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夫人回來後,顧輕舟早上就去拜訪了她。
她回了趟日本,回來後面頰微微紅潤,倒像是年輕了幾歲。
“額娘走了這些日子,太原府就辛苦你和長亭了。”平野夫人拉住了顧輕舟的手。
然後,她又送了一串風鈴給顧輕舟,是她從日本帶回來的。
顧輕舟道謝:“我沒出什麼力氣,還是管那些賬目。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都是靠着長亭。”
平野夫人微笑。
顧輕舟就問她:“夫人,我們還要住在太原府嗎?”
平野夫人不解:“不住在這裡,我們去哪裡?”
“這是葉督軍聘請将軍時給的院子,将軍已經去世了,難道我們還要住着?”顧輕舟問。
平野夫人笑道:“葉督軍會給我們的。”
“怎麼給?”
“額娘自然有辦法。”平野夫人笑道。
顧輕舟直接問:“是借助我跟葉家的關系,求葉督軍嗎?”
平野夫人絲毫不動怒,笑道:“輕舟,你額娘是如此沒有志氣的人嗎?”
顧輕舟抿唇微笑了下。
志氣這個詞,用在平野夫人身上,總感覺有點别扭。
和平野夫人見完了,她就去了趟隔壁的葉督軍府。
葉督軍不在家,他的兩名參謀正在研制一張新的地形圖,顧輕舟進來就被請到了外頭的小客廳。
參謀知道她和葉督軍府的關系,不敢輕待了她,出來和她閑聊。
“平野夫人,她找督軍說了什麼?”顧輕舟問。
顧輕舟沒指望參謀知道,不成想此事并非秘密。
參謀告訴顧輕舟:“司太太,日本軍部給我們的軍火研究所支援了四名專家,條件是合夥建一處軍工廠,鋼鐵和煤由他們買,地也是他們租。
督軍已經同意了,建工廠的錢由平野夫人出,她如今算是軍部的遺孀,日本人願意支持她。”
顧輕舟微微蹙眉:“把軍工廠建在山西?這樣是不是與虎謀皮?”
“督軍已經做了萬全準備,這點司太太放心。”參謀笑道。
顧輕舟心想:平野夫人當年從宮裡逃走時,肯定是帶走了無數的财産。
她為了在山西站穩腳跟,圖的就是山西的戰略地理,肯花大錢。
從軍事上說,山西的地理位置實在太重要了,而日本人根本無法插足。
軍工廠的事,葉督軍到底是勝券在握,還是火中取栗?
顧輕舟不能對山西的軍事指手畫腳,别說她,就是司行霈也沒有半句說話的資格。
知道了平野夫人的依仗,顧輕舟略微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她離開時,遇到了葉督軍回來。
見她心事重重的,葉督軍問:“怎麼,有事嗎?”
顧輕舟搖搖頭。
搖頭之後,她又想起什麼,問葉督軍:“督軍,真的要跟日本軍部合夥開軍工廠?”
葉督軍笑道:“工廠開在我的地盤,除了技術人員和專家,其他都是我的人,怕什麼?”
地盤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的,對方極少數的人,不值一提。
顧輕舟說:“你知道平野夫人的意圖,她肯定是藏了後招。”
“從來富貴險中求。”葉督軍道,“打仗就會有勝敗。”
他這一席話,徹底寬慰了顧輕舟。
顧輕舟笑道:“督軍,我做事總是求勝,您點醒了我。”
她也就放下了心。
葉督軍道:“你還年輕,如此謹慎和好勝是好事。”
頓了下,他又對顧輕舟道,“你忙不忙?”
“不忙。”
“那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私事。”葉督軍道。
顧輕舟哦了聲,跟着葉督軍折回了他的外書房。
副官上了茶。
葉督軍先喝了兩口香茗,茶水氤氲的水汽,在他面前缭繞。
他半晌才道:“阿姗和阿妩都不喜歡方小姐,上次她們千方百計趕走方小姐,我沒有和她們計較。”
顧輕舟就明白了。
她沒吱聲,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任由清香的茶水在喉間流過,一路流淌到了心田。
“若我想跟方小姐訂婚,我應該如何向我的女兒們開口?”葉督軍問顧輕舟。
顧輕舟躊躇了起來。
葉督軍也沉默。
顧輕舟道:“督軍,您打算何時跟方小姐求婚?”
葉督軍道:“我也就是打個比方。”
顧輕舟想了想,怎麼最近走到哪裡,都有感情問題?
她正在想,不成想葉督軍突然用一種很親切的口吻叫她:“輕舟”
顧輕舟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道:“督軍,您别這樣親熱叫我,總感覺你下一秒就要賣了我似的。”
葉督軍失笑。
“我是認真在說,輕舟。”葉督軍道,“你和司行霈,說像我的兒女不恰當,那就算是年幼的弟弟和弟媳婦。
咱們兩家,比較親近了,我也想當你們的老大哥。如此熟悉,我們也就不說客套話。
阿妩和阿姗跟我隔膜得厲害,跟你很親近,此事你能否幫我辦了?阿妩還好說,阿姗原本就讨厭方小姐,如今她又”
顧輕舟就知道,弟媳婦不是好當的,親情不是随便給的。
葉督軍一開口,那麼親熱呼喚她,就是為了扔如此燙手的山芋給她。
這非要把顧輕舟燙傷不可。
葉姗的脾氣耿直,她和顧輕舟之間,也無葉妩那樣的親昵。
“督軍,我隻怕”顧輕舟想要推辭。
葉督軍卻道:“也不用着急這一時,你找個機會再說。我至少要等六姨太肚子裡的孩子落地,才會跟方小姐求婚。”
“那好,我先接下來,萬一真不成,我就不幹了。”顧輕舟道。
這個時候的顧輕舟,大概是想不到,她最終還是沒幹成這件事。
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葉姗。
離開了督軍府,顧輕舟準備回家,結果一出門就被高橋荀攔住了。
高橋荀邀請顧輕舟去喝咖啡。
顧輕舟想到,他不到半年重新回到太原府,肯定跟平野夫人這次的計劃有關,她想要詢問點什麼。
“快到飯點了,我們去吃飯吧。”顧輕舟用日語道,雖然她的日語很蹩腳。
高橋荀無心挑剔,道:“好,先去吃飯。”
太原府也有日本館子。
高橋荀帶着顧輕舟下了日本館子,兩個人進了包間。
顧輕舟坐不慣,索性把腿盤起來,就當坐在炕上。
“你這次回來,是做什麼?放棄了學業重新無所事事,還是已經找到了事業?”顧輕舟問高橋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