪一款?這是青幫的鋪子,看中了就叫他們去做,選最好的鑽石。”
“怎麼,你要白送我?”司行霈揚眉問。
“那豈不是小瞧了司少帥?”霍钺道,“我知道你有錢,工本費不能少給啊,這裡的夥計做工不容易!”
司行霈故意冷臉:“感情你是劫财來了?”
霍钺朗聲大笑。
最終,司行霈挑了隻最大最貴的鑽石,拿出尺寸,叫人去做了。
霍钺看了眼他挑選的樣式,有點保守,同時卻也慎重不花哨,就是求婚用的。
這麼大的鑽戒,帶上去隻怕手指都要壓彎了,司行霈如此大方,他的心上人肯定非等閑之輩。
“一向獨善其身的司家大少都要結婚了,我是不是也該成個家?”霍钺心想。
司行霈比霍钺小四歲。
比自己年紀小的人都要求婚了,讓霍钺倏然起了成家的念頭。想到成家,霍钺就會想起女人。
而心思轉到女人頭上時,他眉頭微蹙了下:想嫁給他的女人,他沒有中意的;而他中意的女人,又娶不到。
回神間,見司行霈盯着戒指出神,情緒深藏莫辯,霍钺心想:“不知司少帥的心上人是什麼模樣。”
司行霈眼光高得離譜,整個嶽城就沒有能入他眼的女人。
嶽城是江南的大城市,煙柳楊花的江南,美女如雲。
司行霈乃是嶽城第一尊貴公子,願意跟他的美人多不勝數,他從未留戀過,如今卻想要求婚。
到底什麼樣谲滟的人兒,能攏住司行霈的心?
“你的未婚妻,是哪家名媛?”霍钺忍不住更加好奇,脫口問道。最新最快更新
司行霈濃眉一挑:“堂堂青幫大龍頭,愛什麼不好,偏愛八卦!”
霍钺大笑。
問不出來,看來此事神秘,霍钺不再追問了。
珠寶行的貴客來來往往,就見嶽城兩個大人物,站在一旁談笑風生。
一個俊朗挺拔,一個儒雅斯文,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
“霍龍頭和司行霈走得挺近的?”有位貴太太,由她先生陪同着選珠寶,低聲議論已經走遠的兩個人。
她先生是市政廳的官員,很清楚内幕,說道:“這兩個人私下裡交情深得很,霍钺能扳倒洪門,搭上軍界的關系,都是司行霈幫他活動。”
“真的?”
“可不是嘛!”
“司少帥位高權重,幹嘛扶持一個流氓頭子?”那太太是留洋仕女,很不屑霍钺這等角色。
“這你就不懂了,整個嶽城的經濟,市政府不過拿五成,剩下的五成都在幫派。司行霈暗中不知多少生意,都是通過青幫的。”
“司少帥還要錢啊?”
“當然要錢啊,沒錢去哪裡買軍火?沒有軍火和軍需,司行霈能那麼得軍心嗎?”
兩個人悄悄議論着,司行霈已經走遠了。
霍钺送他。
難得遇到,兩個人多說了幾句話,霍钺道:“過幾日一起去打獵?”
“好。”司行霈道,“好些日子沒殺點活物了。”
想到司行霈的兇殘,以及他酷愛厮殺,霍钺就蹙眉:“你這見皿就瘋的怪癖,是不是某種病症?”
“胡說八道!”司行霈不悅,“男人見皿都興奮!”
“我不啊。”霍钺道,“我雖然殺人,但是我很不喜見皿。這幾年,我仁慈多了,我都是将人活埋或者嗆死。一刀下去跟宰牲口似的,不文雅。”
司行霈一臉嫌棄看着他。
将人活埋或者嗆死,算仁慈嗎?
“再去念點書,問問教員什麼是仁慈!”司行霈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了自己的汽車,搖下車窗道,“走了。我那隻戒指,幫我催着點。”
霍钺揮揮手。
送走了司行霈,霍钺回到珠寶行,給他妹妹訂了條鑽石項鍊。
而後,他看到一條新進的鑽石手鍊,躺在櫃台上,幽幽泛出清冷的光,灼目閃耀。
這等昂貴的手鍊,隻有名媛才配得起。
霍钺突然想到,有個女孩子,她的手腕纖瘦,皓腕凝霜雪,若是配上這條手鍊,才是相得益彰的尊貴。
“這條手鍊一起包起來。”霍钺對店員道。
拿到了手鍊,霍钺乘坐汽車回去,他慢慢打開黑絲絨布的匣子,拿出這條手鍊,堅毅清冷中,他能看到顧輕舟的眉眼。
這樣的鍊子,最襯顧輕舟。
顧輕舟是個鎮定自若的少女,她配得鑽石首飾,尊貴奢華,最是适合不過了。
“她治好了我的病,送她一條手鍊,也是應該的。”霍钺心想。
他将手鍊收起來,另外放在一邊,等攏靜生辰的時候,邀請顧輕舟來做客,準備送給她。
想到她是司慕的未婚妻,霍钺心中仍有幾分失落。
若她不是軍政府的兒媳婦,該有多好!
霍钺有錢有勢,除了軍政府,任何人的兒媳婦,他都可以周旋出來。
那樣柔婉貞靜、又醫術高超的女孩子,霍钺養得起。
可惜了,她是軍政府的。
顧輕舟若是跟他,他肯定比司慕更疼她些。
他心中仍有幾分遺憾。
說實在話,霍钺沒把司慕放在眼裡,他忌憚的是司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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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司行霈的别館回來,顧輕舟立馬換了件幹淨的衣裳,重新洗了澡。
天更加熱了。
下午的時候,廚房做了紅豆湯,三姨太的丫鬟妙兒端上來,給三姨太和顧輕舟一起喝。
“這張沙發是何時送過來的?”三姨太問。
顧輕舟的房間西南角,多了墨綠色的布沙發,軟軟的,燈光一照,碧幽幽的顔色非常讨喜,顧輕舟愛極了。
這是司行霈送過來的。
顧公館沒人知曉,送過來的人說,是司老太送的。
“前幾日。”顧輕舟笑道。
三姨太和妙兒感情很好,兩人沒大沒小就陷在沙發裡,不想動彈。
“哎呀,陳嫂讓趕緊把盤子送到廚房,但我不想動。”妙兒懶得骨頭都軟了。
顧輕舟失笑,道:“你們倆好好靠着沙發,我下去走走,活動活動經絡。”
于是,她送盤子去廚房。
剛到廚房門口,就見秦筝筝從裡面出來。
看到顧輕舟,秦筝筝竟莫名有點心虛,笑着問顧輕舟:“輕舟怎來了廚房?餓了?”
“不是,我送盤子的。”顧輕舟亦笑容溫婉。
秦筝筝心中一個咯噔,平時總不見顧輕舟到廚房,今天怎麼送起了盤子?她莫不是跟蹤我?
做賊心虛的秦筝筝,眼眸微閃。
錯身而過時,顧輕舟對秦筝筝的态度也挺好奇。
顧輕舟想:“大家一桌吃飯,秦筝筝應該不敢給我們下毒吧?”
昨天去司家赴宴,秦筝筝的隐忍,讓顧輕舟深感蹊跷,她不得不留心。
揣着狐惑,顧輕舟将盤子放下。
廚房有三名廚娘,顧輕舟觀察了她們一通,她們個個笑容可掬,不露異常。
第二天,顧輕舟吃早飯的時候,突然傭人道:“老爺,太太,有人送了一筐葡萄,說是給輕舟小姐的。”
顧輕舟微訝。
顧圭璋等人也吃驚。
傭人就把葡萄擡了進來。
這個時節,葡萄剛剛上市不久,價格昂貴,味道酸,顧家還沒有開始買。
不成想,有人送了大半筐進來。
“這是誰送的?”顧圭璋問顧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