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們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們對于人情世故格外明白。這種可以說斷了後路的事，如果做了，便再也無法回頭了。

　　但是傾城給的引誘太大了，自由身啊，這是他們做夢都在想的事。可是，想到周掌櫃，想過老鸨……他們又猶豫了。

　　得到與失去是一樣的，不成功便成仁，他們不敢賭……

　　傾城看出了他們的不安，随口道：

　　“你們若是不信也沒有法子，不過是個機會罷了。”

　　這是她的考驗，做到了，便也替她報了仇。若是做不到，于她而言并無損失。

　　傾城也不催促，這是淡淡看着他們。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小倌四周，終于，那個稍大些的小倌站起來道：

　　“我們做！”

　　這一刻，他再不是柔弱的小倌，站立之姿才真正是男人的姿态。

　　“可是……”另一個小倌卻拉他的衣角，不想去做。

　　“我們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他坦言道。

　　于傾城而言，這不過是她給他們的機會。于他們而言，這便是今生唯一的機會。

　　他們這行是沒有未來的，與其坐以待斃，何不把握機會。反正，他們已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或許沒了生命，還能早些投胎。

　　兩個小倌默契的沒有再言語，但他們堅定的目光卻留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誰也不敢再小看他們，他們的形象瞬間高大。

　　小倌們從傾樓走出，傾城立即去了二樓。

　　“公子，他們……”張甜聽完兩個小倌的話，感動非常。如今見他們大義凜然，心中便更加難受。此去一行并不會有多麼輕易，若是出現什麼變故，可如何是好。

　　傾城隻道：

　　“這是他們必經的過程。”

　　她隻能給他們指路，至于怎麼做，是他們的人生，她無法參與。

　　張甜默默地點點頭，她也明白這些，隻是不忍罷了。說到底，她還隻是個單純的小姑娘。

　　從傾樓二層中間的房間，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到對面酒樓的情況，這件事還是蘇武告訴她的。傾城坐在房間裡，不覺想起蘇武來。

　　這些日子，蘇武再沒有出現，哪怕傾樓重新開業，他也沒有出現。

　　要讓傾城去請他來，傾城自然不肯，也隻盼望他蘇大少爺什麼時候想通了，能夠過來給她闖闖門面。

　　傾城忽然發現，好像她一直利用蘇武在給她闖門楣，蘇大少爺也着實容易利用，幾句好聽的話，幾頓好吃的飯，便可以輕易打發。

　　但她也意識到，蘇大少爺并不是對誰都是如此容易接觸的。比如說對面的周掌櫃，否則也不會有兩位小倌的故事了。

　　兩個小倌扭着腰身進入卿樓，剛才的事情發生根本沒發生過一樣，兩個有說有笑，仿佛很是歡樂。

　　都是入店的客人，所以即便小二覺察到二人的不同尋常，依舊不敢怠慢。

　　“二位，想吃點什麼？”小二将二人引到菜單處，熱情詢問道。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他們是來要賬的，可不是來吃飯的。但既然人家都開口詢問，不點什麼總過意不去。

　　于是要了四菜一湯，算是點菜了。

　　小二急忙準備，如今正值晌午，酒樓裡客人很多，為免讓其他客人感到不适，還小心尋問二人是否去包間等候？

　　兩個人搖搖頭，他們原本就是要來大鬧一場的，進了包間還怎麼讓别人看到。

　　小二不知隐情，也隻有将他們當做普通客人對待。

　　眼見客人越來越多，有些客人還要在外等候，卿樓生意蒸蒸日上。

　　反觀對面傾樓，異常冷情，哪有半個客人。小厮們都躲不見人影，隻怕不日就會關門。小二哪裡知道傾樓的小厮都集中在二樓包間内，傾城所在的包間能夠看到對面酒樓全貌，而她周圍的幾個亦可以看到對面酒樓，隻是不那麼全面罷了。

　　小二不屑地瞥了眼傾樓，忽然發現周掌櫃出現了，忙上前拍着馬屁。

　　周掌櫃是過來查看酒樓狀況的，他自然發現對面傾樓空無一人，而自己酒樓生意多多。沒了競争對手，生意便好，旁邊還有人拍着馬屁，自然渾身舒暢。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掌櫃眉眼裡都是笑意。

　　兩個小倌正愁如何找周掌櫃，人就這樣直直闖進他們的視線。還是稍長那個先出手，他大叫道：

　　“周掌櫃！”

　　聲音尖細沙啞，即便在吵雜的酒樓裡依舊顯得尤為突出。原本還熙熙攘攘的客人全部安靜看了過來，周掌櫃一愣，一時沒有認出小倌身份。

　　小倌不怕他認不出，就怕他認出來。所以小倌便大叫道：

　　“我是回春樓的小倌海兒啊，周掌櫃您不會忘了我吧？”他的聲音很大，即便樓上的客人也聽得清晰。大家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甚至還有人作證，他正是回春樓的小倌。

　　至于作證之人如何得知，那就有待思量了。

　　周掌櫃猛然一驚，因為他想起來了。可這種事私下裡說就好，大庭廣衆之下未免有失體統。

　　所以，他便也隻點點頭，當作一般客人對待。本來，酒樓的客人遍布各行各業，就算認識幾個小倌客人又有什麼關系。

　　但是周掌櫃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海兒道：

　　“周掌櫃，我是特意來找您的。您上次來找我，錢還沒有結清呢。”海兒一臉嬌柔，半是羞澀半是無奈，被他演繹得剛剛好。

　　他故意将話說得模糊，周掌櫃的确找過他，也欠他銀子未結。但為的卻是蘇武的事。但這些，周掌櫃自然不能說出來。由此，便令人猜測他的舉止。

　　若是認識小倌沒有問題，那找到小倌還欠人家銀子，這就不對了。

　　一時間，酒樓裡的客人紛紛議論。大多在說周掌櫃這麼大年紀老當益壯，家裡納着小妾，外面找着小倌，好不快活。

　　周掌櫃得滿臉通紅，他向來潔身自好。即便看上誰家姑娘，也都納為妾室，從不做作風上惹人诟病。可如今這小倌三言兩語便毀了他幾十年的修行，讓他如何不氣惱。

　　“帶到後院。”周掌櫃氣惱道。

　　他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