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她現在已經沒了感歎的心情,除了時不時的低頭看導航上的路線就是往外張望。
從市區到江家老宅的路總共就這一條,根據江承平的說法,他們最後是把車停在了路邊,而在荒無人煙的馬路上,應該能夠輕而易舉的發現車輛的蹤迹才對,難不成他膽大包天到撒謊了?
一瞬間,陳盼腦海中閃過數不清的社會新聞,她懷疑江承平是先在荒郊野嶺把江幟舟給殺人滅口了,然後又趁着大雪将其毀屍滅迹,至于所謂的車,不過是他随口編出來的謊言。
天色黑得差不多了,她見馬路上再沒有别的車輛,當即打開了大燈,将周遭照得通明。
封家這輛越野是封雲霆為了跟家人一起出去遊玩特意改裝的,電池電量十分充足,别說是照明了,就是臨時拿來給别的車充電也沒關系,絕無斷電的可能性,她就這樣一邊開一邊找,總算發現了一輛快被大雪掩蓋的車。
“喂,江幟舟!我來接你了!”陳盼剛放下車窗就開始大喊,被雪花撲了滿臉也沒有放棄,但那輛車仍舊毫無動靜,回應她的隻有空茫茫的馬路邊一片死寂。
那輛車無疑就是江幟舟從陳老家中離開時開走的,這時卻一點光亮都沒有,從遠處看過去更是隻有一片漆黑,連裡面是否有人都看不真切。
陳盼生怕江幟舟是已經棄車找路去了,等好不容易把車開到近處,自行跑過去拍起車門。
車窗上的雪花應聲落下,露出一個靠坐在後排的身影,正是她尋找了半天的江幟舟。
江幟舟很清楚江承平獨自離開的事情,他隻是合上了眼睛,不是捂住了耳朵,但他既不想攔,更不想理會,是巴不得能獨處一會兒享清淨。
外面的雪雖然大,但對一個熟悉路線的成年人來說絕無送命的危險,他不必為對方操心。
車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不少,隻剩下一個人又不開空調的話,待上大半天也沒問題,江幟舟就此放下椅背,舒舒服服的打了個瞌睡,他明明合上了眼睛,卻像是還能看到外面的雪景似的,心裡一片空茫。
漸漸的,這空茫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處可去的失落,江幟舟忽然覺得就這麼永遠睡過去也不錯,他實在太累了,甚至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勇氣。
計劃已經制定的差不多,但世事變遷的速度永遠比他執行的速度快,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而陳盼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願意幫助她照顧她的人,如果失去他這個跟江家的聯系,大概會活得更好。
“我活着就是為了看到江城海落得應有的下場,可你呢?你卻反過來幫江家做事,簡直不配做我的兒子。”
江慧琴的聲音最先出現在江幟舟腦海中,他無力的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夢中。
下一秒,江慧琴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她還是年輕時的模樣,風姿猶存,面容美麗,就算人到中年也不缺少追求者,隻是目光中的偏執陰冷足以吓退那些在她看來本就連江城海都不如的人。
“這是我的夢裡,您就不能少生氣麼?”江幟舟自覺該做的都做了,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這個心魔,無奈道,“等我下去了,您再罵我不行麼?對了,您應該見到他了吧?”
夢裡的江慧琴對此怒不可遏,瞬間切換成了情緒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裡的狀态:“誰讓你把我和他葬的那麼近的?難道你不知道我恨他入骨麼?!”
江幟舟苦笑:“我知道,如果有機會,我會給您遷墳的,您是想離他遠遠的,還是想索性背對着他?至少得給我個準話吧。”
事實上,他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這個機會,隻是太久沒見江慧琴了,忍不住想跟她多說幾句:“我想他彌留之際時應該已經知道錯了,您要是見到他的話就盡管罵他吧,權當是替我也出口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還記得江慧琴托醫生交給他的那段錄音,她不願意見他最後一面,但卻肯讓他放下仇恨,這點善意足以讓他還把她當母親看待。
相比于在失去其他備選後才想起他的江城海,江慧琴待他要好得多。
江慧琴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聲音嚴厲到了極點:“你馬上給我回去!我要你做的事還沒做完呢!”
“我太累了。”江幟舟垂下眼睫,像是害怕把她看得太清楚。
江慧琴卻是因此着急起來:“我養了你那麼多年,難道就養出來一個懦夫麼?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幫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