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變得飄渺起來,讓江幟舟徹底失去了回應的念頭,聽得十分麻木。
江幟舟這一生中,從來也沒做過誰的第一選擇,就連陳盼也有過一個刻骨銘心的前男友,他看着眼前越來越模糊的江慧琴的影子,長出一口氣,很釋然的又睡了過去。
“你給我醒醒!”
陳盼的聲音伴随着砰的一聲響在江幟舟耳畔炸開。
這個夢還真是長啊,從母親到陳盼全都要來跟他見一面,如果說這就是他在人間的最後一段時光的話,老天爺對他也還算仁慈。
江幟舟所求的從來也不多,即便是這樣小的願望,也足以讓他心滿意足了。
陳盼勉強将頭上風帽扯住,好阻止風雪繼續往脖子裡灌,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天色徹底黑透了,眼前的可見度全靠車燈維持,就連說出去的話音也會随風而逝,以至于音量大打折扣。
“江幟舟,你給我醒醒!”陳盼隔着車窗玻璃瞧見他唇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心底恐懼驟然更深了一層,她想起一個很久之前聽過的傳言。
據說被凍死的人在彌留之際非但不會覺得冷,而且還會感到熱,甚至還把身上的衣服都脫光,臉上更是會浮起幸福的微笑,看江幟舟這樣子,怕不是冷得太厲害,連觸感也跟着錯亂了。
陳盼意識到有可能出大事,呼喊的聲音更大了,到最後手腳并用的開始踹打車門,直到車身都搖晃了,裡面的人才稍微有了點反應。
江幟舟仍舊以為自己在做夢,隻是不知怎的,這個夢像是要維持不住了似的,他這才不情不願的半睜開眼睛說了句别鬧。
陳盼注意到他嘴唇翕動時說出的話,氣得更厲害了,怒道:“什麼叫鬧!你才叫鬧!”
說着,她靈機一動的拿起手機打開手電筒,直接把光柱照在了他身上,江幟舟被這光芒照了滿臉,隻覺得刺眼的很,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的以為這是在夢裡了,而她當即又往車上踹了一腳。
左右這車已經大修過一次了,再修一次也無妨,她的怒氣總算因此傳達到了江幟舟身上,讓他再也無法逃避下去,愕然道:“你怎麼來了?”
車窗隔音效果很不錯,外面的光線也遠遠稱不上亮,但陳盼還是看清楚了他想說的話。
“我怎麼來了?我當然是救你來了!”陳盼隻恨自己沒有超人的本事,不能把這車給拆了,再把江幟舟也給拽出來暴打一頓。
江幟舟輕輕搖了頭:“你快回去吧,幫我打電話叫救援就可以了。”
陳盼見他這麼不知好歹,氣得柳眉倒豎:“我人都來了,你竟然讓我給你叫救援,你馬上給我出來,不然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扯出來!”
江幟舟就是再不想活,也沒有當着她的面尋思的愛好,隻是苦笑着當着她的面拽了下車門,江承平拿走了車鑰匙,就算他現在人在車裡,也沒辦法出去,除非是把玻璃砸掉,但車裡沒工具。
陳盼和江幟舟之間的默契不是一般的深,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足夠他們明白彼此的處境了,陳盼顧不上咒罵江承平,連忙跑回了自己開來的那輛越野車上。
封雲霆和時繁星都是很細心的人,家裡又有三個孩子,安全錘是必備用品,陳盼翻出一把最趁手的,拎回到江幟舟所在的車邊,示意他往後躲了一段,然後掄起錘子就重重的沖着一角砸了下去。
陳盼一錘子砸下去,車窗上現出了蜘蛛網一般的裂隙,足以證明她這時的怒氣有多大,江幟舟見狀,先前的消極念頭徹底消失了,就算是為了不讓她失望,也必須得有求生欲。
這車是他平日裡常開的,底盤低,馬力也一般,裡面放着的也多是尋常用品,他找了半天,也隻翻出自己的手杖,在裹上圍巾的布料後,勉強能起到錘子的作用,總算是把玻璃給砸開了。
江幟舟生得高大,想從這麼個車窗裡爬出去并不容易,而他的腿經過低溫這麼一凍,更是活動不便,陳盼隻好伸手扶了他一把,結果兩個人雙雙摔倒在地。
陳盼穿着時繁星給的一整套行頭,就是摔在雪地上也不會太疼,但江幟舟還是在即将倒地的一瞬間,下意識的把她給抱進懷裡,主動做了她的墊子,全然不顧自己剛從車裡出來,到底有多冷。
“呼。”江幟舟昏昏沉沉的腦袋徹底被冷風給吹清醒了,他再想起在車裡的輕生念頭,後知後覺的感到一陣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