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偶爾能看到文董事在病房裡用電腦,大家都是在商場上打滾半輩子的人了,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差不多是個什麼人。
“您老不明白我的苦處。”文董事比陳老年輕一些,自以為還可以奮鬥,“我妻女都在國外,回不回來看我不要緊,但工作要是放手不管,以後我就真是個糟老頭子了。”
陳老早四十年前也有過類似的想法,這時就嗤笑一聲道:“我怎麼不明白?我以前也這麼想過,結果給人做了棋子,兒子沒了,老伴也沒了,到了這個年紀了就隻有小夥伴肯來看看我。”
他口中的小夥伴正是小陽,這孩子跟陳老很投緣,隔幾天就讓文森開車帶自己來醫院探望這個釣魚時認識的老爺爺,有時候還會帶着妹妹們一起,那是病房裡最熱鬧的時候。
文董事嫌棄小孩子叽叽喳喳,并不曾在意過隔三岔五就出現在隔壁病房的小孩子,這時詫異道:“原來那孩子不是你孫子啊?我看他們來得那麼勤,還以為是你兒子帶着孩子來探望呢。”
“我哪有這樣的福氣。”陳老拄着拐杖搖頭,“我要是能早點想開,說不定還真能含饴弄孫,自作孽不可活,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這話激起了文董事的興趣,他疑惑道:“我瞧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退休前在哪兒高就啊?說不定咱們從前還有過合作呢。”
陳老平日裡生活寂寞,一有機會聊天就容易說個不停,唯獨在提到跟自己過去的事業有關的時候會守口如瓶:“那些前塵往事就不提了,提起來傷心,除了錢之外,我什麼都沒有落下。”
此話一出,文董事越發好奇起來,可還沒等他再追問,陳老卻是拄着拐杖回病房去了,直到傍晚時分有人來拜訪才又出來,但臉色實在不太好。
陳老站在門口,并沒有請來人進病房的意思:“你來幹什麼?我對你們的事沒興趣。”
文董事聽得好奇心爆棚,輕手輕腳的從病床上爬起來,想要透過門縫看清楚這陳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結果卻是瞧見了一個有過數面之緣的——秦霜。
秦霜戴一副寬邊墨鏡,身穿毫無修飾的深色長裙,看起來素淨到了簡樸的地步,她身後左右各立着一名保镖,見陳老站到了病房門口,并沒有要往裡進的意思:“我代表江氏來看看您。”
“之前來的是個跟江城海沒什麼關系的年輕小子,我也就沒跟他計較,現在你又跑過來探病,不是怕我死得太慢吧。”陳老沒原諒她,隻是看在她幫自己報仇的份上不找她報仇。
現在秦霜三番兩次的私下聯系他,這算盤真是再明晰不過,她一定是沖着他的股份來的。
“陳老,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怕遺産分割的事還沒塵埃落定,外面的人見我這麼快就不管江氏的事的話,恐怕會說傳出些風言風語去,到時候大家都麻煩。”秦霜總有理由。
文董事在門後站了許久,直到秦霜和陳老誰也不肯讓步的說了許多廢話,這才一臉懵懂的搞清楚了事情經過,原來這個沒有兒孫探望的孤寡老爺子竟然是江氏的高層。
這消息看起來沒什麼用處,但隻要運用得當,想必也能變成刺向敵人的一把利劍。
秦霜沒指望讓陳老信任自己,私底下來探望他不過是彰顯一下存在感罷了,見他對自己這般反感,毫不意外的微笑道:“我明白您為什麼趕我走,您放心,我不會經常來的,有些事适合爛在肚子裡。”
江城海的死是闆上釘釘的病逝,他本身就患有絕症,雖說後來真正的死因是心衰,但誰也沒辦法證明他的心衰是受了刺激所緻,除非有人站出來多事。
“你都明白的事,我能不明白麼?”陳老忍不住冷笑出聲,“我還沒有自尋死路的打算。”
人活一口氣,他不能到了臨了的時候給自己扣上個壞名聲,哪怕他有非報仇不可的理由,至于秦霜擔心的事,他心裡更是再明白不過,委婉暗示道:“你放心,我老了,容易心軟,但那隻是對小孩子的。”
小孩不能自己來,有小孩就肯定有大人,秦霜聽得很滿意,藏在墨鏡下的雙眼笑吟吟的一彎:“陳老,您這又是何必呢?我随便問兩句而已,千萬别動氣。”
陳老喜歡心地坦蕩的人,這時冷哼一聲,面孔也闆了起來,就在門邊跟秦霜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