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了？有皇後為你撐腰，你跪也不跪了，也不回來了，大半日人都不知道在哪裡。本主留下監看你罰跪的人，卻被皇後娘娘罵了一頓。夏荷姐姐，夏荷姑姑，你果然是禦前的人，比我這辛者庫出身的奴婢高出不知道多少呢，是不是啊？給我當侍女真是委屈你了，你還是快快回到禦前，去伺候陛下吧！哪天也被晉封為嫔妃，說不定一下子，就比我位份高出很多呢！隻不知道你這副豬頭似的長相，能不能入了陛下的眼！”

　　何霜影劈頭蓋臉一頓嘲諷。

　　把拖着雙腿艱難進來請安的夏荷罵得不能擡頭。

　　屋中另外兩個宮女連忙跪下，求小主息怒。

　　何霜影盯着她們，隐忍道：“你們都站起來。夏荷姑姑不跪，你們跪什麼，我有說你們什麼嗎，我什麼都沒說吧？”

　　兩個宮女戰戰兢兢起身。

　　驚訝地發現罵了人的小主，竟然自己哭了。

　　“我是很重視禮節的人。夏荷，你竟把我逼成這個樣子，逼得我面目全非、口不擇言，變成我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夏荷：？

　　“夏荷，你現在就回辰乾殿吧，我這裡廟小，容不下大菩薩。你們也都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何霜影哭着上前推幾人出屋。

　　夏荷腿腳不便，被推得跌倒在地。

　　額頭撞在門框上，撞破了。

　　她不敢喊疼，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下人房間裡。大半日又冷又餓又痛，頭疼昏沉，蒙在被子裡偷偷哭。

　　前頭正院的宮女茉莉，後半夜身手靈活地翻窗摸進了屋子，窗框上用了入戶賊慣用的一種清油，開窗時什麼響動都沒有。

　　把香宜準備的要交給夏荷，茉莉又輕手輕腳翻窗走了，沒人知道。

　　夏荷握着藥瓶，想起以前绯晚待自己的種種好。

　　又悄悄哭了一回。

　　……

　　“娘娘，您準備的這幾樣衣服真是太好看了，别說是大公主看了一定喜歡，就是嫔妾們瞧着，也都想穿在身上呢，您說是不是？”

　　绯晚給大公主的生辰禮備好了，春熙宮其他幾個嫔妃見了都交口稱贊。

　　何霜影尤其贊歎，拿着衣服不停翻看。

　　绯晚讓她們幾個也亮一亮各自準備的禮物。

　　衣食住行，绯晚的禮物是衣服。其他三個嫔妃送的就是“食”之玫瑰露，專門給小孩子調配養脾胃的；“住”之軟羅紗刺繡百蝶穿花簾帳，十分精緻；以及一雙鞋尖墜了明珠的小兒軟底繡鞋。

　　剩下是何霜影，輕聲唱了兩段喜慶的曲目。

　　大家都稱贊彼此的禮物好。

　　在熱絡的氣氛中，绯晚笑吟吟道：“本宮這衣服其實還沒做成，乍看樣子雖然好，卻總覺得有些花色單調。你們瞧瞧，是不是要補幾處刺繡？隻是補什麼花紋，用針工局哪個繡娘來做，本宮還沒想好。”

　　“說起來不怕娘娘笑話，嫔妾在浣衣局那些日子，倒是認識了一位針工局的繡娘，技藝極好，最擅長做小孩子衣服，隻是得罪了上頭的管事，被丢到浣衣局做苦工。娘娘瞧，嫔妾這帕子就是勞她繡的呢！”

　　何霜影第一個提議，并把自己帕子拿出來。

　　绯晚暗道就等你這麼說呢。

　　盯着何霜影的人早發現她最近悄悄去找過一個繡娘。

　　既然她提議绯晚準備衣服，又找繡娘，绯晚就給她的瞌睡遞個枕頭。

　　“這帕子繡得不錯，改日将人帶過來給本宮瞧瞧。本宮之前有個慣用的繡娘，隻是小孩子衣服不比其他，要擅長藏針藏線，繡完了保證花紋别硌着孩子皮膚的。你薦的繡娘若好，便用你的。”

　　何霜影聞言越發積極争取。

　　這莽撞的勁頭，直讓人暗歎她到底能做什麼花心思的壞事。

　　逗一逗她，绯晚就不管了。

　　當日那繡娘過來，考較一番，绯晚便定了讓那繡娘給大公主的禮物衣服繡花。

　　……

　　曹濱派人到宮外打問大公主八字，在大公主生辰前兩日有了結果。

　　京城内外幾個比較有名的民間道士，在不知道大公主身份的情況下，有兩個人說出了這八字特殊，不是凡人，有氣吞山河之勢。還有一個說，測了這八字會導緻自己短命，不給測。

　　剩下一個說這八字的主人會死于非命。

　　曹濱都如實上報了皇帝。

　　不是凡人，氣吞山河，死于非命……

　　皇帝反複咂摸這幾個字。

　　和欽天監幾人測算的天生金鳳之命，略有相似。至于結局如何，欽天監的人沒有直說，隻道大公主前途坎坷。

　　對江山有助益？氣吞山河？

　　皇帝慢慢地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意。

　　太後已死，帝星閃耀。這小女孩子終于用極強的八字克死了老太太，以後會成為父皇的助力？

　　至于她最後是否死于非命，倒是不那麼重要。

　　“傳旨，大公主生辰要辦得熱熱鬧鬧，讓皇後和昭貴妃用心些。”

　　“是，陛下。”

　　且不說距離生辰宴還有兩日，晏後接到旨意後需要絞盡腦汁再努力一把，将本打算按普通宮宴辦的筵席升格。

　　偏僻宮苑裡，接到消息的明貴嫔，心中大石落地。

　　忍不住抱了孩子，遙遙朝鳳鳴宮和春熙宮的方向跪拜。

　　若不是皇後和昭貴妃幫襯，她的女兒，還不能洗清八字太硬的惡名，她們母女還在那個宮女李姑姑的陰影籠罩下度日如年呢！

　　她一點都不感激皇帝。

　　當初寵愛過她，又因為孩子的出生時辰而棄她們母女于不顧的皇帝，早就讓她灰了心。

　　那個李姑姑就是奉了聖命來“照看”大公主的。

　　其實，扪心自問，明貴嫔深恨皇帝！

　　如今她院子裡新換的宮人，新修葺的屋舍，新送來的擺設、珠寶、一應吃穿用物，都是皇後娘娘和昭貴妃娘娘關照之下才有的。

　　雖然昭貴妃對她說了古怪的話，讓她糾結……

　　但她這些天暗暗思量分析之後，逐漸放下了警惕，體會到了昭貴妃坦誠的善意。

　　“囡囡，是皇後和昭娘娘幫了咱們，以後咱們要找機會報答她們。”

　　私下裡，她悄悄告訴女兒。

　　大公主懵懂點頭。

　　緊緊抱住娘親的脖子。

　　兩日後生辰宴，修繕一新的仙月宮大開筵席，宮中嫔妃們都在。平日并不怎麼見人的大公主很緊張，依舊是緊緊抱住娘親的脖子，從一出場，就埋首在娘親懷裡，不敢看人。

　　何霜影見大公主身上穿着绯晚給準備的衣服，慢慢眨了眨秋水朦胧的眼睛，露出端莊得體的笑容。